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神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朝情慕楚
钟稷和钟稜被派遣来伺候他们俩,虽然对于曦和忽然变大了这件事感到无比的震惊,但好在他们二人也是跟着江疑见过些世面的,也没表现得太失了体统。他们听见曦和想要取皇后的一滴血,陈述了一下他们自己的看法,说是按道理这件事情他们便能搞定,但毕竟是在皇后娘娘身边的人,照顾不周恐怕是要受罚的,但若是由两位大仙出手,那便可以免了他们俩的一顿板子。曦和觉得有理,便着他们俩带路前去皇后的住处。
这两兄妹原本便是皇后宫里的人,轻车熟路也不需要过多询问,皇后宫门口的人听说是皇帝的贵客来访,连忙一路小跑着进去通报,然后便有人请他们进去。
钟稷和钟稜二人在前面领路,钟稷一面回过头来一面道:“皇后娘娘想见二位很久了,只是苦于陛下曾特地交代若无要事不得相扰,才一直不曾前来。因着二位的身份不必公开,所以娘娘不能在正殿接待二位,只能委屈二位前去后花园一叙。”
广胤道:“无妨。”他们原本便不是来正经谈公事的,若非为了那一滴血,他们就算是再没事做也不至于来这皇宫里自找麻烦。
顺着石子小径拐进后花园,曦和远远地瞧见那皇后正坐在一张石桌边,同样在场的还有太子贺明川及三公主贺宁歌。她咂了咂嘴,今日真是个好日子,该来的都来齐了。
不远处的贺明川见到他们走过来,连忙就站起了身,虽然距离尚远,但还是能够发觉他在看见曦和时的那一抹惊愕。
广胤在袖子下拢了她的手。
手掌被他握着,她一开始觉得没什么,毕竟这么长时间也习惯了,但忽然又觉得有些别扭,想要将手往外抽,但因着只是动了动念头,手上仅略略使了点力,下一刻广胤便将她握得更牢,她便也就此作罢,任由他牵着,往那石桌边走去。
皇后坐在中间,两侧分别是太子和三公主,见到他们二人前来,吩咐下人添了张凳子。
贺明川与贺宁歌皆站起来颔首行礼,曦和觉得他们之间委实不存在什么身份之别,这些客套的做派实在没什么必要。
宫人有礼地走过来给他们添了茶,皇后笑着道:“上回神君特地前来传湛卢宝剑,本宫与陛下皆受宠若惊,本欲找机会与神君再见上一面,但陛下特地吩咐若无要事不得打扰,这才耽搁下来。熟料神君今日得闲过来,本宫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说着又将目光落在了曦和的身上,那目光亮了亮,却又有些难言的复杂,“这位,想来便是神君的妹妹了?”
曦和并未接茬。她虽然晓得广胤这么同别人说乃是为了省麻烦,但她一个活了十数万年的神仙竟然要被称作是他一个才区区三万岁的小子的妹妹,委实有些掉辈分。
广胤微微颔首。
贺明川盯着曦和,瞧着她虽然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但那容貌中仍旧不失幼时的影子,他一双眼睛几乎要瞪出来:“这,小殿下,您、您怎的忽然变成这样了?”
贺宁歌亦紧紧地盯着她,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曦和道:“前些日子身体出了些状况,得将养着。”
贺明川兄妹恍然大悟,但仍是啧啧惊叹。贺明川身为一朝太子,且不论是否文武双全,但礼数还是十分周全的,尽管对于曦和发生的改变十分惊讶,但也不会一直盯着他看,然则仍旧忍不住偶尔瞟上几眼。
曦和见广胤的神色冷淡,不知他是面对旁人的时候便总保持着这么一副冷面神君的模样,还是狗脾气又犯了,未免场面尴尬,于是环顾了四周,出声道:“先前听太子说,皇后这处的花卉年年都要比别处开的好一些,眼下看来确实如此。”
皇后一笑,道:“或许是风水好罢。钦天监的大师曾说本宫命中有福,与花草有缘,这才有这些景象。”
曦和注视着皇后的脸,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浮上心头,却怎么也抓不住,她一笑:“皇后乃厚德之人,上天自然护佑。”
凡人所说的上天护佑,大抵是求神仙保佑罢,可若是神仙求上天护佑,又能求谁呢?
她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杯身,道:“我看,皇后命数中很有些仙缘,不知在遇见我们之前,是否还与其他的仙人见过面?”
