百年家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疯丢子
问题是,三八大盖并非连击枪!发出那么多声,那该多少个鬼子!
此时感觉,一桶冷水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内心的冰寒,所有人还保持着运输的姿势,却都僵硬的回头望着桥对面。
“班长……”一个挑着扁担的小兵当即哭了出来。
可他的哭声转眼消失在后续的战斗中。
班长的牺牲也让偷袭的日军小队暴露了位置,这一打,又是大半夜。
浮桥到底没被占领。
更悲惨的是,她刚得知,白崇禧竟然上了运战防炮的火车,往别的阵地去了!
黎嘉骏悲苦,愤懑,郁卒,束手无策,只能继续找个地方睡了。
又过了一天。
内城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
刚刚送来统计,全师伤亡已经过半,就连184团的团长王震都负了伤,无法继续指挥,被送回后方,随即顶上的副团长刚上任就接到指挥部“无情”的命令,还是原来那一个,夺回文昌阁!
开打快五天,每一天都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可直到团长倒下,还没成功,黎嘉骏几乎能看到王冠头顶的青烟。
此时黎嘉骏已经完全成为了一个医务人员,随着担架兵到处跑,随时准备做紧急救援,可她能做的也只有包扎,简单止血,王冠接到命令的时候,她正在清真寺给一个伤员堵血洞。
她本应跟着担架兵抬了伤员就往后送,可日军内成主力此时就在附近,大半个城几乎全有他们的身影,刚刚聚起来发起一次攻击,外面打得正欢。
王冠在屋子里接电话:“什么?师长!我手下没人了!我警卫都派上去了!什么?听不清!哦,炊事班,对,刚接收了,不顶用啊!要!要的!那也要!嗯!秘书?可以可以!医务?行!都要!是!是!死也要抢回来!是!”他挂了电话,随手点了黎嘉骏身边的担架兵:“你们!去拿枪!现在你们是我的人了!”
黎嘉骏:“……我怎么办?”
王冠根本没理她,他抄着枪问刚冲进来的兵:“打退了?”
那士兵一脸血点头:“报告!刚打退!”
“传令下去,五分钟后,所有能打的都集合!”
“是!”士兵转身就跑。
黎嘉骏知道自己又被困在这儿了,很是心塞,但这两日她已经习惯了,就干脆等着看王冠打算怎么整。
结果集合后,还有力气的聚过来的只有百来人,王冠审视了一下,简单粗暴的下令:“晚上抢文昌阁!敢来的旁边报名,我让你们吃饱!不管抢不抢的回来,死的老子贴钱!”
敢死队啊?!黎嘉骏目瞪口呆。
此时,那个传令的小兵已经拿出一叠脏脏的纸,拿着支铅笔等在了一边。
士兵们沉默了一会儿,转而出列了好几人,一有人开头,后面就越来越多,全程没人说话,也没有商量,就在沉默中进行,他们走到那个士兵那儿,排队领一张画了圈的纸片。
“我会跟炊事班说,凭这个纸片,多领一个馒头!”王冠说着,他表情冷硬,看着那些兵,声音沙哑,却平白有点温柔的感觉。
出列的都领完了,士兵走到王冠身边:“报告!共七十二人!”
王冠往东南面望望,似乎正透过高墙和断壁观察着远处的文昌阁,他沉吟了一会儿,半是叹息的说:“够了。”随后又摆摆手,“都给老子休息够了再上!”
说罢,他似乎还想讲什么,又说不出来,结果还是一转身,进了指挥部。
敢死队成员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仔细一看,他们虽然高低有别,但几乎长着同一张脸,黝黑,满是烟尘,没什么表情,不像是麻木,更像是迷茫,带着些微因为疲惫而懒于思考的木然和僵硬,像她在历史图片上看到的每一张脸,他们全身都是血渍和黑斑,脏得看不出军装的原色,背上都背着老西北军传承的大刀,乌黑的粗大的手捏着柔弱的纸片,沉默的列队往外走着。
黎嘉骏这才发现,那两个担架兵,竟然也有一人加入了。
她叹口气,低头照顾另一个伤兵,却发现他已经没了生息。
这是今天的第七个,一个下午的第五个。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疲惫的坐在了院中的大树下,看着在逐渐昏暗的天色中暗淡的树叶和枝杈,闭上了眼睛。
睡一会儿吧,她想,等天黑,就又有生意了。
……不知道会有几个。
百年家书 第140章 背水一战
文昌阁的枪声响了一夜。
临近清晨的时候,敢死队没有回来……
因为他们抢回了文昌阁!
