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错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安迪可可
他偷偷瞄瞄潘启文阴晴不定的神色,最后说了一句:“我跟你回潘家集之前,就看她象是在发烧的样子,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只怕她现在连药也不肯吃的!”说完,他赶紧逃也似地飞奔上马而去。
路上,文四不无担忧地问道:“大少爷,少奶奶真发烧了?我怎么不知道?哎呀,小清也没让我请医生啊,这可怎么办?会不会小清已经找了霍夫曼?明天这么多事,少奶奶能撑得住嘛?”
黎昕嘴角一抖,略微有些慌乱地道:“额,我都说了象是,是不是真发烧了,我也不知道!”
文四瞪大了眼,吃吃地道:“大少爷,您,您是骗少爷的?”
被揭穿了,黎昕这会儿倒镇定起来,他撇撇嘴:“天一就是嘴上硬,你刚才那些个问题,保管你家少爷也正在想着,而且,保管他今晚睡不着觉!哼,咱们连夜赶路,他想睡个好觉?”
当他们一大早赶到少城,文四话未说完,便被叶蕴仪一脸落寞地打断,文四禁不住说道:“不是少爷不肯来,而是少爷让大少爷来与关大鹏见面,说是,说是给自己留个余地!”
叶蕴仪眼中一亮,已明其理,不由点点头道:“嗯,这样也好!”
她抬起头来,急切地看向文四:“你家少爷,他,可好?有没有按时吃饭?他手上的伤有没有换药?这么热的天,有没有人提醒他,纱布不要包了反而好得快?”
文四忙道:“少爷一切都好,手上的伤华大夫有给他换药,也没包了,吃饭都是黛儿小姐和大少爷守着他吃,还有叶老爷子
,听大少爷说,好象叶老爷子面前,少爷倒规规矩矩的。”
叶蕴仪安心地点点头,又满脸期盼地看着文四,毫不掩饰地问道:“他,可有问起过我?”
乱世错爱 携手并肩(十九)
文四一愣,这话,可不好回答,不由低垂了头,眼角余光中,只见叶蕴仪眸中的星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她神情萧瑟地挥挥手,示意文四下去。
文四暗暗叹口气,转身向门外走去,刚跨出门槛,却突然听到“哐当”一声,似有杯碟落地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怒叱:“一大早,送什么咖啡!”
文四一惊:这、这不是少爷的声音吗?
他怔怔地抬头向前方看去,只见潘启文一阵风似地卷了进去,随即是“呯”的一声关门响,前方廊檐下,只留下小清傻傻地拎着个托盘,呆呆地看着地上被打翻的咖啡杯。小清身后,是若有所思看着这边的黎昕。
门内,叶蕴仪一脸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只见他一身素白,胡子拉茬,眼窝深陷,她还没来得及心疼,那只满是伤痕的手已探上了她的前额,先是手背,再是手心,叶蕴仪莫名其妙地看到他放下手,原先紧绷的眼神一松,却又一脸懊恼地低咒一声:“该死的黎昕!”
叶蕴仪小心试探地唤了声:“启文?”
潘启文却又抓起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她手上也已拆了纱布,指头上涂了淡淡的黄色药水,那些伤痕在药水下沟沟壑壑,与她原来纤细白嫩的手大不相同,他的眸色转深,却又一把甩开她的手,鼻子里轻哼一声:“丑死了,等下就不要跟那些洋人握手了!遏”
叶蕴仪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伸出手,犹疑着抚上了他的脸,一脸心疼地道:“不是说不过来了吗?又赶了夜路?还没吃早餐吧?”
她转头向门外一迭连声地叫道:“小清,去给少爷端点早餐上来。”
潘启文沉着脸,别开了头,走到床边,两下蹭掉了鞋,直直地躺下,,一把扯过薄被盖在身上,侧身朝里而卧。
叶蕴仪跟过去,站在床边,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先前是我考虑不周,你让黎昕来是对的,这样,总要给自己留点余地。”
她在床头坐下来,手扶上了他的肩:“你先休息一下也好,不过,你先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
见他不吭声,叶蕴仪转头看了看窗外,她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叹口气:“那你先睡吧,时间不早了,我得到前面去了。很多事,还得跟梅家兄妹交待一下。”
床上的人却呼地一下坐起身来,咬牙切齿地叫:“叶蕴仪!”
叶蕴仪眨眨眼:“嗯?”
