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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林家兄妹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宛舟
甚至有一次,宝钗因林妹妹行酒令时用到了西厢里的词,“良辰美景奈何天”,便去劝诫了她一番,让她少看些杂书,以免移了性情。而林妹妹却只因宝钗此举大受感动,说道:“细细算来,我父母去世的早,又无兄弟姐妹,我长了这么大,竟没一个人像你前几天那样教导我。”
这一番话,听来、想来何其心酸?原本林府将黛玉托付给贾家,便是觉得黛玉丧了母亲,贾母能教她一些闺阁女儿之事,可整本红楼梦里又何曾提过这个?林锦齐心中唏嘘,面上却不显露,只是淡淡的笑道:“外府纵是再好,到底也比不上自己家里遂心顺意的。”
黛玉笑了笑道:“也是这么个理儿。”
林锦齐又问道:“我观妹妹之气色,似有不足之症,可有好好调养了一番呢?”
“哥哥不知,我这病原是胎里带来的,也不管吃了多少药,总不见好。”黛玉叹气道,“如今我也没法子了,凭它去吧。”
“妹妹这话便没有道理了,要说到人的病势,虽说有时吃药无用,却是与心情相关。若是长期郁结于心,不思饮食,哪怕吃再多的药也是无用,若是心怀开阔,不拘一格,便是不吃药,却也能渐渐好转。”
黛玉一愣,她又如何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是不料与这哥哥才见了两面,他便能一语说到关键之处。
早先听闻父亲从五服之外过继了一子,她虽然惊讶,却也能够理解,毕竟林家不能在这一脉上便断了香火,再者,她也是能相信父亲的眼光的,想必挑选的那位哥哥亦是人品才学超群之辈,而今日一见,更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林锦齐又道:“妹妹可知,我今日为何做了那一出,毫无情由的便去给薛姑娘赠字?你可是觉得我失礼了?”
黛玉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她心中确实是这样想的。
“宝兄弟不过是玩闹,特特的给你取了一个表字,可又怎知这表字不是随便乱取的?常言道,女子许嫁,笄而字之。你一个女孩儿,尚未出阁,何苦取一字来?退一步说,他的玩笑之言,又哪能真的做表字了?可知这表字是极为重要的,定要至亲之人才能取。你年纪还小,不知其中轻重,只是那薛姑娘未必不知,却一口一个‘颦儿’,不知是何居心?我今日此举,便是自己脸面不要了,实际上是在劝告薛姑娘。纵是你不当一回事,就怕被有心人听去了,用之大做文章,说严重一些,此事甚至于你日后的名声有碍。”
黛玉呆了一呆,她虽然知道这事有些不合适,却不曾深思过。
又想到宝钗今日的脸色,心下悟出几分来,但终究不忍以恶意揣度,叹道:“哥哥既然如此说,以后便再也不如此了。想来宝姐姐也并非故意为之,只是这样叫着更显亲密。”
林锦齐心中一叹,却并不明说,只是道:“也有可能,只是你日后注意一些,也别让他们这样浑叫了。”
黛玉点点头,不料这位哥哥这般的关怀自己,心中感动,起身拜了一拜,道:“哥哥苦心至此,我心中感激不尽。”
林锦齐连忙伸手扶起她,叹道:“说来,这也是缘分了,我今日便与妹妹说些掏心的话。我原是平民出身,幸而父亲能够赏识,认我为子,这也是我的造化了,父亲于我之恩,犹如再造,我心里岂有不感念之理?在家中时,父亲常与我念叨起妹妹,一腔爱女之心昭然若揭,我如今又身为妹妹的兄长,自然尽我所能护佑妹妹。父亲常说,若是日后你我兄妹能相互扶持,也就不枉他一番苦心了。”
黛玉听完这一番话,又是感概,又是触动,更是想起许久未见的父亲,思及往年里父亲待自己的一番苦心,不觉怔然落下泪来。
林锦齐见黛玉落泪,连忙拿出帕子,亲自给黛玉擦了眼泪,柔声道:“妹妹这是哭什么呢?快别哭了,倒像个花猫儿似的。”
黛玉听了,破涕为笑,又有些羞涩于自己又哭又笑的模样,垂了头道:“也不怕哥哥笑话,我向来可叹自己竟无一个兄弟姐妹的,从前也有个弟弟,只不过长到三岁便去了,每每念起此事,心中伤怀。如今,竟能与哥哥有这样一番缘分,心中实是欢喜。”
林锦齐笑道:“只要妹妹不嫌弃我愚笨就好。”
黛玉忙道:“哥哥这是说的哪里话,哥哥之聪慧,常人难及,又何必自谦至此。”
闻言,林锦齐笑眯眯地道:“妹妹这话可是哄我了,只是我明知你是哄我,心里却也高兴。”说着,林锦齐还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黛玉把头一歪,抿出一个笑来,“本就是真心话,我哪里是哄哥哥呢?”
