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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神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朝情慕楚
众人皆被眼前这巨大的东皇钟给震住,广澜甫一来至长渊面前,便匆忙问道:“魔尊,我大哥如何了?”
“魔神已经上了广胤的身,与曦和皆在里面。”
广澜悚然一惊:“尊神也在?你们不是瞒着尊神的吗?”
“没瞒住,被她知道了。”长渊不再看他,转身望着那完全封闭坚不可破的东皇钟,眸中暗红之色渐渐地褪去,紫眸深沉。
北斗星君揪着胡子跺脚:“这可如何是好,如今魔神出世,尊神将自己与魔神一同关在里头,而唯一能将此物打破的唯有轩辕剑,却又在太子殿下的手里……若是顺利,或许还能再次将魔神镇压,若是不顺,恐怕不仅魔神要重回六界,连尊神都……”
长渊猛地回头冷瞪他一眼,北斗星君不由得噤声,揪着胡子胡乱地焦急跺脚。
天际再次出现一道青色的流光,向着此处疾速奔来,长渊不用看都知道是弈樵。
众人见到弈樵上神前来,纷纷退开。弈樵从灰驴上跳下,踉跄了几步来到长渊面前,面色是前所未有的焦灼凝重:“丫头呢?”
长渊没有回答他,只看着眼前的东皇钟。
弈樵看他神色便晓得事情发展到了什么地步,脸色一下子变了,一口气哽在喉头,吐不出咽不下。
众人皆道有尊神在,镇压魔神便有很大的希望,但只有他们知道,此番曦和与广胤的计划虽有不同,却都是为了斩杀阎烬以绝后患,只要曦和插手此事,不论最后死的是谁,她都活不成。
弈樵良久说不出话来。
长渊见他面色不对,皱了皱眉,想说些安抚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张了张口,却听见他很低地说了一句话。长渊一下子怔住。
“你说,我是不是没见着她最后一面。”
连血液都凝滞。
东皇钟的金光耀眼,除了长渊,没有人听见这句话。
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交锋,也没有人敢说话,只余下紧张绝望的沉默。一切的声音都被东皇钟隔绝,钟里钟外,仿若两个世界。





落神赋 第194章 大结局(上)
年轻男子双眼时而血红时而漆黑,额上青筋暴起,显示其正承受着极大的挣扎与痛苦,十指弯曲,仿佛随时都想穿透自己的头颅。
火焰跳跃在落神涧中每一处泥土、石头,甚至是河水上,东皇钟反射出鲜红的光泽,火苗仿佛来自三途岸边,如同丛簇盛开的曼珠沙华,散发着惊丽而致命的美。
深涧中有风,吹得火苗忽高忽低,忽涨忽落,如被拂动的石蒜花丛。轩辕剑如废铁般插在山崖的石缝中,失去了主人,即便是神器,亦无半点用处。
风掩盖不去男子喉间发出的痛苦的低吼,曦和静静地注视着他,风吹着她的长发与衣袂,火光映在她的脸上、眸中,她已辨不清那究竟是广胤还是阎烬。
倘若此时长渊在此,已经毫不犹豫地用轩辕剑将其斩杀。
倘若她要杀阎烬,并不需要用到轩辕剑。
但她迟迟不曾动作。
曦和立在原地,脚下是灼烫的火焰,那是千万年来一刻不停地摧残不尽木的火,在那之下,原本奔涌的河流已经完全蒸干,化为一片焦土。
在来之前,她的脑子里其实是一团乱麻,但真的看到这一幕,她已经什么都不愿想了。
她稍稍靠近“广胤”,后者捂着额头警惕地后退几步,盯着她,艰难地吐出“曦和”两个字,而自其脖颈下的皮肤忽然浮起血红色的图腾,飞速凝聚至眉心然后消失,“广胤”蓦地低下头,面色一阵变幻。
曦和闭了闭眼睛,踩在虚空上靠近他,伸出手,轻柔却有力地将他捂在头上的手拿下来,轻轻地唤了一声“广胤”,然后另一只手指尖浮起莹白的光泽,点在了他的眉心。
“广胤”的身躯瞬时僵滞,双眸中映着周遭的火光以及他眉心闪烁的那一朵白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曦和抱着他,落至地面,在火焰上方撑起了一片结界,隔绝了灼热的温度,令彼此盘腿对面而坐。
东皇钟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没有人能打扰他们,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他们也看不见外面。火焰覆盖了整片山涧,曾经汇聚天地灵气的落神涧,今日化作一片焦土。
她轻轻地抚摸着广胤的脸庞、发丝,静静地等他醒来。