皇后道:“本宫身边虽然时有些不寻常的迹象,但从前并未见过任何仙人,二位乃是头一遭。”
曦和唔了一唔。
“二位……对母后很感兴趣么?”那贺宁歌终于抓住一个机会开口,问的是他们二人,眼神却始终飘向广胤。
广胤道:“不瞒几位,皇后身上确实有些仙缘,我们只是好奇,若是唐突了皇后,还请见谅。”
皇后摆手:“二位不必介怀。”笑着道,“本宫到这个年纪,还是头一次听见这等说法,倒是新奇的很。”然后站起身来,一旁的下人立即上前来服侍,“坐了这么久,身子骨有些乏了,不如站起来走走罢。”
广胤微微颔首,太子和三公主亦站起身来,跟在了皇后及广胤二人之后,一行人顺着湖边的小径慢悠悠地散步。
曦和微微一笑,目光不离皇后那张脸,道:“娘娘身怀异象,有祥瑞之气,在凡人之中委实少见。”
皇后笑了笑,道:“本宫虽有些异于常人之处,却并不值得二位仙人记挂。本宫记得,二位此番留在凡间尚有要事需了,不知可有皇室能够帮得上忙的?”
广胤道:“不满您说,天界丢了一件宝物,可能在京城附近,我们此番下来主要是为的寻这一件宝物,早日带回天宫。”绝大多数凡人对于六界之事都不甚知晓,广胤自然也没有解释太多。
“哦?”皇后步子放缓,问道,“此物可有何特征?”
广胤与曦和对视一眼,见后者微微颔首,道:“是一枚骨玉棺,约一指之长,三指之宽。此物降落凡间,必有异象,不知皇后可有听见过什么风声?”
皇后稍稍敛眉,道:“要说异象,也就要数春末那一场连日的暴雨了,钦天监原本说照那般下去,荣江必然泛滥,但到底是不曾淹进京城。”
又是荣江泛滥。
只要问起京城异象,不论是江疑还是钟稷两兄妹,他们都提到过春末那一场连日的大雨。曦和眉头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可有雷鸣?”
贺宁歌在后头回答道:“有的,连续几日的电闪雷鸣,我们即便在宫中都不敢随意出门。”
曦和微微眯起眼。
既然有大雨,且电闪雷鸣,或许,有些东西,便会随着那天象降下来,而又因着天象暴烈,而掩去了灵物本身的行踪。
她与广胤对视了一眼,知道彼此皆思及此处,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贺宁歌注意到二人之间的目光,开口问道:“神君可是发现什么了?”
广胤并未回答。
贺宁歌看了广胤几眼,目光有些黯淡,却被贺明川拍了拍肩膀,当做是安慰。
低头避开垂下的柳枝,曦和瞥了广胤一眼,然后目光投向前方的皇后,只能瞧见她的半张侧脸。年过四十的女子仍旧保养得很好,清晰可见其年轻时那绝世的容光,又有为人妇的风韵与文中,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从心头冒出来,脑中似乎有画面与她的那张侧脸隐重合,却一闪而逝。她皱起眉,出神之际没留神脚下,脚跟一滑踩下了一边的草坡。
一直走在她身边的广胤连忙伸出手臂环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捞上来,曦和尚未站稳,眼风里扫见那皇后转过身来,手中一动,一旁摇曳的柳枝忽然一扫,划过皇后的手背,留下一道清晰的口子。鲜血立即溢出来,顺着血口滑下手背,曦和指尖微动,那原本要滴落在石子路上的血滴在半空中被截住,然后迅速被一层白光包裹,掠进了曦和的袖子。
这一切仅在瞬息之间发生,几乎没有人看见。
“啊呀!”
见到皇后受伤,一边的宫人吓坏了,连忙上前来。
曦和在广胤怀中站稳,后者低下头来睨了她一眼,低声道:“你故意的?”