林锦齐大笑,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黛玉的头发,说道:“妹妹既然这么说,那为兄就受之不恭了,只是这事,还要多与妹妹说一说。”
“哥哥请说。”
“这‘颦儿’之称有所不妥,你们年纪尚小,不知轻重也是有的,只是为何外祖母她们也不曾说过这事呢,你可曾想过?难道她们竟也不知这其中的道理?”
黛玉也蹙了眉,思索起来。





红楼之林家兄妹 第5章 踏上归途
“女子待字闺中,你如今取了表字,居于贾府内,是个什么道理?更兼之,我竟发现你是与宝玉同居一屋的,岂非于理不合?可外祖母做此安排,又是怎样的心思?”林锦齐隐晦地提醒道,“难不成父亲与外祖母早就有过口头之约?只是就算如此,在事情不曾定下来之前,也不能这样失了礼数,以免日后生变,于你名声有碍。”
黛玉不过九岁,仍是小孩子心性,还不曾认真地想过日后的婚嫁之事,如今听得林锦齐这样的一番话,羞赧的同时,又不觉暗暗心惊,摇了摇头道:“我与宝哥哥……不过是兄妹之情。更何况,父亲若有此意,也应早些告诉我才是……恐怕此事并非如此。”
林锦齐的手指轻轻地叩着桌面,“不错,父亲可能是有这样的想法,但也不过是一个想法而已,未曾定下,否则你我二人怎会丝毫不知?贾家如此行事,实在不妥。你日后与宝玉相处,还要多注意些才是。”
黛玉一惊,连忙点了点头。
兄妹俩本在里间说话儿,并未留人伺候,此时紫鹃端了茶水上来,搁到桌案上,“林公子,姑娘,说了这么久的话儿,用些茶吧。”
说完,紫鹃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林锦齐端过一杯茶,抿了一口,润润嗓子。
红楼里面,紫鹃对黛玉的忠心是无可置疑的。黛玉原本从林家带来的雪雁,在红楼里的存在感完全比不上紫鹃。
可这次接黛玉回林家,他并不想让黛玉带紫鹃回去。
紫鹃到底是贾家的丫鬟,他并不愿意黛玉再和贾家有任何牵连,哪怕紫鹃再忠心,也是留不得的。
念及此,林锦齐放下茶杯,问道:“妹妹来外祖母家原只从家里带了一个嬷嬷和丫鬟,外祖母定然是给妹妹又指了人的,此次回去,妹妹打算带上她们么?”
黛玉想了一想,说道:“别人也就罢了,只是刚刚的那个丫头,名叫紫鹃的,我平时一应诸事都是她伺候,已是习惯了。”
“我瞧着那紫鹃是妹妹房里管事的大丫鬟罢?不若这样,还是就带上我们林家的人回去。至于紫鹃,就让她留下来照顾房里,也好放心些,这样可好?”
黛玉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应下了。
林锦齐又与黛玉说了一会儿话,嘱咐了一些关于行程上的安排,黛玉也都一一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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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林锦齐因在船上着实损了一番身子,便在贾府内多歇了几日,见了府内众人。只是林如海的病情经不起拖延了,而他们在路上还要很是耗些日子,在贾府歇了三日,林锦齐便准备启程回扬州了。
一大早,黛玉披上披风,一一拜别外祖家众人,贾母搂着她“心肝儿”的叫着,宝玉更是满脸的不舍之色,揪着贾母的衣角问道:“老祖宗,林妹妹只是暂时回去一趟吧?还会回来的吧?”
