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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盛世凌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崽
见他如此,凌奕便停了动作,抬起头看着他,马车之内一时之间只有冰块敲击琉璃酒壶的声音。
“是了,倒是我自己想多了。”华歆突然笑了一声,回过神来笑着说。他抬起头看着凌奕道:“我本以为,你这般便是天下少有了,没想到你凌家竟出了两个。”
“过奖,过奖。”凌奕笑着回了一句,便将话题转了开去。
华歆有一声没一声的附和着凌奕的话,但是心思始终不在上面。凌奕知晓,却不拆穿,也只是同他聊些闲话。过了半个时辰,华歆觉得有些乏了,便伸手拿过几个软枕,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
凌奕看着安详的睡容,苦笑了一声。
以华歆的聪慧,必然已经知道了凌奕九岁那年之所以会远走长平,是因了张蕊的关系,再加上当日让他喂自己服下“返照”时,也曾解释过自己身上另一种奇毒“黄雀”,虽是没有说出是谁动的手,然而其中的厉害关系,却已然不言而喻。
若是旁的也就罢了,华歆的性子向来不是个软暖的,平日里温文尔雅,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并不代表他是任人拿捏的面团。相反,很多时候,他只是懒得同那些人计较,但是一旦有人触碰了华歆心中的底线,那那个向来温软的华歆,便会变成令人胆寒的存在。
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他心中清楚,华歆知晓了这些,便会堤防着凌瑞,知晓凌瑞人前表现出的那般天真烂漫的性子,同自己人前的懦弱和气一样,是伪装的。只是他没有想到,华歆竟会用那般近乎于羞辱的方式,同凌瑞划清界限。
他扔在凌瑞马车里的那一包糕点,就如同是甩在凌瑞和张蕊脸上的一记耳光。更甚者,这是甩在丞相府脸上的一记耳光。
然而,凌奕看着华歆轻阖的眼帘,却一时迷茫起来。华歆这么做,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他认识的华歆,并非如此冲动的人。此事一出,无论凌瑞是何心性,心中必定会生出嫌隙。平日也就算了,在今日这个当口,华歆为何会如此沉不住气?若说他是故意,那么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马车就在这种沉默之中行走在西山盛夏的小道之上,半个时辰之后,车外传来清脆的铃铛声,那是走在前方的马车通知身后的车队,到了。
果真,片刻之后,马车外传来一阵骚动,随后便是裕德恭敬的声音:“主子,到了。”
睡梦中的华歆似乎被裕德的声音惊扰,皱起了眉头,随后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凌奕见他虽是起了身,却好似没有回神的样子笑了笑,伸手为他整理因为小憩而散乱的头发和衣裳。华歆任由他摆弄。半响之后,才仿若回过神一般,开口问道:“到了?”
“到了。”凌奕将手自华歆的头发上放下,牵起他的手道:“下去看看?”
“好。”
两人携手出了马车,入目的是盛夏黄昏的山林中一片葱郁的景象,华歆转头正想同凌奕说些什么,却看到马车旁恭敬地候着两人的裕德和他身旁的人。
“二公子。”华歆出声,带着一丝笑意,似乎对于凌瑞这般不合常理的作为并不吃惊。
凌奕听到华歆的话,有些惊异地挑了挑眉,转头看过去,便看到凌瑞站在裕德身旁,一脸的恭敬。
“瑞儿你怎得来了?”凌奕一边说着,一边下了马车。
“大哥是兄长,又有伤在身,瑞儿本应上心些才是。”凌瑞笑着回道,看着华歆跟着凌奕身后自马车上下来,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华少主刚刚在马车上同我说的话,瑞儿思量良久,觉得受益颇多。”
“二公子客气了,二公子这般天资聪颖,有些事情早晚会想通,倒是华某多管闲事了。”华歆闻言轻笑道。
“华大哥千万别这么说。”凌瑞说着敛了笑容,顿了顿又道:“只是不知华大哥何时同瑞儿一道将那盘未下完的棋下完?”
