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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主角早就看穿了一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蒹葭伴酒
银六咳了两声,道:“我捡了个新成员过来,威猛的不行。手被绑着就把一个壮汉的胳膊给砍了,那血滴的忒可怕,这家伙面色变都没变。”
女孩子扯着殷绝的胳膊好奇的打量了他几眼,插嘴道:“那算什么,有十一匕首用的好吗?十一说要把你救出来,应该把绑你的家伙给干掉了吧?”
银六干笑两声。胖七靠在墙边烤着火,懒洋洋的说:“杀人算什么本事,我们可是小偷。收人就收呗,反正老十死后我们人手也不够了。三哥,你看呢?”
被叫到的高大少年将手中的鱼递给雀斑,转过身问他:“你有父母有住所吗?”
银六道:“别问了,银头发,没姓没名,肯定是流民。”
胖七阴阳怪气:“哟我说你今天怎么突然带人入伙了,果然是看在是银发遗族的分上啊。”
三哥道:“我们是盗贼团伙,偷东西的,你愿意加入吗?”
他转头看看殷绝,殷绝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他点了点头,说好。
三哥于是说:“行。我们这按入团顺序为名,不按年龄。你排十二,银字有小六了,你就叫白十二吧。”
烤鱼的时候,银六凑过来给白十二指认人。唯一的女孩子称呼是妹九,雀斑的那个称呼是雀四;年龄最大的是三哥,有十六了。其他人年龄都相差不大,在十二三岁上下徘徊。占着其他数字为名却未出现的人大多已经死了。
银六说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看向殷绝,银六发现后一乐:“你总看十一做什么?”
白十二眨眨眼,他自己说不太清。只模模糊糊的觉得自己在一片混沌中,但偏偏周围的事物都很真实,火会烫,雪是冷的,气温也低,咬在嘴里的鱼撒了盐和孜然,还蛮好吃;这一切都并不像梦境。
银六说:“哦,你是看他杀了那两个人,挺威风的是吧?你不知道,他加入我们是半年前,妹九在巷口捡来的,那时候他一身都是血,可吓人了,当初还是我给他找的医师。三哥说他是从地下武斗场逃出来的,那个地方打的好得了贵族老爷欢心就会赏赐姓氏,可单单是武力高还不是危险,还有敌人;要我说,最了不起的还是魔法师,那才是凌驾在贵族之上的强大呢。”
听到魔法,白十二心里微微一动。
说了一大堆还没得到回应的银六瘪了瘪嘴,从胖七手里接过了烤好的鱼。他说:“你话比十一还少,真不好玩。”
白十二埋下头去专心啃鱼,他穿的是银六的鞋子,衣服是殷绝的,靠近了篝火身体被烘的暖洋洋,一派舒适;当小偷大概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加入团队的同伴们穿的都还整洁得体,食物也不错。他只顾着盯鱼了,没看到之前一直在注视着的殷绝抬起了头,黑的发亮的眼睛紧盯住了他。





然而主角早就看穿了一切 第10章 梦·零零十
投注在身上的视线太过明显,白十二勉强把自己黏在烤鱼上的视线抬起。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火光在所有人身上笼了层橘色。胖七在专心致志的烤着鱼,他的动作熟练,看上去是团队里的厨师担当;殷绝架着腿靠在在角落里,视线偏向桥洞外寒冷冰冷的夜空,篝火的暖色火光烘的他侧脸轮廓分明,但偏偏看上去像一具难以被融化的冰雕。白十二鼓着腮帮将嘴里的鱼肉慢吞吞的咀嚼着,视线刚偏上另一边,就恰巧撞上了老三朝向他看来的笑意。
被喊做“三哥”的高大少年明显是这个小团队的头头。和其他人都不同,他已经完全发育了,无论是身高、凸起的喉结,还是冒出的胡茬都和其他还算孩子的少年完全不同。现在这只成年鹌鹑走了过来,代替银六的位置和他说了些话;大致是问如何被人贩子绑架的,之前做什么营生来养活自己,有没有同伴之类的。白十二低着头盯着保暖的小皮靴一言不发,他根本就没有之前的记忆,老实说,他缺乏现状真实性的感悟。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老三面上没有表现出被冒犯的不满。他和蔼的吩咐道:“你和十一住一起,以后也和十一组队行动。该教的十一也会教给你。”
银六不满了:“为什么他不是跟我一起?我可以教他。”
老三:“因为他的银头发?”
