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隐后

一块块长长的厚重的漆过的地板被宝剑劈起。
卓文清是真的楞了，她是万万没有想到泼皮昌文君会用宝剑迅速地将一块又一块地板撬起。
“你疯了吗？你在做什么？快住手。”卓文清惊惧地大喊道。
寒光闪闪的宝剑用力劈着。
整个器工坊地板悉数被撬起，一地狼藉。
卓文清难以置信地望着乱七八糟的器工坊，手捂脸颊，道“你，你，你都干了什么？”
将宝剑收起的昌文君一步步地朝卓文清走来，邪魅地笑道“现在已经没有地板了，有的只是破裂的木板块。你还要擦拭？”
十二岁的卓文清瞪着大大的眼睛，道“你，你这个疯子。”
俊美的脸庞朝卓文清靠来，十五岁的昌文君认真地说道“从梦见你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我此生是为你而活，我愿意为了你做一个世人眼中的疯子。”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你不要总是沉溺在你的梦境中，你我是不同的。”卓文清道。
大手用力握住卓文清的手，昌文君目光灼灼地说道“如果没有在云仓里看到你，如果没有看到你穿上华衣美饰的那一刻，我依旧相信那是一个梦。但一件件看似偶然的事情令我相信你就是我梦中的她，你我必然有缘。”
仰头望着昌文君，卓文清不再言语。
哪一个少年不做梦，哪一个少女不怀春？
对于这样的事情，宜疏不宜堵。自己应该细心开导，而不是蛮横地否定。
忽然，器工坊外传来夜巡的侍卫们奔跑的声音，间或有寺人们的焦急的言谈声。
“走——”昌文君道。
卓文清点了点头。
昌文君怀抱卓文清直朝房梁而去。
一个跃起，两人从巨大的天井中穿射出去。
清冷的月光下，两人手牵手缓步行走在工坊的房顶。
如鱼儿一般，两人抓着藤蔓飘荡出工坊大院。
丛丛花丛，密密匝匝的灌木。
两人朝梦中的瀑布而去。
一个年轻的武士身穿长袍，外披斗篷站在工坊里的一座房顶，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几丝怅然浮现在眼眸中。
两只胳膊高高伸展，墨蓝色的披风被缓缓展开。
一只只蝴蝶从披风后飞了出来。
月色下，多达千只的蝴蝶萦绕在年轻武士的身边，久久不去。
器工坊里传来夜巡的侍卫们的叫嚣声，众多人等从器工坊里跑了出来，几名寺人大喊道“有盗贼，掘地三尺啊，所有木板悉数被撬了——”
千只蝴蝶飞舞中，年轻的武士手握长剑朝器工坊滑翔去。
当看清楚飘然而至的武士的模样，寺人们齐齐俯身，恭敬地说道“见过昌平君。”
被称呼为昌平君的年轻武士正是昌文君的兄长，楚国楚考烈王的亲生子，秦国太子安国君的外甥。
……





大秦隐后 第49章 临水照花
……
“公子，可看到盗贼什么模样？”一名侍卫长模样的男人恭敬地问道。
昌平君认真地说道“并无盗贼。”
一名寺人道“可是器工坊的地面完全被破坏，所有木板悉数被撬起。”
“不过是孩子们玩耍的把戏，不足为怪。”年轻的昌平君道。
寺人们和侍卫们面面相觑，明显昌平君看到了破坏器工坊地面的是何人，但是他并不想主动说出是何人。
身为寺人和侍卫，又有谁敢真的逼迫这个尊贵的秦王室的外戚说出那个真实的破坏者的名字呢？
一人在众多宫女的相随下，走了过来。来人正是器工坊的掌事姑姑——宫女约素。
毫不畏惧地昂首，宫女约素道“器工坊承担了这森森王城的重要祭祀礼器的设计和制造。今夜这里有响动，地面悉数被破坏。公子恰好出现在这里，不该坦诚说出实情吗？”
年轻武士装扮的昌平君没有想到一个器工坊的掌事姑姑会这样大胆，当众质问自己。
尽管不想说出实情，但着实敬佩这个掌事宫女的威严。
昌平君朝宫女约素姑姑抱拳，道“不是昌平君有意袒护，实则是忧心若是惹怒了正主儿，怕又是一场大乱。”
