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半斤桃园
净明再三确认道:“没问题吗?”然后才笑道,“我先去挑水,你把脚下那堆柴火劈完就行。”
等净明走了,江升平劈了一会儿柴,便觉得手臂酸软,和那天在百炼阁打铁时一模一样。他心中丧气,虽然技巧还在,但力气就在那儿摆着,干不出什么像样的事儿来,便如一个水池,就算倒水的速度再快,水池容量小,终究只是个水坑,永远也成不了江河。
如果真气还在就好了。
这么想着,他不自觉的用真气灌注手臂。
丹田中还是空荡荡的,一丝真气都没有。但当他就要放弃的时候,心念一动,从头顶灵台灌下一股气息来,附在手上,登时压力一轻,斧头好像轻了十斤。
这……这是……
江升平呆了一阵,思维混乱而活跃的跳动着,排除了许多异想天开的念头,终于死死地抓住了那一点真相——
玄典!太玄经!
这不是仙家真气,而是玄气!
这就是当初被江升平斥于妄言,不从天地求灵气,反而从人情求玄气的法诀。
升平霎时间明白过来,绝道之体无法沟通天地,但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只要还有感情,就符合太玄经的修炼条件,一样可以修炼。
纵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可以求己。
霎时间,他真有绝处逢生的感觉。
天无绝人之路……不,天心派无绝人之路。纵然师父不要他,老祖宗还是给他留了一条生路。
眼角在这一瞬间湿润了,两行清泪缓缓落下。这么多天的压抑仿佛找到了倾泻口,情绪如决堤的洪水,一溃千里。他扶着斧头,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在支持的木柄上,仿佛要把这些天背负的压力通过传导压到地心。
这时,身后飘来两句闲言:“你看那个小白脸,当少爷当惯了,才干这么两下活儿,居然哭起来了。”
升平脸色一红,擦掉眼泪,深呼吸几次,平复了激动地心情。重新劈柴,一面抡斧子,一面检视玄气的情况。
他体内的玄气只有一丝,比头发丝还细。但从灵气的修炼来说,有一丝也是入门,跳过感气期,正式踏入炼气期,勉强可以叫做练气一层。有一丝灵气,很多小巧的法术和障眼法就可以使用,他的路一下子就宽了。
从前途上来说,升平欢喜过后,却隐隐担忧。玄典说得清楚,是求七情六欲散发出来的能量,情绪越爆发越好。他能这么快修出一丝功力,应该是那天晚上关在房中,绝望和思念交织在一起,接近极限,才直接打开玄气的大门的。
那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升平这么多年修道,纵然不至于无情,也不是大喜大悲,大起大落的性格,心态平和的修炼收货怕是有限。再说天地灵气取之不尽,人之情绪总有尽数,别说极限爆发,老是喜怒变化也伤身体。
这一道的前途似乎堪忧。
江升平突然暗道:我也太愚蠢了。这一道是老祖所传,挂在摘星殿做至宝的,怎会技止此耳?我想到的,老祖自然早早想到,在经文中必指有明路。我不回去参悟经文,琢磨内蕴,摸索自己的道路,反而在这里胡思乱想。这不是南辕北辙了么?
想到这里,他不再想之后的事。专心熟悉体内一丝玄气,考虑如何运用。
虽然只是一丝气息,连炼气期一层都勉强,但到底是仙家法力,比武者内力更精纯百倍,运用输了之后,抡起斧子如摇动纸片,端的轻松随意。
正劈柴,背后又有和尚经过,指指点点道:“你看那小子,放着小少爷不做,居然来劈柴,够多么犯贱啊。”
升平听后不觉生气,倒觉得好笑,暗道:这些人的脑子都想的是什么啊?奇蠢无比,奇俗无比。果然庸人自扰之,不必理会。
净明干活回来,见升平早早把柴劈完,惊讶非常。于是一上午的活儿提前做完了,两人都很轻省。
到了中午,两人一起到前院吃饭。升平才知道白色的叫馒头,黄色的叫窝窝。净明只能吃窝窝,他可以吃馒头。纵然他将馒头分给净明,净明也不受,道:“寺里的规矩向来如此,你今天破例给我馒头,我吃顺了嘴,回头你走了,我又吃回窝窝,更咽不下去。”
升平无言可对。
到了下午,升平不再干活,而是在寺里转了一圈,查看了一下地形。
对,他就是要跑。
之前不跑是没有机会,他身体太差,墙也翻不过去。现在有了玄气翻墙轻松许多,就是有人追上也有应付的办法。不跑还等什么?等着骗局揭穿了大打出手么?
