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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百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柯桂陆
陆家百年
作者:柯桂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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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楔子
    每个人心里都藏有秘密,我也不例外,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如果从头说起来至少要上溯百年,自然不可能全是我的亲经历,很多是从早已作古的长辈那里知晓的。我们这个民族受儒家文化的影响太久太深了,“为尊者讳耻,为贤者讳过,为亲者讳疾”的观念早已根植人心,所以我不敢说这些口耳相传的故事完全符合历史的原貌,但我依然认为那是一笔可以启迪后人的财富。

    少年时家父曾教训我,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你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过眼烟云、外之物。不知不觉间老境冉冉而至,自觉已是行将就木,在诀别人世的一刻上苍能让我带走什么呢也许只有那一个个难忘的影,还有我心底令人心碎的故事,现在我把这些都留给你们。

    题记

    楔子

    我姓陆,故乡是广西容县,到我出生的时候整个家族已经昌盛了数百年,不知从哪一代起,每位少爷小姐呱呱坠地马上会有一个女人来到旁,像母鸡一样关照料这些雏儿。这些女人无论年纪大小梳着一样的发式将长长的辫子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按照珠江三角洲一带民俗本来只有已婚女子才这样打扮,可有些穷苦人家女儿由于种种原因自愿盘头表示终不嫁,正所谓冰肌不染红尘垢,自挽青丝度一生,这就是产生于清末的“自梳女”。自梳女没有男人和婆家,只能靠自己双手谋生。有些门路的下南洋打工,出不起路费的多半给大户人家帮佣,她们往往十几岁进入深宅大院,前后服侍几代主人,直到终老。主人家对她们的称谓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比如某人叫叶桂兰,主人就叫她“阿兰”从来不带姓氏,主人的儿女就喊她“兰姐”,到了孙辈就要尊称她“叶婆婆”了。数百年来陆氏家族人丁兴旺、宗亲众多,我这一支里到我这代各房共有四个孩子,于是家里就有了四个待我们亲如母亲的自梳女。孩子里头只有我是男的年纪又最小自然最受宠也最顽皮,常常跑到各个婆婆屋里去玩,听她们哼唱民谣小曲讲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享受塞给我的糕饼糖果。大约是六七岁的时候吧,一个沉的午后我偷偷溜进黄婆婆房间,这是我“蓄谋已久”的一次“探险”行动。她有个皮箱子从来不让别人碰神秘得很,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宝贝,我早想探个究竟了。此刻四下无人正是好时机,我钻进底下费劲地把箱子拖了出来,箱子很小也没上锁,我的心砰砰直跳猛一下把盖子掀开,我失望了哪有什么宝贝,不过有几打旧信封用丝带捆着码得整整齐齐。黄婆婆不识字,也从来没听说她有家人,谁会给她写信呢我明白了,这一定是她用来遮人眼目的,好东西一定在下面。我兴致又起来三两下把东西扒开,哈,有了,下面露出个洁白的布包来,宝贝在这儿呢我侧耳听听,门外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连忙打开它。天哪,不过是或厚或薄七八个旧本子,颜色都发黄了,隐隐散出一股陈年旧书的味道,我大失所望一股坐到地上。不行,我心犹不甘一手一个抓起这些本子乱抖搂,忽然从里面掉出一张照片来按现在来说得有明信片大小吧有一个妙龄少女搂着一棵芭蕉树回头望着我,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这是谁呀我正在端详背后突然响起一声严厉的喝问“你在那儿干什么”

    我像个做贼的被逮住一样吓得魂不附体,黄婆婆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她是广东顺德人,个子不高据说十几岁就到我家已有几十年了,虽是仆佣名分却因服侍了几代主人颇受敬重,就连我们这些少爷小姐平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如今我竟敢偷到她房里来了这要让父母知道那还了得我战战兢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出乎意料黄婆婆没有说我,她默默地从我手里拿过照片,像我刚才一样细细端详着,慢慢地眼角竟然有些湿润了。

    “这是谁呀”我乍着胆子小声问。

    她叹了口气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将东西整理好,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把箱子锁上了。人说小孩像只幼猫天生好奇,确实是这样,黄婆婆越是不说我越想知道,只要得机会总要纠缠她,可她始终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提。岁月如梭,随着一天天长大这张神秘的照片早已淡出了我的脑海,没想到14岁那年我又见到了它。