“不如就今夜如何?”华歆转头看了凌奕一眼,笑道。
“瑞儿棋艺不在我之下,泽安你可别大意失荆州了。”凌奕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过一轮,却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如同玩笑般的叮嘱了华歆一句。
“这我自是知道的。”华歆笑着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话。
是夜。
西山的夜晚,连风都带着些许凉意。温泉别宫的一间小院之中,侍卫林立,却自觉的在离主屋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主屋之中,神算华家的嫡公子华歆正在同凌阳候府的二公子凌瑞对弈。
一行人自京城行至皇家位于西山的温泉行宫已然是黄昏时分了。凌阳候世子有伤在身,几人只是简单的用了些饭食,便各自歇息去了。华家少主华歆同凌阳候世子凌奕是知交好友,本该是同凌奕同住的,只是凌阳侯府二公子开口相邀,要继续两人在马车上的棋局。华歆在对弈一事之上,向来自认不输他人,自然是也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因此用过晚膳,华歆便来到了这凌瑞所居的院子。
凌瑞亦知晓华歆对弈之时向来是不喜旁人在旁走动的,因此命了侍卫们远离主屋。
两人对坐在屋内的软榻之上,面前是一盘残局。凌瑞伸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抬头看了一眼华歆道:“华大哥棋艺精湛,瑞儿自知不敌。”
“二公子自谦了,然而胜负与否,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华歆笑了笑,执子落于天元,道:“就算是输,也需尽全力才是。”
“若是明知结果,一意孤行便是自取其辱了。”凌瑞却是摇了摇头,笑着说:“瑞儿虽不如华大哥同大哥那般天资聪颖,却也不是蠢人。”
“自取其辱是一回事,心有不甘却是另外一回事了。”华歆沉吟一声,似乎没有听到凌瑞后面的那句话。
“心有不甘又如何?技不如人便只能如此,若不是能知难而退,怕是就要死无全尸了。”凌瑞轻笑一声,投了子道:“我输了,心服口服。”
“二公子言重了。”见他如此,华歆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指了指软榻一旁的屏风道:“自京城来西山,道路不说险阻,却到底是山路,你今日起得早,便歇息一会儿吧?”本该是询问的语句,然而自华歆说来却毫无半点询问的意思,他说完这句话,便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站起身来。他说着,继续对凌瑞说道:“我便不扰你清净了。”
华歆说完,便起身朝门外走去,就在手堪堪要碰到房门的时候,凌瑞开口了。
“华少主,您说……人的命数,当真是天定的么?”
华歆闻言将手收了回去,轻笑一声转过头去看着那个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低声道:“命盘自然是有天意的,然而人的命数如何,却是他自己的意思。若真是做什么都是一样的结果,又何须有人来逆天改命呢?是不是?”
“少主说的是,瑞儿受教了。”凌瑞沉默了一会儿,笑着答道。
华歆轻笑一声,转过头看着凌瑞道:“二公子自便。”说着,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等到门重新关上之后,凌瑞才自门上收回目光,看着那方矮几上的棋盘轻笑起来。棋盘之上,黑白旗子纠缠,互相牵制,又互为犄角,少了哪一方都不成棋局,少了哪一颗棋子,这棋局都不会精彩。只是这棋盘如命盘,瞬息万变,却不是人力可以左右的。
华歆说人的命数是由自己左右的,却也只是说说。凌瑞心中苦笑一声,若是真的可以由自己左右,他华家又如何得神算之命,延绵千年,又如何能得着万民敬仰,如何这般可贵?即便是命盘能为人左右,也绝非寻常人能做到。
凌瑞如此想着,自软榻之上起身便要朝外走去。
起身之时,长袖拂过棋盘,原本泾渭分明的黑白两色一时混淆了起来,有几颗棋子滚落棋盘,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凌瑞低头看了看地上滚落的棋子,又回头看了看那被自己不经意间扰乱的棋盘,勾起嘴角笑了一声。
再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已然没有了迷惘的神色,他朗声向门外道:“来人!”
华歆出了院门,并没有走远,他负手而立,默不作声地抬着头看着九天之上的下弦月,虽是年岁尚小,然而那身姿却已然有了大家风范。巡逻的侍卫们见了,亦是不敢打扰,他们一路跟着凌阳侯府世子一行自京中来,自然也知晓华歆的身份。对于他们来说,若平日所见的京中显贵们是贵人的话,华歆便是平日里连看一眼都要小心翼翼的存在了。因为在他们心中,华家,是传说,亦是信仰。
这神州大地,皇家换了几轮,朝代也来来去去,却只有华家,世世代代守护着大地之上的子民。对于百姓来说,皇帝是谁家的,他们并不关心,只要华家在,只要华家还在,便会有人在灾祸之时对自己伸出援手,便永远不会被抛下。
华歆看着那轮残月许久,才听闻院中传来凌瑞的呼声。他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快步朝着凌奕所在的院落走去。
在他身后,山风吹过,卷起几朵紫薇花瓣,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重生之盛世凌华 第一百零九章
凌奕坐在靠窗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不时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几次之后,终于开口问道:“裕德,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的话,已经戌时三刻了。”裕德躬身答道,看着凌奕的脸色,犹豫了一会儿,又道:“天色渐暗,可要奴才去一趟二公子那边?”