江升平听说,俗世势力最大的是官府。这小庙恐怕没什么势力可言,只要跑出去,他们还能出来抓人?
探查清楚之后,他打算拿点馒头和衣服走人。毕竟是凡人了,不能像以前那样潇洒,种种事情都要考虑到。
至于去了外面怎么生活,那只有慢慢再说。先逃出这囹圄才是。
当天晚上,江升平挤在小柴屋里睡觉。反正最多就两日功夫,他也不怕委屈。
只是现在这个位置,他在里侧,净明在外侧,他若趁夜晚逃跑,非得跨过净明不可。需要想法子将位置换过来。
今天晚上还不急。
睡到半夜,升平突然听到轻轻的响动,眼睛微睁,就见净明静悄悄爬起身,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太玄经 第37章 三十五
升平等他出去,缓缓从稻草堆上坐起来,若有所思。
净明半夜出去做什么?莫非他也要逃跑?
虽然看白日的举动,倒看不出来,但也说不定他早就想逃走,他有的是时间准备,可能比自己准备的宽裕多了。
若是他要逃走,升平可要准备了,明天早上同屋的跑了,他还在,岂不招人嫌疑?说不得一起跑了罢。当下他也蹑手蹑脚的出门,跟在净明后面。
江升平没练过专门的轻身功法,但是练剑的时候学过步伐,百丈高崖任意回翔。如今虽然修为不再,凭着一丝玄气,身法依旧轻盈矫捷。
今天晚上月色一般,天上有一半积云,月亮也只是月半,藏在云层后面时隐时现。好在净明动作慢,目标也不小,跟踪起来不算困难。
看净明的行进方向,不像是外出。毕竟柴房就靠着墙外,绕过厨房有一处矮墙,江升平自己选择翻墙的地方就在那里。
净明却是一路向西,穿过几个院子,来到一座大院子里。
这院子十分不同,迎面就有一面雕刻精美的影壁墙,只是年深日久,雕刻都残破了。绕过影壁,就见院子十分朗阔,青石砖铺地,对面三间北房黑瓦白墙,红漆柱子,比寺中其他建筑高上一筹。
升平闪在墙后,就见净明冲着大屋合十行礼,然后转向东方,对着一面墙来开架势,练起拳脚来。
这时云层散开,月光照在他身上,一招一式看得清清楚楚。就见他一时出拳,一时踢腿,正在练一套拳法。江升平从小练剑练气练法术,倒没练过拳脚,不过见识不少,以他的眼光来看,净明出招也算有力,只是脚步虚浮,姿势别扭,杀伤力有限,也不知是拳法的问题还是他练得不对。
一套拳法打下来,净明累得呼呼喘气,坐在地上休息。
江升平想了想,还是走了出来,开口道:“刚打完拳不要立刻休息,走几步缓缓筋骨,不然伤身体。”
净明唬了一跳,跳起身来,道:“你……你怎么来了?”
江升平道:“刚刚惊醒了,看你不在就出来看看。”
净明这才松弛下来,接着叮嘱道:“今天晚上的事,可不许告诉别人。”
江升平点头道:“那个自然。”
站在他身边,往东边墙看去,只见墙上排列着百来个符号,每个都是人形,作各种各样的姿势。他这才恍然,道:“拳谱。伏——虎——拳。”旁边有这套武功的名字,他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
净明点头,道:“这是暮山寺的一个重要之处。伏虎拳挂在方丈室外面……”他指了指身旁的大屋,“那是方丈室。以前有方丈的时候,只有立下功劳的弟子才被允许进来学习。后来没有方丈了,大家都可以进来看。但我不可以,所以晚上来偷偷练。”
江升平道:“一个寺院连方丈都没有吗?那个胖子不是监寺么,他怎么不做方丈呢?”