贾母拍了拍宝玉的手道:“傻孩子,你妹妹只不过暂时回家一趟儿罢了。”
宝玉又跑过来抓住黛玉的手,黛玉因此前林锦齐的一番言语,已觉不妥,微微皱了眉,到底也没挣脱开,只听得宝玉说道:“妹妹可要早些回来,我等着妹妹。”
黛玉看了一眼林锦齐,也不直接作答,只是道:“你且宽心罢。”
宝玉闻言,以为是林妹妹答应了自己早些回来,放下了心,仍旧是依依不舍的道:“妹妹路上可要小心,千万保重身体,我心中会挂念妹妹的。”
林锦齐见此情景,虽不言语,心中却在盘算,他是决不可能再将妹妹送回贾家了,贾宝玉注定只能失望了。
黛玉点点头,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温声道:“宝哥哥不用送了,风大,快些回去吧。”
宝玉固执的摇摇头,“不行,不行。我不回去,我要看着妹妹。”
黛玉亦觉无可奈何,叹一口气,转身离去,风将她的披风刮起,在空中打了个旋儿。而宝玉就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这背影。
林锦齐将黛玉扶上软轿,黛玉倾身进入轿中。直到轿子渐行渐远,连个影儿都不见了,众人皆在劝他回去,宝玉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回了府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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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二人坐上了船,此番回程上,黛玉一心挂念家中父亲,自是归心似箭,只是京城至扬州水路遥远,纵使再怎么心急,也得在船上颠个许久。
想到自己与父亲已有几年未见,黛玉不由得心中酸楚,双目含泪,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江水。
林锦齐缓步走至黛玉所在的船舱内,便看见了黛玉暗自垂泪的情景,却只是默不作声地站在黛玉身后。
黛玉犹自出神,未曾发觉,直至回过神来看见林锦齐,吃了一惊,忙问道:“哥哥何时过来的?”
“刚刚过来的,想着来看看妹妹,不成想却看见了妹妹在哭。”林锦齐温和地笑了笑,理了理衣袍坐下来,开口问道:“妹妹何事伤怀?”
黛玉有些羞赧,垂了头道:“思念父亲……故而伤怀。”
“妹妹心思细腻,多思多虑。”林锦齐感叹道,“这也并无不好,只是容易伤身啊。”
黛玉自懂事以来,也知道自己有些多愁善感,容易思虑过重,母亲因病身亡、入贾府后更甚,旁人也经常劝着自己,只是自己寄人篱下,处处不便,难免便多思多想,心中常常伤怀不已。
林锦齐柔声道:“妹妹原是至情至性之人,多愁善感也是难免。只是有一点,我须提醒妹妹,落泪除了伤及自身外,竟是毫无用处的,又何苦来哉?”
黛玉忙用帕子按了按眼角,轻抿出一个羞涩的笑,“这道理我也明白,知易行难罢了,倒是让哥哥费心了。”
林锦齐微微一笑,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毕竟红楼里的林妹妹标志性的东西就是眼泪,一时半会儿也是改不了的。如今最要紧的,是将黛玉先接回家,远离了那乌烟瘴气的贾家,想必黛玉的眼泪也会少很多。
只要黛玉不再因为自身处境而时常伤怀落泪,再请名医过来好好调养一番,一定能养好黛玉的身体。
至于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说的让黛玉一生不见外人,不听哭声,林锦齐全然不放在心上。红楼里有了他这样大的不确定因素,早已不是原来的红楼了。管他什么木石前盟,只要黛玉今生不再与宝玉纠葛,又如何用一生的泪来偿还前世的情?绛珠仙草也不会泪尽而亡。




红楼之林家兄妹 第6章 一番陈情
又过了两月时间,这艘船终于行驶到了扬州渡口。
渡口风大,林锦齐嘱咐黛玉披件披风再出来。两人弃舟登岸,渡口早有林家的马车来接,归去家中,林如海一早得了信,知道他们会在今日到达,早已等候多时。
黛玉先前离家时,林如海虽然因亡妻之故多有伤感,却毕竟还是身体健朗的。可数年不见,乍然归家,只见父亲形容消瘦,面色憔悴,不由心中悲戚,声音哽咽,唤道:“父亲!”
看见愈发清瘦的女儿,林如海也眼中含泪,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髻:“我的玉儿。”
林锦齐见这两人伤感过甚,微微叹了一口气,开口劝解道:“父亲妹妹纵是久别重见,也要当心着身子,相见原是喜事,该高兴些才好。”
林如海叹了一口气,伸手拭去黛玉脸上的眼泪,柔声道:“我儿长大了,在外祖母家这么多年过得可还好?”
黛玉不愿让父亲伤心,便只道:“外祖母一向疼爱我,哪会过得不好呢?”
林如海点点头,看向黛玉的眼中充满了疼爱之情。林锦齐却不愿意让林如海再次将黛玉送回贾家,便对着黛玉道:“妹妹一路舟车劳顿,先下去换了衣裳过来。”
黛玉看着自己一身的风尘仆仆,点点头,自回房里了。
林如海平复了一下心情,看出来林锦齐是故意将黛玉支走,便温声问道:“何事?”
林锦齐撩了衣摆,跪下道:“但求父亲一事,不要再把妹妹送回贾家了。”
林如海一惊,问道:“为何?”
