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神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朝情慕楚
落神赋 第31章 洪荒幼君
”曦和,你可愿意同叔叔一起去三十三天?”邺战如是问她。
她看着脚底下的山河,沉默了片刻。
那时的六界方经历过一场天地大战,山川断裂,江海分流,四海八荒许多仙地都变为碎片,在混沌之中不断地下沉,其中亦包括洛檀洲。
六界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各族之间混战厮杀,争抢地盘,除了西方梵境与刚封印了魔神的落神涧,仅有二十七天以上因其灵气过于灼烫而使众人敬而远之。
何况,那本就应当是天界的地盘。
邺战作为最早跟随父神的大将,又是当时战名颇盛的神衹,在天地大战中出了不少的力,博得了一批追随者,便意图重整天界,而这重整天界的起点,便是站稳三十三天。
她是父神和母神的独女,父神母神羽化后,她便是天地共主,只因年纪尚小,四海八荒的神仙们都称她一声”幼君”。唯独邺战是自小看着她长大的,便一直叫她”曦和”。
她知道,邺战想要让她代替父神和母神的位置,继续统领天界,但那时,她心中想要的,与邺战截然不同。
她望着脚下已经沉浸于猩红杀伐之中的天界,摇了摇头。她说,洛檀洲才是双亲自古陵居之地,虽然已经四分五裂,但绝不能拱手让人。
邺战知她何意,却不放心,他说六界分崩离析,她身为幼君,首要的应当是保全自己,不可做无谓的冒险,最好的办法就是随他一同前往三十三天休养生息,至于洛檀洲,待天界重整旗鼓,他可随时派人来收拾。
曦和却道,天界重整旗鼓,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何况,她既然被称一句”幼君”,便不能干坐在那儿让别人供着,区区一个洛檀洲,若是连这都收不回来,岂不是丢了父神和母神的脸面。
邺战没有再勉强她,道了一句”保重”之后,便带着人马,往三十三天去了。
而她,自然奔着东海而去。
那时候的东海,堪堪是六界之中最为混乱之地,海水被染成一片浓稠的血色,日月皆被浓雾遮蔽,不分白昼黑夜,四处杀伐。
她夜夜无法合眼,只因若有片刻的疏忽,恐怕便要步双亲的后尘了。
那时,她身边只有一个弈樵,也幸好,她身边有一个弈樵。
弈樵虽然年纪比她大,却乃天地之灵化生,并不善战。她原本亦非善战的神仙,却在那段时日里突飞猛进。弈樵有些担忧,说她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当时她正擦着睫毛上滴下来的血,笑着道——
”爹娘不在了,你们就想要我来代替他们。既然如此,阎烬不在了,也要有一个人来代替他才行。”
魔神阎烬是凶名最盛的神,在他手底下灰飞烟灭的生灵不计其数,而在弈樵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几乎已将东海并着支离破碎的四帝台整个地血洗了一遍。
从那以后,再也无人称她为”幼君”,取而代之的是摆脱了父神母神的扎扎实实的四个字——”尊神曦和”。
洛檀洲从云端沉下,分为了许多岛屿,她以法力将其置于东海之上,在最中间的大岛上住下来,因为那里有母神亲手浇灌的雪槠树,还有漫天的紫藤萝。只是她照管花木不在行,当时的白笙历经磨难已经奄奄一息,无奈之下她只好去西海之西,找到榭陵居来帮忙。
榭陵居乃是与父神母神同辈的神衹,是洪荒初年西海以西汤池之畔诞生的碧雪之灵,在虚空大泽中照管花木。那时榭陵居已避世多年,隐居于西海之外的碧虞山不问世事,就连天地大战都未将他闹出来,好在他与曦和一家一直以来交情不错,欣然答应相助,这才将白笙救回来。
榭陵居走的时候,说了这样一番话:”幼君遭逢大变,虽然如今已是名副其实的天地之主,但在我眼中仍是当初的幼君。幼君若在任何时候遭遇困境,随时都可以告知我,我必来相助。”
弈樵因此赞榭陵居真乃”神仙中的神仙”。
曦和出生之后不久,榭陵居便已经隐居,虽然她记忆中有他的痕迹,却并不了解榭陵居的为人,也并不太知晓他的过去,而自那次之后,在弈樵的建议下,便与他来往得多了一些。
有一日,她在碧虞山同榭陵居对弈,那是她头一次进入其家中内室,便发现屋中墙壁上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
女子面戴白纱,却无法掩盖其绝丽之色,额间一只金乌纹路栩栩如生,身上的长裙有烟云霞光之艳色,仅仅是一幅画像,便令人心神颤动。
榭陵居注意到她的目光,微微一笑,落下一子:“这是朝华姬。”
曦和讶然:“这便是那十只金乌中最小的帝女,朝华姬?”
