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神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朝情慕楚
“……且说先帝临终前下了旨意废立太子,这事儿当时仅有在场的四位顾命大臣知晓,但那时原太子已经召集人马镇守皇宫准备登基了,这时候宰辅大人才将圣旨拿出来,立咱们当今皇上为新太子,即日称帝。”老先生口齿清晰,讲起故事来语调跌宕起伏语速或快或慢,让人听着很是一种享受,“这其中发生了多少曲折,咱们皇上才得以顺利登上帝位,咱们尚不便细说,诸位也晓得,当年午门之变便是废太子盛怒之下用于对付咱们皇上的,好在咱们皇上吉人天相,乃是真命天子,顺利躲过这一劫,登基为帝……”
曦和觉得这桥段甚是老套,大抵历史上所有成功的帝王都要被称一句“真命天子”,且在其成为“真命天子”之前都要有一位以为自己是“真命天子”而其实只是一块踏脚石的仁兄拦在路中央,从而掀起一番风浪。
她半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听着那说书先生继续往下讲。
“……在座的诸位应当都瞧见了,咱们皇上自登基以来,做了多少利国利民之事,就说那西原郡的大堰,可生生救活了一大批百姓啊。”老先生满面的感恩戴德,对着右上方拱了拱手,就当是对这当今皇帝的拜谢,“还有自前年起,春闱大考已经不设任何门槛,就连街上的叫花子,若是识得两个字也能去考场上长长见识,真真是泽及枯骨啊。咱们皇上的所作所为,在座的诸位都是一一看在眼中的,其余的咱们自然不必多说。”
青樱依旧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台上的老先生,津津有味地听着,曦和却打了个呵欠,觉得这老头说的甚无趣。
转了目光,投向街对面的擂台上,有一壮实的男子跳上擂台,在台上跺了跺脚,大笑了两声,然后又跳下了台,淹没在人群中。
曦和有些无言。
“……说句公道话,若是咱们天祈仅有一位英明的皇上,那还是到不了如今这般繁荣盛世的,另有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对咱们江山社稷做出的贡献也相当有分量,诸位可猜得到老夫要说的是哪位英雄?”老先生的声音抑扬顿挫,讲到这里特地停顿了一下,拿着扇子环视一圈,“这便是咱们的朝瑛皇后。”
曦和眉梢微微一动,再次转过头,将注意力放在了说书先生身上。
“说起咱们皇后啊,这可真是位奇女子。”说到美人,老先生顿时就眉飞色舞起来,“皇后娘娘乃是吏部尚书家的大小姐,传闻其出生之时恰逢早春,尚书大人家中的各种花卉竟然在一夜之间尽数抽芽长苞开放,那满园春色真是奇异靓丽得紧,坊间不少人都传言,咱们皇后娘娘乃是花神转世呢。”
曦和扬了扬眉。
青樱凑过来,小声道:“这老先生也忒不靠谱了罢?他方才还说他们皇帝陛下出生之时天空中有双龙滚云之象,此时又说那皇后出生时百花尽开,敢情他们天祈的帝后都不是凡人,全是了不得的神尊们投胎而来的不成?”
曦和道:“凡人常常给一些大人物的生死添些不可名状的异象,诚然有些确确实实是真的。譬如我犹记得当年南斗星君历劫之时,便是托生在一户普通农家里,初生之时原本是个大晴天,唯独他们家房屋上空浓云翻滚,有电闪雷鸣之象,后来南斗星君长成个男子汉,便领着乡亲们揭竿起义造反去了,还成就了一番霸业。”她想起当年在南斗星君府上同他闲磕牙之时听的那些故事,略略唏嘘,道,“但这些东西大多还是凡人胡诌出来的,基本上不靠谱,当不得真。”
青樱唔了一唔,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扭扭捏捏地问道:“那,主子,我是怎么出生的?”