牺牲了十多个人,他们用了半夜的时间抢回了文昌阁,其后一直守在那儿,城东文昌阁至清真寺一带又收了回来,战况貌似是有了好转,眼见王冠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群人的出现却直接把战况拉入了最低谷!
池峰城!他竟然直接把整个指挥部带过来了!
王冠极为震惊:“师座!这是!”
“文昌阁抢回来了”
“抢回来了!”
“好!你点人,把南门浮桥炸了!”
在场静默了一瞬,王冠立正敬礼,大喝一声:“是!”
他的表情坚毅到不正常,让短暂空白的黎嘉骏突然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炸掉南门浮桥!在三面被围的情况下!这是他们整个师唯一的出路!
这是要背水一战啊!明明情况好转了,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池峰城很满意王冠什么都没问,但在王冠派出人后还是在参谋布置指挥的间隙说了两句:“伤亡已达七成,我昨夜问过指挥部,可否转移阵地。”
王冠一怔,这种类似畏战的行为,似乎不该出现在面前这位将军身上,他什么都没说,继续听着。
“我不怕死。”池峰城看着庄寨地图,“我怕的是这一仗过去,我老西北军,连点种子都留不住。“他仰着头,似乎在看天花板,又像在盯着庄子的北门,”但我刚到时也讲过,这台儿庄,是我西北军荣光之地,亦是我们的坟墓!我池峰城,不会打自己的脸!所以弟兄们,炸了那桥,我们死守!”
“是!”王冠与周围的参谋们一道立正,激动的眼眶通红,随后马不停蹄的忙碌起来。
黎嘉骏在外头看着,一句“我怎么办”默默的吞了下去,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她就算有脸说出来,恐怕在余生回忆起来也会羞愧的跳河。
她只好小心的跑出去,刚探头就感觉外面子弹嗖嗖,日军曾经一度攻到近前,清真寺的墙上到处都是弹孔,幸而这时候的建筑都是良心之作,结实无比,一直屹立不倒。
战地医院自然也搬了过来,可此时已经不能算医院了,大夫和医务兵都成了行脚医生,倾巢出动,完全没人注意到这儿有一个早该走的编外人员,或者注意到了也只能装作没看到。
“前线来报!日军有大股援兵到达!好几千人!城门危急!”传令兵大叫。
好几千!那该不会又一个旅团吧!黎嘉骏肝都要抖起来了,已经这样了,对面还增兵,天要亡我!这台儿庄到底有没有赢!难道抗战史上有两个台儿庄?!
池峰城不为所动,拳头却捏得紧紧的:“收缩阵地!全部入城!守住内城阵地!”
“是!”传令兵立刻对着电话大吼起来,随后却又苍白着脸色道,”师座,城西183团已经被打散,大部都找不到人了!联系不上其他人!“
”……“池峰城一拳打在桌上。
“现在我们被分割了开来,北门进来的日军向两边打,西面还又枪声,肯定还有不少人!”一个参谋道。
池峰城点头,又站直了身体,看着地图:“统计人数!派人去联络,我要包夹他们城内据点!”
“是!”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厮杀声,黎嘉骏正要透过门往外看,院内两个卫兵全部都冲过去,对着门外一顿扫射,外面一阵惨叫后,其中一个卫兵转头:“师座!有日军已经攻到这了!”