榭陵居颔首,转头望向那画像,眼神胶着其上,面上笑意更深:“她是我的发妻。”
锣声忽然闯入意识,画面如水波一般泛起涟漪,榭陵居的脸和那朝华姬的画像尽数消散,曦和一个激灵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趴在桌上打了个盹儿,手臂已经发麻。
金锣并着欢呼之声震耳欲聋,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低着头朝着外面看了一眼,此时日头已经西斜,日光洒在地上泛着暖红色,街对面的擂台周围人群不减反增,原来是比武招亲的正主儿已经出来了。
她定睛略略看了一眼,那秋家四小姐身量高挑,一身红衣,穿着打扮十分利落,手里一柄红缨长枪,站在擂台上便英气逼人,比之寻常男子还要更胜三分。
她赞赏地点了点头,光是看这份气度,这位秋四小姐便果真当得起“女中豪杰”四个字。
她收回视线,揉了揉眉心,望着茶盏中微微泛起的涟漪,不由得想起方才的梦。
不知为何,自从那一夜在天宫做了噩梦之后,她便频频想起从前发生的事,且大都是她早已淡忘的,时而有条有理,时而乱七八糟。她原本早已好好地在洛檀洲当她的避世尊神了,这么时不时地来一出,虽说不至于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但委实有点儿闹心。
不过,做了这一出梦,她倒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很长时间不曾见过榭陵居了。
关于榭陵居这个人,虽然其他人大都将他看作是上古时候的神祗,但实际上,他却并不真正属于天族。当初天地混沌初开,父神与母神相继现世,灵气开始凝聚,许多生灵都在那个时期诞生,榭陵居便属于其中之一。他生于西海之西的汤池之畔,诞生得很是默默无闻,后来前往八荒闯荡,才闯出了一片名声。然而他乃碧雪之灵所化,当时的西海之西又并无仙气,反倒是汤池的邪燥之气居多,榭陵居本人亦不曾说他自己乃天界之人,因此严格来说并不知晓他究竟能划分到哪边去,只因其出世后一直与天族在一起,旁人便干脆将他划到了天界一边。
曦和并不知晓榭陵居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仅仅晓得他与父神母神交好,在自己幼时常常能见到他来串门,只是后来随着他独居的时间渐长,来往也就变得淡了。直到天地大战落下帷幕,因白笙之事,她求于榭陵居,后者出手相助,这才重新有了点交情。
不过,虽然弈樵因那件事对榭陵居赞赏有加,但曦和本人却并不太喜欢与他来往。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榭陵居其人虽然一直对她以礼相待,但或许是在无人之地独居久了,其性情无论何时何地都稍显冷漠疏离,曦和亦对此表示理解,只不过是单纯的不太喜欢与之相处罢了。
到了这一代的神仙,已经鲜少有人晓得榭陵居这个人,仅有少数老一辈的神仙才听过他的名字,若要论与之有交情的便更少了。弈樵一直说,榭陵居的隐居乃是四海八荒独一无二的成功典范,但曦和一直觉得,榭陵居既然早年在大荒之中闯荡过,也尝到过甜头,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离群索居,这其中必然是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或者只是不为他们所知的事情。不过说到底,她对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也着实不怎么好奇。
“主子,你在想什么呢?”青樱探过脑袋来,瞧着曦和的脸,问道。
曦和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没什么,做了个梦。”
青樱“哦”了一声,道:“我还以为你又身子不舒服了。”
曦和笑了一声,道:“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关心你主子,今日是怎么了?”