曦和愣了愣:“你啊?”思索了片刻,“说老实话,我最先捡到你的时候,你正光着屁股蜷在白笙的几片叶子里,但至于你究竟是如何生出来的又是如何爬到了白笙的身上,我是委实不太晓得的。”
青樱:“……”她瘪了瘪嘴,一脸哀怨地挪到一边去了。
落神赋 第29章 上官氏女
”诸位都晓得,这历朝历代母仪天下者,必须德才兼备,才能为天下人积福,若是才德败坏,那便是天下人遭殃。”那老先生咂了咂嘴,道,”譬如前朝开国英帝的皇后长孙氏,辅佐英帝稳固江山不说,后来在英帝驾崩之后,更是扶持幼帝将社稷治理得井井有条。再说那哀帝的皇后刘氏,不仅迷惑君主,且祸乱朝纲,弄得战乱四起,民不聊生,简直是妖后降世。可见这一国之母是何等的关键啊。”
底下一片赞同之声。
”且说咱们皇后娘娘,起先并非如寻常秀女一般经过选秀入宫的,这亦可见咱们娘娘的不凡之处。诸位可晓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听见底下的疑惑声,老先生故作神秘地敲了敲扇子,继续道,”这还要从咱们皇上二十年前在东郊围场打猎的事儿说起。二十年前,陛下尚是二十有二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之时,穿着一身劲装,抄着一副弓箭,骑着高头大马,连身边的一大队王孙贵胄及随行护卫都屏退了,只带着两名贴身侍卫潜入了密林。诸位可晓得,东郊白旭山那一带,地形复杂,丛林遍布,寻常人进去了若是没有当地山民引路,那可是十有八/九便出不来的。咱们陛下带着两个贴身护卫,一头扎进了林子里,跟着猎物四处追跑了许久,虽然收获颇丰,然则那回去的路早已被乱石杂树掩盖,找不着了。那时天色也已经不早,偏偏咱们陛下半点都不担心,便趁着夕阳正好,遛着马便在山中优哉游哉地赏起了景来。听到这里,诸位可晓得后面发生了什么?”
底下众人摇摇头。
老先生笑着道:”兴许这正是老天爷特地安排的一场迷途,咱们陛下就那么随意遛着马,尽管没能回到营地,却误打误撞走出了围场,到了白旭山脚下。诸位应该都晓得,白旭山上有一面从山腰云雾里头生出来的瀑布,几经辗转最终落在山脚下一个洼地里,多年冲刷出了一个水潭。这白旭山据说曾经是座了不得的仙山,传说还有神仙在此居住,因此终年云雾缭绕,底下那瀑布水潭更是绝妙的美景。咱们陛下便是好巧不巧地来到了此处,然则此番陛下并非仅瞧见那美景,更是瞧见了一位美人。”他说到这里,微微停顿,将底下的客人环视一周,露出个微妙的笑来,”这位美人此时正与其余几位美人于潭中戏水,丝毫未察觉已有外人至于此地。陛下惊此美景,又觉那美人比之美景更要胜上三分,于是屏退左右,自个儿寻了个隐蔽之处坐着,并不贸然上前相扰,只是远远地瞧着那戏水的美人。”
底下众人盯着台上的老先生,一个个的都听得极为认真。
”就这么过了小半个时辰,那水中的玩得尽兴,岸上的亦看得尽兴,可惜日头下了山,潭水开始发凉,几位姐妹便陆陆续续地上了岸,打过招呼后一一地散去,仅剩那美人与其一位贴身丫鬟落在最后。这时候,咱们陛下便走出来了。”老先生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坏笑,”要说咱们陛下,勤政爱民不说,那亦是难得的风流种。美人尚在水中,那一身湿漉漉的衣裳贴在身上,忽然见到有男子出现,怎么能镇定得下来。偏偏咱们陛下就在岸上瞧着那美人,也不走动,弄得美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怎么着也不肯上岸。”
底下一阵唏嘘。曦和觉得,这个皇帝委实是个风流种。
”若是这二人就这么一直僵持在那儿,后头便也没那么多事儿了,但凡事都有个转折。”老先生一敲扇子,道,”正在这美人踯躅不前的当口儿,一条三角头的绿蛇从后头溜下了水潭,那美人背对着自然是瞧不见,但已经上了岸的丫鬟却是瞧得清清楚楚,顿时吓得叫了起来,这便惊动了咱们陛下。”老先生环顾四周,”陛下听见旁边那婢女一个劲儿地喊水里有蛇,又瞧见美人身后一道水波奇异,顿时晓得美人有险,当机立断,一把将美人从水里捞起来,其身后一道绿色的影子从水中蓦地射出,美人正吓得花容失色,陛下一手将美人护在怀中,另一手飞快拔剑,剑光一闪,便将那绿蛇斩为了两段。美人此番得了救,面对着眼前之人便不再当其是登徒子,而是救命恩公,又见咱们陛下面容英挺正气凛然,便有芳心暗许之意。陛下询问了美人的身份,才晓得其乃当时吏部尚书的掌上明珠上官晓竹。当日分别后,陛下回到营地,那吏部尚书的次子便亦是跟在随行队伍中的,陛下询问了其长姐的婚配情状,知晓其仍待字闺中,顿感此乃上天安排的一桩良缘,不日便将其召进了宫。这,便是咱们皇后娘娘的一个开始。”说着喝了口茶水,”现在咱们便先讲到这里,诸位先歇一歇,喝个茶聊个天儿,下午申时咱们再继续。”言罢便收了扇子,从台上下去了。
底下再次一片唏嘘。
曦和喝了一口茶,咂了咂嘴。
这天祈的民风果然开放,连帝后之间的风流韵事都能拿出来在茶楼里讲,可见当今的掌权者该有多么开明。
青樱凑过来,道:”主子,原来这凡界同咱们天界一样,都时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的?”
