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神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朝情慕楚
但她一直晓得,当年阎烬元神分裂之后,有三分之一都被收进了四境轮,一旦出了差错,不仅上古天罚后的凶魂会重归六界,阎烬那三分之一的元神亦毫无疑问会被放出来,那么,落神涧的封印,便再也封不住他了。
弈樵面色沉沉:”这件事尚未在六界传开,但我前些日子去妖界走了一趟,已经听到了一点风声。你也晓得,四境轮一旦真的暴动,仅凭妖界那一点能耐是绝不可能搞得定的,届时事情闹大,不仅是妖界首当其冲,六界都将大乱。”
”天界可知道消息?”
”这我不太清楚,但此事长渊已经知晓,妖界与魔界素来交好,他已经派人去帮忙了。”弈樵道,”按理说四境轮那等灵物,不可能平白无故出岔子,必是妖界看守出了问题,有人动过了。”说着又是一叹,”妖君曲镜这件事办得委实不太好。”
”曲镜其人,虽有野心,却不见得如长渊那般心思缜密,实力也要差一些。”曦和道,”不过妖界消沉了这么多年,能出这么一个领头人已是十分不易,也无法再加强求。”顿了一顿,”我眼下在凡界,并不能即刻抽身,这件事你帮我盯着些。如今天界既然尚未采取行动,就说明事态尚未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我们还是尽快先找到慧义棺,这样一旦凶魂闯出来,也能用慧义棺将其收住。”
”不错,最近的事情都发生得莫名其妙,我这心里有些瘆得慌。”弈樵咂了咂嘴,”慧义棺和四境轮都是六界之中极其重要的东西,这都是些什么人敢去动啊。”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这偷慧义棺和触动四境轮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人,或者真的是我们想多了,这些事情只是巧合而已。”曦和道,”这么多年,妖界都牢牢地守着四境轮,一旦暴动,他们必是首当其冲,监守自盗的可能性极小。而若是当真有人唯恐六界不乱,这事便有些棘手。”
”这亦是我正在担心的。”弈樵顿了顿,看着曦和的脸,道,”你嘴上说着棘手,可我怎么看着你这副神色并不见得有多担心?”
曦和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么?唔,兴许是年纪大了,总觉得六界之中万事自有其定数,徒然担忧也没什么用处罢。”忽然又想到了广胤,顿了一顿,补充道,”何况,新一拨的年轻人已经长起来了,如今看来资质是不比我们当年那一代的差,但像广胤那般使得了轩辕剑还抄得了铁锅铲的全才毕竟少了些,兴许是日子若过得太安逸,大多数年轻的神君都有些娇气,还是得多历练历练才行。”
弈樵唔了一唔:”说得有理。”然后站起身来,招了一旁啃草地的八八到身边,”我此番下来就是为的告诉你这一桩事,顺便瞧瞧你怎么样了。眼下看着你虽然没了法术,但日子过得也还算滋润,我便放心了。这天祈朝我不宜久留,这就先告辞了,回去我找找榭陵居,看看他对你身上这桩事究竟有没有什么办法,改日咱们在洛檀洲再叙。”
曦和冲着他点了点头,然后一阵风过去,弈樵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幕中。
她看了一眼桌上一片狼藉的糕点,此时再没了食欲,理了理衣袖,打了个哈欠便回房睡去了。
****
翌日清晨。
曦和原本以为自己会被早上的鸟叫声吵醒,但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正在睡梦迷蒙中,她耳边忽然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惊醒后,适应了阳光,便瞧见房屋里倒了两张椅子碎了一只花瓶,还有两名宫装的小童子跌在地上,摔得甚是狼狈。
她看了一回锁得紧紧实实的门窗,理了一回头发,待得那二人终于一面揉着腿脚一面从地上爬起来,闲闲地问道:”无端闯人寝宫,这就是你们宫里人的规矩?”
两名小童子一男一女,面貌长得一模一样,若非穿着不同的衣裳,乍一眼还当真分辨不出。
那少年挺直了腰杆抬起头来,道:”小爷听说大仙住进了宫里,受师傅之托,特来照顾大仙的起居。”说着拉了一把旁边踩在碎花瓶上半天起不来的妹妹,”这是小爷的妹妹,钟稜,跟小爷一个钟,麦稜的稜。从今日起,小爷和妹妹就供大仙差遣了,大仙有什么吩咐就跟我们讲,只要是咱们兄妹俩力所能及的,绝对都给大仙办好。”
曦和被他那一口一个”小爷””大仙”弄得有点头晕,门外又忽然响起敲门声,是外头的宫人听见里头的动静,担心出了什么事特来询问,钟稷与钟稜连忙竖起手指让她别将他们抖出去,她便随意说了句是自己弄倒了东西,让她们退下了。
她下了床,整理好仪容,道:”你们不是在皇后身边当差么?这么随意过来,月钱不会扣?”