    1938年夏天,我正在广西省立桂林高级中学读书,暑假一到家里派人把我接回容县。刚刚安顿好长房那边传下话来,说是太爷爷马上要见我。我这位太爷爷道光末年生人,当时已年近九旬了除了行动有些迟缓之外仍然体康健思维敏捷,这在那个年代简直是个奇迹了。由于年事已高他极少走出居所,所以像我们这些晚辈子孙一年也难得见上他几面。熟悉民国史的人都知道容县名人辈出,单是将级以上的军官就多达七十几个,这些人常年征战在外,但只要回乡除非分不开多半要登门拜望他老人家,可见太爷爷在家乡人心目中的地位是何等显赫,如今竟要单独召见我这样一个晚辈稚子这可非同寻常,,我自然受宠若惊又有几分不安到底有什么事呢我心里七上八下,好像腾云驾雾一样晕晕忽忽来到老人门前。太爷爷在府中独居一个小院,儿时我常来玩耍,那会儿太爷爷精力还旺盛很喜欢我们这些小顽童,即使闹翻了天也不恼总是乐呵呵地瞅着我们游戏。后来他渐老了精神大不如前,我们也慢慢懂得礼数规矩没有长辈许再不敢随意来打扰老人家。

    才迈过门槛我站住了缓缓打量四周,眼前一切依旧。这是一所宽敞的三合院落,空地中央立着一座精巧的凉亭,亭下四张圈椅围住一张圆桌,这些桌椅都是用号称“藤中之王”的南洋玛瑙藤编织而成的,样式和做工都极为精致。凉亭四方各有一条彩色的碎石甬道分别伸向正房、厢房和院门。两株胭脂红石榴像门神一样守在北房廊下,据说它们竟比太爷爷还老,长得已有好几人高了,枝叶繁茂的树冠像把巨伞撑在半空遮住头顶毒辣的太阳,已是农历六月,抬眼望去一片翠绿之间石榴花开得火一样红。好久没进这院子了眼前的景致还是老样子,只不过没有了我记忆中的嬉笑喧哗显得冷冷清清,也不知太爷爷怎么样了,没有了我们这些孩子他一定很孤独寂寞吧,我的鼻子不隐隐有些发酸了。

    “进来吧。”太爷爷在屋里说话了。

    他的材精瘦个子不高,头发、眉毛和胡须都已经雪白,眼睛不大却目光犀利仿佛一眼就能看透你。有一年大概是四十三师的师长来看太爷爷,带了大公子随行,这位公子也在桂林中学读书,因为既是同学又是同乡我俩很说得来,拜望后他悄悄问我,你们家人都是浓眉大眼怎么跟太爷爷长得一点也不像啊我一笑置之,他哪里知道太爷爷与我家其实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留待后面再讲给你听吧。话说我进了门恭恭敬敬地请了安,太爷爷在躺椅上没动略微摆了摆手示意我坐下“最近在读什么书啊”

    原来要考问功课,我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太爷爷曾立下规矩陆家子孙无论男女只要到了五岁一律开蒙读书。记得要先认方块字,然后习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和千家诗,每天还要习字,习对,习句读这样一路学下去,到了七岁转入村里的新式学堂,学成后再到城里进一步深造。民国初期胡适先生发起过一个“白话文运动”,到我出生的时候小学的教科书已经全都改成白话文了。太爷爷虽然从小即受“四书五经”熏陶,不过对这件事可双手赞成,但他认为国学包含着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与文化,灿烂无比,绝不可以丢弃。在他督促之下我们这些晚辈在接受新式教育同时还要读经读史、



第2章祸起萧墙
    广州人都知道在珠江岔口白龙潭畔有一个面积大约330亩的小岛,这就是沙面。从咸丰九年1859年起,这里变成了英法租界,是独立于广州的城中之城。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各国领事馆、银行、洋行的人员以及外籍税务官和传教士。现今的沙面大街当年叫同仁路,在露德圣母堂附近有一座花园洋房,屋主人名叫王天伦,祖上弃官从商,虽说够不上巨富倒也衣食无忧,谁知八岁那年一场大火把家业烧了个精光,亲人都死于非命,剩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隔壁有一座天主堂,好心的法国神父收养了他,若干年后又把他送到法兰西蒙彼利埃的医学院深造,回国后开了家小诊所,无奈同治年间广州的百姓根本不认西医,有时三两天也没有一个病人上门,为了生计只好到法国洋行做买办,几年下来有了些积蓄,索自己另外开了家商号,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广州城里有名的富翁,买下了沙面这座豪宅,真可谓风得意人人称羡了。俗话说世间没有千般好这王天伦也有不如意的事家中人丁不旺。他年过四十夫人才刚刚有孕,十月怀胎受尽了千般苦,终于顺利生下个女儿,夫妻两个抱着可的小生命亲了又亲,高兴得泪盈眶。谁料想祸从天降,当天夜里初为人母的王夫人突然大出血,抢救无效撒手人寰了。丧事办完不久,王天伦有意续弦的流言就在广州城里悄悄传开了,惹得不知多少人心里痒痒,巴不得明天就把姑娘许给他。这也难怪,王天伦家境那么好,膝下又只有一个女婴,长大后总归要嫁人的,倘若自家女儿能进王公馆再生下个男丁,虽说是填房,可母以子贵,王天伦的万贯家财不如同娘家的一样吗