银六说:“我在奔原城长这么大,还没遇到一个发色跟我一样的人。要不是这次中了招,我根本不知道还有另外的同族。”
烤完最后两条归属自己的鱼的胖七抬了抬眼,尖酸的说:“得了吧,谁不知道银发是只能活在阴沟里的老鼠,两条肮脏的老鼠混在一起只会被猫叼了去的。”
银六瞪他,胖七嘻嘻的笑起来。
老三将手按在银六肩上,制止了他要冲上去的行为,他声调平稳的说:“老十死后十一就没搭档了,你照例和雀四一队。”
银六皱皱眉:“我不想和那个胆小鬼一起。上次他害我差点被别人发现。”
雀四蜷缩在阴影里背对着他们,即使遭到同伴的谴责也一声不吭。白十二注意到他的脚边放了一副吃的干干净净连接完整的鱼骨。
胖七嘿嘿一笑:“别什么都推脱到雀四身上。我看是你自己没啥用。”
老三说:“那就和胖七。你单独行动再出这次的漏子怎么办?”
银六不吭声了。篝火旁小心翼翼的挑拣着骨头,竭力保持学来淑女姿态的妹九忍不住开口了:“我可以和十一一起呀。”
银六的眼神亮了亮企盼的看向老三,结果依旧被一口回绝了:“不行。”这次老三连理由都没给。妹九瘪瘪嘴,眼睛扑闪两下就要哭,泪水都氤氲到眼眶中了,但是她抬头一看,老三半个眼神都没给她,只得默默把眼泪憋回去,继续一小口一小口的抿鱼肉。
这帮少年偷盗团的住所并不是桥洞。想来也是,银六话唠归话唠,倒是也不至于见面没多久就把人往真正的老巢领。在把吃完鱼的残渣往火里一扔,叉鱼的木棍收拾起来扔桥洞角落,再将水扑灭篝火,他们一队人踩着星光往回走。
现在还未到宵禁的时辰,街上人迹稀少,但零零落落的还是有晚归者。他们行至一处偏僻的岔路口,老三扬扬下巴示意白十二跟着殷绝,分道时银六小声叮嘱:“明天是时光领主的安息日,教会会给平民开放。早上教会见,一定要来。”
白十二跟在殷绝身后,夜色寂静。砖墙和雪地在月色下反射出一种安静的银白色,路上并无灯火,白十二只跟着殷绝黑色的背影在静谧的巷道中行走,只觉得心底一片宁和的熟悉和踏实;就像他曾经和同样的人穿行过夜色一般。
沿外城区边界的一片就是由木板和油毡布搭成的贫民区,即使在寒冷的冬季,这里也并未点燃一点火星,成片的浸在黑暗中。窝棚间的空隙很窄,积雪早就化成水和泥土混成烂泥地了。他们从小道穿行过的时候甚至还能够听到窝棚内不加掩饰的*碰撞声和呻吟。殷绝领着他拐进一间位置偏僻的窄小隔间,屋顶上积了雪,难以称得上是房屋的居所看起来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殷绝让白十二在屋里坐着,自己出去轻巧的跃到屋顶上扫雪去了。
但窄小的房间难以找到能够称得上的是座椅的地方,角落铺了稻草,一层亚麻布铺在上面,大概那就是所谓的床。雪天稻草和布料都发潮了,被褥摸上去也是湿冷无比。白十二在角落中发现了一盏油灯,但油已经用尽了。
殷绝很快就回来了。他看似漫不经心的往床榻上一坐,双腿交叠,撑着下巴看向白十二;在白天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沉默和低存在感荡然无存,就像一条盘踞在自己领土上的毒蛇。白十二惊觉在白昼时关注了他甚久,竟一点也未发现这个少年人周身危险气息。
他不由后退了一步。殷绝微微一笑,问道:“你从哪里来?”