即便明知醒来的不会是他。
山涧中的风静了许多,仅有微微的,如春风般静谧,却并不令人感到和煦。
良久,火焰变得小了,却并未消失,而是稳定地燃烧在每一寸土地上。
面前的人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眼眸冰红,如凝固了血液的冰晶,剔透,坚硬,没有一丝温度。
曦和听见自己的心跳变得很慢很慢。
对面的人望见她,眼中闪过无数种复杂的情绪,最终平静下来,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如同十万年前任何一个平凡的午后,她在垂满紫藤萝的庭院中醒来,睁开眼便望见他踏着翩翩落瓣,一脉温柔地望着她:“阿妹。”
还是广胤那张脸,仅仅是换了一双眼睛,却仿佛整个人都换了。
事实上也确实不再是原来那个人。
广胤与阎烬的气质都很好辨认,虽是一样的沉稳从容,前者却素来温文尔雅,偶尔透出几分冷漠,却并不妨碍那通身朝气蓬勃的神君气度;后者则冷厉威重,不苟言笑,尤其那对血红的眸子,给那张脸平添几分杀气。前者令人敬重,而后者令人畏惧。
曦和记得,除她之外,阎烬在面对其他人时,极少有笑容。
此时他仍旧如当年那样望着她,她却始终无法如当年那样回应。那声“哥哥”已经滑至嘴边,却被僵硬的嘴唇挡住,说不出来。
阎烬仿佛很能够理解她眼下的心情,伸出手想要触碰她,但在察觉她的退避之意后很自然地收回来,望着她道:“我们很久没见了。”
“有多久?”
“三千年。”
真是意料之中,也是她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曦和下意识地收紧了攥着袖子的手,目光从阎烬的眼中挪开,她忽然觉得难以启齿:“你明明……为什么……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
“因为我爱你。”
确实是很好的理由,她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曦和已无什么想要表达的情绪,只觉得想笑。
阎烬似乎在期待她的回应,因此一直看着她的眼睛,但过了半晌,他的脸上亦不再有笑容,一味叹息:“你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
见曦和不语,他继续道:“即便当初我喝了你的血,你也没有多害怕。”他忽然一笑,眼眸变得幽深,“你不记得,那个时候,你自愿将手腕送到我嘴边,我有多感动。阿妹,你小时候那么怕疼。”
“我现在也很怕疼。”曦和如实说道。
“可惜如今能够享受这种待遇的人不止我一个。”阎烬抚摸了一下胸膛,似是在感受广胤的躯体,“真是嫉妒他。”
相比于他花在阿妹身上的时间与精力,这个年轻的后辈与曦和相处的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后者偏偏就这样轻易地上了这年轻人的钩,还吊得死死的扔不下来。
阎烬的眸中掠过一抹幽光,那是一种近乎愤恨狠戾的神采。身为魔神,他曾立于六界的巅峰,自出生那一刻起他便有他的骄傲,且随着岁月的流逝不断地牢固夯实。他曾经不屑于触碰弱者的一根头发,今日却要栖身于这副身体里,偏偏此人还是阿妹的心上人。
他曾经见过曦和望着广胤的眼神,因此此刻见她看着自己的目光,虽然是同一副躯体,但那种割裂感却愈发清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虽然仍是当年的阎烬,曦和却不再是当年那个跟在他身后,因他的一言一行而喜怒哀乐的孩子了。
曦和望着阎烬的目光有几分警惕,她敏锐地察觉了其话中的含义,道:“哥哥,我爱过你。”她看见阎烬的眼眸亮了一瞬,但很快沉淀下去,他显然知道她还有后文,她继续道,“可那不是男女之爱。我一直把你当兄长,我爱你如同爱父神母神。”
其实这句话简单了说就是,我从未爱过你。
阎烬明白她的意思。
可他并未就此认输:“你确定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曦和毫不犹豫。
“爱是什么呢?你仔细回想一下你与这个小太子相处的日子,如今你对他的关心正如当年对我,而如今你对他的依赖,甚至不如当年你对我的。小时候的你愿意为了我做任何事,阿妹,你不是没有爱过我,你只是忘记了。”
“那又如何呢?”曦和面对着此时的阎烬,竟有些心灰意懒,连反驳的话都不愿再多说一句。
