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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神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朝情慕楚
曦和觉得这太子真是个老实孩子。
她仍旧不放弃,继续追问:“有过人之处的人必然有些与常人不一样的地方,譬如说,你昨日见到的同我一块儿的那位神君,他乃是天上了不得的神君,却仍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比如面对着一众仙官便端出一副冷然威严的神君模样,背地里却常常恶心人,还喜欢半夜钻别人屋子,这便是他的过人之处了。我想你母后既然是这么个德才兼备的皇后,必然也有些什么不常示人的癖好么?”
这时,远在天宫常融殿正端着剑匣子与天帝复命的广胤,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个喷嚏,手上的剑匣子差点掉下来,险些砸碎大殿乳冰似的地面。
贺明川被她问得一愣:“原来仙君竟然是这般不可貌相么?”
钟稜默默地挪得远了些,低下头捂住嘴强憋住笑。
曦和心中默默地对广胤道了一句歉,然后若无其事地点头。
“要说母后有什么与常人不同之处……”贺明川托着下巴仔细地想了想,“唔,若是小殿下真想知道也无妨,不知小殿下可晓得,坊间有传闻,母后初生之时,院落中百花齐放?”
曦和点头,假意问道:“此事不过是偶然听见传闻,这等玄乎其玄之事,不会是真的罢?”
“母后初生之时的事,我自然是无从得知,不过,母后生下我之后的事情,我倒是都晓得。”贺明川笑了笑,道,“母后早年在宫中几经升品,住的宫室也换过好几拨,但不论母后住在何处,那一处的花都要比其他地方的早开晚谢,春花自隆冬便开始长苞,直至盛夏才花落。父皇曾经请了钦天监的术士前来询问,术士说此乃祥瑞之兆,母后也是因此与父皇更加琴瑟和鸣,后来顺利登上了后位。”顿了一顿,“母后眼下住在显懿宫,此时花期未过,若是小殿下不信,改日我便可带小殿下去瞧一瞧。”
“太子所言,自然不会有假。”曦和扬了扬眉,看来钟稜一眼,后者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看来,那坊间传闻倒也有几分可信了。”她的目光仍旧胶着在前方画舫二楼的那一个窗口,这时船身不轻不重地晃了一晃,她脚下一个没站稳,然而就在此时,那窗口的皇后朝着窗外转过了脸。
她尚未站稳,那一刻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张脸。
是个难得的美人,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可是……
她微微眯起了眼。
怎么总觉得,那张脸有点眼熟呢。





落神赋 第43章 咫尺天涯
贺明川连忙扶住她。
此时皇后的脸已经再次从窗口消失,曦和垂下眼掩去眸中一抹疑惑,站稳了笑道:“惊鸿一瞥,仍是天香国色,谁能晓得皇后竟然已过不惑之年。三公主亦得了皇后真传,二八之年便有千面风华。”
贺明川笑道:“母后确实貌美。”
曦和恍然发觉似乎同一个做儿子的讨论其母亲的相貌如何有些不妥,咳了两声,换了个话题,道:“看你母后如此德才兼备,想来早年也很受了些历练。我从前听说凡界的后宫虽有佳丽三千,但阴谋诡计更是层出不穷,比之前朝更为凶险,你母后能够走到这一步,必然不是一位简单的女子罢。”
贺明川想了想,道:“母后并不经常同我们提起过往的事,不过后宫虽有些城府狡诈之人,但父皇对母后始终如一,那些身外事,母后还是应付得来的。”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曦和觉着恐怕这太子的嘴里是掏不出什么东西来了,看了一眼前方那画舫,发现皇后的金钗子已经从窗口消失,大抵是挪动了位置,便拍了拍手,回舱休息去了。
此时过午,船舱里也不知是何时变出来一桌满满当当的饭菜,还是热乎乎的,贺明川招呼她坐下来吃,她便从善如流地坐着吃了。吃过午饭身子犯懒,再加上坐在船上摇摇晃晃的有些发晕,贺明川见她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便着人在船舱的角落里整了张小榻,用帘帐围住,让她去睡一会儿,她念着这一时半会儿也瞧不出那皇后究竟是何底细,便索性睡去了。她本打算睡个小半个时辰便起来的,奈何船上晕乎得厉害,这么一睡便睡得极沉,半分醒来的意思都没有。