白十二不知如何回答,但这次不能沉默下去了。他谨慎的摇摇头,回答:“我不知道。”
就像早已知晓白十二的一无所知,殷绝没有讶异,继续说道:“奔流城镇中只有银六一个冰龙遗族,你大抵是从下面的村庄中被找出来的。他们为什么向人贩子要求五个银发少年?”
白十二问:“你怎么知道是五个?”
“我是怎么知道的啊——”他面前的少年挑了挑眉,面容在一片漆黑中模糊不清。白十二没由来的觉得他就像一根生在黑暗中的刺,殷绝忽然站起来,他来不及后退,就被对面黑色的少年按住了侧颈。他的呼吸一滞,就听到对方含着笑意,似是威胁又带着一丝慵懒的调子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从何处来?”
他问的不是白十二的来处。
他僵在原处,对方的手已经撤开。温热的气流亲密的呼在敏感的脖颈上,但只此一息,殷绝黑色的头就远了开来。他重新靠在了稻草床上,道:“冰龙遗族——前任王族后裔,改朝换代后快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当初多尊贵现在就多卑贱。行了,不早了,睡吧。”
白十二没有动。
“怎么,嫌挤?”殷绝道,“也就是这个晚上,明天就不用回来了。”
明天就不用回来了?
他满腹疑虑,但却缄口不言,老老实实的弯身爬上床。睡姿好的话这处简陋的地方还是可以安睡两个人的。身旁就是他人的温度,在冬季这无疑是个避免过于寒冷的好选择。随着温暖游离而来的还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他停了一停,问道:“为什么我们和其他人是分开来住的?”
殷绝道:“你知道老十是怎么死的吗?”
白十二没说话。他和新同伴相识未有多久,这个人的死就已经反复被提及了几遍。
“贫民区嘛,底层人住的地方。那次活动,被自佣兵发现了;他们理所当然追往的是贫民区,然后——”殷绝在黑暗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如果不是分开居住的话,死的就不止老十一个人了。”
白十二想起岔路口刚熟识的同伴分开而行的方向,只有他们两个是往贫民区的方向而去的。消化完这个事实,他低声说:“你和我会是他们当中最先死的。”
在呼吸都要被冻住的漆黑中,殷绝低声的笑了笑。他半撑起身子,按住了白十二的心脏处,道:“不,只会是你。”
老三的心思明摆在那,大概是觉得狡兔尚且三窟,他们这些鸡蛋当然不能放到一个篮子里。最晚加入这个少年偷盗团的新人自然被当做了挡枪消难的炮灰,毕竟小偷绝对不是什么干净的正当职业,做坏事也迟早得到惩罚。夜色逐渐安静下来,连续两个命门被扣住,虽然接触时间短暂但白十二还是有些愤恼。他偏过头,注视着身旁呼吸渐缓少年的侧脸轮廓,伸手就去要扣他的脖颈,但手只来得及伸到对方面前,就被尚还闭着眼的殷绝势如闪电的擒住了。
“速度太慢。”殷绝懒洋洋的阖着眼,“拿这种速度去做贼,会被人剁了手。”
握住腕关节的手掌温热。白十二挣了挣,没挣脱。他忍住一口咬过去的想法,道:“你放开。”
殷绝睁开眼来。他们靠的本来就近,殷绝忽然的睁眼吓了他一跳,在黑夜中对方黑色的瞳仁被该融在环境中的,但偏生白十二将那双璨如星子却又暗如夜空的眸子看的一清二楚。殷绝看向的并非是白十二的脸,而是方才他触过的那一块侧颈。几个呼吸后,殷绝失去兴趣般的松了手,道:“真厌恶白十二这个名字。”
白十二首次没有将自己关在沉默里。他在心底预备好了一场战役,于是他没好气的将话语如同劈下来的刀剑一般吐出:“我对你的名字也没好感,什么‘殷绝’,难怪他们全都只喊你十一呢。”
殷绝倒不像预料中的那样被惹怒了。半天没得到反击的白十二悄悄探起了身,对方像是已经睡去。预备着战一场的白十二觉得自己又吃了一个暗亏,却只得暗暗的吞回去。他根本就摸不太透殷绝,最开始觉得该冷淡不近人情,但私下里也倒说了话;乍一眼看上去觉得危险,但熟悉感却并未消弭。他刚合上眼,脑袋里却冒出了一个莫名的念头,梦里原来是可以睡眠的吗?