凌奕闻言抬眼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书放下,笑了一声说道:“你去了,他便会早些回来?”以华歆的性子,他若是不想回来,莫说是裕德去,便是他亲自去了,也不见得就能如愿。
裕德听了这话,呆了呆,随后便低下头去,说道:“是奴才自作主张了。”
凌奕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见他不说话,裕德自然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在一旁随立不语。
天色越来越暗,略带凉意的风拂过窗棂,让凌奕微微眯起了眼睛。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转头说道:“掌灯吧。”
“是。”裕德应了,就要出门唤人。
此时,便听得院中传来一声呼喊,带着少年特有的清越音色,以及微微笑意,那声音道:“天色都这么晚了,怎得不掌灯?”
屋中,凌奕听到这声音,便笑了起来,轻声道:“泽安。”
像是回应他的话语,一身红裳的少年自院外举步走来,他嘴角带着笑意,看起来心情甚好的样子,他一边走一边转头对着身后的随侍吩咐道:“世子性子喜静,前些日子又受了伤,行动多有不便,亦客居此处,你们也该上些心才是。”他说着,抬头看了眼天色,继续说道:“天色都这般昏暗了,你们怎得还不掌灯?难道掌个灯还需要他亲自吩咐么?”
明明是在皇家的别院,然而华歆训起人来,却是比在自家府上还要来得自在些。说完,他也不看那随侍的反应,径自快步朝着主屋而去。
在他身后,那随侍苦着一张脸,莫名地遭受了这一顿训斥,只得回头吩咐别院的下人们速速掌灯。他是跟着凌奕一行自京城而来的近卫军,这别院的事情本就不该他管,然而这华歆同这院中的凌阳候世子,哪个他都得罪不起。
裕德听到华歆的声音便快步转身将门打了开来,躬身站在一旁,等着华歆进门。
果然华歆一进门,便同他吩咐道:“你去看着他们掌灯,阿奕的习惯,他们怕是不知道的。”
“是。”裕德躬身回道,转身带上门,朝院门走去。
华歆同裕德说完,快步走向房中靠窗的软榻坐下,伸手接过自凌奕手中递来的一杯茶,伸手指了指他手中的书道:“我可还记得当年你在我府中训我的话,今日可要我一字不差地还给你?”说着,他笑着轻啜了一口茶道:“你眼睛不要了?”
凌奕闻言笑了笑,将手中的书放下,道:“就是拿着装装样子罢了,也没看。”说完,便直起身子,倾身向前,伸手为华歆整了整衣冠,笑道:“这西山不比京城,纵使盛夏,夜风也是微凉的,你莫要贪凉。”说完便又靠了回去,看着院外裕德领着一众下人鱼贯而入,想来是来掌灯的。
“我知道。”华歆点了点头,似乎并不在意,将话题一转,说道:“你家瑞儿的夫子是谁?”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凌奕一挑眉,有些惊讶的问道。
“我虽虚长他几岁,然而他棋艺并不在我之下。所谓名师出高徒,能教出瑞儿这般学生,我便想知道他师父是谁……”华歆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突然抬头看着凌奕笑道:“我听说,当世棋圣叔善可是长居凌阳府西山之上……”
那笑容中,三分调皮,三分皎洁,还有四分的得意。便是让那满屋之中初掌的灯火都失了眼色,不少婢子都红着脸颊,偷偷看着那灯下面带笑容的红衣少年。
“棋圣虽是居于凌阳,却是性格古怪。莫说瑞儿,便是父亲,一言不合被他扫地出门也是常有的事。”凌奕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趣事一般,笑道:“我幼时曾同父亲去西山拜访过几次,不得入门是常有的事,便是进去了,若是他一个不顺心,便拿着扫帚要将我们赶出去。在我印象里,被他老人家拿着扫把赶出去,已然是家常便饭了。”
华歆见他如此,也不做声,只是安静地听着,伸手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凌奕接了茶,眉眼在袅袅的茶雾之中,徒然温柔了起来,他看着华歆笑道:“瑞儿虽是聪慧,却到底是福缘未到,并不曾得棋圣指点。他的夫子,是凌阳张家的大公子。”