梦中有大红的喜堂。
耳边敲锣打鼓地起了阵仗,府院内外处处皆是前来拜会的亲朋好友,贺礼如流水般抬进了园子里,下人们忙活得脚不沾地,宾客满堂,大厅四处挂满了红绸子,贴了红窗花,正中央贴着一张镶金的“囍”字,处处皆是喜气。
她四处瞧了瞧,这应该是大户人家娶亲的场面,自己似乎置身于喜堂之中,却无法看见自己的身体。
新郎新娘尚未到来,府院里的人已经翘首以盼,她试图去看周围的每一个人,却发现自己并不能瞧清楚他们的面孔,有些瞧清了,下一刻却又变作一片模糊。
这是做梦罢。
她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然后又狐疑,自己似乎从来不曾见过别人成亲的场面,为何梦中竟忽然出现这般细致的景象。转念一想,梦中的东西素来都是玄乎其玄摸不着根底的,或许以往在话本子里看过类似的场面,此时不留意想起来了也未可知。她宽了宽心,耐心地等着那新郎新娘出来。
果不其然,随着三声鞭炮炸响,门口的唢呐再次高亢地吹起来,场面有些聒噪,但并不妨碍众人表达各自的喜悦之情。从院门口到大堂,一路噼里啪啦的鞭炮甚是喜庆,新郎手里牵着一条红绸子,另一头被新娘子拉在手里,中间有个大大的团花,二人在喜娘的陪伴下,跨过门槛,走进屋子里。
她觉得自己已经站得够近了,但只能瞧见新郎身姿挺拔,一身喜庆的大红甚是好看,偏偏看不清脸孔,那新娘子头顶的红盖头直垂到肩膀,连个下巴尖儿都看不见。
宾客站起来叫好。
新郎新娘在厅前站定,有人高声说了些什么,然后二人对着堂前一同缓缓地弯腰拜了一拜,那人又说了句什么,新人缓缓地转过身,又对着门口拜了一拜。
“第三拜,夫妻对拜——!”
这第三句话倒是听得清清楚楚了。
新人再次转过身,互相面对着,微微弯了身,准备拜下去。
曦和唏嘘,这三拜礼成之后,这一对男女便是新婚燕尔的夫妻了。
院门口却忽然传来声音:“哎,这位姑娘,你没有请柬,不能……”
话似乎并没有讲完,便被人打断了。
曦和的心忽然一跳,似乎有什么事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一般,有一瞬间想要逃跑。
厅中的人皆安静下来,新娘已经拜下去了一半,新郎却停住了动作,朝着门口望去。
曦和虽然看不清那男子的脸,但她本能地觉得,此时那新郎的神色乃是十分错愕的。
门口走进来一名白裙的女子。
仍旧是看不清面容,但那仅仅是一个身形的气度,便十分的惊艳出尘,她心中暗暗赞叹。
白裙的女子贸然闯进别人的喜堂,似乎并没有惭愧,但也仅仅停留在门口,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新郎忽的松开了手中的红绸,连忙踏前一步,然后又顿住。
二人之间不过隔了三尺之地,却像是谁也跨不过去。
此时那新郎的面孔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曦和更加凑近去看。
他们说了几句话,她起先听不清,但随着自己向着那女子接近,却能听见只言片语。
“……此番回来,原本便是要同你道别的……”
男子动了动嘴唇,似乎说了几句话。
“……没什么,你不必再牵挂我。”女子的声音更加清晰,“你们凡人不是有休妻一说么?你便给我一纸休书,咱们这么了断,倒也干净。”
曦和听着那女子的声音,心中忽的掠过了什么东西,却又没能抓住。
那男子又说了几句话。
她觉得自己此时已经距离那二人很近,周遭的宾客似乎在窃窃私语,但她只觉得是一团迷糊的声音在耳边,什么都听不清。
那男子已经在她的正对面,仿佛正看着她的眼睛,又或许是透过她看着那女子的眼睛。
一把匕首忽然出现,男子的面孔在匕首的寒光反射下倏地清晰起来。
她有一瞬都无法辨认那张绝世俊逸的容颜,便看见他手执匕首,朝着她的心口刺来。
她大惊。
没有兵器入肉的声音,也没有任何鲜血迸溅的惨象,但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锥心之痛。
她已经看见了男子的脸孔,那张熟悉的脸就在眼前,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酷,她想要张嘴说话,却发现自己并未开口却已有声音传出——