青樱瘪了瘪嘴,道:“还不是太子殿下,他早上临走时特地说了,要是今日你丢了一根头发,他回来就要将我扒了一层皮。”
“……”曦和觉得广胤这年纪轻轻的,讲起话来倒一点儿也不含糊,她咳了咳,道,“你何时这么怕他了?横竖我才是你的主子,他一个天宫的太子,虽说地位崇高,但也管不着咱们洛檀洲的人。”
青樱哭丧着脸道:“按理来说他是管不了咱们洛檀洲的事儿,然则主子您现在这个状况,实在是打不过他啊。”
“……”曦和觉得自己忒没面子,沉默了片刻,然后挪开了目光,落在了底下的擂台上。底下又是一阵欢呼,一名男子被那强悍的秋家四小姐直接打飞下了擂台,曦和一阵唏嘘,觉得这男子也忒没用了些。
正感慨间,她的目光在那人群中忽然一顿,旋即凝住:“那是……什么?”
落神赋 第32章 凡人有术
“什么?”青樱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
只见密集的人群中,一只半透明的手忽然出现在左侧一名被挤在中间的男子身后,那手似乎没有实体,在热闹拥挤的人群中根本不会被任何人察觉,若非曦和与青樱是神仙,恐怕都无法注意到这一点动静。
那半透明的小手在人群中出现,飞快地靠近那正前方男子的腰间,直直将其腰间的钱袋包裹起来,将其隐藏在半透明的薄雾下,熔断那系带的活结,便裹着钱袋钻过重重阻挡,飞出了人群。
曦和与青樱对视了一眼。
“这凡人的功夫里,可有这样一门刁钻的手艺?”曦和眨了眨眼,表示不解。
青樱舔了舔嘴唇:“主子,这哪里是功夫啊,这分明是法术啊。”
曦和再向下看去,再也没有任何奇怪的踪迹,若非那男子腰上此时确然是空空如也,她几乎以为方才还是在做梦。
她立即从椅子上跳下来:“我去看看。”
“哎,主子!”青樱连忙起身拉她,却不料她身形一动便从茶楼里消失了,她一手捞了个空,僵在原地,然后忍不住跺了跺脚,“完蛋了,要是跟丢了,今日太子殿下还不得将我扒了二十层皮啊。”
曦和自然不晓得青樱此刻在茶楼里急得团团转,此刻她已经站在了那擂台的人群外边,耳边有叫好声有鼓声,嘈杂不已。人群挪动之间,她总算是瞧清了,那被偷了钱袋的男子腰际还挂着一段细细的绳子,下端有个被灼烧至断的截口,这便是被别人下了手留下的证据。
偷窃之人的道行尚欠火候,空气留下的痕迹并未清理干净,因此那人虽然已经走远,曦和却仍旧能够感知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她退出人群,隐去身形,跟着那一缕气息,顺着街边,约莫十几步后,拐进了一条小巷。
来到凡界这几日,她大概已经了解了这一处凡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状况,比她之前想象得要好一些,但也要复杂一些。这天祈能人辈出,虽然要论地道的神仙仅有江疑一个,但懂点儿法术的却没那么少。尤其是在听过那说书先生的话之后,她便对这凡界的半仙愈加好奇,说不定误打误撞便能多了解一些关于那皇后的事情,甚至有关慧义棺的蛛丝马迹。
她顺着小巷走到尽头,又是一条繁华的街道。人多的地方甚是嘈杂,那气息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散,她小心地避开行人的碰撞,再走了几步,那气息便几乎消失不见了。
她皱了皱眉。难道就这么跟丢了?