在漆黑中时间逐渐流逝去了,白十二的呼吸趋于和缓。殷绝悄无声息的翻身坐起,探了探白十二的脉搏,指尖咻的燃起一团细小的火光,光照下白银发色的少年面容清晰柔和。殷绝安静的看了会儿,并指凝出薄薄的冰刃,俯身贴近少年人陷在被褥中白皙纤弱的脖颈,他的呼吸和锐利的刃锋一起贴近动脉,停了片刻。半晌之后,殷绝无声的碾碎了抵在动脉上只消前进一刻就可以染上鲜血的冰刃,融化的水滴自指尖滴上熟睡的少年脖颈。
白十二不安的皱了皱眉。
殷绝直起身,闲适的将手上冰冷的水抖去。灭了火光,挑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侧身躺下了。




然而主角早就看穿了一切 第11章 梦·零十一
夜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雪,直到清晨还没有停。白十二醒得早,他们从贫民区出来,重新踏上石砖地的时候天色尚且熹微。但没过多久教堂的钟声就响了,天空和雪一样是苍白色,到达礼拜堂的时候雪还在下,但陆陆续续的,衣着朴素整洁的平民从四面八方涌来进入教堂。银六正站在门口,看到白十二的那刻他冻得有些发红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
“这边!”他跑过去拉起白十二的胳膊就将他往教堂内带。殷绝沉默的跟在他们身后,他又变回了一言不发存在感薄弱的十一。白十二抬头看了看教堂高耸的屋檐,那上面已经覆了一层厚厚的白色。他们穿行过大门口宽大的拱廊,两侧高立着夹有壁龛的石柱和放有雕像的门道;冷天泛白的光透过彩窗玻璃倾入,和厅堂中长明不灭的烛火一起交映在厅内橡木漆椅上坐满了的平民身上。来晚了的平民秩序井然的挤在厅堂后,他们穿梭过密集的人群,在角落不明显处妹九探出头来冲他们挥了挥手,他们在被同伴占据了的位置处坐下,白十二才注意到整个团队的少年们大都聚齐了。
白十二有些惊讶。银六笑嘻嘻的贴近他,道:“平时安息日睡懒觉都不够,我们肯定是不会起大早来的。但是这次不同,加伊德修士会前来,教导未举行成人礼的平民识字。更重要的是,”银六压低了声音,但却克制不了话语中雀跃的兴奋和期待,他就像在吐出一段禁忌但美妙的咒语,“他是个初级魔法师。”
魔法师——对于他们这群看起来还较为体面的小偷来说,身份相差又岂止是云泥之别。就算对于行业正当的平民来说,也难以有与刚入门的见习魔法师攀谈的机会。商贩敢于在背地里斥责城主定的税收,调侃贵族们的八卦和情妇,但对魔法师却唯有崇敬。
此时序乐已经奏起,些许的窃窃私语顿时齐喑。白十二一一扫视过穿着黑袍的神父和衣着蓬袖白色长裙的唱诗班,停在最中心高大宏伟的神像上。
他本该在踏进穹隆的那一刻就为之叹止的。毕竟神祇的雕像在环绕的烛火和穹顶之上透进来的一束天光中尤加震撼;但是人太多了,尤其是在进来的那一刻,本来跟随在身后的殷绝一个错身就挡在了他的面前。
而在随意一瞥后延迟性的直面,神像依旧庄重宏伟,然而白十二却并未被震撼住。他好奇的打量那尊雕刻精细的神像,神像神情冷漠俯视众生;他的身后同飞鸟一样,展开着一对巨大的翅翼,神祇头上戴着柳条、枯枝和果实编织的桂冠,他一手高举者由两条蛇交缠而上,顶端停着一只展开双翅的飞鸟构成的法杖;脚边则放了一只倾倒的水壶,水流正从其中汩汩而出。