“张家啊……”华歆闻言喃喃道,随后轻笑了一声,看着凌奕道:“难怪了,我便是想着,有学生如此,那夫子想来无论如何也不该是无名之辈。凌阳张家,倒也是配得起这般才学和盛名。”
“哦?听你的意思,今晚这棋局,莫不是输了?”凌奕说着,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笑道:“我早就同你说过,莫看瑞儿年纪小,棋艺却不在我之下。”
“本少主出马,怎会输?”华歆一挑眉,斜了凌奕一眼,说道:“虽是棋艺精湛,但到底是我棋高一着。”那般得意洋洋的样子,纵使是在凌奕看来,也有些可笑了。然而想起他的年纪,也本该是这般心无城府,随心笑闹的时候。
婢子们掌了灯,便躬身随着裕德退了出去,只留的凌奕同华歆在屋中说些闲话。凌奕重伤初愈,本就应该静养,因此两人只说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便唤来裕德准备汤浴。
既是皇家汤浴,自然是不比寻常。
长桥卧波,烟斜雾横。
月光下,白玉砌成的池内泛起些许银波,池子四周,竟生生用寒玉和地脉催出了四季的花卉。春日的桃花,夏日的荷花,秋日的菊花,以及冬日的梅花。只需斜靠在池子里,稍稍转个身子,便能看清这四季的变化。仿若这天下苍生,这天道更替,都要随这天子的心意而动。
裕德一边指挥着下人将两人汤浴的东西准备好,一边侧过头去看着衣着整齐的凌奕和华歆,心中叹了一口气。
两人汤浴,他和这些下人们本该是就近伺候的,然而华家少主一句“不习惯”,便将人悉数赶了出去。这本是不和礼数的,然而华歆的一句话,便是这别宫之中最大的礼数。莫说凌奕只是个侯府世子,就是皇上亲临,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同华歆计较。因此,华歆说不要人伺候,下人们便要悉数退出汤池百步之外,他说要自己来,旁的人便连更衣都不敢为两人更。只得将衣物悉数放在池边,供两人取用。
凌奕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话,像是已然习惯了他这般行事。
待得裕德领着一干下人们准备妥当,放下轻纱,退出百步之后,两人才相视一笑。
凌奕伸手自袖中拿出一枚铜钱,对着那荷花池一扬手,便听得“噗通——”一声,涟漪散开,自那莲花池中,慢慢浮起两个身影。其中一人的眼角出,有一颗朱砂痣,嫣红如血。
那一声铜钱破水的声音,轻轻地,在这虫鸣蛙叫不绝的盛夏西山并不引人注意。那两人自荷花池中出来,对着凌奕和华歆做了个手势,随后便缓步走入那汤池之中,凌奕和华歆对视一眼,将身上的衣袍脱了,露出内里的黑色劲装,而后双足一点,便如清风一般上了院墙。而后,凌奕从怀中掏出一个短笛,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嘘——嘘——嘘、嘘、嘘——”两长两短一长,便是之前商议好的动手的信号。
随着这几声短笛音落,别宫东边的火光突然冲天而起,那是凌奕所在的院落的方向,随后便是纷繁的脚步声,夹杂着近卫军们“抓刺客——”的呼喊声,以及兵刃交接的声音。凌奕和华歆并没有停留,直直地朝着别宫的西北边而去,那里,才是他们今晚的目标所在。
别宫西北的院落之中,原本守卫凌瑞的侍卫们七七八八地倒了一地,本该被人团团护住的凌瑞孤身一人站在院中,负手而立。他面容沉静,不复华歆初次所见的跳脱,也不复那日华歆所见的惊惶,而是一种释然。
他像是在等待着自己的命运一般,坦然地等待着从院门之中走出来的人。
“走吧。”
自院门中走出来的人,无视那一地的近卫军,对他说道。
凌瑞点点头,便跟着来人出了院门,消失在那苍茫的夜色中。在他们之后,屋中突然起了大火,一枚信号直入夜空。
随着那“呯——”地一声,皇家在西山的温泉别宫,迎来了一个浸透了鲜血和厮杀的夜晚。




重生之盛世凌华 第一百一十章
当夜丑时三刻,自和顺十四年四皇子叛乱之后便再无人敲响的枕戈鼓被一个浑身是血,身着皇城近卫军军服的青年敲响。
枕戈鼓,取枕戈待旦之意。大齐以武立国,□□一生戎马,更是知晓军情紧急,不容耽搁。然而这皇城却是每日酉时三刻便会将城门关闭。因此□□便在京城四方的城门之上立枕戈鼓,一来用以紧急军情的传递,二来,用以告诫后人,居安思危。