曦和咳了一声,蚊声道:“没,是意外。”发觉他紧紧地搂着她没有半点松手的意思,后面的贺宁歌目光看过来,她推了他一下,“松开。”
落神赋 第50章 古时东海
广胤看了她片刻,然后缓缓松开了手臂,曦和正要松一口气,下一刻他却握住了她的手,像是在防止她再一次失足似的。她抬头看他,只见他目光淡淡地望着前面的皇后,并未在看她,淡淡地道:“就算长大了,也仍是这般冒失。也不知你这么多年在洛檀洲是怎么过来的。”
曦和干笑了一声,道:“方才走神了,走神了。”
前面的皇后手上被柳叶划了一道口子,一边的宫人吓得半死,皇后其人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贺明川连忙走上前去,端详了片刻伤口,皱着眉头道:“快宣太医。”
小婢连声应“是”,一路小跑着去宣召太医了。
曦和心中虽然有愧,然则这并非什么大伤,柳叶确实锋利,但好在她下手快,不曾让皇后感受到太多的疼痛,随便抹个药过个几天便能好。
她拢了拢自己的袖子,袖中那一滴血液保存得完好无损,这才是今日来此所要达成的目的。
“这夏日的柳叶委实锋利了些。”她望向皇后,关切地道,“皇后娘娘乃千金贵体,行事要当心才是。”
皇后笑了笑,道:“不过是一点擦伤,下人们小题大做,让二位见笑了。”
广胤道:“今日也算出来透过了气,既然皇后身体欠佳,我们便不再叨扰了。皇后好好休息,我们先行告辞。”
贺明川上前一步,做挽留状,目光却是看着曦和的:“二位不留下来用午膳么?难得二位能来母后这里一叙,为何不多留一会儿?”
那贺宁歌的目光亦望过来,只不过她则是望着广胤的。
曦和淡淡道:“皇后原本为亲草木之人,却为草木所伤,今日恐不宜出行。太子殿下,还是照顾皇后好生歇着,以免有恙。”
皇后微笑着颔首道:“二位说得有理,那今日便不强留二位了,咱们改日再叙。”
“那便告辞了。”
广胤拱了拱手,牵着曦和离开。
湖边微风徐徐,柳枝随着风轻轻飘荡着,偶尔掠过湖面,留下一圈清浅的涟漪。
贺明川望着二人的背影,片刻后又将目光望向自己母后的手背:“这柳叶也忒锋利了些。”
皇后摆了摆手:“小伤罢了,你一个男子汉,怎的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贺宁歌也走过来,捧着皇后的手,吹了吹气,颇有些心疼地道:“不是皇兄操心,而是母后您太不小心了。”
皇后笑了一笑,看了一眼那远处已经拐出视线的两位仙人,然后望回自己的女儿,道:“母后不小心,不过是受些皮肉伤。你既然晓得要母后小心,那便得先自己做到处处小心。你是我天祈朝的公主,身份之尊贵已是千万男子难以企及,万万莫失足落水,去追逐明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听得这话中似有深意,贺宁歌张了张嘴,低下头去,道:“母后提点的是。”
皇后再看了自己的女儿一会儿,叹了口气,道:“你觉得,自己比之那位女仙,如何?”
贺宁歌低着头斟酌了片刻,道:“那位姐姐……风华绝世,女儿自愧不如。”
皇后道:“你不如她的地方,并非是她的风华绝代,而是人仙殊途,她虽然就在你眼前,却并非是你所能触及的。”
贺宁歌面色略显黯然,咬了咬唇,道:“神君他……他对那位妹妹关爱有加,亦是温柔的男子,我自知他乃天上神君,无法高攀,却总归……想要交个朋友。”
皇后看了她一会儿,执起女儿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柔声道:“罢了,你如今也这么大年纪,凡事都该由你自己做主,母后仅能给你一些提点,到头来总要是你自己来做决定的。不过……”她目光扫了一眼那远处广胤二人消失之地,“那位女仙,倒未必是这位神君的妹妹。”
贺宁歌倏地抬头。
皇后望着自己女儿的眼睛,语气安慰地道:“你年纪尚轻,阅历尚浅,对这风月之事并不通透,瞧不出那些举手投足之间的门道,这自然也怪不得你。”
隐约听出了这言下之意,一旁的贺明川亦几不可见地动了动眉头。
湖面上有鲤鱼跃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落回水中,溅起一大片水花。
皇后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然后深深地凝视着贺宁歌,道:“母后只是给你提个醒,那神君看着那位女仙的眼神,可不像是在看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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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走远的广胤二人,自然是不曾听见皇后几人的对话。然而,即便是听到了,他们也会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此时二人已经出了皇后的宫殿,广胤见曦和并没有回去的意思,问道:“想去哪儿?”