“能拿枪的!全部去守!保护师长!”王冠大叫。
“是守住这个据点!”池峰城强调。
一群老老少少拿着枪冲出去,黎嘉骏站在一边被顺手发了一支,她愣了两秒,只觉得手上沉甸甸的,耳边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炒豆子的对射声,第一次被当做战斗人员对待,她竟然有种自己精分的感觉,一面激动的热血沸腾,满脑子都是我可以的我可以的,另一面却慌得手足无措,来来回回就强调着我会死的我会死的……
她还是凑到了门边,一会儿靠着墙,一会儿往外瞄。
清真寺之所以地理位置好,就是因为有个水道,只有一座石桥能直接过来,人固然可以从远处其他街道的石桥绕过来,但前提是能通过那儿的文昌阁守军的火力网……这就是为什么文昌阁极为重要的原因,没有文昌阁,清真寺就是一座孤堡,抢回文昌阁,东城一大块就是双塔奇兵。
短短一会儿时间,他们就经历了两次进攻,还有一次有一颗手榴弹就在门外爆炸,弹片嗖嗖的飞进来,刮掉了门内不远处的大树的一层皮。
远处已经没有一座完好的房子,仔细看可以看到黑烟中到处人头攒动,双方的士兵疯了一样在巷道间、破屋里肉搏,大刀的红穗和刺刀的刀尖此起彼伏,当她在进攻间隙那这个破铁桶爬出去挑水时,发现门外那条河,已经全红了。
与岸上的石板一个颜色。
这已经不是人间了,这就是炼狱。
没有退路,不能转移,他们的面前似乎就只剩下这一条条血路,黎嘉骏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肯定是和周围的士兵一样,僵硬麻木,像行尸走肉,疼也不会怕,累也不回倒,但是在同胞倒在身边时,眼里却能炸出血光。
她从外面又拖了个伤兵回去,撕了他的裤脚拿水洗了洗就充作包扎用,绷带早就没了,什么药都没有。
这边指挥部里也是气氛惨淡,饶是前方统计下来人数还不至于少到吓人,可是现在城内我方几乎已经没有成建制的部队,想要再组织一次反击几乎不可能。
可坏消息还在源源不断传来,现在之所以日军兵力只有一个半旅团,全因东北边临沂方向张自忠与庞炳勋还在死守,缠住了板垣征四郎大部分的队伍,可是此时前线传来消息,庞炳勋的队伍早已差不多打光,张自忠的五十九军已经处于咬牙硬拼的阶段了,说不定不日临沂就会失陷,到时候兵临台儿庄的就是一个日军师团了。
就算池峰城有三头六臂,面对这只剩下战死在巷子里一条路可走的局面,来来去去也值剩下死守二字了。
下面人都应着,手头动作却没什么变化,倒不是懈怠敷衍,而是死守什么的,不是本来就是他们在做的吗?
此时的局势就像是一块石头,正在无限度的往下坠着,让人望不到底。
就在黎嘉骏觉得气氛即将冻结之时,突然外面一阵骚动,一个人冲进来,喘着粗气叫道:“师座!有援军到!”
指挥部内气氛一震,池峰城几步跨出,双眼放光:“哪里来的?!”
“军长派来的!刚刚入城!是一支敢死队!”
“多少人,谁带头?”
“刚才遇到一个兵说的,他不大清楚,但大概只有四十来人,带头的叫仵德厚!”
“仵德厚?好!是个汉子!”即使只有四十来人,还是让池峰城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他现在在哪?!”
“刚才在协助城西,说很快就来向您报告!”
此时,电话声又响起,传令兵接听后,喜形于色:“师座!总指挥部传令,拟明日组织敢死队从东西南三面从庄外围攻庄内日军!望我方做好接应准备!”
池峰城激动的站起来转了两圈,下了决心:“来几个人给我出去传话,给分散的人传令,聚集起来准备接应明日的友军!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传令兵立正,正往后看有哪些人可以和他一道走,就听后头池峰城又叫:“等下,军长有没有说给敢死队奖励?”
“有,但只说有奖,没说多少。”
“那你传下去,凡是自愿组成敢死队接应明日行动的,我每人补贴三十大洋!”
黎嘉骏下意识的看了看王冠,他站的笔直,眼神飘忽。
师长就是有魄力,出手就是每人三十大洋,哪像他这个副团长,一人一个馒头……
“是!”传令兵又一立正,回身却傻眼了。
除却五个轻伤的卫兵,两个参谋,一个电报员,团长王冠,这儿还能喘气的,就是墙角树下一溜黎嘉骏默默拖回来只能喘气的伤兵了……现在能用上的大多都在附近战斗,连伙夫都在别处。
之所以还能剩个黎嘉骏,全因她不属于任何人辖下,谁也指挥不到她,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被谁指挥,以至于随着一个个命令的下达,士兵一群群离开,只有她巍然不动,在此时凸显了出来。
师长身边还剩这些人着实有些伤心了。
传令兵看她一眼就挪过了,为难的望向师长:“师长,我一人,怕传达不到。”
一个参谋提起枪:“我同你去,分两路。”
“三路吧。”黎嘉骏插嘴,她吃力的站起来,迎着众人的目光,笑道,“养精蓄锐这么多天,我现在大概能打十个了。”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
黎嘉骏最终还是没被允许跑出来,反而是这时候池峰城才注意到她,就她为什么不离开在这儿找死等等狠狠的训斥了她一顿,最后下令,不准离开指挥部!