这枕戈鼓自□□以来,除战乱之外,鲜少响动。这一响,便如同惊蛰的春雷一般,将整个大齐自那温香软梦的太平盛世之中惊醒过来。
那一夜的京城,半城的府邸灯火通明,城东的府邸之中,无数的人影进出,如同鬼魅。
皇宫之中,掌管着整个大齐的天子端坐在龙椅之上,看着殿外那渐次在他面前铺陈开来的灯火,久久没有言语。
丞相府内,在通明的灯火之下,张泽身着一身的朝服,本该是锦衣之下富贵逼人的丞相大人,却露出些许颓然的颜色,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闭目不言,直到屋外的脚步声响起,才起身道:“走罢。”
在张家伺候了大半辈子的管家,看着张泽自屋中缓步而出,不知为何,觉得这个跺个脚大齐朝堂上都要震三震的老者,徒然老气了许多。他此时才惊觉,原来,老爷也依然年华不复了。然而即使如此,他也依旧相信,自家老爷依然是那个位极人臣的三朝元老,有他在,这如同和顺十四年那般半夜响起的枕戈鼓也依然会如同当年一般,只是夏日之中响起的一道惊雷,纵然之后风雨飘摇,也必然会有风清雨霁的时候。
那青年敲完钟之后,便仿似失去了所有的气力般倒在地上。城头的守卫见状赶忙上报,主事的守卫叫王谋,是京城人士。他一边派人通知京城府尹及皇城近卫军,一边着人吊了绳索下了城楼,游过护城河去核实那人的身份。安排完这些,本应去巡视的王谋却在看到城楼一晃一晃的火光中独自矗立的枕戈鼓同鼓下那一团瘫倒在地的阴影时,瞬间改了注意。他愣了一下,便张口叫住了得令而去的守卫,道:“回来!”他说着,想了想,继续说道:“等我先下去看看再说吧。”说着,他便在传令守卫有些惊异的目光中,招呼了几个人,准备下城楼。
青史千秋,当我们回过头去看的时候,便会发现,总有些事情,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所谓的命盘,所谓的大势,其实是由着无数个必然和偶然组成的。而那些偶然,开始的时候并不起眼,然而当后人回过头去看的时候,便会惊诧于它们的走向。所谓天命所归,不过是在当下,每一个人的每一个偶然的选择里,千丝万缕的那些联系,仿若所有都在为了一个人,或者一个目标前进。
王谋吊着绳索下了城楼,又用备用的小船过了护城河,而后便看到了那个浑身是血身着近卫军服的青年,那人紧闭着眼睛,眉峰皱起,紧抿的嘴唇苍白着没有丝毫血色,细碎的声音从紧抿的唇角溢出。王谋眯着眼睛凑近看了看,在看到那血污之下是熟悉的眉眼时,瞬间变了脸色。
他伸手从身后的守卫手上拿过火把,蹲下/身去,轻轻将人扶了起来,仔细地看了看,在见到青年虽然满身是血看起来颇为唬人,但却并没有伤到要害时,缓了神色。他抬眼看了看城头上的火把,喉头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回身对身后的人说:“快!让人放吊钩下来!”他的语气太过急切,说完还不等身边的人反应,自己便吓了一跳。不过能掌管京城城门的主管,到底也不是常人,几乎是马上,王谋便缓了神色,他回头看了看身旁人,轻笑着说道:“近卫军的大爷们我们可开罪不起。”
这句话,既是解释,也是提点。
近卫军嫡属禁卫营,与虎翼营一起,拱卫京城。然而同虎翼营不同的是,虎翼营常年驻扎于京城城外,禁卫则负责京城和皇宫的戍卫。然而便是这一墙之隔的差距,虎翼营和近卫军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若是有叛乱,譬如和顺十四年时,在虎翼营中自然能用战功去晋升,然而大多数时候,却只能作为后备驻守京城。虽然军饷从不苛待,但比起在京城内经常能接触到权贵的近卫军们,却还是差了一些的。
又因大齐□□以武立国,因此朝中贵族大多武将出生,而在太平年景之中,入禁卫自然是最快的晋升渠道,虽说后来边境战事不断,却也少有人愿意亲手送了自家子弟上战场的。而禁卫大营之中,近卫军负责京城戍卫,协管京城府尹,这样既不用在固守在宫中,又容易晋升的位置,向来都是深受贵族子弟们喜爱的。也因此,在大齐京城,近卫军们大多家世不凡,偶尔几个平民,也是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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