曦和道:“既然已经拿到了血,便不必再磨蹭了。我们去白旭山。”
于是广胤便施了个术,隐了二人的身形,往白旭仙山去了。
这一日天气晴好,来时可见山腰以上云蒸雾绕,比之上回所见更加惊丽。这么看着,委实不负仙山之名。
白旭山顶的那个洞仍旧保存完好,在法术的遮掩下并不能看出任何端倪。广胤与曦和落在了山顶上,一挥手,那先前被他弄出来的洞便立时显现出来,他搂住曦和的腰,纵身一跃,跳下了石室。
夜明珠散发着莹白的光,攀上石室漆黑粗糙的墙壁,随着二人的进入搅动了沉寂的空气,洞中有轻薄的灰尘起舞。
曦和从一边的石台上拿起灵镜,仅仅过了一日,上面又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她吹了吹,递给广胤,然后从袖中取出那一滴血。
血滴被灵气包裹在其中,从她的袖中飘出来,眼看就要进入镜中,广胤忽然抓住她的手:“我同你一起。”
他随手施了个术,灵镜漂浮在半空,血滴落在镜面上,顺着镜面破裂的纹路缓缓渗进去,白光乍现,曦和只觉得面前一股强大的吸力将自己扯入镜中,连忙抓紧广胤的手,白光闪过,二人皆消失在了原地。
虽然已经不是头一回经历,但对于这种被吸进镜子里晕眩得几欲呕吐的感觉,曦和仍是不太习惯。
甫一摆脱那种被空间碾压的感受,她便觉得脚下一空,幸好身边有人及时捞了她一把,牢牢地将她抱住,估计此时的她已经不知落在哪儿去了。
她攀着广胤的肩膀,望着周围的景象,愣住。
四周一片混沌,灰色的雾气漂泊在每一处,连天地都看不见,犹如置身于虚空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广胤一挥手,二人周身形成一道透明的仙障。
曦和脚下终于有了实地,站稳后环顾四周,微微皱眉:“怎么会这样?难道灵镜出了问题?”
广胤问道:“你怎么就不怀疑是那皇后有问题?”
曦和道:“先前我着渺祝查过了,这个皇后生来便是凡胎。灵镜虽然未必能够如从前那般依着我们的意思去看,但至少个把前世今生还是能有的罢?”
广胤不语。
“而且,”她再皱了皱眉头,“我记得,上回进来的时候,我半步都没法挪动,那时下着大雨,也没有一滴落在我的身上。今次却跟处于六界之中没什么两样,委实有些不对头。”
广胤道:“大约是灵镜遭遇的破损太过严重,法力不稳定。不论发生什么事,你抓紧我就好。”他目光掠过四周,然后停在下方,隐约见到有景象浮现,“下面似乎有东西,我们下去看看。”
二人向下方掠去,淡淡的景象逐渐形成了一大片天地的轮廓。
曦和微怔:“那是……东海。”
广胤扬了扬眉,望着底下那一大片深蓝的海面,带着她加速向下方而去。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清晰,二人拨开上空缭绕的云雾,海面上的大浪已经清晰可见。
有水滴落在脸上。
曦和抬头看了看天,此时他们已经置身于这一片幻象中,她擦去脸上的水滴,道:“下雨了。”
“可不止是下雨了。”广胤望着下方,轻声道。
曦和亦向下望去。
雨势在他们下方聚集,多如牛毛,像无数针尖一般扎向海面。整片海域都翻腾起巨浪,有雷电轰然劈下。
仙障将大雨阻挡在外,顺着冰罩流下,模糊了视线。
广胤带着她继续向下飞,停在了距离海面三丈之地。
此时四周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雨声才真正侵袭了听觉,瓢泼的大雨并着大浪一同掀起,烈风拍击着海面,雷电如同巨大的利爪,撕裂云层翻涌的天空。
空中有几道人影。
一道闪雷劈下,几乎照亮了整片阴暗的海域。也让曦和看清了不远处站着的那名男子的面容。
广胤感受到她的身子一僵,看见她望着那一方怔怔地出神,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声音微弱得几乎淹没了风浪声里。
她说——
“父神。”
落神赋 第51章 五雷轰顶
广胤愣了愣。
他凝神望向那方的男子,竟然是十分年轻的模样,乍一眼瞧过去,与弈樵差不多。他问道:“那就是父神?”对于上古的神仙,他知之甚少,唯独在古书典籍上见过父神的画像,大约是绝大多数神仙对于父神的印象都比较老成稳重,因此那些画像上无一例外是中年男子,也因此,他此刻见到父神真容感到有些惊讶。