曦和道:”凡界的女子大多要比男子弱一些,遇见危险常常不能自保,若是在命悬一线之时遇见一位英俊的男子相救,常常会以为这便是她们自个儿的真命天子,虽然并不经常准,但偶尔也有琴瑟和谐的,譬如这天祈的皇帝和皇后。”
青樱唔了一唔:”那若是女子比男子强呢?这岂不是就行不通了?”
曦和朝着街对面扬了扬下巴:”喏,女子强的,就只能这样了。”
青樱望了一眼街对面热火朝天的比武招亲,沉吟了片刻,道:”这秋家的四小姐虽然强悍,但其招夫婿的条件也是要在百招之内将她撂倒,说到底还是想找一位比自个儿强的。”
曦和点了点头:”有道理。”
青樱继续沉吟着:”那,若是这女子当真是极为强悍的,岂不是等不到对方来相救,便自个儿将危险摆平了么?这么子岂非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曦和觉得这丫头甚钻牛角尖,扬了扬眉:”你在说谁呢?”
青樱认真地抬起头:”主子你啊。”
”……”曦和面色麻木,”这些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青樱瘪了瘪嘴,望向街对面,见着那高高的竹竿终于与午时三刻的刻点完完全全合上,然后站在大金锣边上的小厮挥起锣槌用力往正中央一敲,那震耳欲聋的锣声铿然响起,旋即摆在擂台两边的大鼓也飞快地敲了起来,秋府的大门打开,里头走出来几个人,围在擂台周围的人顿时开始欢呼。
茶楼里的大多数客人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过去。
青樱兴奋地道:”开始了开始了!”
曦和淡淡地唔了一唔,目光也转向了对面。
当先出来讲话的中年男子想来便是那富商秋老爷,其身后三名男子想来便是那先上来打头阵的这秋四小姐的三位兄长。
那真正比武招亲的正主儿倒是尚未露面。
片刻后,金锣再一次敲响,比武招亲正式开始,排行老大的秋家公子最先上阵,底下立刻有人叫阵,翻身上了擂台,双方各自摆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便开始过招。
曦和接连看了几个,虽说是车轮战,但尚未有一个人能威胁到那大公子的,可见若非是后者武艺着实不错,便是那些上来挑战的委实不怎么样,或是两者皆有。大抵凡人都喜欢将重头戏摆在后面,这前面委实没有什么看头,她再看了一会儿,觉得很有些百无聊赖,又见青樱看得颇有兴致,也不忍打扰她,自个儿喝了几口茶,吃了一些糕点,便同青樱说她下去走走,然后跳下椅子,往楼下去了。
转过楼梯,瞧见先前那说书先生正在一楼角落里一张不甚起眼的桌上休息喝着茶,曦和脚步微微一顿,转了个方向,朝着那老先生走了过去,跳上了他对面的那张椅子。
老先生原本优哉游哉地喝着茶,瞧见曦和径自坐到他的对面,笑了笑:”这位姑娘想来是哪家显贵府上的小姐,方才小老儿瞧见还有一位姑娘陪在小姐身边,眼下怎的一个人出来蹓跶?”
曦和看着这老先生,发觉他方才在那讲台上讲故事时很是眉飞色舞,而此时歇下来,倒是一位面貌和蔼亲切的老人。听见他的问话,她微微一愣:”你看到我了?”
老先生一笑:”小老儿活了这么多年,在楼里说了这么多年的书,辨人的习惯早已刻在这里了。”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这位小姐年纪轻轻,样貌好,气质好,穿着也是顶好,在这城东都不太多见,想来是贵不可言。”说着给曦和取了一只干净的被子斟满茶水,搁至她的面前,”小姐来寻小老儿可是有什么事情?”
曦和心知这老先生已经将她当成了某户高官家的小姐,也并不否认,弯了弯嘴角,道:”方才听见老先生说起当今皇后的事情,觉得甚是有趣,想要多了解一些,不知老先生可方便?”此番下凡,她原本是奔着慧义棺来的,而方才听见他说起天祈皇后,才想起之前司命提过此人,似乎其身上有些蹊跷。方才这老先生将这个上官晓竹讲得玄乎其玄,她顿时便来了兴致。
老先生见眼前这个女童不过七八岁大,说出来的话倒是很老成,呵呵一笑:”自然方便,小姐有什么想要知道的?”