净明道:“做方丈要衙门批下来,衙门说我们这样的小寺哪需要方丈?听监寺师叔的意思,那些人是要钱,监寺师叔不肯给,因此一直没有正名。”
江升平道:“这也行?这么说你们寺里人人练武了?看不出来啊。”
净明道:“他们有机会练,但练了两下练不出来就不练了。我不能练,每天晚上偷偷练。”
江升平啧了一声,道:“有机会的不想做,想做的没机会。世间的事越发稀奇了。”转而仔细看壁上的文字。
壁上的图画线条相当简单,但大体上的意思升平看明白了。他本来就聪慧,基础好起点高,以道家顶级宗门子弟的身份看凡俗武功,如同精通乐理的大师看一首简单的小调,轻易看出其中门道来,道:“这套武功不错。”
净明道:“不错?可是我练了好久,没觉得不错,倒是觉得手腕隐隐作痛。”
江升平道:“练伤了?那可坏了。你怎么练的?我看看。”
净明拉开架势,打了几拳,升平一怔,笑了起来,道:“不是这个练法。”
净明心中不爽,道:“我看人家练拳的,都练得关节粗大,拳骨磨平,虎口带茧,哪像你细皮嫩肉?你也没练过吧,怎么敢说我练错了。”
江升平道:“我没练过拳脚,但知道你练得不对。你说这套武功有几招?”
净明一怔,道:“我早数过了,有一百六十二招。”
江升平笑着摇头,道:“不是,是三十六招。要这么看,第一招是起手式。第二招开始,第三四个图形是第二招的两种变化。第五个图接着第二招,也就是第三招。第六七八个图是第三招的三种变化。第九个图是第二招变化成的第三个图形的后招,第十个图是……”
净明听得目瞪口呆,见他如数家珍,又是惊异,又是不信,道:“你怎么能知道?信口胡说,不然你练练我看看。”
江升平道:“行啊,你退开。”说着挽起袖子,把下摆撩起,系在腰间。对着墙壁一个姿势一个姿势的摆起来。
净明先还将信将疑,接着不由好笑,原来升平每个动作都是停顿的,对着图画摆完了,站起身再摆下一个,不由大笑道:“你这个照图学动作,三岁小孩儿也会……”
话音未落,升平摆完最后一个动作起身,身子静止,突然呼的一声,一拳击出。紧接着拳招喷薄,如行云流水,连绵不断。黑夜之中但见身影闪闪,拳风赫赫,半边场地全是他的拳脚影子。
净明在旁边看着,刚开始见拳风猛恶,如同看见一只猛虎俯冲下山,虎啸之声,声震百里,不数招之后,拳风一变,如一金刚罗汉半路杀出,怒目庄严,拳脚之下,将那饿虎打翻踩下,威风凛凛,如堂前伏虎罗汉。虽然只是一人打拳,竟打出了百人难敌的声势。他不由神驰目眩,心神摇动,难以自持。
远远地,一白衣男子冷眼旁观,突然轻叹一声,道:“原来如此,道体碎了,道胎还在啊。”
自来练武也罢,修道也罢,都是内外两种资质。一是根骨,二是慧胎。慧胎包括悟性,也包括心智、毅力、性情种种。一管内,一管外。只有悟性,根骨孱弱固然不可,根骨出色,人其蠢如牛也是不能成功的。
只是根骨易测,慧胎难量。再加上除非特别愚蠢,一般人过得去,只要根骨出色,修炼都是不慢的,因此世人重根骨而轻慧胎,以致许多性情聪慧者被埋没。反而佛家重悟,出了不少有大智慧的高僧。
江升平却是千年难遇的道体道胎双极品。道体不必说,道胎也是出于慧胎九品以上的极致,因此悟性绝顶,像这样凡俗界已经算的中上的武功扫上一遍,立刻融会贯通,常人难以理解。
“亏了天心派作死,毁了这上天生成的瑰宝,便如完美无瑕的玉璧打碎了一半,若非如此,放他成长,几百年后真是我妖族大敌。”白希圣眉宇暗沉,“就这样也不能放任。一是不能叫他知道自己的好处,二来……还是要控制过来。”
白影一闪,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边,江升平收拳直立,玄气一冲,脸上红潮立刻退了,呼吸也平稳下来,也算做到了“气不长出,面不更色。”
他对净明一点头,道:“就是这么练,你先练着,我进去看看。”说着转身走进了方丈室。
留下净明目瞪口呆,不住道:“他怎么做到的?他怎么做到的?”
进了方丈室,就见屋中满积灰尘。墙角挂满蜘蛛丝,陈旧的气味扑面而来。
江升平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要进来,或许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
也不是吸引,而是一种异样的感觉,甚至有些心惊肉跳。
方丈室其他的家具早已经破烂,江升平甚至怀疑,是不是有完好的早给戒圆搬走了,因为剩下这些实在不配放在方丈的房间里。唯有正中一个佛龛还完好,上面甚至盖着黄布,用一块石头压着布角。
升平一呆,立刻被压角的那块黑黝黝的石头吸引了,那毫不起眼的扁长如夹板一样的石片,在他眼中光彩如无暇美玉。
“莫不是……天外陨铁?”