潘启文猛地一把将她扯倒在床上,用胳膊圈住她,恶狠狠地叫道:“天都没亮,去什么去?陪我睡觉!”
叶蕴仪也顾不得刚梳好的头,将脑袋往他怀里一拱,闷闷地道:“我知道天还没亮啊,可是,你这么凶巴巴的,又不理人,我以为你不待见我,只好出去啊。”
头上的人又没了声音,只听到两人重重的呼吸声,叶蕴仪不知他到底想做什么,刚想抬起头来,却又被他重重地摁了下去,她再抬,再被摁下去,只听头顶上潘启文没好气地叱道:“知道我不待见你,还不好生伺候着,还只想着往外跑?”
叶蕴仪鼻子里一酸,委委屈屈地道:“我都不知道哪里惹到你了,怎么伺候?”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他的手忍不住伸向她的发际,却又缓缓收回,轻哼一声:“自己想!”
叶蕴仪抬起头来,定定地看向他,犹疑着道:“我要黎昕晚三天处理日本人的事,你是知道的了,难道,你是因为这个将爹娘的事迁怒于我?”
潘启文嗤道:“叶蕴仪,你当我是你,那么是非不分、黑白颠倒?”
叶蕴仪悠悠地呼出一口长气,再无了先前的小心和隐忍,神情中只余了满满的委屈和伤心,她红了眼,轻声道:“那天,我斥责文四道,‘少爷心中伤痛,需要发泄,但这却不是人人都可意气用事的时候!’,启文,你以为,看你伤看你痛,我心中好过吗?你以为我不想在你最难受的时候陪着你吗?你以为,我人不在你身边,心里就没有伤你所伤,痛你所痛吗?”
“我只是想着,你心中伤痛,需要发泄,那么,你尽管去发泄,我来给你善后就是;我知道,你定想陪爹娘最后一程,那么,我就将这些纷纷扰扰全都揽下,让你安安心心陪着他们。”
“你说得对,我也愧对爹娘,但我知爹娘对你的期望,所以,我也想在这些事安排好后,才敢再去见他们。”
叶蕴仪眼中的泪再忍不住大滴大滴地往下掉,那滚烫的泪水一下子灼慌了潘
启文的眼,他急急地抬手去抹她眼角的泪,却越抹越多。
她抽咽着道:“是,我是你的妻,可你的身份是什么?你的身份是少帅!在这样的时刻,你可以只是以人子的身份去尽你的本分,可我却必须站在少帅夫人的角度来尽我的本份!”
潘启文又急又疼,他一把揽过她,轻轻地吻上了她的额头,喃喃地道:“蕴仪,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
叶蕴仪却撑起身来,一巴掌拍上了他的肩头:“你说,我所思所想,是一个少帅幕僚的身份,还是你的妻子的身份?”
潘启文捉住她的手,将自己的唇贴上她的手心,一迭连声地道:“是我说错了!蕴仪,是我浑。”
叶蕴仪眼中精光一闪,她一把推开他,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幽幽地道:“你都知道,还那么对我?!我就知道,你就是报复我以前那么对你是不是?可是,以前你也有不对啊,你也做错了很多事,才会生了那么多事啊!可这一次,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般对我?”
潘启文眼皮一跳,这旧帐翻起来,可没他好果子吃!
他急急地用手肘撑起身来,另一只手从后面去扳她,她却拗着不肯回头,潘启文焦灼地伸长了脖子,想要去看她的眼,却见她紧闭了眼,只有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潘启文的心也跟着颤起来,他急道:“你又扯从前那些事做什么?”
潘启文叹了口气,从后面搂住了她,急急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就是、就是别扭一下,我就是,就是想让你陪着我,这样的时刻,我、我......”
说到这里,他突然蛮横地冲口而出:“我爹娘都没了,你还不让我撒下娇吗?”
整个室内一刹那是一片寂静,叶蕴仪眨眨眼,再眨眨眼,又伸出双手将自己双颊紧紧按住,终是将止不住向上翘起的嘴角死死压了下去,只听身后潘启文恼羞成怒的低吼声传来:“叶蕴仪!”
叶蕴仪心中暗叹,这个别扭的男人!
她缓缓转过身去,将头埋进他怀中,轻声道:“现在我先陪你睡会儿,等下我走了,你起来吃点东西,再接着补觉,中午我陪你一起吃饭,晚上,咱们一起回潘家集可好?”
潘启文皱了眉道:“你跟我一起吃早餐!光靠咖啡不吃饭怎么行?以后早上不许喝咖啡!”