    果然,亡妻才过百,已经有人上门提亲了,王天伦生怕继室不贤让女儿受委屈,根本不想续弦,可说媒的人还是络绎不绝让他烦透了,干脆在报纸上公开表明心迹这才消停下来。父女两人相依为命,王天伦对女儿如掌上明珠,起了个名叫香儿,到了启蒙年龄不惜重金延聘了中外名师做家教,一晃十几年过去,香儿不但出落成标致的美人,还是个小有名气的才女,国学精湛不说,还讲得一口纯正流利的法语和英语。王天伦医学院毕业却没有做成医生总觉得是个遗憾,一心想让女儿替自己圆了这个梦,香儿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父亲想些什么一清二楚,中学堂毕业后径直考入了教会办的夏葛女医学堂,王天伦心里的欢喜就不用说了,一天到晚脸上总是笑嘻嘻的,每逢年节对下人的赏赐也格外多。

    转眼到了1904年2月8,这天恰逢腊月二十三,辽东半岛上的居民正在欢度小年,半夜时分忽然炸弹轰鸣枪声大作,原来本人为了霸占中国东北,趁着月黑风高偷袭了停泊在旅顺港的俄国舰队。俄战争就此在中国的土地上爆发,清朝政府腐朽无能居然宣布保持中立。消息传到广州,王天伦大为震惊,强盗跑到家里抢劫,火并起来,主人忍气吞声不说还表态自己谁也不帮,世界上哪有这个道理边的人见到王老爷一天到晚沉着脸,一个个轻声说话,小心做事,生怕招来训斥,偌大个王公馆里突然间失去了往的欢乐变得死气沉沉。

    王天伦像中了邪,不惜财力搜集关于时局的消息。广州的时敏报、亚洲报、开智报、羊城报,上海的申报、字林西报、新闻报,香港的中国报,梁启超在本办的清议报新民丛报总之,所有能找到的报刊都差人买了来,每天晚上他把自己关在二楼书房,如饥似渴地在纸堆中搜寻。他在找什么他在找寻国际上谴责强盗声援中国的声音。尽管每晚熬到深夜甚至黎明都一无所获,王天伦依然不懈地坚持下去。终于在一天早上他走出了书房,吩咐香儿“叫人把里面的报纸都拿去烧了吧。”只见他眼眶微红,声音无力隐隐带着些许凄凉。

    香儿心疼地望着他“我知道了,先下楼用早餐吧”

    王天伦微微摇摇头“我想睡一会。”

    卧室在二楼尽头,长长的走廊铺满名贵的柚木地板,下人前些天才精心打过腊,王天伦脚下一滑,子晃了一下。

    “小心点”香儿急忙抢上前扶住他。

    “用不着”王天伦头也不回把她一把搡开。

    香儿楞住了,从小到大,父亲对自己始终疼有加,从来没有呵斥过一声,更何况粗暴地下手推她

    “难道我做错什么了吗”香儿只觉得无比委屈,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天伦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想解释可怎么解释呢王天伦是虔诚的基督徒,笃信教义,主说过,要“人如己”,“像那不可,不可杀人,不可偷盗,不可贪婪,或有别的诫命,都包含在人如己这一句话之内了。”自从辽东战事爆发以来,他一直期待西方列强会主持正义伸出援手,然而他失望了。在仔细研读了能找到的所有资料以后,他震惊地发现,原来在眼前这场不义战争中,英美支持本,而法国德国则是站在俄国一边的。唯独没有人站在中国一边,他们不关心四万万中国人的苦难,在列强的眼中自己的祖国不过是一道美味大餐而已,只想着从中分得一杯羹,这些来自西方的基督徒同扶桑岛国上的东洋人又有什么区别呢这个残酷的事实让他无法接受。

    他此生从未有过这种难受的感觉,屈辱和愤懑填满了膛,憋得他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一种难言的痛苦撕裂了他的心,王天伦几乎要崩溃了。

    除夕夜,父女俩坐在餐桌前,面对着丰盛的美味佳肴王天伦毫无食,勉强尝了两口就放下筷子,心事重重地默默喝着闷酒。一年三百六十天中国人最重视的一餐就是年夜饭,在香儿的记忆里也是她从小到大最快乐的时刻,今年却过成了这个样子,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要劝父亲少喝几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说也没有用。国家积弱如斯任人宰割,父亲一芥草民无力回天,他心里憋屈。香儿是个孝顺女儿,想着找些高兴的话题让父亲开心起来,犹豫再三,终于开口了“爸爸,我认识了一个人。”