钟稷道:”小爷已经跟娘娘打好招呼了,娘娘听说莲华苑有高人下榻,一挥手便将我们打发过来了。”他搓了搓手,”大仙你想要做什么?小爷现在就可以带你去。”
曦和想了想,道:”你们皇后此时可在宫里?我想去看看。”
落神赋 第41章 何方仙人
钟稜道:”娘娘今日带了众嫔妃游江,估摸着此时已经在路上了,要是大仙想要去,咱们也可以出宫去。”
”出宫了?”曦和忆起广胤临走前交代的话,皱了皱眉。
钟稜见她面色犹豫,扯了扯她的袖子,道:”师傅说大仙最近身子骨不太好,特地要我们保护好大仙,要是大仙掉了一根头发,就要扒掉我们一层皮。大仙想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咱们兄妹两个一定会保护好大仙的。”
曦和沉吟片刻,道:”那你们先出去,对外头守门的说,是皇后派你们来请我的,甩掉他们,我就跟你们一起出宫。”
钟稷与钟稜对视一眼,点点头,捏了一个诀,便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曦和在房中理了理衣袖,装作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拉开了门,立刻有守在房门口的小婢上前来,领着她去用膳。
饭吃到一半,忽然有宫人来报:”小殿下,皇后娘娘派人来问安。”
曦和道:”让他们进来。”
”是。”
于是钟氏兄妹便被人领进来,微微哈着腰低着头,当真有一副宫中下人的姿态。
二人来到曦和面前,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请了安,然后钟稷上前一步道:”皇后娘娘听闻有贵客来访,今日恰巧与众嫔妃一同游江,特差小的前来问候,不知贵客可愿意与娘娘一同游江?”
”游江?”曦和装模作样地思量了片刻,道,”既然皇后诚心相邀,自然推却不得。”说着便作势要跟着他们走,”带路罢。”
一边的小婢面露难色,上前来道:”小殿下,昨日神君特地叮嘱婢子们,不得让小殿下随意出宫的,若是神君回来发现小殿下不在,婢子们可不好交代啊。”
曦和道:”我不过去游个江,半日就能回来,你们担心个什么?”
小婢道:”可神君交代过,务必不能让小殿下出宫,否则唯我们是问。小殿下若是闲得无聊,婢子们大可以陪小殿下在宫中游玩,出宫便不甚安全了。”
钟稷看这事情恐怕无法顺利,清了清嗓子,道:”不安全?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担心皇后娘娘亏待了贵客不成?”
小婢连忙道:”婢子不敢,只是小殿下身份特殊,须得格外照看着,若是出了半点差错,陛下降罪,我们可都担待不起啊。”
”你们这般紧张,不过是担心我出什么意外,那你们大可以跟着我一块儿去。”曦和道,”我也体谅你们难做,那么今日咱们就在宫内随意逛一逛,也免得你们担惊受怕。”
几名小婢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于是曦和吃过了早饭,便同钟氏兄妹,身后跟着几名下人一块儿出门去了。
此番他们是从院子正门出去的,一路上路过一些宫室,行至一处拐角,钟稷凑上前来,瞄了一眼后头紧紧跟着的下人,低声道:”大仙,咱们得想个办法将他们甩掉。”
曦和亦微微侧过头,道:”我对你们皇宫里地形不熟,要往哪儿走,你们带路。”
钟稷和钟稜对视一眼,后者看了看周围的建筑,道:”往东宫走,那边殿宇林立,走快点应该能甩掉。”
曦和点了点头,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拐了过去。
东宫是太子住地,接近前朝,比之后宫要少些花草流水,殿宇的风格也要更加庄重威严些。
他们一路走过去,不断地加快脚步,身后的宫人却仍旧跟得紧紧的半步不落。
钟稷气急败坏地道:”早知道就直接用法术将大仙弄出去了,这些人真是烦得厉害。”
曦和倒是不太急,道:”已经走到这里了,总不能回去,要不干脆将他们放倒……”目光忽然瞥见对面长廊转角处出现的一道金色的身影,她的语声顿了顿,”我想到了。”
钟稷二人瞧见对面转过来的一队人,大约明白了她的打算。
一行人的脚步放缓。
长廊两端的人逐渐地接近,对面的人瞧清楚曦和,眼睛亮了亮,远远地便笑道:”小殿下今日怎么独自出门?”