升平爬上桌去,将黑石抱在怀中,细细抚摸,喜不自胜。
能让天心派弟子看上眼的宝贝,自然珍贵至极了。天外陨铁是极为珍贵的炼器材料,况且这块品质还那么好。宫楼中也收藏了几块陨铁,品质最好的也不过和这块平齐,且至少比它小一半。玄思真人本来答应,取了那块陨铁的四分之一,让他炼制本命法宝,现在虽然再不可得,却在这里遇到这么大的。
正自爱不释手,因为压角石被取下,盖住佛龛的黄布缓缓落下,露出里面一尊雕像。
江升平呼吸一停,惊道:“这是……”
过了好一阵,升平搬着那陨铁出来,道:“快回去吧。天要亮了。”
净明收拳,擦了把汗道:“好。”
升平回到房中时,脸色还有些难看,静静地坐一会儿,心中暗道:这里不能住了。
太玄经 第38章 三十六
第二天,升平就开始做准备。跟着净明出门干活的时候,升平往厨房里转了转。
众和尚虽然打心里烦他,但到底没撕破脸,见他进来,除了有嘴碎的不阴不阳的说了两句,其他人都对他视而不见。
升平略转了转,把情况记在心里,他发现白馒头被好好地放在笼屉里,数量有人查点,窝窝头搓在簸箕里,没人管。
如果要弄到足够的干粮,窝窝头才是明智的选择。
江升平舔了舔嘴唇,心中颇为烦恼。虽然才吃了几日烟火食,他已经能分辨味道好恶,这都是与生俱来的本事,不用学习。放着白馒头不吃,吃回窝头,终究有些苦恼。
不过他还算意志坚定,知道出逃要紧,饭食好坏,并非最重要的。
等到饭做好,端出去的时候,厨房有一段时间的空白期,那时候再动手。
看好了情况,江升平正要出去,就见一个高胖和尚进来,叫道:“停一下,停一下。”
升平认得这和尚是厨房的伙头和尚戒痴,和戒圆是暮山寺唯二的俩胖子,就见他小跑着进来,道:“都停手。今天中午有贵客到来,给我仔细了。你,你,你,你——”他指了几个和尚,都是伙上的主力,“你们四个不必做大锅饭了,专门预备精致斋菜。”
说着,他进了里间看备料,连声叫道:“这怎么行?青菜豆腐,豆腐青菜,这哪有细致斋菜的样子?快……”他四周看了一圈,指向净明,道,“现在去圩邑,买好材料。什么香菇、口蘑、冬笋、粉丝,什么好买什么。快去,两个时辰回不来,我打折你的腿。”说着拿出一袋子钱,塞给净明。
净明答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活计跑了。
戒痴道:“去个人,把他的活计干了。净澄,别躲了,就说的是你。”
净澄一脸晦气,道:“那个小白脸呢?他昨天不是挺积极的?今儿怎么不见踪影了?”
倒有几个人看了一眼,确实没见到江升平,只是他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见了也就不见了,没人在乎。
升平正在往前面去,他倒想看看,到底来了什么重要人物。
来到俗世以来,他成日与和尚为伍,只觉得众僧人俗不可耐,差点要对整个凡世产生偏见。他是真心想看一看,在俗世之中的上层,到底有什么样的风华人物存在。
出了庙门,就见戒圆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和尚,有他认识的净虚在内。三人面上的恭敬神色,是升平从没见过的。
净虚一眼看了升平,喝道:“你怎么出来了?这是你来的地方么?”说罢哄苍蝇一样哄他。戒圆也回过头来,瞪着他。
就在这时,只听阵阵丝竹之声传来,戒圆立刻把要出口的话吞了下去,叫道:“来了,来了。”
升平一眼望去,见茫茫的雪地中,来了一队人。前面两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两个身披软甲,腰悬宝刀的官差。后面一堆人却是打扮完全不同。
江升平仔细一看,吃了一惊。原来后面那些人都是道士打扮。他在天心派中也是这样打扮的,只是这些道士看着不如山上的同门飘逸,一样的道袍穿起来有些灰头土脸,或许是凡间风尘大,衣料又不如山上轻薄的缘故。
那群道人有拿着笙,有吹着笛子的,悠悠扬扬,吹打过来。正当中有一乘四人肩舆,上坐着一个老道,一手支着额头,正在冲盹儿。
江升平远远看着,那道士面目模糊,心中一动,想起了师父,心中酸涩。虽然这道士和师父完全不同,但能有一丝让他怀念的意思,便心生好感。
那队人马眼见冲着暮山寺来了,突然一停,队伍整个停住。戒圆心中一紧,道:“怎么啦?怎么啦?”
