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境之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牛语者
一下子,葛州认出了这些人的来历,立刻彻底放弃了拔刃相抗的念头,惊疑不定道:“你们几位这是……”
关应物喷出嘴里的烟雾,回答道:“我们是澄澈殿下的仆从。”
葛州呆住了,难以置信道:“那敖江海……”
“也是。”关应物给了葛州一个肯定的答复。
葛州闻言一声苦笑道:“我明白了。早知如此,我拼死也会拦着澄空殿下,不让他来找八皇子的。”
要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对于横扫半座元界的大汉军队同样如此。
在这座属于军伍的铁血江湖里,敖江海、关应物、麻杆儿……他们的名字等若传奇,绝不亚于九卿十八将在朝堂中的分量。
这些人曾同属于一个秘密组织——“仙人掌”,专门负责刺探情报诛杀奸佞叛徒。
他们成仁的机率高达七成,即使侥幸活下来多半也是伤痕累累,甚至像敖江海、关应物这样成为终身残废。
正因为这样,仙人掌们在大汉军伍中享有崇高的声望与尊荣。
可以说,在所有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老将老兵心目中,他们便是兵中之王,军中之魂!
如今除了极少部分继续留在仙人掌组织成为元老外,大多数旧人或兵镇一方或牧守一郡,俨然是大汉帝国的中流砥柱。
这样的人物居然心甘情愿做了姬澄澈的仆从,葛州立刻就知道自己闯祸了。
望着满地翻滚的赤甲武士,他松开刀柄苦笑道:“能否放了七殿下?”
关应物摇摇头道:“这事我说了不算。”
关应物说了不算,自然只有姬澄澈说了才算。所以葛州只好将目光投向了他。
姬澄澈却在盯着姬澄空,语气森冷道:“道歉。”
“做梦,啊——”姬澄空又是声惨叫,面门被姬澄澈重重砸在桌面上。
桌面“咔啦啦”破开一个大窟窿,姬澄澈揪住他的头发慢慢抬起鲜血淋漓的脸庞,依旧是那两个字:“道歉!”
姬澄空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惊恐之色,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世上还真有姬澄澈这样无法无天,完全无视长幼尊卑身份贵贱的番子存在,以往引以为傲的东西像烂泥巴一样被对方踩在脚下,所要的又只是一声道歉。
“我……道歉。”姬澄空嘴唇动了几动,最终忍不住哭出声来。
岂料姬澄澈依旧不满意,皱着眉头道:“不是对我,对她说。”
“是,是……我向她道歉。”姬澄空彻底崩溃,顾不得所谓的脸面尊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着向汪柔求饶道:“这位……姑娘,我错了我向你道歉,呜呜呜……”
姬澄澈望着汪柔,问道:“要不要再搧他记耳光?”
汪柔咬了咬樱唇,蓦然从隔壁桌上抄起半碟凉皮扣在了姬澄空的脸上,说道:“我接受你的道歉。”
姬澄空心下大恨,奈何情势逼人强,只能继续装可怜呜呜哀嚎。
姬澄澈厌恶地放开他,拍拍他的肩头道:“为你好,滚回家去少出门,免得给父皇丢脸。”说罢偕着汪柔扬长而去。
关应物见此间事了,收起旱烟管冲着葛州道:“为你好,换个主子吧。”
随即,他和麻汉光、窦豹、仇鹰、麻杆儿四人悄然隐没进人群里,就似几滴水融入了大海,转瞬间消逝得无影无踪。
姬澄空怨毒地望着姬澄澈和汪柔的背影,咬牙道:“你等着,我要将这件事告诉母后,看父皇还怎么保你!”
姬澄澈恍若未闻,穿过街口来到了国子监的大门外。
在门前的滴水檐下,聚集着不少围观的人群,见姬澄澈走了过来,急忙往两边让开,唯恐招惹到这位敢公然痛殴帝国七皇子的煞星。
姬澄澈从汪柔手里接过刀匣背到身上,说道:“我可能要在里头待一整天,你不必在门外等。”
汪柔将手里的伞递给姬澄澈,说道:“我在这里看雨。”
姬澄澈抬眼看看淅淅沥沥的雨丝,说道:“那等雨停了你就先回去。”
“不急,我可以站在这儿晒太阳。”汪柔说道,似乎她总能找到事情干。
姬澄澈无奈,只好转身往国子监中行去。
“主人。”汪柔轻轻唤了声,眉宇间浮现一抹少有的犹豫之情,问道:“可碍事?”