曦和看着他,问道:”你方才说皇后出生之时尚书府中百花齐放,此事究竟只是坊间传闻,还是确有其事?”
落神赋 第30章 贵不可言
老先生一笑:”小姐此言差矣,坊间传闻亦有真假之辨,眼见为实也未必是真。小老儿不过是个说书人,听了这么多年,讲了这么多年,有时候也不能将真假分得太清。”
这话说得模模糊糊,曦和却听出了一点门道来,笑道:”老先生见多识广,想来许多事情都知晓,只不过是不愿意辨清罢了。”
老先生眼中浮起一抹奇异的光彩,望着曦和:”小姐说话当真有趣,小老儿还当小姐这个年纪只不过是喜欢听些有趣的事情,如今看来小姐是真想知道。只是,这世上那么多奇闻逸事,为何小姐独独对皇后娘娘如此感兴趣?”
曦和道:”原本并不想要深究,不过看老先生是个有趣的人,便按着方才先生所讲的前来问上一句罢了。”
老先生点了点头,道:”那好,既然小姐当真想要了解,小老儿便同你讲一讲。”他喝了口茶,”当年皇后娘娘出生之时,吏部尚书上官大人还只是个翰林院的一名庶吉士,委实算不得什么大官。大人在城西置办了一间宅院,宅子并不大,但因为夫人喜爱花花草草的,于是宅子里满院都是各种各样的花。我记得,皇后娘娘出生那年,正逢一个严冬,冰灾甚重,许多草木在那一年都冻死了,上官大人家中的花草亦是如此。”
老先生喝了口水,曦和静静地听着。
”夫人原本以为来年瞧不见那些花了,那时候腹中正怀着娘娘,心情却不好。然而,就在立春之日夜里,夫人临盆,府里上上下下忙成一团,但忽然就有人嗅见了花香。”老先生眼中浮现回忆的神色,”起初还并未有人在意,但那花香越来越浓,紧接着便有护院跑进来说,院子里的花都开了。当时府里的下人都忙着照顾夫人,上官大人原本焦急地守在产房外,但听到通报将信将疑,便跟着那下人一同来到了院子里,便见满院的花都开了,姹紫嫣红,原本已经冻死的花枝都重新抽苞开放,虽是夜里,却仍旧繁盛无匹,大人以此为吉兆,而不消片刻,便有产婆来报,说夫人顺产,是个女孩儿。”
”您是说,上官大人亲眼瞧见了那些花开放的过程?”
”不错。不仅是上官大人,当时在场的下人们也都亲眼瞧见了。”
”那您是……”
”小老儿那时还在上官大人府上做事,有幸瞧见了这一幕。”老先生笑了笑,面上浮起欣慰之色,”小老儿这一辈子便只见过这一回仙迹,后来是再也不曾见到了,不过,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却是记忆犹新啊。”
曦和见其神色自若语气中肯,说的应该不会有假。
”那一夜简直跟做梦一般,也因此上官大人和夫人一直将小姐当作掌上明珠,捧在手心里宠着。”老先生咂了咂嘴,道,”小姐自出生以来便与常人不同,如今亦成为皇后母仪天下,诚然是位有福之人啊。”
曦和问道:”那,除了出生之时引起的异象,在其出生之后可还有其他的迹象?”
老先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面上有着笑意:”小姐对皇后娘娘的事情还真是感兴趣。”
”是您引人入胜。”
老先生笑了笑,道:”天祈自开国以来始终开明,百姓能讲的话比从前多了许多,但也并非什么都能讲。”
曦和歪了歪脑袋,抿出一个笑来:”先生此刻并非在说书,不过是与我闲聊,难道还怕旁人说什么闲话么?”