“妹妹在贾家过得实在不易。”林锦齐叹道,“贾家虽是妹妹外祖家,到底也是寄人篱下,多有不便,我见妹妹在贾家多受欺凌。另外……儿子因晕船之故,在贾家小住了三日,这三日下来,心中暗惊,贾家气象已是不足也。”
林如海听他之前的一番话,犹在沉吟,听到这后面一番话时,已是变了脸色,“贾家气象不足?此话当真?”
他煞费苦心挑选的继子自然不是寻常之辈,林锦齐这话绝不是胡言乱语,再者,林锦齐原是初入贾府,便能说出此话,可见问题有多么严重。
林锦齐慎重地点了点头,说道:“若非这事与妹妹关联甚大,儿子也不愿意妄言。贾家宁荣二府中,本以宁府为长,如今竟似处处以荣府为先。儿子只不过在京城呆了几日,便多次听到宁府之中荒乱无度的传言,可无风不起浪,想必宁府里的作风确有问题。荣府中,老太君偏爱幼子,大房处处被二房压制,那宝玉竟是越过了兄长,隐隐有成为荣府继承人的兆头。儿子愚钝,却也知道长幼有序的道理。高门大院中,若是长幼嫡庶不分,最易生祸乱。”
顿了顿,林锦齐继续说道:“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可贾家空有爵位之封,如今入朝为官者皆无业绩,小辈中更无才干出众之辈,只有一个宝玉颇有诗才,却终日在闺阁厮混,贾家只怕是后继无人。贾家赫赫扬扬已历百载,府中奴仆成群,主子们养尊处优,每日里的开支十分庞大,却无甚进项。如今,出多进少,恐怕只剩了一个空架子。若父亲身体无恙,能去京城一窥,便知道儿子并非胡诌了。”
说完这些,林锦齐沉痛道:“若不是我眼瞧着妹妹在贾府里多受欺凌,儿子也不愿意说这些大不敬之话,只望父亲多多考虑,别再将妹妹送入那虎狼之地。”
林如海这一惊非同小可,林锦齐口口声声都在说黛玉在贾家受人欺凌,甚至说那地方是“虎狼之地”,便可见一斑。只是黛玉对着自己却什么也不说,林如海又如何不知自己女儿的性子?想必是怕自己忧心罢了。
“还有一事。”林锦齐犹豫着道,“父亲可有将妹妹许给宝玉表弟的念头?”
林如海闻言,皱了皱眉。他不是没有动过这个念头的,毕竟贾宝玉系贾府玉字辈嫡孙,又深受长辈喜爱,身份地位尊贵。更兼之贾府乃是黛玉外祖家,贾母一向疼爱黛玉,黛玉若是嫁过去,也是能得贾母照拂的。
只是他也是有过这个念头而已,事实上,林如海也不是很满意贾宝玉。
这么一个千娇万宠长大的公子哥儿,生于闺阁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听说最是喜欢和家中姐姐妹妹在内阁厮混,形容举止都有些女气,这一点让林如海很是不喜。
男子汉大丈夫,自当顶天立地,护佑妻儿,这么一个满是脂粉气的公子哥儿,他如何放心将爱女交付给他?
林如海板了脸道:“休得浑说,你妹妹年纪还小,女儿家的名声又最是要紧,禁不得胡言乱语。”
林锦齐却道:“可父亲不知,妹妹在贾家与宝玉一向同吃同住,同起同卧。男女七岁不同席,他们又只是表兄妹,贾家竟然这么不避讳,不知是何居心?我见妹妹住在贾家里,婆子下人们多有不敬,我不过是小住了几日,便听到那背后有人嚼舌根的,说妹妹本不是贾家正经的小姐,却是刁钻刻薄,爱使小性儿。我听着尚且气愤,何况妹妹?父亲明鉴,下人奴才是最会见风使舵的,一个个的看主子眼色行事。若是贾家真的看重妹妹,他们又岂敢胡言乱语?”
“荒唐!”林如海闻言一愣,顿时大怒,“好一个贾家,好一个贾家!”
他背着手来回地踱步,满目怒容,想到自己疼到心坎里的女儿,自己当时千般万般的不舍,将黛玉托付给贾家,可贾家就是这么照顾黛玉的!
林锦齐没有说话,默然地跪在地上。
“快起,好孩子,你能这般挂念你妹妹,我很放心。”林如海将林锦齐扶起,却不再多说贾家之事,而是径直往书房去了。




红楼之林家兄妹 第7章 父女相叙
黛玉回到房里换好了衣服,便听到了下人传报,父亲正在书房里,说是要见自己。
收拾了一番后,黛玉便往父亲的书房处去了。林如海正坐在书桌内侧,身体明显有些不虞,却强撑着执笔在纸上写着什么,眉头紧锁,间或便要咳嗽两声。
“父亲。”黛玉盈盈一拜。
林如海见到女儿,眉头舒展,连忙过来扶她起身,又携着她一起坐下,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发髻,温声道:“这一路上路途遥远,可累着了么?”