阎烬望着她的神色,方才心头隐隐升起的陌生之感此时已经确定下来,这具身躯分明不是他的,然而这一刻,他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由心脏处传入神经的疼痛。
“其实,你一直在白费力气。白费了十万年。”曦和道。
阎烬不语。
“十万年前,我确实什么都不懂,但我什么都看在了眼里。后来长大了,就什么都懂了。”不理会他的反应,曦和继续道,“父神与母神耗尽一生守护的这片天地,他们珍视六界中一切生灵,而你要毁了它们。”
“你说的很对。”阎烬脸上近乎毫无表情,但仍旧分毫未动地凝视着曦和,那眼中有沉静却复杂的情绪,“当我分裂元神时,并未想到有朝一日,我们会这样见面。”
我还是太过自信,也太过相信你。我以为你永远都是那个小小的阿妹,以为你永远都不懂事,以为你至少会站在我的身后,而不是即便失掉性命也要置我于死地。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一直爱着你,可你已经不在原地。
被阎烬那样的目光看着,曦和忽然有些烦躁,原本不想说的话也就这么脱口而出:“你知道吗?如果我想杀你,根本不用费力。”
“我当然知道。”
“哥哥。”曦和笑了,笑得有些无能为力的愤然,“你应该知道广胤为何设下这么一个局。他年纪这么小,可他知道怎么去爱人。你一直说你爱我,可你的爱,一直在将我往死路上逼。”
阎烬望着她,没有说话。
“当然,我并不需要别人舍命为我做什么,也不需要你的怜悯。甚至相比之下,广胤的选择更令我痛苦,你所做的更不会让我为难。”曦和笑得有些无奈,“可他所做的,至少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是被爱着的。”
这些指责说出口,她觉得轻快了一些,但仍旧感到悲哀。她素来不喜欢废话,但到了这样的时刻,以后可能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便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像个吃了亏不服气的孩子。
她心中懊恼着,然而阎烬在她的脸上话中皆只看到听到了两个字——认命。
他的阿妹不该是这样的。
他也不该是这样的。
是什么让他们忽然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是父神母神的死,是那些因他而死的人,是十万年的岁月,还是现在他栖身于其中的这个人?
“你可以怪我。”曦和的语气终于软化下来,她微微垂了眼,发间的紫藤萝亦无精打采地垂下。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然而不论阎烬做了多少令她痛恨的事,都无法掩盖她辜负他的事实。
“我不会怪你。”阎烬叹了口气,忽然伸出手将她搂进怀里,紧紧地,然后慢慢地放松,贪婪地嗅着她发间的香气,沉默了良久,“虽然很不想用别人的身体来碰你,但我已经没有其他机会了。”
曦和没有推开他。这个人的身上还有广胤的味道,但他是阎烬。
阎烬。
咀嚼着这个名字,她的眼中忽然蓄满了泪。
她微微转过脸,眼泪浸润在阎烬的衣服上,强自压抑了一会儿,重新转出脸来,声音有些哽咽:“哥哥。”
“嗯。”
“我不想自杀。”
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阎烬仍旧抱着她,“嗯”了一声。
她继续道:“你帮我吧。”
几乎没有思考,没有停顿地,阎烬说:“好。”
男子的手落在她的胸膛,心脏的位置。
她闭上眼睛。
皮肤上泛起莹白的微光,如白瓷,如月光。
魔神没有眼泪,他抱着曦和,身后是残败却壮阔的落神涧繁景。
世间不止一个上古神祗,但终究无人能与天地同寿。
落神之地,终究应验了它的名字。
东皇钟自上而下溃散,无数金色的光点并着紫藤花瓣落下,如一场金色的大雨,沉淀在一场长久未醒的梦境。




落神赋 第195章 大结局(下)
光幕在眼前降下,弈樵捂着胸口,强烈的心悸令他几乎无法控制地颤抖。他与长渊第一时间冲入落神涧,却在看见那孑然独坐的黑色身影时皆瞳孔一缩。
天帝与广澜亦冲过来,其余闲杂人等皆被留在外面。
广澜落下地,看见广胤坐在石头上,从石头下方川流而过的河水濡湿了他的衣袍下摆,洗出淡淡的血色。
他再三确认此时广胤的瞳仁是黑色,终于忍不住踏前一步:“大哥!”