”小姐说起话来当真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老先生笑道,”不过既然小姐这么说了,小老儿自然也没有什么顾忌,只是有些话,小姐便当做听过就好,也不必当真。”
曦和点点头。
老先生喝了口茶,脸色比之方才稍显认真,道:“还有另一件事,是发生在小姐三岁之时。小老儿当年还在上官大人家中帮忙,大人那时已经是翰林院的编修,虽然升了官,但仍旧是住在西市的小宅中。自从小姐出生,府里的花每年都开得很好,上官大人和夫人都欢喜得紧,小姐三岁生辰,府外恰巧路过了一位赤足的半仙。”
曦和眉头微动。她晓得,这凡人口中称的“半仙”未必都是真的半仙,大多指的是算命先生之流的术士,其中亦不乏装神弄鬼出来骗人的,因此凡界对其褒贬不一。
“小老儿仍记得,当时那位半仙赤着脚从咱们府院门前过,恰停在了咱们大门口,仰头望了望咱们府门上空,道了一句‘妙,着实是妙’,然后便上前来询问,今日家中是哪位吉人过寿。”老先生咂了咂嘴,“当时小老儿正在院门口收拾花草,听见那一问便觉得奇怪,咱们小姐生辰又没写在大门口,这人竟然一眼便看出了端倪,于是便将那半仙请进了门,将事情告知大人后,大人便向其询问这个‘妙’字从何说起。原本大人也并不指望他能说出些什么门道来,谁知那半仙却道,咱们小姐生来并非凡胎,有异泽在身,此生洪福齐天贵不可言。”说到这里,老先生的神色浮现一抹犹豫。
曦和问道:“可还说了些什么不方便说的?”
“倒也没什么不便说,小姐是洒脱之人,只当听过就罢了。”老先生笑了笑,道,“当时那赤脚半仙所说的,前半句确实是讲小姐此生极为福贵,然则后半句却讲,牵累了旁人命数。”
曦和眉梢一挑。
“大人原先听着前半句甚是欣喜,但听着后半句却有几分忧愁,连连追问内中深意,但那半仙却说‘天机不可泄露’,连赏银都未取,便走出了府外。因此,这牵累旁人命数究竟是个如何牵累法,却是并无人知晓的。”老先生道,“不过皇后娘娘今年已是三十有六,膝下已有一子一女,皇上亦是龙体康健,却并未见到如何牵累旁人,此言也未必当得了真。”
曦和唔了一唔。
当初她听司命所言,这位皇后身上着实是有些难辨的气泽,未想这凡界一名算命先生也能瞧出这等门道,想来道行颇为高深,其所言虽不可尽信,却也未必是子虚乌有。
她问道:“那,如今可晓得这位半仙的去向?”
老先生摇了摇头,道:“那半仙赤着一双脚,风一阵地来,风一阵地走了,大人一直在暗中追访其下落,却从未有过半点音讯,小老儿也未曾见过此人,向别人询问也从未有人听过的。想来这些仙风道骨的半仙都很有些本事,若是他们自个儿不愿意被人打扰,是谁都找不着的。”
曦和点了点头。
这天祈朝比她想象得要开明许多,其中更是能人辈出,有这等修为的凡人,想来也不过数十年,便能得道成仙入天宫名册了。
老先生喝了口茶,笑眯眯地看着曦和,问道:“听了这么个故事,小姐可满意?”
曦和笑了笑,道:“劳烦您特地费了这么多口舌,真是感激不尽,日后先生若有困难,力所能及,我必来相助。”
老先生眼中隐隐闪着光:“小姐说话真是有趣,小老儿我都想要知道小姐究竟是哪家的贵人了,还是说,小姐的身份亦同皇后娘娘那般,贵不可言?”
曦和觉得,“贵不可言”这四个字,委实妙不可言。
她弯了弯眼睛:“今日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来先生这儿听了个故事,先生不必放在心上,我亦不会当真。”
老先生哈哈一笑:“好好好,小老儿日后随时欢迎小姐来此地听故事。”
曦和喝了一口桌上的茶,跳下椅子,冲着那老先生笑了一笑,然后转身拐进楼梯,上了二楼。
青樱仍旧坐在窗边的位置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街对面的比武招亲,看得津津有味。
曦和坐下来,看了一眼对面的情况。过了这么久,那秋家的大公子已经下场,换上了老二守擂,眼下的武斗比先前要精彩许多,但看这状况,似乎仍鲜少有人能在百招内撂倒秋家人,以此在花名册上留下自己的大名。
她撑着下巴,思索起方才那老先生的话。
根据她现在所知晓的,这位皇后十有八/九不是普通凡人,甚至不是普通的神仙转世。司命说过,他特地查过了命格簿子,这凡人既无飞升之象,亦非神仙下凡所化,但其身上的气泽确确实实与她相似。她起先虽然劝广胤暂时不必太过在意,但不可否认,这放在六界之中都是怪事。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西侧皇宫所在的方位。广胤今日进宫递交湛卢剑,这等大事,虽然不便声张,但帝后必然相携礼待,他想必是要与那皇后打照面的,不知又能有何收获。
曦和喝了一口茶,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此番下凡虽说是为了找慧义棺,但看眼下这事并非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便顺带瞧一瞧,这皇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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