她环顾四周,除了来来往往的行人,并没有其他的不对。她沿着街边走了走,四处望了望,别无所获。正准备转身回去的时候,目光掠过一家店铺,余光忽然扫到一个摇摇晃晃的钱袋,她的脚步顿住。
那是方才那男子被偷的钱袋,而此时,那个钱袋正被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儿拎在手里转啊转。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男孩的身上,从道路两边的小摊中穿过,走进了那家店铺。
这是一家古董店,店里的客人不多,而那个男孩儿,正坐在厅边的桌子上,一面晃着两条腿,口里吹着口哨,一面拎着那钱袋断开的那根带子打着转儿。
她径直朝着那男孩走过去,因为仍旧隐着身形,男孩并未察觉到她的接近。
店老板正在侧面的柜子旁招呼客人,男孩吹着口哨,随意地打量着周围的花瓶墨宝之类,两条腿交错地晃着,甚是惬意。
曦和身子腾上半空,用力一拍他的手,那钱袋霎时间飞了出去。
男孩错愕地坐在原地。
曦和抿起嘴笑了笑,向后退了一步。
男孩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揉了揉,再看向落在了地上的钱袋,跳下柜台来,跑到边上将其捡起,环顾四周。
曦和踮着脚走过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扯了扯他手上的钱袋,然后立即向后撤开,男孩飞快地伸手向前一抓,捞了个空。
男孩抓紧了手里的钱袋,警惕地看着四周。
曦和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嘴角,小步地向后退着,手指一动,空气中有波纹浮动,一道法力击在了男孩的左脚上。
男孩蓦地一跳,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脚。
紧接着,又是一道法力击在其脚前,空气中一串波纹泛起,直通向门口。男孩眼睛睁得老大,盯着那一串显然非人力所能及的波纹,然后一把将钱袋揣进怀里,对着店老板道了一声“今天先走了,明天再来”,便撒腿奔出了店门。
空气中留下了一串奇异的波纹,男孩在人群中灵巧地穿梭,跑动间忽然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男孩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原本稳稳当当揣在怀里的钱袋忽然被抽出来,浮在了他的眼前。他瞪大了眼睛伸手去抓,那钱袋倏地后退了一尺,他再意图抓住,钱袋却忽然消失了。
这时候,空气中的那一抹奇异的纹路也消失了。
他站在原地,四处张望,不断地放出法力试探,却一无所获。
男孩贴着街角四处找寻着究竟是谁在戏弄他,却半点踪影也找不到,愤恨地跺了跺脚,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好不容易到手的钱袋竟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这让他如何甘心。
正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他刚要抬步,背后就被人拍了一下。
“喂。”
他飞快地回头,便看见一个白裙子的比自己还要矮一个头的小姑娘站在他的面前,那小姑娘一脸笑眯眯的模样,长得比所有他见过的小孩都好看,可他却吓了一跳,刚要后退,却本能地不愿意输给别人,止住了后退的步子,梗着脖子,居高临下地道:“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曦和微微仰着头,嘴角噙着一抹笑,道:“我看到有人丢了东西,所以想来物归原主。”
男孩此时心情正差到极点,也不愿意同她周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转身又准备走:“小丫头大白天的乱跑什么,回家找你爹娘去。”
可下一刻,他便停在了原地。
因为他的眼前出现了那个绑绳被烧断的钱袋。
男孩条件反射伸出手去捞,但曦和飞快地招手,钱袋立即飞进她的手里,在那男孩惊愕的眼神下扬了扬手里的钱袋,道:“这是你的么?”
男孩立刻伸出手去抓,但伸到一半又缩回去了一点,摊开手:“还给我。”
曦和歪了歪脑袋:“真是你的?”
男孩仰起脑袋,以一种十分鄙视的角度俯视着她,说起谎来面不改色:“当然是我的。”
“唔。”曦和掂了掂钱袋,再上下打量了一番男孩的衣着,疑惑道,“我看你穿得粗布麻衫,这么个织锦的袋子,能是你的?”
“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男孩伸手来抢,曦和又飞快地避开,“小丫头,你爹娘没教过你么?这么无端拿别人的东西就叫做偷,你这么小小年纪学坏,当心你爹娘把你屁股打开花。”
曦和扬了扬眉梢,道:“我爹娘是否教过我这不必你来操心,不过,你爹娘是否教过你,那我可就无从得知了。”见男孩的眼神开始山闪动,她看了一眼手里的钱袋,“依我看,这钱袋虽不是我的,却也并不是你的,既然无主,要不咱们便将它扔到河里去罢。”说着便做势转身要走。
男孩在原地咬着牙踌躇了片刻,从方才这小丫头露的一手里,他便瞧出来这回恐怕是踢上了一块铁板,他当然晓得方才戏弄他那么久的必然就是眼前这个小丫头,虽然有些不敢置信,但也晓得这人他真不一定惹得起。只是见她走得义无反顾,心里想着这小姑娘拿着钱袋就走,就算她不将钱扔进河里,最终亏的也还是他,亏什么也不能亏银子啊……纠结了许久,他终于忍不住出声叫住她:“哎哎哎,别走!”
曦和仍旧向前迈着步子,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般。
男孩小跑着跟上来,咬着牙,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道:“这钱袋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但既然你看见了,咱们……咱们对半分怎样?”