“你我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一股鲜明的气泽忽地刺入她的大脑,原本如潮水一般漫过头顶的压抑在顷刻之间被击碎,眼前的画面霎时如镜面一般崩毁,不论是那后头揭开了红盖头的新娘,还是满堂鸦雀无声的宾客,还是僵硬地站在原地的喜娘,还是立在她面前,牢牢地握住匕首的……广胤。
她蓦地惊醒。
那一抹气泽仍旧清清楚楚地在她的感知之中,她一把拉开帘帐,在贺明川还未来得及反应的错愕目光中,跳下了地,趿拉着鞋子便向舱外跑去,顺带险些被阶梯绊了一跤。
她满头的冷汗,来到船舷边上,几乎是一眼便瞧见了,前方那座画舫上,云鬓凤钗的妇人,坐在船尾修剪盆栽。
方才梦里,那个与人成亲的男子,是广胤。
准确地说,是在凡界历劫时,成为凡人的广胤。
画舫不疾不徐地前进,坐在船尾的皇后依旧不紧不慢地修剪着盆栽。
那个白裙的女子不是凡人,还同他成过亲。
可广胤又同别人成亲了。
她让他给他一纸休书,从此一刀两断。
皇后身边的婢女走上前来,接过皇后手里的剪刀,后者端详着那个盆栽,左右挪动了一下,仔细地打量着。
广胤没有写休书,反而用更为简单的办法同那女子一刀两断了。
丈夫将匕首亲手送进她的心口,没有比这更决绝更伤人的办法了。
那个时候,她感觉到了痛。
痛彻心扉。
前方的皇后站起身,华美的锦衣随着她的动作映照着夕阳下灿红的波光。
那个女子是她。
曦和抬起手,发现手指竟然尚在微微颤抖,她抚上自己的心口。
虽然只是梦中之事,但痛觉仍旧留存在这里。那种痛并非利器穿刺之痛,却更加长久无法消弭。
那一瞬间,她感觉到生不如死。
闭上眼,脑中仍旧浮现出广胤那一副冷酷的表情,以及匕首冰冷的利光。
气泽已经消失,皇后走进了船舱。身后有稳健的脚步声。
究竟是梦里不知身是客,还是她真的就是那个白衣的女子。
脑子一片混乱,她觉得自己此刻什么都想不清楚。
广胤说,他三千年前下凡时,有一位挚爱的夫人。
那位夫人,究竟是与他成亲的那个女子,还是她,不,还是那位白衣仙人。
不过,若是当真是挚爱,又怎么忍心亲手将匕首送进别人的心口,怎么忍心抛下她与别人成亲。
曦和闭上眼睛,甩了甩脑袋,试着弯起一个笑,却笑得有些苍白。
或许真的只是一个梦罢,又或许,一切都是有根由的,上天有意,她真的应该将三千年前的记忆找回来。




落神赋 第44章 醉月花楼
贺明川看见她转过脸来,皱了皱眉:“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曦和摸了摸脸,扯出一个笑来:“有么。”
“做噩梦了?”
曦和转过眼看向前面那条画舫:“算是罢。”
钟稷微微弯着腰上前来,小声问道:“大仙,可是察觉到什么了?”
“没什么。”
方才那一道扰乱她梦境的气泽,虽然已经彻底消失,但必然是从皇后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此刻虽然失了法力,已然同凡人没什么两样,但到底还是个正经神仙,那一点气泽仍旧能感觉得出来。
非仙非妖,是上古神祗的气息。
司命说的不错,那人身上的气泽确确实实非同凡响,也委实同她很像。
但并不是她。
先前所见的皇后那张脸浮现在眼前,第一眼看见的时候总觉得眼熟,但后来瞧见的时候却并不那么明显,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那样一张脸。上古时候的女神仙原本就少,偶然出了几个却大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她出生那会儿,天地间相对强悍的女神祗已经寥寥无几,时间又过去了那么久,虽然乍一眼看过去似乎有点印象,但真要仔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傍晚的天空红霞遍布,宽阔的江面上泛着粼粼的金色波光。虽说荣江这一段的水流十分的平缓,画舫顺着水流漂了这么大半日,也从京城的北端漂到了南端,并顺着支流往西走了一些。
她揉了揉眉心,擦去额角的汗液,轻轻吐出一口气。一觉睡了这么久,还做了这么糟心的一个梦,这一日当真是过得浑浑噩噩。目光微转,无意地扫过江边的小市集,却忽地一顿。
一道青色的人影在人群中飞快地闪过,她只是随意地扫过那一片市集,待得注意到那一道身影而返回去看的时候,却早已消失不见了。
她眯起眼。
钟稷敏锐地发现了她的反应,亦看向江边那一片市集:“怎么了?”