叶蕴仪一脸错愕:“我哪有光喝咖啡不吃饭了?这几天,我特别注意,我告诉自己,再没胃口也要硬塞东西进去,这个时候,我自己绝不能倒下。”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因为,我知道,我的启文现在需要我,所以,我绝不能倒下!”
潘启文深深吸了口气,将冲将到眼眶的温热硬生生地逼了回去,他揽紧了她,虔诚地吻了吻她的发顶,轻叹一声道:“蕴仪,虽然我知道你都对,可是,你知道吗,我别扭的还有一点,就是,哪怕我明知你是为我好,可我也不愿意由你来为我顶起一片天,遮风挡雨,那是男人应该做的事!”
叶蕴仪伸手抚上了他的眉眼,轻声道:“你说过,我们要携手并肩,这一次,只不过是咱们一起前行的路上有一个坑,我携了你的手,扶了你一把。启文,咱们并肩前行中,遮风挡雨,从来就是你的事。”
两个人刚刚吃完早餐,文四就来报:“少奶奶,德国领事和他的夫人一起来了,前头梅小姐说,最好还是请您去一趟。”
叶蕴仪不由皱了眉:“这么早?”
她转头有些歉意地看看潘启文:“我先过去了?”
潘启文却站起身来,淡淡地道:“我跟你一起去!”
叶蕴仪摇摇头道:“不用,你昨晚都没睡。再说了,你若见了那德国领事,后面不见就不好了,到时那关大鹏来了,岂不乱了你的计划?”
潘启文一瞪她,冷哼一声道:“叶蕴仪,你忘记你当初怎么让德国领事夫妇助你逃走的了?我不出面,你怎么去圆?你让人家怎么看我?又让人家怎么相信我潘天一不是土匪强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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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错爱 携手并肩(二十)
梅果一大早就跟着哥哥梅廷方到了司令府。
就在昨天,叶翔龙亲自上门,恳请他们兄妹去司令府帮忙。
“只是协助一下军政府的人,普通接待,我们这边也有个懂对方语言的人,显得礼貌些,只需要让别人了解到军政府的人并非兵痞子就好。”叶翔龙这样说道遏。
梅果心里想着,这些个外国领事,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上门吊唁,那么潘少帅应该是要亲自出面的,那么,她需要协助的,是不是就是少帅本人农?
自从那次在学校门外,他来接黎黛,匆匆一面以后,便再没见过他,后来,当她从父母口中得知,他的夫人竟然就是叶蕴仪时,她的眼前立即便闪现出那天他问她那首裴多非的自由诗时,眼中那一抹深刻的痛楚和迷茫。
再联想到过去种种,她知道,他不幸福!
从那天她听到叶蕴仪与霍夫曼的谈话来看,只怕是他强迫了叶蕴仪嫁他,而叶蕴仪,便连少帅夫人的身份也不肯公开承认的。
她终于明白,原来,学校里的辩论会,他只是冲着叶蕴仪而去的,只为了让叶蕴仪做他的民生顾问。
他,堂堂少帅,在这西南可以只手遮天,却要这般费尽心思,只为了让他的夫人回到他身边?
她回想起来,他看向叶蕴仪的眼神,是那么的炽热而无奈,当枪声响起时,他扑下叶蕴仪的动作毫不迟疑,可想而知,他对叶蕴仪的爱有么的执着而浓烈。
她的心莫名地疼起来,这样强扭来的婚姻,哪有幸福可言?叶蕴仪那样的人物,岂是肯为权贵折腰的?只怕他越是逼她,她的心会离得越远。
心底里,她又有一丝的嫉妒、怨愤和不理解,叶蕴仪再美、再有才华又怎样?象潘启文这样的人,哪里就配不上她了?
且不说潘启文外貌的英挺,以及他那强大的男子霸气,单只他这样一个权势滔天的人却那样的一往情深,难道叶蕴仪就一点不动心吗?
除非她......,梅果心里一惊,除非叶蕴仪心中另有爱人!
梅果的心里莫名地生起一股悲凉之感来。
接着就传出潘大帅夫妇遇刺身亡的消息,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只想着,这么大的事,他可还好?心里如猫抓了似的,她却没法见他,便连黎黛也突然失去了踪影。
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她当然是求之不得,她只想看一眼他,这样的时刻,只怕叶蕴仪未必肯在他身边安慰他的吧?