“时光领主,流动之神。”坐在身侧的殷绝说,他的嗓音在唱诗声中低不可闻。他就像是知晓白十二不了解、并且需要这些常识一般,慢条斯理的说,“大部分流动的事物都归他主掌,例如航运,商旅和时间。奔原城信奉他,并期待从这位神祇中得到庇护。”
唱诗声温暖低缓的环绕着全场。但白十二却莫名的感觉肢体发冷,他将殷绝的话听进了脑海,却丝毫不敢偏头看他。殷绝的语气轻松的像在随意的讲述一个故事,但是白十二无法确定他是否真的是随意。
毕竟白十二不知道的这一点是常识。而很少有人会将常识当成谈资,尤其是在众人皆肃静绝非是聊天的场合。殷绝的语气,又确确实实是在讲解。
他身侧的人微笑着将手掌覆在了白十二的手背上。白十二克制住自己缩回手的动作,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的手真凉。”殷绝压低了的嗓音里带有少年人特有的明晰,在唱诗声的应和中让白十二想起阴暗丛生青苔的石缝间流淌出来冰冷的泉水。但这份清澈下隐隐的带着些调笑,殷绝的指尖若有若无的轻挠过白十二手背时,白十二直视着前方,反手狠掐了一把殷绝的手腕,将之狠狠扇开。
殷绝收回了手,没再说话也没再做什么。唱诗班的歌曲已经停息,奏乐也安静下来,神父开始祷告。神父威严磁性而饱含感情的祷告声回荡在教堂内,白十二却一句都未能听进去。他悄悄的侧目用视线余光瞥视殷绝,少年嘴角没有笑意,侧脸表情冰冷僵硬,如同之前话语里的调笑是白十二一时的错觉。
祷告结束便是拜礼,大厅内足有整个街区的平民起立,在一片窸窣声中,殷绝低声道:“抬头。”
白十二下意识遵从了殷绝的指令。
头顶光影迷幻颜色绚烂的穹顶壁画就这样直接突兀的撞入白十二的脑海。
穹顶以大面积的白色和金色为底色,边角则绘有小片的深紫和黑色。白金的底色上绘画着云朵和立于云朵之上的诸神,他们姿态各异,一部份举起法杖指向黑暗那段。深紫和黑的底色上则涂绘着亡灵和雾状的黑暗生物;而在穹顶扇形垂落的穹隆处,绘着彩色的人形。图案太小人形太多,白十二抬首的时间又过于短暂,根本不足以看清细节处的人形动作。
厅堂中的群众已经完成了拜礼。白十二跟随着他们坐下,神父开始宣信和读经。
殷绝道:“那是创丨世图。”
随后他缄默不言。白十二脑袋中空茫一切,虽然好奇但不敢询问。他将双手握拳置于膝上,试图摆出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听神父读经。对于不识字的所有平民而言,宗教经书是他们熟悉到可以背诵的唯一书籍;而信奉的神明流动之神的传说,是他们自小长大以来最熟悉的故事。
但白十二却没有丁点关于这些常识的记忆。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能竭力将神父的讲经内容记入脑海。非常幸运,今天神父所讲就是自创丨世开始的诸神旧经。