曦和对贺明川道:“太子,可否停船?”
贺明川一愣:“为何?”
曦和的目光一寸不离岸边:“此时说来话长,还请太子相助。”
贺明川见她神色奇异,当即对船夫道:“靠岸停船。”
“是。”
画舫驶离原本的路线,调转船头,很快朝着岸边靠过去。
此时岸边并没有码头,但好在前阵子京城连日大雨,水尚未完全退下去,船靠了岸,船头比岸边还要高出一尺有余。
下人搬着梯子过来方便下船,曦和却未等下人过来,直接翻过了船舷跳下船,拍了拍裙角上的灰,便迅速地上岸,朝着市集跑去。
“哎,小殿下!”贺明川错愕地在她身后喊道。
“大仙!”钟稷疾呼,但见曦和头也不回地飞快顺着草坡跑进了市集,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对贺明川道,“太子殿下,咱们先去保护大仙。”然后飞快地拔腿就跑。
曦和闯进市集,一头扎进了人堆里,四处张望着。因着靠在江边,市集并不大,方才她注意到的那个人已经在附近消失,她脑中飞快地决定了方向,便朝着那灯火辉煌的城中街市去了。
此地是她从未来过的地方,但也是颇为繁华,此时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下来,有些店铺已经点上了灯,周围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她在人流中一路小跑,那一抹极其隐晦的气息就在不远的地方,却牵动了她浑身上下所有的神经,半点都没管已经被她甩得远远的钟稷和钟稜。
街道两边的酒楼茶馆似乎并不同于以往所见的,这般张灯结彩红红绿绿,甚是晃眼。酒楼前还有女子在招揽客人,不过委实要比他们之前所住的西市要热闹一些。
那一抹气息的距离越来越近,曦和停在了一家酒楼前,刚要往里面冲,却被一个站在门口的姑娘拦住。
她抬头。
那姑娘长得也还算是中等,但身上的脂粉气甚重,委实不太合她的心意。只见那姑娘在看见她脸的时候愣了一愣,然后笑道:“好漂亮的小丫头,不过这个地方可不是你能进来的,要是想同姐姐们一块儿玩,等你长大些再来。”
曦和看着旁边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被另一名姑娘欢颜笑语地请进了门,然后用质问的眼神看着那拦住她的姑娘。
那姑娘掩口一笑:“小丫头,你年纪太小还不懂事,这种地方呀,都是像那位公子这样的人来的,你还是却找爹娘罢,这么人多热闹的地方,万一走丢了可就不好。”
看这架势,那姑娘是绝对不会让她进去的,曦和走下阶梯,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招牌,“醉月楼”,再看了一眼里头的情景,皱了皱眉,然后转身离开。
她消失在那姑娘的视线当中,拐进了一个街角。
这醉月楼,她是一定要进的,但到底用什么方法进,就不是别人能说的算了的。
她抬头望了望头顶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墨灰色的云已经布满了天空,她的手里捏起一个诀,身形立即从空气中消失。
曦和低头看了看,看来虽然现在身上法力不足,但勉强隐去身形还是能够做到。
她重新回到那醉月楼前。
先前拦住她的那个姑娘正招着手绢同一名中年男子说话,她走过去踮起脚,在那姑娘的面前招了招,姑娘却看都没看她一眼,曦和冲着那姑娘皱了皱鼻子,然后飞快地进了醉月楼的大门。
里头人来人往,男男女女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几乎每一名男子身边都至少陪着一名花枝招展的姑娘,装扮同门口招呼客人的姑娘如出一辙,正中央的台上还有舞娘光着肩膀和腹部跳舞,那舞姿扭得人骨头都酥了。
曦和忽然意识到,这个醉月楼,似乎并不是一般的酒楼。
边上一名男子正喝得醉醺醺的,被两位姑娘搀扶着,步履踉跄地走向二楼,曦和脑中终于浮现出以往在弈樵嘴里听过的一个词——青楼。