虽然口头答应了,可是她却百般不情愿,这里是安全,可是她在这儿能直接感受到这位将军,和这整一场守卫战的全部压力,而目前,这些压力已经全部化为负能量,让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池峰城尚能指挥全军垂死挣扎做点纾解,可她却无能为力的呆着,间接的觉得到自己就是一个砧板上的鱼肉,只能等着落刀子。
她不是个主动的人,但也不想那么被动。
原以为这会是难熬的一夜,可事实上她发现这一晚并不难过,因为本身也没人指望通过这一次反攻就扭转局面,最终是否获胜的决定权还在外围一直打运动战的汤恩伯身上。
四月一日的凌晨,来自敢死队的大反攻,在一阵冲锋号声响起后,如期而至。
黎嘉骏缩在墙角,看士兵来来去去,最终除了出去的,再没有回来的人。
她听到外面杀声震天,日语的,中文的,最终都只剩下了人类最原始的呼声。
一直到清晨,传令兵传来两个消息。
我方收复了庄内的东北角与西北角,日军被赶出去了。
敢死队伤亡殆尽,孙连仲已耗光所有手上的兵,待日军反攻,我方将再无援兵。
黎嘉骏虚脱似的站起来,全身发软,她攥紧了自己用一晚上撕出来的一大把布条,一摇三晃的往外走去,外面晨风清冷中夹杂着热浪,什么味道都有,乍一闻让人作呕,可闻多了却又莫名的让人享受起来。
该去找一找了……她想……真不想看到他死了……
百年家书 第141章 胜利前夕
在经历了无数次死亡和厮杀后,生命之重似乎也只能用轻贱来形容了。
每一秒都有人在死亡,我方的,敌方的,满地血肉,空气中都是焦臭味,风声中夹杂着零碎的嘶喊和申银,整座城幽如鬼蜮。
黎嘉骏满地搜罗伤员,看到日军的就不理了,大多都是死得透透的,也有半死不活的,她也摸不清要不要抓俘虏,便忽略过去,但当她遇到一两个杀红眼的郭军时,却又会指明哪儿有半死不活的鬼子,待看着郭军兴冲冲的提着刀过去,她又觉得早知这么麻烦不如自己当初就补刀好了。
途中也有遇到残余的日军和郭军在厮杀,双方早已疯魔,几乎认不清敌友,拼杀起来近乎疯狂,黎嘉骏虽然有□□,却害怕误伤,急得心火怒烧,有时候找到空隙,却也不敢上前,只觉得自己也会被那疯狂的郭军顺手砍死,她躲在一边,仅在自家的士兵被打倒时,才抖着手朝那个举起刺刀的日军开了一枪,竟然真打到了人,她当即跟打了鸡血一样扑上去,一刀划开了他的咽喉。
此时那个被打倒的士兵早已虚脱,他紧紧握着刀,却跟翻倒的乌龟一样,怎么也起不来,双目涣散,眼见是累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黎嘉骏又是一顿喂水,按压,手忙脚乱的,好歹把他拖到了一个隐蔽处,关照几声后,只能继续前进。
她整个人处于近乎灵魂出窍一样的状态,在这个碎砖瓦砾中匍匐前进,爬得满身满手的血污,手上全破了皮,膝盖也剧痛不已,但她一点也不敢停下,全神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味的往西边爬着。
有个不能死的人在城西,她心底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凭什么那人不能死,为什么是那个人,她一点都不明白。
地上还冒着烟,有两具尸体在前面平摊着,显然是同归于尽的,她上前摸摸尸体不远处的一杆枪,心里警惕起来。
枪管还没冷,说明这里的遭遇战发生在不久前,周围应该还有人。
她躲到一截断墙后面,只觉得双手剧痛难忍,她想了想,脱下鞋子,把袜子套在手上,用医用剪刀开了几个口子,做成一副临时手套,勉强算是保护了一点手掌,随后又把子弹上了膛,深呼吸起来。
待觉得自己平静的差不多了,她往四处看了看,却正看到三个士兵鬼鬼祟祟的贴墙蹲在不远处的一截断墙后面,正往一个方向看。
她正在那三个日军后面,看不到他们在看什么,但肯定没有好事发生,她急得抓耳挠腮,却不敢一个人上去扛三个,可前面一片瓦砾,她压根没这本事悄无声息的趟过去看到底什么情况。
待到那三个日军都往他们的右前方抬起枪时,她一急眼,脑子一空,抬手朝着那儿就是一枪,尖叫一声:“有埋伏!”