曦和望着他走过来,道:”屋里闷得慌,出来走走。”
贺明川笑了笑,目光落在一边,注意到了跟在她旁边的钟氏兄妹,微微一怔:”你们不是母后身边的人么?”
钟稷二人上前一步行礼,道:”皇后娘娘今日差奴才前来请贵客一同游江,奈何小殿下并不方便出宫,我们便只好跟在小殿下身边照应着。”
贺明川颔首,微微弯下腰,笑道:”仙君不在你身边,一个人也没趣,恰巧我今日得闲,不如便由我陪小殿下走走?”
曦和看了一眼他身后井然有序地跟着的一堆宫人,道:”我不是你们皇宫里的人,身边跟着这么多人不太自在,你身为太子,这个排场自然是要摆的,那我身后这些就不必再跟着了。”她回过头吩咐道,”你们回去罢,横竖我今日就在宫里,你们也不必看着我了。”
后面的宫人犹豫不答。
”怎么,你们连你们的太子都不放心么?”
贺明川目光微闪,似乎明白了一些,道:”今日本宫会照顾这位小殿下,你们退下罢。”
宫人面面相觑,其中一名欲言又止,但看见太子面色已经微沉,无可奈何只能退下。
曦和三人松了口气。
贺明川笑了笑,那目光中有些狡黠:”这么想要将他们支开,你想要去什么地方?”
钟稷代为回答道:”回殿下的话,小殿下是闲宫中闷得慌,想要去荣江游玩,但那些下人始终不肯让小殿下出宫,只好出此下策。”
曦和笑了笑,道:”还望太子莫怪。”
贺明川托着手肘,道:”可我亦答应过仙君,最好不要让你出宫。”
曦和道:”太子能帮我到此已经足够,若是太子为难,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我今日出一趟宫。”
贺明川笑道:”这话就说得生疏了,我方才既然说过了要陪小殿下,自然是不会食言。我今日也没什么要紧事,既然小殿下执意要出宫,我便陪同小殿下一块儿出去,也好有个照应,免得仙君回来责怪。”
曦和弯起嘴角一笑:”那就先谢过太子了。”
原本后离开的时间并不长,但在宫中与下人们周旋了许久,再待得贺明川换了便装,曦和才与他乘上了马车,并着钟氏兄妹及几名侍卫,一路驶出了宫门,往城东去了。
皇室在荣江有专用的码头,曦和向码头的人问过了皇后走的时辰,便同贺明川乘上了一座画舫,往江中漂去。
这一日天气晴好,明亮的日光洒在地面,宽阔的江面上泛着粼粼的阳光,看久了几乎令人晃眼。
画舫前后各有一名船夫,船舱中有一名宫女正弹着琵琶,乐声清婉明丽,茶香袅袅缭绕在舱中。
因着无法同贺明川说他们此番来意乃是为了接近皇后,否则这太子误认为他们要对他自个儿的亲娘不利那就不妙了,因此画舫一直在江上悠悠然然地漂着,钟稷和钟稜在一边端茶送水也没忘了时不时地挤眉弄眼,曦和只能偶尔咳一咳提醒他们注意点。反观贺明川,则是一副心情十分好的模样,想来是凡界的太子也同天族太子一般,平日里总被他们老子逼迫,逼迫得勤了,就很渴望能够出来放松放松。
京城这一段的荣江江面十分宽广,水流相对平缓,画舫顺着水流向着南面驶去,船夫只需偶尔动动胳膊,就能让船行得快些。
然则即便画舫行得如此平缓,曦和仍旧发现有点不对头。
她虽然住在东海,但出门素来都是用飞的,从未乘过船。她一旦下水,要么是找人要么是办事,幼时也跟弈樵在大泽中乘着小舟采莲花,然则像今日这般老老实实地坐在船上,尤其是坐在船舱里,有生以来可没得过几回。
因此,感受着那船面随着水流上上下下的微弱起伏,不消片刻她便有些发晕。
钟稜眼尖地看见她晃了晃脑袋,凑上来问道:”大仙,您怎么了?”