天地间最开始只有混沌。但在无限的混沌中,秩序诞生了。秩序即是光明,秩序亦是世界,世界内生灵繁衍,最初的那批生灵即是衍生出各个种族的神明。于是人类,精灵,矮人和侏儒诞生了。但世间有光即有影,有归于秩序的神明便亦有企盼混乱的神明。四大种族和神明同在之时被后世称为第一纪元中的“乐土”,然而在第一纪元末期,神明征战,世间接近末日。战火尚熄之时,未堕亡的神只皆离开此方世界,从此人世间只遗留下了神迹和传说,无神的第二纪元开始。诸神的堕亡和撤离导致世间秩序紊乱,被神抛弃的各族信仰崩坏,那段冰冷漫长的时期被后世称为“荒芜期”。
秩序不稳,混沌亦滋生出了被称作是“魇”的众多黑暗生物。魇因混乱而生,以恶与绝望为食。荒芜期时意志凋败的大陆无疑是魇们最好的温床,它们寄居在阴暗处,悄无声息的腐蚀本就孑孓而行的灵魂。族群和族群之间,同族和同族之间疑窦同邪念泛生,最开始是内战,接踵而至的是族群之间的战争,再接下来,就是黑暗生物的直接入侵。
如果说诸神的抛弃对大陆的子民而言是黄昏,那么在混战之中,黑夜降临了。这段最黑暗的时刻被划分为第三纪元。无论是人类还是精灵,矮人亦或侏儒,都只能面临挣扎着应付突然出现的新的、未知的敌人。这是真正的末日,内战和族群之间的战争有利益,有*,所以再激烈也能够揣摩;但魇不同,它们生于混沌,喜爱混乱,它们的存在原因便是混乱和破坏。直至最后的生灵在绝望中向诸神祈祷,转机才在最后和希望一起来到。
神父将旧经合上,虔诚且悲悯的垂下眼在空中划出斜线向下再绕回原地的圆圈。
“时光领主啊,愿您的旨意成全,我们依然在灾难之中,请您赐我们时间和四季。但愿如此。”
群众以同样的动作在半空中绕了一个圆,低念道:“但愿如此。”
白十二跟着他们的手势慢了两拍,好在也没有人关注他。随后就是较为自由的解疑,忏悔,奉献和诉讼,他一句也未听清,他恍若沉进海中,流淌过耳际的只有空旷滞缓的水声。他抬起了头直视穹顶,光从天眼处洒进,平滑的铺在诸神之间与黑白之间。
白和金即是衍生出诸神万物的秩序,那么紫和黑大约就是混沌。在旧经上语句晦涩不明的交代中,是神明先抛弃生灵才有全大陆与“魇”的“暝夜之战”;但留存下来的人类史书中依旧信奉赞美最后才出手帮助的神明,甚至在绘画中,所谓的创丨世图描绘的也是神与魇的斗争。
或许对于人类而言,磨难也是创丨世的一部分;也或许这份历史已经遥远到成为神话了。
“十二,十二。”
银六用手肘捅了捅白十二,放低的声音里全是压制不住的兴奋,“你看,加伊德修士来了!”
白十二慌张的平了视线,顺着银六的指示往布道台看过去。
一个青年正在和神父谈话,他披着一头干枯的金发,脸上没有笑容,颧骨凹陷,看起来削瘦而严肃;但很年轻,绝对不超过三十岁。他穿着深靛色的外衣,并非是会衣,也绝非是法袍;白十二注意到他的肩侧绣了一只立于枯木上的秃鹫。他和神父说了几句,神父转过身示意群众中的未成年人跟随着修士前往偏厅。
人群中的孩童和少年们发出一声小小的欢呼。
妹九“啊”了一声,停在雀跃的潮流中回过身来就想要扯殷绝,后排陆续有小孩子推推搡搡的挤过来,殷绝让了一让就顺势避开了妹九。妹九有些失望的瘪瘪嘴,顺手就扯住了贴着墙壁站在一边想要等白十二的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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