她这声尖叫完全已经变了腔调,尖利的不像人声,可效果却是立竿见影,那三个日本兵还没来得及转头,更远处就一阵枪声响起,有两个被直接射倒,可最后一个却一屁股坐在地上,回头朝她的方向就是一枪!
子弹没有击中她,可是却精准的击打到了她身边的墙上,尖利的碎石飞溅开来,在她的脖子和脸上擦过,一阵*辣的疼。
见鬼,毁容了!
黎嘉骏欲哭无泪,她刚才那一下已经被自己吓得腿软,此时眼见那日本兵第二枪又要打过来,她根本不敢对射,只能抱头趴在地上,只听到头顶啪啪啪一阵响,碎石飞溅。
她抱头抖了一会儿,才发现不对,三八大盖并非自动枪,连半自动都不是,怎么能连着三发,那日军换弹那么快,手速有点惊人啊!
却听到远处噔噔蹬的声音,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黎嘉骏!黎嘉骏是不是你!”
这一声沙哑,急得也变了声,可听到她耳朵里却犹如天籁,她当时就不行了,连滚带爬的跳起来看也不看就扑过去,大哭:“啊啊啊啊!”话都说不出来。
秦梓徽整个人也脏的脱了形,被黎嘉骏当树桩抱着,也只能无奈的托住她,安慰都没,转身就跑,一边还下令:“继续前进!”
黎嘉骏这才发现,周围竟然还有四个士兵,都一脸凝重,警戒时偷瞥她一下,眼底里却有喜悦。
她有些不好意思,在秦梓徽的肩膀上揩掉了鼻涕眼泪,要哭不哭的:“我,我自己能走,放我下来好了。”
秦梓徽又跑了两步,突然半跪在一堵墙后,她背靠着墙,整个人都被封锁在他怀里,只听到耳朵边他低声道:“别吵,前面有人。”
又等了一会儿,他才放开手:“是自己人。”
旁边立刻传来松了口气的声音。
“阿德,前面是哪里?”秦梓徽低声问。
旁边一个胖胖的士兵立刻从胸前掏出一张破纸片,看了看:“澡堂!”
“你们去那守着!”秦梓徽下令,“我把记者送回去。”
“我我我我现在是医务兵!”黎嘉骏口不择言,抓着手里一卷烂布条,“看,看我有绷带。”
“他们很快要反攻了,你觉得到时候我会不会管你?”秦梓徽直视着她,“我要是顾着你,还能不能打好仗?”
“为什么这么快反攻?”黎嘉骏很奇怪,“肯定需要时间准备啊!”
“他们也没时间了,我刚才遇到仵队长,汤将军的口袋快扎起来了,滇军、江苏保安团都已经到达,将与孙军长的三十师一道从东、西、南三面包夹日军主力,如果鬼子他们再不打通我们这儿,将会再无退路,被围死在这儿,你说他们急不急?”
黎嘉骏顿了一下,脑子里像是闪过什么,嘴里却说着第一个想法:“所以说为什么急着从外面送敢死队来协防,就是怕我们撑不住?”
“是。”秦梓徽苦笑了一下,“可现在……真是撑不住了。”
此时两人还是一前一后冲进了澡堂,里面或蹲或坐着十来个人,都一个个累得东倒西歪,看是自己人就垂下眼,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有谁受伤的?给你们处理下伤口!”黎嘉骏喊了一嗓子。
大家相互看看,都没动。
“没有?”
“处理不完的,你留点绷带吧,快回去。”秦梓徽守在门口。
没得到响应,她也没办法,留了一卷绷带,出了澡堂,秦梓徽跟在后面。
“你别跟着我,我自己可以的。”
秦梓徽哼了一声:“别吵,快走!”
话音刚落,就听一声巨响从后方响起,一颗炮弹正落在澡堂旁边!就像个发令枪,炮弹如雨点一样落了下来,两人抱头鼠窜,紧接着掉入了一个战壕中,跑了一段,正看到几个士兵也躲在那儿,大家相互望了一眼,都明白了各自眼里的意思。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