曦和顿住了脚步,看了一眼那男孩一脸肉疼的神色,一时有些无言。她掂了掂手里的钱袋,虽然她一向对凡界的金银没有什么概念,此番下凡来也都全亏了广胤准备得周全,但方才她取了钱袋之后打开来看了一眼,里面似乎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应该还是很值些钱的,也难怪这男孩如此舍不得。
不过,她就是想不通,这男孩虽然穿得破旧,但面色红润精神勃发,容貌也算生得清秀,又懂得法术,必然有名师教导,为何正经事不做,偏偏要来做这偷窃的勾当。
曦和这厢正暗自思量着,那厢的男孩却以为她这么犹豫着恐怕还是想要将这些银子扔进河里,立刻脸一垮,身子一矮坐到地上,在曦和震惊的目光之下,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哭号起来:“大仙,小的上有八十岁的姥爷,下有上不会走路的妹妹,小的就这么一点银子了,您可行行好,给小人留一点儿活命钱吧!小的千辛万苦得来的一点银子,大仙可别都给小的拿走了啊,您这么一走,丢下的可就是三条人命啊!”
落神赋 第33章 甚巧成书
曦和目瞪口呆。
这男孩说起胡话来真真是比广胤还不要脸,装出的这副模样更是如丧考妣,不去戏班子里演苦情戏可真是埋没了人才。
然而不论她如何感慨,这等逼真的苦情戏码已在顷刻间已经吸引了周围无数行人的目光,这一个不起眼的街角顿时变成了恶霸巧取豪夺逼迫穷苦百姓的案发现场。
曦和虽然晓得这人是装出来的,在周围人的目光下亦觉得犹如芒刺在背,嘴角不着痕迹地一抽,弯下腰,在围观众人看不见的方向揪起那男孩的耳朵,耳语道:“银子我可以给你,不过你最好识趣给我安静点。你要是再演,我就立马带你去见官。”
男孩一僵,装模作样地用袖子抹了抹眼睛,止住了哭号,仍旧抱着曦和的大腿,道:“大仙真是菩萨心肠,小的这就按您的吩咐办事。”说着又抹了一把鼻涕,从地上爬起来,跟着曦和迅速离开了事发现场。
曦和顺着街道弯弯绕绕地走了许久,拐进一个小巷中,是一个死胡同,尽头堆着一些稻草和木材。她寻了一块粗壮的木头,用稻草垫了垫,然后坐下来,将那钱袋一抛,男孩立刻接住。
男孩拿着钱袋,狐疑地看着她:“你……你就这么给我了?”
“不然呢?”曦和看着那男孩的表情,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着,“难道你更希望我撵了你去报官?”
男孩撇了撇嘴,道:“你一看就是不会抓我去报官的。”说着将钱袋稳稳当当地揣进了怀里,虽然并未再用警惕的眼神盯着曦和,但仍旧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
曦和道:“我就算告诉你你也不知道。”
男孩翻了个白眼。
他虽然表现得随便了一些,但他心里清楚地晓得,眼前这个看起来仅仅七八岁的小丫头必然不是普通凡人。他自认道行虽不高深,但也很有些本事,但在这小丫头面前却完全看不出她的深浅。他素来晓得这天祈朝奇人异士众多,但不晓得何时连神仙也多了起来,因此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他捂了捂胸口的钱袋,向后退了小半步,道:“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曦和笑了一声,道:“你觉得,我让你走这么远,就是为了把这钱袋给一个小偷?”
男孩道:“你这个人真奇怪,明明看到我偷东西了,先前不阻止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来捉弄我。天下这么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谁也没碍着谁,你做什么就盯上我了?”
曦和觉得这男孩甚是机灵,仍旧坐在那木头上,颇有兴味地看着他,道:“你偷谁的东西,为什么偷东西,这些我都管不着,此番我找上你乃是想要问你几句话。若是你回答得令我满意了,我自然痛痛快快放你走。”
“要是你不满意呢?”
“你对自己很没信心?还是说,你怕我?”
男孩嗤笑一声:“笑话,小爷我好歹也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了,会怕你?”
曦和头一回觉得这激将法忒好用。
她理了理衣袖,坐得正了一些,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问你,最近天祈朝京城附近,可有出现过什么异象?”
男孩道:“也没什么异象啊,要说真有什么异象,你才是异象呢。”
曦和咂了咂嘴:“就没有什么风云变色,白日惊雷之类的事情发生?”
男孩道:“怎么最近总有人问小爷这个问题啊,连我师父那种懒得足不出户只知道天天找人打麻将的人前两天都特地来找我问了。这天祈朝这么太平,皇上又英明,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有什么异象,那岂不是天上的神仙不开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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