贺明川原本正望着船舷外的风景,听见此言亦关切地看过来。
曦和揉了揉眉心,道:”我好像有点晕船。”
”这个年纪的孩子晕船的倒是少见。”贺明川道,”小殿下是否需要出舱去吹吹风?出去想来要好些。”说着伸出手来,做了一个承接的姿势。
曦和点了点头,却并未将手搁过去,假装没看到似的站起来,对他笑了笑。此时恰好船身晃了晃,她的脚下一个踉跄,一旁的钟稜赶紧上前来搀扶,带着她走出了船舱。
船头江风猎猎,迎面吹得人脑袋很快便清醒过来。曦和扶在船舷上眺望远处,脚下仍有些虚浮。
江面上零星的一两条竹筏小舟正顺流而下,目光尽头仍旧看不见皇后所乘之船的影子。
她呼出一口气,托着下巴看向江边。
西面是丘陵起伏的京郊,东面则是人迹罕至的郊野之地,远处有延绵的山峰,风骨嶙峋,耸入云霄。
”那是白旭山。”身后有人道。
曦和仍旧望着那云端之间若隐若现的山峰,唔了一唔:”听闻是座仙山?”
贺明川行至她身侧,看着那远处的山头,目光有些恍然,道:”那已是千年前的事情了,古时候有传说,摆旭仙山上住着一位仙人,仙人在山上办学,寻找根骨好的孩童带入山中,教导其修仙之术。”
”可晓得是哪位仙人?”
贺明川摇摇头:”毕竟已经过去了千年,如今的世人连这传说是真是假都难以辨别,遑论知晓是哪位神仙。只不过似乎是位女仙。”
曦和顿了顿。
贺明川一笑,继续道:”说起来,关于那位办学的女仙,还有个故事,似乎是,同哪位凡人结了一段姻缘。”
落神赋 第42章 传言断袖
曦和一口气生生哽住。
江疑那厮不是说,三千年前在此地的地仙乃是西方梵境的白鹤仙人么?怎么忽然变成了女仙,还是个成了亲的女仙?
本能地感觉到此事似乎有些不太妙,她自觉难掩面上震惊,问道:“能否说得再清楚些?”
贺明川看着她的表情,笑道:“这也只是民间传说,未必是真。听说那位女仙乃是一位十分了不得的女仙,在白旭仙山办学后,每年招收一名弟子,却并不是仅教授其修仙之道,其弟子中有些成了朝中大员,有些成了方外隐士,还有修成正果得道成仙的,但于女仙自身却并没什么趣味。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了数百年,她终于招到一名不同寻常的弟子。这名弟子究竟是何身份,毕竟已是三千年前的事,我们也无从得知,只是晓得那弟子是被仙人一眼看中便带回了白旭仙山修行的,很有些根骨,学法术学得很快,但学成之后却并未飞升成仙,而是回了朝堂做官。”
听到此,曦和暗暗松了口气。
她从前下凡来收徒,有个百八十年便已是仁至义尽,从来不会在一处凡世待上数百年的,更别说花数百年去找一个特殊的徒弟。看来这传说果真只是传说,碍不着她什么事的。不过,若这位故事里的女仙实际上讲的便是白鹤仙人,那白鹤仙人当初该长得有多女气啊。
“这其中究竟是如何的曲折,咱们也并不晓得,但实际上,早在那弟子出师之前,这师徒二人便互生情愫,只是碍于礼法伦常,始终没能捅破那层窗户纸。”贺明川继续道,“因此在这徒弟离开之后,二人相隔两地,对彼此是朝思暮想苦不堪言,终于等到那徒弟在家中受父母之命与一位官家小姐大婚,仙人听说此事之后心灰意冷,才抽身赶往弟子大婚之处,想要破罐破摔,将这许久的情思告诉他,在同他一刀两断。但谁晓得,那弟子早已对自己的师父情根深种,在红彤彤的喜堂上,甫一见到师父来,那日夜思念之情顿时喷薄而出,又听得师父其实早对他心存爱意,便丢下了新娘子并着一众的亲人宾客,与仙人私奔去了。”
故事听完,曦和唏嘘不已。一是叹这故事听起来倒是个幸福美满的故事,二是感慨佛祖座下的白鹤仙人他竟然是个断袖,且是个勇于认清自己,敢于违背西天佛训的意气铿锵的断袖。
感慨完又忽然想到,凡人到底不过百年之寿,而普通仙者少说也有万年寿命,虽说能爱得轰轰烈烈的一场,但总归是要生离死别,这么一来二去的,也颇令人伤感。
看来这白鹤仙人虽已一把年纪,平日里看上去仙风道骨无牵无挂的,但仍是个有故事的仙么。
此时船已行过白旭山的地界,曦和转过身子远远地望着那一座耸入云霄的高峰,咂了咂嘴,道:“这么看着,这白旭山倒是颇有些飘渺的仙气。”