姬澄澈回过头笑了起来,那笑容仿似雨过天晴一洗如碧,令人心头通透澄澈再聚不起一丝阴霾。
“刚才忘了,回头你给那早点摊头的老板送锭银子去,今天砸了他家不少生意。”
交代完事情后,他迈着轻松的步履走进了国子监。
国子监的祭酒和主簿已然闻知姬澄澈出任学监的消息,一大早便命人在门外守候。
结果姬澄澈人是来了,却先在与国子监大门一街之隔的早点摊上大打出手,将七皇子姬澄空揍得满脸桃花笑春风,哭爹喊娘狼狈不堪,当即看傻了一众在外迎候的学堂官员。
“微臣国子监主簿陈思邈恭迎八殿下!”
见姬澄澈走进国子监的大门,一位瘦小干枯穿戴正三品官服的中年男子苦瓜脸上勉力挤出一丝笑容向他施礼道。
姬澄澈立刻躬身还礼道:“大人客气,即入此门你我便是同僚。”
陈思邈嘴里偷偷冒苦水,心底一丝丝发凉,有哪个同僚敢在皇宫里打晕大皇子,隔天又在大街上暴打七皇子的?这煞神如今客客气气地口称与自己“同僚”共事,谁知下一刻会不会翻脸不认人暴起伤人?
他战战兢兢地头前带路,孰料发现姬澄澈走进国子监驾轻就熟,根本无需自己引导,不禁问道:“八殿下对这儿很熟?”
“呆过几年。”姬澄澈打量四周景状,伸手在腰间比了比道:“那时我就这般高。”
“那殿下对国子监的情况应该颇为熟悉,微臣便不多啰嗦。”
陈思邈停步让姬澄澈先走,自己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道:“只是去年遵照陛下的旨意,在原先的三殿五厅九堂之外,又扩建了一处演武场。如今的国子监占地近三百亩,屋舍千余栋,生员八百二十七人,博士……”
姬澄澈笑着打断道:“看来陈主簿对国子监的情形了若指掌,日后我还需向你多多请教。”
“不敢,不敢。”陈思邈连声应道,心里哪敢将姬澄澈的话当真,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恭维道:“八殿下平易近人,教微……在下如沐春风,相信定会令得国子监焕然一新。”
姬澄澈哭笑不得,不晓得太常寺何以选定此人做了国子监主簿,委实没有一点儿风骨,又焉能镇得住来此就读的勋贵子弟豪门纨绔?
陈思邈又道:“八……那个姬学监,严祭酒今日上午刚巧要授课,不克分身相迎,特命本官代为迎候,不周之处尚请包涵。”
姬澄澈在国子监读书时严金石即已是祭酒,但学监和主簿却都换了人。
不过那位严祭酒据说是皇后严子稚与大将军严青卫的叔伯弟兄,官运亨通仕途看好极有可能成为未来的九卿之一。
姬澄澈点点头道:“诸位大人恪尽职守诲人不倦,实乃国之栋梁。”
“不敢,不敢。”陈思邈脸上笑开一朵花,连声逊谢道:“不知姬学监打算何时向师生训话?”
姬澄澈想了想道:“我初来乍到对各方面情况并不熟悉,想先旁听几日再做打算。”
陈思邈暗松了口气,他最担心姬澄澈不问青红皂白就要胡乱折腾一气,势必会洋相百出惹人笑话。若是引得隆武帝震怒,倒霉的一准是自己。
毕竟姬澄澈年纪太轻资历太浅,一个连青梅会都没参加过的少年,鲤鱼跃龙门般成为国子监学监,朝野间早晚会非议四起。
严金石临时安排上午授课,显然对姬澄澈颇多不满,要故意冷落他。
好歹眼前这一关总算是过了,可天晓得稍后姬澄澈还会不会闹出些花样来。
想他殴打姬澄空时鼻血飞溅的情景,那是学监么?学霸还差不多。
圣境之王 79.第79章 取一子(上)
国子监和八年前相比果然没有太大变化,所授以天道学说为主,总共开设礼、乐、经、史、骑、射、兵、武、法九科,也就是俗称的“九间堂”。
每日上午都会有博士在九间堂内开课授业主讲天道之学,下午则是生员自行学习修炼的时间,这时便由百多位助教分驻各堂予以咨询指导。
一旬一小考,一月一大考,生员可以按照各自的志向与天赋选择课业,只要能在三年一度的青梅会上金榜题名即可结业出山,或入军伍或出仕为官,俱都前程远大来日可期。
至于那些不幸名落孙山的倒霉蛋,经过十年寒窗苦读无论学业如何,也能够拿到国子监的一纸文证,而后各找各爹自寻门路。