然而,到了司令府,才知道,他们兄妹不过是被安排在大门外,与军政府的人一起,迎来送往,一起的,还有另两个分别懂法语和俄语的人。
当林泰给他们讲一些注意事项时,梅果鼓起勇气问道:“难道灵堂内不需要我们吗?”
林泰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耐心地解释道:“少夫人懂四门外语,灵堂内只是礼貌地答谢,寒喧两句而已,所以不需要特别多的人帮忙。”
梅果心里说不出是酸涩还是安慰,原来,这个时候,叶蕴仪还是选择跟他站在一起的。那么,遭受父母突然双亡的他,是不是会好过一点?
没想到,德国领事汉斯夫妇一大早就来了,他们并未直接去灵堂吊唁,而是直接要求先见叶蕴仪,领事夫人的话显得有些无礼:“我跟她是朋友,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她了,我想先确认她是不是安好?”
文四只好领着他们到前厅奉茶,让梅果陪着他们,他自己去后院通报。
很快叶蕴仪便款款而来,梅果见她一身素白色的真丝旗袍,手臂上套着黑纱,发髻旁和黑纱上,都缀着一朵小白花,神色庄重而大气。一进门,她熟练地与领事夫人拥抱,用德语轻声道:“安德丽娅,谢谢你们能来!”
然后,她礼貌地向汉斯伸出手去:“汉斯,很荣幸能再见到您!”
汉斯轻轻地在她手上一吻:“lisa,你安好,我们就放心了。”
却突然听到安德丽娅一声惊呼:“lisa,你的手?”
梅果不由向叶蕴仪伸出的手看去,只见那原本纤细柔嫩的手指尖上,竟是光秃秃的,中指的指甲盖竟只余了一半,指头上是沟沟壑壑的伤痕,在淡黄色药水的掩映下,更显狰狞。
汉斯脸色一沉,安德丽娅急急上前,愤怒地叫道:“他打你?”
叶蕴仪却抽回了手,上前拉住安德丽娅的手,安抚地道:“安德丽娅,你误会了,这手,是拜日本人所赐!”
汉斯与安德丽娅齐齐问道:“日本人?怎么回事?”
叶蕴仪脸上露出愤然的神色,说道:“日本人妄图挑拨铁矿附近农户与军政府的关系,竟然派人炸了坟山,以嫁祸给军政府,那天我跟少帅正好在那附近,我们连夜赶去救人,因为一时人手不够,情急之下,我跟少帅都亲自动手刨救被埋的人。少帅手上的伤,比我的严重得多!可仅管这样,还是有56个无辜的平民死去!”
汉斯惊道:“报上有说潘少帅救人之事,不想你也在场?我们只当是山体滑坡,为何没见说与日本人有关?”
叶蕴仪叹口气道:“那时我们只是挖出了日本人制造的炸药,并未抓到人,事关两国邦交,没有证据,少帅严令,不许乱说。直到这次在日本领事馆抓到刺杀大帅夫人的凶手,昨天铁矿那边的农民才过来指认尸体,出事前在坟山见过那几人,这才能确定是日本人所为!”
安德丽娅捂嘴道:“天哪,56个人!日本人怎么下得去手!”
叶蕴仪点点头,又道:“外界传言和报上只说,少帅是为报父母之仇,才冲击领事馆,驱逐日本领事,殊不知,还有这56条活生生的人命!少帅是有分寸之人,这件事,一来毕竟算是我方一面之词,未有确实证据,二来,他怕这么多条人命,传出去,若是激起民变,只怕西南这一带的日本人立时就性命不保。少帅言道,凡是违法乱纪的日本人,定要严惩,但也不能伤及无辜,所以,这事的真相,才给压了下来,只由军政府出钱抚恤。”
汉斯皱眉道:“看来这传言还真不可信,日本人这次着实可恶,少帅这样处理,已算是节制!”