贺明川道:“这些我们凡俗之人倒是看不出来,只不过高山仰止,京郊也就这么一座高山,便觉得与其他的山峰有些不同。”
曦和唔了一唔。
她先前听广胤讲过天祈朝的大概地形,是从西至东次第降低,西边大多都是崇山峻岭,东边则有些丘陵起伏,大多是平原。京城虽在东面,但因着地处北方,且距东面沿海仍有一段距离,地势要略高些,偶尔有一两座高山也不足为奇。
虽然夏季日头略有些灼人,但江上的风吹得人很舒服,曦和收回目光,扶在船舷上,望着前方的江面,忽然瞧见一座甚是华美的画舫。
一边的钟稜“咦”了一声,面露喜色:“那是娘娘所乘的船。”
曦和眼睛微亮,踮起脚看向正前方。
那座画舫比他们眼下所乘的要更大一些,有两层楼舱,远远地看着甚是有气派,只是距离尚远,只能瞧见那船上人影晃动,却并不能瞧清楚容貌。
她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感谢前头的船夫,总算是赶上了。
贺明川自然是不知道曦和几人的算盘,望着前方的画舫,微微皱了皱眉,对着一边的船夫说:“今日本宫是陪贵客出来游江的,不必离得太近,省得那些人看见了麻烦。”
船夫应声,将手上的浆放下。。
曦和明显感觉到船的速度一缓,又开始顺水而漂。
她暗暗咂了咂嘴。眼下目测他们的船速仍要比前面皇后及众嫔妃所乘的稍快一些,她也不必真的要贴上那画舫,只需接近一些就好了。
眼看着两条船的距离缓缓地拉近,已经能够看得清前方船上人的身形容貌,曦和望着那画舫上莺莺燕燕的女子,有些眼晕,侧过头小声问钟稜:“你们皇后是哪个?”
钟稜看了一会儿,压低声音回答道:“娘娘在画舫二楼,看发饰,窗边那个云鬓凤钗的便是。”
曦和朝着那二楼看去,只见窗边一片乌黑的发髻,上头簪着两只硕大的凤凰金步摇,明晃晃的在阳光下闪着光,只是脸被飘舞的窗帘挡住,并不能看清。
就在她仔细辨别之时,贺明川的声音飘来:“小殿下今日似乎对母后尤其感兴趣。”
她一惊,心道这贺明川的观察力委实敏锐,面上仍不动声色地攒出一个笑来:“并非对你母后尤其感兴趣,只是对你父皇的后宫有些好奇。你不晓得,虽然凡界的男子是基本上都能纳妾的,但在天界却并没有这个道理,虽说有些神君气血方刚的,早年也会纳几名侧室,然则每一任天帝都有且仅有一位天后,是万万不可多娶的。因此我才对你们凡界帝王那后宫三千佳丽甚是好奇。”
贺明川想来是头一回听见天界的事,觉得甚是新鲜,脸上亮了亮,道:“天上果真有一位天帝么?这神鬼之事,若非此番两位仙者下凡,我还从来都只是当做故事来听的。”
曦和道:“原来你不晓得天帝,那你可晓得广胤是什么人?”
“父皇只告诉我有仙人下凡,并未说起仙君究竟是何身份。”
曦和唔了一唔。想来是凡人对这些事情都分不太清,兴许那皇帝也并不晓得广胤在天宫究竟是供着个什么职位,只当做是仙人好好地款待了。
唔,广胤这个低调的性子,她倒是颇为赞赏。
她望着前边的画舫窗口,见那金步摇挪呀挪晃呀晃的,始终不曾露出个正脸来,又忽然想起先前听那说书先生讲过的故事,道:“对了,听说,你父皇同你母后便是在白旭仙山碰见的?”
想来是这话题转得太过生硬,又是人家爹娘那一代的风月,贺明川有些腼腆,但也老老实实地道:“确实如此,当年父皇在山中围猎,不慎迷途,却遇见了母后,自此种下情根,便讲母后娶进了宫。”
“唔,想来你父皇也是个风流人物。”她再问,“我这几日在民间听说了一些你母后的事迹,当今皇后在民间的声望委实很高,你身为你母后的亲儿子,想来对她是最了解的,在你眼里,你母后可有什么过人之处么?”
贺明川笑了笑道:“母后德才兼备,辅佐父皇治理朝政,巩固江山社稷,亦将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我想,这便是母后的过人之处罢。”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