姬澄澈即未在国子监完成十年课业,也不曾在青梅会上金榜题名,却堂而皇之地接替名满天下的霍道师成为学监,难免招惹嫌忌。
只是令出隆武帝姬天权,旁人有再大的意见亦无可奈何,至多腹诽几句而已。于是他进入国子监的第一天遭遇冷场也就不足为奇。
由于这是昨晚隆武皇帝才决定的事,除了国子监的两巨头外,不仅众多生员毫不知情,就连授业解惑的博士、助教们也不晓得霍道师董学监已有了钦定接班人。
上午第一堂课结束后,二十多个勋贵子弟吵吵嚷嚷一窝蜂涌出了崇文堂,唯独在角落里还有个少年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好似根本不知道已经下课。
过了一会儿,又有三三两两的生员步入崇文堂等候上课。
不多久课堂里便闹哄哄的沸反盈天,有拿笔墨往同窗背上悄悄画小乌龟的,有扔书对砸的,有拍桌子乱唱的,也有像那少年般趴下睡觉的,就是没有坐下读书的。
他们的年纪都不大,来头却一个比一个大,要么是哪位侯爷的儿子,要么是某位公卿的孙子,如果老爷子不幸只是个三品官在这儿压根就没脸提他的名字。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那个躲在角落里酣睡的少年,几个十四五岁的生员聚拢过来,领头的是个身穿朱色袍服的黑肤少年,他伸手拍拍睡着的少年的道:“喂,醒醒!”
那少年被人惊醒,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打了个哈欠茫然望着眼前的几个生员,不是姬澄澈却又是谁?
黑肤少年不认得姬澄澈,趾高气扬地问道:“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纪元。”姬澄澈回答道:“帝王本纪的纪,元始天尊的元。”
黑肤少年先听姬澄澈说到姓“纪”不禁愣了愣,待明白此“纪”非彼“姬”后又是哈哈一笑道:“吓我一跳,还以为你是宫里面的呢。我叫彭昌盛,我父亲便是武侯彭岳,往后你跟着本公子就是。”
闹了半天敢情是收小弟的,姬澄澈不由笑了笑道:“小弟初来乍到,那便有劳彭兄多多照应。”
“好说,好说!”彭昌盛见姬澄澈如此知情识趣心下甚喜,耀武扬威道:“有事报我的名字,保管没人敢欺负你。”
这时候一位身穿土布衣服的青年博士埋头踱步走进了崇文堂。堂中的生员恍若未见,继续高声谈笑嬉戏打闹。
那青年博士也不在书桌前落座,闭目养神等待钟鸣。
姬澄澈问彭昌盛道:“彭兄,这位博士是什么人?”
“他?”彭昌盛扭头瞟了眼那位青年,不屑地撇撇嘴道:“是新来的,好像叫什么董天舒?穷酸一个,不必理他。”
话音未落,国子监里响起了幽幽钟鸣,众生员呼啦啦各自归位,却是喧哗依旧。
董天舒缓缓睁开眼,低咳了声道:“今日讲解《元论》第四卷第五篇。”
他的声音低沉,根本就压不住崇文堂里的喧嚣,那些生员自顾自说笑睡觉,果然一点儿也不将这位出身寒门通过青梅会才崭露头角的博士放在眼里。
姬澄澈皱皱眉,埋头趴在桌案上继续假寐。
董天舒脾气甚好,也不斥责底下那些调皮吵闹的,只照本宣科讲解《元论》。
姬澄澈听得无聊,寻思着是不是要换一间课堂,蓦然董天舒话锋一转,继续用他低沉而微微沙哑的嗓音讲道:“阳为天德,阴为天刑。故阴阳对立,必一主一从。”
姬澄澈低咦了声,他在国子监中已听了半日学了,这才第一次抓到了点自己想要的东西。
“阴者阳之合,妻者夫之合,子者父之合,臣者君之合。物莫无合,而合各有阴阳。阳兼于阴,阴兼于阳;夫兼于妻,妻兼于夫;父兼于子,子兼于父;君兼于臣,臣兼于君。君臣为阴;父为阳,子为阴;夫为阳,妻为阴。”
董天舒不急不缓地叙述道,课堂里仍然无人肯听他阐述这些枯燥乏味的东西,更未察觉到这位年轻的寒门博士所论述的观点隐隐与天道学说有些不同。
姬澄澈的眼睛亮了起来,“臣者君之合”——这不正是在从本质上确立君臣秩序伸张帝王权威么?