他的声音低沉响亮,在山涧中回荡。
而余音荡尽后,因为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而更显得空洞无力。
广胤仍旧坐着,微微垂着头,目光呆滞地落在自己的手上,松散的额发垂落,挡住了他的表情。
广澜看不过去,想要上前将他拉起来,却被天帝制止。后者对他摇了摇头,目光沉痛。广澜不是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现在得到确认,才浑身僵住,忽然用力捂住脸,指缝霎时便被濡湿。
天地间只有断壁中流水潺潺的声响。
弈樵忽然开口了:“丫头在哪儿?”
无人回答他。
他一把抓住广胤的领口,几乎将他半个人提起来,是前所未有的疾言厉色:“她在哪儿?!”
长渊看出了他情绪不对,虽然心中亦疼痛不已,却仍旧保持了理智,拦住他的手臂:“弈樵。”
弈樵没有松手,只紧紧地盯着广胤低垂的眼睛,良久,狠狠地将他扔在地上,蓦地转过身不再看。
他闭上眼。
神识最大限度地延伸至落神涧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超过了这小小山涧的地界,但不论他如何搜寻,这天地间,已经再没有那一抹他熟悉的气息了。
十多万年的朝夕相伴,他看着她出生,看着她长大,看着她走过一切艰难险阻,看着她站在六界的顶峰,看着她渐渐地变得心如止水,看着她终于爱上一个人。倘若换在一年前,他一定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看着她死。然而世事变化总令人措手不及,今日,他却痛恨自己没能见到她的最后一面。
这不是真的。
那么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还消失得如此彻底,如此无声无息。
灰驴八八从云头上踱下来,用脑袋蹭了蹭弈樵的肩膀。弈樵推开它,此时他仿佛拒绝触碰一切有形体的东西,仿佛任何实体的存在感都会令他意识到这里所发生的现实。
——这不是真的。
他在心里再重复了一遍。
八八鼻子里发出一点响声,弯曲前蹄,在弈樵脚边趴下来,半个拳头一般大的黑眼睛缓慢地眨动着,映着寂静的潺潺流水,仿佛源源不断的悲伤。
天帝原本怀揣着一肚子的质问前来,但如今这个景象,却半句也无法问出口。
身为人父,即便往日对大儿子再苛刻,如今亦于心不忍,他拍了拍广胤的肩膀:“跟我回去。”
那个犹如木桩一般的人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握了拳,又松开,幽幽地抬眼,低声道:“她还在这里。我不走。”
这时候连素来嘴贱的广澜都说不出话。
远处,曲镜与渺祝刚刚先后赶至此地。
曲镜望着满目疮痍的落神涧与前方失魂落魄的诸人,脚步定了一瞬,然后快步上前:“怎么样了?”他听不出来,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没有人回答他。
长渊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答案已不言而喻。
曲镜僵在原地。
远处渺祝目露悲色,空气中仍萦绕着浅浅的紫藤花香,花瓣如亮雪飘落,他伸出手,接在掌心。
惊雷划破长空,青天白日骤然暗沉,乌云翻滚,如一块黑色的幕布将整片天空蒙住。大雨顷刻而至。雨点噼里啪啦落下,击打在断壁长石上,枯萎的草木重新展开枝叶,褪去焦黑之色,抽芽,生长。暴雨来得迅疾,整个落神涧以及方圆百里皆遭到冲刷,而随之而来的生机表现为以肉眼可见速度恢复生气的花草灵木,大片大片地蓬□□来,连石缝中都钻出了草叶,遮蔽了大地上激斗后惨烈的伤疤。
豆大的雨点击落在盔甲上,叮叮当当地乱响。青篱将军面色沉沉,卸下腰间武器,单膝跪下。
其身后将领见此纷纷解甲卸器,一个接一个地下跪,黑色的甲胄如潮水蔓延,落神涧百里之内,包围着跪倒了黑压压一片。
天界战后有大祭,祭奠的是无数战殁的英魂。而所有天界子民跪地,敬的是他们举世再无的尊神。
落神涧的雨下了很久,大河在这里重新凝聚,于深涧中奔流而过,仿佛将整个东海的水都抽干。
当六界仍旧沉浸在魔神即将复出的噩耗中难以自拔的时刻,危机已经悄然解除了。
清醒来得太快。
在一群仙僚懵懵懂懂不明所以的时候,天帝于无上常融殿发布旨意:魔神已除,未废一兵一卒。
众仙的喜悦尚未来得及爆发,下一句却是——世间再无尊神。
天界陷入死寂。