曦和望着父神,有些出神。这十数万年来,她的很多记忆都被冲淡,重要的,不重要的,都一并随着涅槃留在了过去,有时候她试图回想起幼年的时光,却发现自己竟然连父神和母神的样貌都记不太清。然而此时,她真正见到他,才恍然发觉,那些记忆虽然有时记不起,却始终刻在她的骨血里,不论岁月如何冲刷,都无法这些印记抹去。就像有些事,不论她怎样想要忘记,却常常会记起,即便细若微痕,亦刻骨铭心。
“你别看那些神仙将父神一直画得那般老成,那个时候的神仙,生长都是非常慢的。”她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道,“这个时候,我应该已经出生了。”
广胤点了点头。
曦和的语气中有一股难言的情绪,让他忽然想到,虽然六界众生为表尊敬,对这二位开天辟地以来的神祗皆称一句“父神”“母神”,然而,数遍四海八荒,该正正经经朝着那位叫一句“父神”的,也就只有曦和一个。
“这片空间应该是被封锁起来了,既然父神在此,八成是他施的法。”广胤敛眉,望着天空道,“看这场面,必然不会是小事。然则上古洪荒之时的大事绝大多数都有书面记载,我却并未听说过这件事。看来,这个皇后的来历,果真不简单。”
曦和颔首,又注意到天空中的其他几道人影,拍了拍他的手臂,道:“还有弈樵和阎烬。”
广胤看过去。
弈樵是少年时的模样,比之如今虽有差距,却并不会让人太过惊讶,他只不过略略扫了一眼便过去了,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凌空立在弈樵身边的那个人身上。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魔神的真容。
此时的魔神并未完全成人,看身形,年岁似乎要比弈樵稍微小上一些,但差距也不甚明显。
然后他将目光挪向了魔神的脸上。
是世间少有的俊逸的男子,虽然年龄尚小,但其风采已不下于其身侧的弈樵。只是,那一双血色的瞳仁,虽然并无甚情绪,甚至算得上是温和的,却莫名地让人身后泛起一阵寒意。
难怪曦和说,父神是为了扭转他不祥的命格而收其为义子。上古之时虽然不乏奇人异士,然则独独是这一双眼,便奇诡非常。即便他此时静静地站在那里,亦有一股隐隐的杀伐气。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让曦和依恋到了那种地步,甚至不止一次地在梦中将他认作是阎烬。他自认在某些事上胸襟委实不那么宽广,譬如这桩事,便可以说是扎在他心中的一根刺。
他望着阎烬的面容,微微眯着眼,一股难言的感受泛上心头,但旋即一道扎入眼中的强光夺取了他的注意。
他与曦和一并向着天空正中央看去。
一只金色的大鸟在天空中猛烈地振翅,浑身流火,犹如东升之日,然而,却有四根粗壮的链子自天际而下,锁在其翅膀和脖颈上,火焰灼烧着链子,却分毫无法将之撼动。
而在那只大鸟的正中央,在重重烈焰包裹之下,似乎有一道人影。
“那是什么?”
曦和凝视着上空浑身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大鸟,即便离得这么远,却仍旧能够感受到灼烫的热度,海面的水被烤得发热,就连落下来的大雨也带着滚烫的温度。
“金乌。”她的目光紧紧地锁住火焰大鸟之中的那一道微小的人影,声音低沉肯定,“是十只金乌中年纪最小的那只,这是天罚,我们现在看到的……是朝华姬的天罚。”
“朝华姬?”广胤本想询问,顿了顿,又道,“算了,先看看再说。”
上古洪荒末年,距离天地大战虽然尚有一段时间,六界之间由于没能建立起公认的秩序,始终不曾消停过。父神和母神如今虽然受六界朝拜,但这也只是天地大战之后的事,在洪荒时,他们亦仅是两位强大的神祗,无数人为之忌惮,却无法真正号令四海八荒。混乱总是伴随着无止境的杀伐征战,尽管六界未能一统,但天地间自有其规矩,违背天道或杀孽过重之人必遭天罚,五雷轰顶,灰飞烟灭。
朝华姬,这个名字他似曾相识,但并不耳熟,也不晓得此人究竟犯下了何等罪行,竟然要遭此天罚大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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