    “哦。”王天伦也没看她随口应了一声。

    “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唔,是男朋友”王天伦抬起头只见香儿羞得脸上微微发红,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女儿有了意中人了心中真是又喜又悲香儿终于成人,可以告慰她母亲了。

    老人心中百感交集,关切地问“他是做什么的”

    “他叫陆贤卿,在岭南学堂读书,马上就要毕业了。”

    王天伦满意地点点头“家境怎么样”

    “这我倒没问过。”香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其实家境如何也不太重要,”王天伦慈地望着女儿,“只要人品好就行,这才是最要紧的。对了,他家在哪里,是本地人吗”

    “不是,他家在广西容县。”

    “容县”笑容从王天伦的脸上慢慢消失了。

    香儿慌了“是容县,怎么啦”

    王天伦有他的盘算,他一直没有再娶就是为了这个女儿,原想的是有朝一在广州寻一个出色的年轻人招赘入门承继家业,再生下几个孙男孙女一家人其乐融融也就知足了。万没想到女儿竟要嫁到广西,这么远哪能照顾得到哇况且自己眼看着老了,后半生独自一个人晚景那么凄凉还有什么意思可如果不答应,女儿在恋当中哪能受的了思来想去王天伦心如刀割,沉吟半晌他抬起头盯着香儿的眼睛问道“那个年轻人的家境到底如何,你确实一点都没问过吗”

    父亲的神让香儿十分不安,她的心砰砰直跳“没,我们从来没谈过这个”

    “如果是这样他们相交看来还不深吧就此分手的话是会伤心,可等子长了就会好了,倘若嫁过去后再发现夫家家道艰难女儿就要受苦了,”

    想到这里他狠了狠心一咬牙说“这门婚事从我内心来讲是不赞同的,如果你非要嫁过去我也不阻拦,只是容县同广州相隔千里你我的父女分这生怕是尽了。”

    听到这话香儿犹如五雷轰顶心里翻江倒海乱成一团,只觉揪心一阵痛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一连几天香儿躺在上不吃不喝也不说话,脸色惨白只是默默地流泪。看到女儿这副样子,王天伦心如刀绞,“罢了,也许这就是命随她去吧”他叹了一口气说道“香儿,你领他来见我吧。”说罢擦擦湿润的眼睛起走了。

    这是一座法式花园洋房,走进公馆铁门就见绿树成荫花木摇曳悦眼的景致扑面而来,一条蜿蜒的车道穿过茵茵芳草把人引向一座三层楼房。偌大个公馆此时静悄悄的,二楼小客厅里陆贤卿局促地坐在王天伦面前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老人仔细打量他一下才开口“好了,给我谈谈你自己吧。”

    王天伦默默听着,既不插话也不提问,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陆贤卿终于说完了,他的心仿佛悬在半空忐忑不安地望着老人。

    “这个年轻人谈吐不俗,为人谦恭且勤学上进将来会是个有作为的,看来香儿眼光不错,只是始终没有听到他讲述自己家世,心里未免有些不安。他为什么只字不提呢看来确实家境不济羞于提及吧算了,只要人好我陪送一份丰厚的妆奁也就是了。”王天伦拿定了主意挥挥手“你去把香儿叫进来吧。”

    香儿一直在门外紧张地徘徊,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见到门开了陆贤卿向她招手,香儿不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心里七上八下。

    “都坐下吧。”王天伦平静地说,“香儿啊,刚才陆先生表示愿意娶你为妻,希望我能应。可我始终没有说出可以两个字,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王天伦左右看看这对侣,只见两个人脸色惨白。

    “爸爸”香儿几乎要哭出来。

    “你等一等,我还有话说。”王天伦心疼地望了一眼女儿把目光投向陆贤卿,“陆先生,我们王家本是书香门第,世代尊儒,孟子云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jian)之。这是我少年时就会背诵的。

    “你可能不知道年轻时我曾经游学法国,发现西方人并不这么想,他们认为婚姻是两个恋人之间的私事,做长辈的没有权利干涉,这在我看来简直不可思议。等在法兰西住得久了我也就慢慢理解了。坦白地说我认同这一点,所以我也不会阻拦你们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不过陆先生,今天既然你来见我就说明你认为同香儿的婚事最好能得到长辈的首肯,那么我们家香儿也有同样的权利,这就是我没有答复你的原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陆贤卿连忙说,“我同香儿相已经禀告过家父家母了,他们都是同意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答应把香儿嫁给你,不过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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