天帝并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昭告天下,只告诉了他们尊神与魔神同归于尽,才保得六界永世大安。于是罢朝七日,天界三年禁红。
天地大战以后出生的神仙,基本上都是听着父神母神与尊神的故事长大的,即便一辈子也见不到她一面,也怀着很深的感情。而自下界飞升上来的仙官,则并未对尊神的存在有什么概念,只是位列仙班后耳濡目染,渐渐地才知道尊神在如今天界的地位。此事发生得太突然,没有人见到魔神被杀死的瞬间,也没有人目睹曦和羽化的情形。有些人如丧考妣,有些人则事不关己。切肤之痛是最难以感受到的,大部分的人只是被来自老一辈神仙的悲痛濡染,于是跟着心有戚戚焉。而悲痛只是一部分,相比于魔神已除永绝后患的喜讯,一个人的生死很容易被淡化,即便那个人是他们的尊神。
天界很快步入正轨,甚至笼罩在轻微的难以言明的轻快之中。发生在落神涧的事被载入天界史册,作为十万年来最大的灾难与喜讯,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尚未开始便已经结束。他们没有经历真正的灾难,因此即便认可,也很难切身懂得那样轰轰烈烈的疼痛,只有在那一场交锋中变为废墟的落神涧,在曦和与阎烬死去之后,自北向南从中裂开一道巨缝。灵脉已断,这里终于成为四海八荒最大的伤疤,豁口仿似天堑,深渊幽不见底。
广胤在落神涧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一开始广澜发现他的精神变得不正常,十分担忧便一直陪着他,弈樵亦因曦和之死留在了此地。但大约半个月后,广胤终于开始吃东西,广澜稍稍放下了一点心,便被天帝召回去主持朝局,再过了半个月,渺祝急匆匆地来找弈樵,说了几句话,便将其拖走了。再后来,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广澜一直担心他精神压力太大扛不住,其实在最初的那几日,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他眼里的曦和与弈樵眼中的不一样。弈樵与曦和在一起生活了太久,她在他的眼中是强大而不可撼动的,已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一种习惯,因此事发突然,他根本不相信曦和会死。
消失。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词。
而广胤不同。
自凡界历劫开始,她作为他的师尊,作为他的爱人,永远都关心爱护着他,而他作为一个男人成长,不论她有多强,他心中那一股保护她的欲望都是与日俱增的。他把她当做自己的妻子,他要做一切丈夫该做的事。曦和在他眼中是尊神,是师尊,但更多的时候只是他的爱人,一个普普通通,他要倾尽一切去保护的人。她在他的面前可以随心所欲,可以哭泣,可以脆弱,她也会受伤,当然也会死。
如今这些真的发生了。
广胤之所以是广胤,正因他永远最大程度地运用自己的理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得到,他不会给自己制造幻象,永远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他看见她死了。
就这么简单。简单得掩盖了所有波折的事实,简单得令人招架不住。
广澜以为他精神不正常,其实他知道自己再正常不过了。
他想过死,但神仙没有轮回,羽化就是化作草木甘霖铺洒大地,即便他死了也没有机会再触碰到她,而实际上她已经无处不在了。
他忽然很理解榭陵居。他曾经疑惑,榭陵居要花这么大的代价去令朝华姬复活,一副为了她什么都不顾的样子,为何当初没有殉情。如今他才渐渐地懂了,朝华姬的死是为了让自己的爱人好好活下去,榭陵居自然不会让她失望,即便生命再没有希望,也要每日看着金乌东升西落,而西海之西的汤池中永远都没有了第十只小帝姬。
就像他想要用自己的死换来曦和的生,而曦和用她的死令自己活下去。
其实从结果来看,不论是哪种选择,都是没有选择。
过了这段时期的纠结,广胤便开始回忆自己与曦和相处的点点滴滴。从前不觉得,而一旦细数过来,在他三万余年的时光里,有曦和存在的日子如沧海一粟,却变成了他的曾经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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