霍道师最厉害的一手就是表面上承认隆武帝命系于天,骨子里却将神权凌驾于君权之上。而在世俗之中掌握神权“替天行道”的,正是天道教。
如果任由他的学说发展下去,天道教又一再壮大直至不可遏止,两厢配合之下终有一日君权会操诸于天都峰的那些道士手中,甚至将来连谁做皇帝都必须首先得到教宗的认可,因为他代表天意,而大汉皇帝则是“君权天授”。
所以姬天权才会对霍道师的言论那般恼怒,急忙忙要拿国子监开刀。
需知国子监不仅仅是朝廷培育未来股肱重臣的学院摇篮,更是百家争鸣的舆论阵地,一旦这里失陷后果着实堪忧。
董天舒并未觉察到台下已有一双眼睛悄然注意着自己,继续说道:“*貌岸然无所独行,其始也不得专起,其终也不得分功,有所兼之义。是故臣兼功于君,子兼功于父,妻兼功于夫,阴兼功于阳,地兼功于天……”
姬澄澈的眼睛越来越亮,聚精会神地聆听董天舒的讲述,不愿漏掉只字片语。
——这是一个几乎被埋没了的奇才,一位可能开创时代引领风骚的大宗师!
他的理论看似平淡无奇甚或有点儿老生常谈,却恰恰是姬澄澈此刻最想听到的。
尤其难能可贵的是董天舒并未大刀阔斧从根本上批判颠覆天道之说,而是在其基础上引经据典加以延伸完善,发展出一套高屋建瓴的新学说!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于无声处听惊雷,这不正是姬天权想要的么?
念及于此,姬澄澈的脸上不知不觉流露出一缕笑容。
“人之人本于天,天亦人之曾祖父也。此人之所以上类天也。人之形体,化天数而成;人之血气,化天志而仁……”
董天舒逐渐注意到了台下有一个少年,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睁须臾不离地注视着自己。他的心里不由感到一阵安慰,终于在这座学堂里,还是有一个人愿意倾听自己发出的声音。
虽然他不过是个普通的生员,即使愿意接受自己的理论也不能改变什么。可是至少,他的话有人在听。
今天有一个,明天或许就有两个,然后三个、四个、五个……相信终有一日自己的这套天人交感论会发扬光大大放异彩。
于是他微微提高了嗓音,双目专注在那个少年的脸上,接着说道:“美事招美类,恶事召恶类,类之相应而起也。如马鸣则马应之,牛鸣则牛应之。帝王府井之将兴也,其美祥亦先见;其将亡也,妖孽亦先见。物固以类相招也……”
他侃侃而谈,运用各种自然现象间的相互感应来证明天人感应的存在,随即又反证人事的好坏会招致天的福佑或惩罚,人要顺天不能逆天。故而“王若配天,谓其道。天有四时,王有四政,四政若四时,通类也,天人所同有也。”
姬澄澈听得津津有味,隐隐然已将董天舒拿来与大先生比较。
两人所擅长的领域不尽相同,但无不是站在了各自的巅峰之上俯瞰这个时代,引导着历史洪流滚滚向前。
诚然,现在的董天舒默默无闻远远不能与大先生相提并论。但他缺少的只是一个一鸣惊人的机会,而眼前恰恰就有一个机会正等待着他的出现。
董天舒董博士,我可以给你这样的一个机会,在不久的将来你会还我一个奇迹么?
姬澄澈深深地看了眼董天舒,他的身影显然孤单落寞,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这样的人,本就不该在国子监教书,终日被一群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羞辱。
他的舞台,应在庙堂之中江山之上!
可惜这堂课只安排了半个时辰,很快就听到外面的钟声又再响起。
不待董天舒将话讲完,彭昌盛第一个从座位上跳起来,大叫道:“吃饭去喽!”
一群生员趋之若骛往门外涌去,转瞬间崇文堂里又变得空空荡荡。
董天舒坐在书案后,木然目送自己的学生冲出课堂,却失望地发现刚才那唯一一位认真听讲的少年亦不见了踪影。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收拾起桌案上凌乱的笔墨砚台,像过去每天一样埋头缓步走出了崇文堂。
圣境之王 80.第80章 取一子(下)
姬澄澈没有在国子监用饭,他走出大门时雨刚刚停,汪柔正站在滴水檐下听水声。
看到姬澄澈这么早就出来了,汪柔怔了怔牵马过来道:“主人。”
“走,我们去个地方。”姬澄澈满面春风道,迫不及待翻身上了坐骑。
汪柔想了想问道:“可是要吃点儿什么?”