黛玉歪了歪头,抿出一个笑来:“不累,想到要回家,要见到父亲,又怎会觉得累呢?”
“好孩子。”林如海的脸上满是疼爱之色,又叹息道,“原是我想差了,总是觉得我平日里要忙于公务,你留在家里无人照料,便想着将你送去外祖家,好歹你外祖母还能照顾你一二,也有姐妹能陪你一同玩耍。只是在别家里到底比不上自家遂心顺意的。”
黛玉叹了一叹:“父亲……”
林如海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怕我忧心,故而不肯告诉我实情。可我细心想想,以你的性子,肯定会觉得有寄人篱下之不便,继而多思多愁。可到底你是我女儿,我又怎会不知呢?”
黛玉没有说话,垂下了头。
“傻孩子。”林如海摸了摸黛玉的头发,“是父亲没有思虑周全,却苦了你了。”
黛玉连忙摇头,看着林如海如今清瘦的脸庞,心中悲戚:“父亲别说这话,父亲的心里自然是为女儿好的。”
林如海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这事,转而问道:“玉儿,你跟你哥哥可相处得好么?”
他们父女俩原本亲密,自然是不拘任何话题。在林如海的心目中,黛玉才是最重要的,虽然林锦齐是他相看了一年的继子,心中对他也很满意,只是到底也比不上黛玉在他心中的分量。
说到林锦齐,黛玉的脸上便带了一丝笑意:“哥哥很好,待我也很好。”
见黛玉这幅模样,林如海的心中哪有不明白的,心中十分宽慰。林锦齐是很优秀,他可以放心将林家交给他,可最重要的,还是他对黛玉如何。若是他们兄妹俩能和睦相处,他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你哥哥见识过人,处事周到。你以后遇事,若有拿不准的,便多去问问他,多听听他的意见。往后将林家交付给他,我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说起这个继子,林如海的脸上亦有骄傲之色。
林如海顿了顿,慈爱地看着黛玉,继续说道:“只是我的身体一日不比一日了,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你生来便体弱多病,我和你母亲不知寻了多少名医,给你吃了多少药,总不见效,此番你去了外祖母家,住了三年,身体却见着更弱了些,叫为父如何不心疼?我终是不能护你一世,若有一天我也去了,谁给你作主?”
听得林如海如此说,黛玉的心中大痛。她本有个聪慧清秀的幼弟,可惜养到三岁便没了。后来,她又丧了母亲,已是让她有些承受不住了。若是父亲去世,林家也无亲支堂族了,当真要只剩她孤伶伶一个人了么!
“当初母亲和弟弟还在时,就在这儿,母亲给父亲磨墨,父亲便教我和弟弟写字。”黛玉泪眼迷蒙地看了看书房,“父亲总说,希望我们将来为人正直、明辨是非。而母亲总说,不求我和弟弟能有什么大造化,只望我们能平安顺遂长大。”
林如海呆了一呆,看了看书房。仿佛多年前的情景重现一般,书房里的四个人影温馨和睦,款款细语的爱妻,欢笑无忌的稚子,一家四人其乐融融。
黛玉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缓缓地道:“那年冬天里,弟弟跟我说,开春后便一起去放风筝。可恨的是那年的天儿反复无常,骤冷骤热的,弟弟还年幼,便染了风寒,他才三岁,脸烧得通红,却撑着不肯哭出来,最后就这么去了。还有母亲,母亲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不能看着我长大嫁人了,她实在放心不下我……”说到此处,黛玉已是泣不成声,“父亲,我求求您,您不要再抛下女儿了。”
“玉儿,我的玉儿……”饶是林如海,也不由得在女儿面前落了泪。
多年来,他只顾着自己的丧爱妻幼子之痛,日复一日的消沉。
那时一连失去了两个至亲,他的心中尚且痛不能抑,而当时的黛玉只有六岁,心中又该是何等痛楚?那时,他决定将她送至外祖贾家,却未曾想过黛玉的处境,毕竟是寄人篱下,而那荣国府又不比林府家风清正,人口简单,反而人数庞大,关系复杂,哪怕黛玉有史老太君护着,可那史老太君毕竟年纪大了,黛玉又只是外孙女,哪能顾及到每个细节?黛玉的年纪又小,不懂人情世故之复杂,这三年来,想必黛玉过得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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