队伍之中,跟在肩舆旁边的道童轻轻唤道:“师父,师父。”
那老道身子一动,猛地直起头来,道:“到哪儿了?”
那道童道:“快到暮山寺了,您看——”
那老道哦了一声,接着疑惑道:“暮山寺是什么?不是去善承寺么?”
那道童笑道:“您老忘了?暮山寺也是您要去的一个地方。大雪下了之后,按照往日的经验,都是妖邪齐出的时候,城外所有的村落,聚点都要巡视一遍。您老人家今天的行程是在暮山寺吃,善承寺睡。”
那老道远远地看见暮山寺灰突突的围墙,前面零星站着的几个和尚,心中一阵腻味,道:“什么吃睡?破庙有什么可吃的?走,直接去善承寺。”
那道童连忙到队伍前面传话。不一会儿队伍一停,丝竹之声也渐渐止歇。一个差官骑马过来,叉手道:“仙师,您老人家不去暮山寺,万一那里出了妖邪……”
那道士嗤之以鼻,道:“有没有妖邪我还不知道?”说着一伸手,另一个道童递上一个罗盘。他伸手在罗盘上一抹,道:“你看,假如那边有妖邪,这罗盘就该……”
只见罗盘一亮,中间的指针滴溜溜一阵乱转,最终指针指向暮山寺。
众人面面相觑,那官差道:“仙师,这是……有妖邪吧?”
远远的看着队伍停下,戒圆暗骂一声,道:“又是这一套。嫌我们庙小,要去善承寺打秋风。”
却见那队伍停了一阵,没有像预想中的转向,反而继续往这边行来。丝竹之声再次悠悠扬扬的吹过。
江升平从没听过人间的乐曲,其实天心派中是缺少音乐的。只有程太岳会吹笛子,焦长真会弹琴。据师父评价,二师兄的琴声如同噪音,大师兄稍好,但也配不上天心派的格调,叫他们闭门自乐就好,少出来现眼。因此江升平童年和少年从未有音乐陪伴,这时听丝竹声音,倒也觉得挺好听的。
他忍不住问道:“这位是什么人?为什么出来要吹吹打打的?”
净虚斜了他一眼,并没回答,反而戒圆哼道:“没见识?什么叫吹吹打打?只吹了,你看打了么?朝廷规定,五品以下的仙官出巡不得动锣鼓,只许丝竹。这位向阳道长才是九品仙官,也就是这样了。”
江升平哦了一声,心道:原来是第一大势力朝廷的人。不过到底他是道士,你们是和尚,和尚迎接道士,有必要那么积极么?
戒圆喝道:“来了——给我仔细点,招待好仙官,上份儿的赏钱今天我拿定了。”说着队伍已经到了寺前,戒圆忙一脸堆笑的迎上去。
净虚不忘回头瞪视江升平,道:“去去去,你后面去,寺里正有大事,你算怎么回事儿?”说着跟了上去。
江升平本来也没想凑热闹,往后退了几步,就见三个和尚一脸笑容上去迎接。他从没见过人能笑成这般摸样,完全不像高兴,但嘴咧的弧度很大,每一条皱纹都在挤出笑容。
谄笑?
这就是所谓的谄笑啊。
在凡间真的能见识不少东西。
大堂内,已经设下了一大桌席面。虽然没有酒肉,但是各种精致的斋菜已经摆了满桌。
那向阳道人坐在正坐,两位官差坐在左右下手,戒圆打横相陪。
等菜上齐,戒圆端了一杯清茶,正要开口说话,就见向阳道人用手掩口,道:“我说,咱们行程是怎么安排的?”
旁边的道童道:“是在暮山寺吃,在善承寺睡。”
向阳道人咳嗽了一声,道:“贫道觉得,不妨换过来。在善承寺吃,在暮山寺睡。来,跟我去善承寺,走快点还来得及午饭。”说着起身就走,身后众道童哗啦啦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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