“不必,我听了一上午的课已经饱了,岂不闻书中自有千钟粟?”
姬澄澈在国子监里发现了董天舒,心情愉悦之极,禁不住和汪柔开起玩笑。
两人沿着长街向南而行,却不是来时的道路。
汪柔虽然讶异但并没有开口提问,自己的职责是什么她非常清楚,至少不包括打探姬澄澈*这一项。
孰知行出没多远,就见前方的街道上缓缓驶来一辆马车。这辆马车本身无甚出奇之处,但赶车的车夫却令姬澄澈凛然一惊。
那是一位真正的元境强者,修为甚至超过了度难真人,恐怕较之天波真人亦不遑多让。更麻烦的是马车旁边还跟着个自己今早刚打过交道的家伙——姬澄空,正用怨恨的眼神瞪着他。
一霎间,姬澄澈猜到了马车里坐着的是谁。
他勒住坐骑,下马走向迎面驶来的马车。
汪柔的神色微凝,不声不响地下马在后随行。
马车在繁华的市井间停下,姬澄澈走上前去深深一躬道:“娘娘。”
马车里传来一声充满磁性魅力的雍容女音道:“澄澈,你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
“略知一二。”
“澄空,”马车中的女子轻轻道:“还不向自己的弟弟道歉?”
“嗯?”姬澄澈讶异地抬起头,尽管车帘低垂却无碍于他的目光穿透。
车中的女子正是当今母仪天下的大汉皇后、大将军严青卫的嫡亲妹妹严子稚。
她约莫五十余岁,但驻颜有术保养得极好,望之如三十许人。
她的容貌或许谈不上美丽,却极为耐看,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风韵,不怒自威凛然不可亵渎。
“八弟,对不起!”姬澄空沙哑着嗓子,很不情愿地在马上草草抱了抱拳,赔礼到:“我也是一时昏头,望你莫要见怪。”
姬澄澈大感意外,早上揍过姬澄空之后他早就做好了迎接后党雷霆震怒暴风骤雨的准备,甚至想好了必要时与严子稚、严青卫兄妹周旋过招。
事实上他离开天都城时年纪尚幼,又受到姬天权刻意保护,所以与严子稚、严青卫之间并无太多接触。但幼小的心灵里,却也能隐隐感觉到这位大汉皇后对他们母子十分冷淡疏远。
哪知严子稚居然亲自押着姬澄空来国子监找自己,只为要儿子向他赔礼。
“不敢,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姬澄澈抱拳还礼,察言观色试图从严子稚的神情里寻出端倪,却未见蛛丝马迹。
“澄澈,澄空年少无知性情冲动,你莫要记恨。今日之事哀家非但不怪罪你,反而心存感激。”
严子稚语气诚挚地说道:“你今日给澄空一个教训,让他晓得该如何做人。总好过哀家与陛下百年之后,他再惹下塌天大祸无法收场。”
姬澄澈欠欠身道:“娘娘,你这么说岂不是折煞澄澈?”
“这件事就此揭过,往后谁也不准再往心里去。”
严子稚嫣然一笑道:“澄澈,你方从北荒归来,不知大先生可好?”
姬澄澈自不会告诉严子稚,大先生已去了北海冰瀑,只恭敬答道:“谢娘娘挂怀,大先生一切安好。”
严子稚幽幽一叹道:“说起来我与令师也算得故人。不过……他未必还记得当年那个梳着羊角辫的小丫头。”
姬澄澈怔了怔,没想到严子稚竟然与大先生曾有一段渊源。
严子稚的神容恢复威严,说道:“澄澈,有空来宫里坐坐,跟哀家说说北荒的事。”
“是,儿臣一定会来向娘娘请安。”
姬澄澈知道,两人的谈话已经结束,但里头蕴含的大量信息却足够自己好一阵子慢慢理解消化。
他让到道旁,看着马车缓缓从面前驶过。
姬澄空脸色阴沉地跟随在马车左右,行出一段路后忿忿不平道:“母后,这也太便宜那小魔崽子了!”
“这个人杀不得,”严子稚在马车里淡淡说道:“你以后不准再招惹他。”
“为什么?”姬澄空愈发愤怒,抗议道:“就算父皇宠着姬澄澈,可只要你一句话,谁又能保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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