他一脸真诚地看向叶蕴仪:“请领我们前去灵堂吊唁大帅夫妇,向少帅表达我们的悲悼。”
叶蕴仪歉意地道:“少帅因为在那56条人命的惨案发生时,没能及时制止日本人,以致父母惨死,他心中伤痛更兼愧疚,便留在潘家集为双亲守灵,这里,便由我全权代表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圈一红:“今天早上下人来报,说他过于哀伤,手上的伤也发了炎,昨天就发起烧来。”
汉斯忙道:“我能理解的,你跟少帅都不容易,还请节哀顺便才是。”
叶蕴仪却抓住安德丽娅的手,低了头,轻声说道:“安德丽娅,对不起,以前我与少帅之间有些误会,我对你隐瞒了身份,还请你见谅。改天,我再向你详细解释。”
安德丽娅安抚地拍拍她,道:“lisa,不要介意。看到你与少帅之间这样伉俪情深,这样,我也就放心了,这些事总会过去,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梅果一脸迷惑地看着叶蕴仪领着汉斯夫妇往灵堂而去,正准备跟上,却突然听到一声门响,厅左侧一扇小门“吱呀”一声开了,她愕然发现,那个在叶蕴仪口中还在潘家集的人,却大步地走了出来,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厅门口,向叶蕴仪离开的方向望去,直到那一抹白影消失不见,他才回转身来,阴沉的面上却带着一种轻柔而满足的神情。
梅果听到他诧异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微带了一丝不悦:“梅小姐?你怎么还不跟上?等下汉斯他们从灵堂出来,还要你领出去才好!”
梅果还未来得及回答,潘启文却已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却蓦然转身,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你懂德国话?”
见梅果点头,他什么都没说,若有所思地低了头,径直匆匆离去,只留下一脸复杂神情的梅果。
中午,当叶蕴仪回到芳华苑时,潘启文正指挥着一堆下人在房内忙活着。远远地,便听见潘启文略为兴奋的声音传来:“小清,我的书,搁那儿!哎,那谁,说你呢,小心着些。”
叶蕴仪跨进门槛,见了乱糟糟的房间,不由皱眉道:“你不好好休息,忙活啥呢?”
乱世错爱 携手并肩(二十一)
潘启文正要迎上去,一抬眼,却对一个丫头叫道:“哎,往哪儿塞呢你这是?那可是我最稀罕的围巾!”
那丫头怯怯地道:“这是冬天的,现在用不着,先放箱子里。”
潘启文一翻眼皮:“用不着,我不能看啊!给我挂上、挂上!对,就衣柜里。农”
叶蕴仪转头看去,却不正是她给他织的那条灰色围巾?她的脸色猛然一白,那惨烈的记忆一下子涌上心头。就在那一天,她为他戴上这围巾那一天,他们两人联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潘启文一转头,只见叶蕴仪脸色惨白,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条围巾,双手轻轻颤栗着,他心中一紧,忙走上前去,左手一把将她揽进怀中,右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背,柔声唤道:“蕴仪、蕴仪!没事了,没事了!遏”
他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胸口,同时向丫头们挥挥手,一干人等霎时退得干干净净。
潘启文感到怀中的人还在颤栗着,他的唇焦灼地印上了她的额头,他将她冰凉的小手捂在自己的胸口,紧紧地压住,叶蕴仪半闭了眼,紧紧地向他怀中偎去。
半晌,两人谁也没说话,有些事,發生了,就是发生了,当所有人都无法面对时,逃避便似乎成了唯一的选择。
感觉到叶蕴仪的手逐渐暖了起来,潘启文才缓缓放开她,柔声问道:“那些洋人都见完了?累不累?”
叶蕴仪心中伤痛,却默契地配合着他的顾左右而言他,她点点头:“嗯,他们倒来得齐整,上午都来了,也没什么累不累的,就是寒喧几句,这种时候,也没什么话好说。”
潘启文叹口气:“怎么会不累?蕴仪,我听到你跟汉斯夫妇的对话,真亏得你费了那么多的心思!”
他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不无懊恼地道:“蕴仪,你由着我一时任性妄为,却要来帮我善后。我还说什么为你遮风挡雨!”
叶蕴仪抬起头来,看向他的眼中沉静似水。
在那双凤眸的凝视中,几天以来,潘启文那颗被暴怒、悲愤、愧疚、焦躁不安的浪潮淹没的心,似一下子找到了归处,他清晰地感觉到灵魂深处那汹涌起伏的波涛,竟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他揽紧了她,下巴在她的头顶蹭了蹭,喃喃地道:“蕴仪,对不起!”
对不起,要你伤我所伤,痛我所痛;
对不起,你有意放纵我满腔悲怒四处发泄,却要费尽心机、步步为营,只为为我的肆意妄为善后;
对不起,要你在万般辛苦中,还要处处包容、小心翼翼,只为我的意气别扭。
叶蕴仪鼻子一酸,心底却长松一口气,她知道,他总算过了他自己那道坎,她总算可以不再为他一力承担,他们终于可以,再次比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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