又是一名姑娘端着酒从她身边过去,不轻不重的磕了一下她的肩膀,姑娘回过头来,却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皱了皱眉便走开了。她咂了咂嘴,此时并不容得她多想,便跟在先前那男子的后面,飞快地从他边上钻了过去,跑上了二楼。
二楼大多都是雅间,虽然比一楼要人少些,但也并没有清静到哪里去。
那一抹气泽越来越淡,几乎就要脱离她的掌控,却分明还在这楼中。
又被别人撞了一个踉跄,她聚精会神地寻找着那一抹气息的所在。
那一道气息并不完整,也并非纯正的神仙的气泽,或许并非仙者本人所在,而只是一个分/身,或是一个幻术。但不论如何,都不会是一个简单的神仙。
而且,此人似乎也知道她在此地,此时正在躲着她。
曦和仔细地感受了一番,大约找准了那道气息的方位,但这二楼弯弯绕绕的地形,她却并不能很好地找到究竟往哪儿走,干脆深吸一口气,朝着左前方的墙壁,一头扎了进去。
房中三对男女正围着一张桌子行酒令,虽然喝着酒,场面并不算雅观,但好在身上的衣裳还都穿得妥帖。
她将那六人身上一一扫过了一遍,发现并没有那股气泽,便顺着隔壁再钻了过去。
一头从墙那头钻过,她正打算好好看看这房中究竟有没有自己要找的人,甫一抬头却瞧见床上一对男女正交缠甚欢,上方那个男子的衣裳已经快要得脱干净。曦和尚未来得及震惊,却发现自己没找准钻的地方,出来的时候一脑袋撞上了衣柜旁边的花架子,上面的花瓶摇摇晃晃就要掉下来,她连忙伸手去接,但还是晚了一步。花瓶从架子上掉下来,哗啦摔得粉碎,瓶中的花和水溅了一地。
那床上正行鱼水之欢的男女霎时如惊弓之鸟,朝着她这个方向看来。
曦和僵在了原地。饶是她自认十分镇定,此时也不留神让红意爬上了耳根子,幸好此时那一双男女并不能瞧见她的真身,否则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她贴着柜子,轻手轻脚地朝门口挪过去。
但她几乎是立刻发现,那一双男女的目光正黏在她的身上,一寸不离地随着她的挪动而挪动。
她的心尖尖忽然颤了一颤,缓缓地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身形已经完全显露了出来。与此同时,那床上的人不无惊愕地问了一声:“哪里来的小丫头?”
她只觉得脸上登时烧了起来,飞快地拉开门奔了出去。
一出门却又撞上了一个端着酒水的女子,托盘被撞翻,酒水洒出来溅了她一身,她连忙道歉,在那女子错愕的目光下飞快地跑开了。
她跑进楼梯间的墙角,暂时松了一口气,抹了把头发上滴下来的酒水,低头看了看身上,湿哒哒的一片,脸上的热度仍旧未能褪下来。
方才真是失礼……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咂了咂嘴,仍旧有些紧张。她这么十数万年来都没做过这般失礼的事,今日算是把从前的面子都丢光了。
那一抹气息几乎就要消失,她深知自己这孩童的身躯在青楼里必然是十分引人注目的,但法力已经失效,无法在人前隐身。她一咬牙,凝神闭目,一道温润的白光闪过,露出成年女子的身形来。
曦和看了看自己身上,确认自己确确实实还能维持一段时间的成人样貌,吸了一口气,从楼梯间走了出来。
拐过转角的时候,她忽然瞥见醉月楼大门口出现了贺明川的身影,愈加加快了脚步。
那一道气息就在前方,她快步穿过人群,未给其他人注意到她的机会,刚要推开走廊尽头那一间雅间的房门,房门却在她动手之前从里面被打开了。
里面走出来一个面貌算得上是不错的男子,只可惜身上酒气重了些。
曦和顿住脚步。
对方看到她似乎也愣住了,曦和正打算说抱歉,却见那男子脸上亮了亮,忽地执起她的手,摸了一摸,一脸难以言喻的神情:“醉月楼何时出了如此标志的姑娘,为何本公子从来未曾见过你?”
曦和怔住。
下一刻,她便将手抽了回来,嘴角有些僵硬。
她身为天族尊神,同她打过交道的虽有不少年轻神君,但这般不懂得礼数教养的却并没有几个。因此今日忽遭此事,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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