聪慧的约素姑姑立即明白过来，将器工坊砸个稀巴烂的正是负责整个工坊的昌文君。
在工坊做了将近二十年的约素姑姑实在不明白向来处事有度的华阳夫人为什么会派昌文君这样一个吊儿郎当的贵公子监督工坊。
距离亲蚕礼的时日不多，出了这样拖工期的事情，实在是恼人得很。
庄严的，秩序井然的工坊怎么可以成为如昌文君这样的少年玩耍的地方呢？
就在约素越想越气的时候，一个宫女从器工坊里走了出来，低声道“并不见齐华的身影。”
另一名宫女道“齐华负责擦拭地板，为何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却不见齐华的身影？”
约素姑姑仰头望着工坊的房顶，冷冷道“再乖巧的丫头，见了翩翩的少年郎，怕也忘记了身份和本性。”
“姑姑的意思是？”之前那名宫女不解道。
深深叹息一声，约素姑姑朝昌平君抱拳道“明日，怕是要得罪公子了。”
“家有家规，宫有宫规。姑姑尽管依照宫中的规矩办。”
自小便入宫的约素姑姑赞许敬佩的望着昌平君，感慨道“公子是成大业的人。”
……
碧绿深潭上一叶小舟缓慢地滑动着。
夜色下，如此静谧美好。
十二岁的卓文清坐在小舟的前端，轻轻用纤纤玉手拨动着碧绿潭水。
昌文君坐在船尾，双手执着一个玉笛。
白衣翩然的他鬓若刀裁，面若月盘。
笛音悠远，清幽。
身穿素衣的卓云清望着微微闭目，吹奏着玉笛的昌文君，道“没想到你既会武功，又会吹奏玉笛。”
缓缓将玉笛放下，十五岁的昌文君微笑道“想要讨得女孩子的欢心，就要投其所好。不过，这个招数只对庸脂俗粉有作用，对于你——”
“对于我什么？”卓文清不解道。
“对于你来说，这样的手段是无效的。因为——”
“因为什么？”卓文清不解道。
“因为你是一代帝后，又怎么会和庸脂俗粉一样呢？”昌文君认真道。
卓文清明白，眼前这个少年郎再次陷入那飘渺的梦中，在那个梦中，自己是他至死不渝的爱人，是他的左膀右臂，是他的王后。他则是五湖四海振臂高呼的大王。
“我愿意为了齐妹妹做一个山野樵夫，我愿意为了齐妹妹，做一个暮色唱晚歌的渔夫。”昌文君信誓旦旦地说道。
清冷的月光下，这个十五岁少年是如此高洁，犹如一只仙鹤，洁白不可近，又似落凡间的嫡仙。
就在卓文清沉思之际，身穿白衣的昌文君忽然跃起。
扑通一声，昌文君跳进水中
像一条矫健的鱼儿，昌文君时而潜入水中，时而跃出水面，将口中的水喷吐出来。
猛然一个猛子，昌文君朝潭水深处而去。
许久不见昌文君浮出水面，卓文清有些慌了。
趴在小舟上，双手紧紧地握着小舟的船帮，卓文清喊道“公子，公子——”
这清脆的声音久久地回荡在深潭的上方。
难道是出了意外？是不是这深潭下面有凶猛的水怪？
卓文清越想越害怕，唯恐昌文君遭了不测。
“公子，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卓文清坐在清冷月光下的小舟里，大声地喊道。
“难道是遭了难了吗？为何这么久都不见浮出水面？”卓文清心下焦急，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忽听一声高喝，卓文清抬头望去。
瀑布上方的群山中站着一个面若月盘的少年，少年正是昌文君。
见昌文君竟然安然无恙地站在山峦顶部，卓文清心下气恼。
忽然，高高的山巅上的昌文君一个跃起，直朝卓文清滑翔而来。
此时卓文清才发现昌文君正一手拽着横贯深潭的长长藤条，一手抓着一把野花。
卓文清吃惊地望着朝自己滑翔而来的昌文君，喃喃道“翩若惊鸿——”
……
深夜，昌平君仰面躺在屋顶，几只蝴蝶在身边飞舞着。清冷月光下的他目光刚毅。
锵锒一声，寒血剑被抽出。
自从在那挂瀑布的高山上偶然发现长得和自己心中所爱一模一样的小宫女齐华后，沉默的自己似乎又活了过来。
心疼，心痛，更多的是期许，期待所爱的她能记忆起曾经的过往。
为了测试她到底是不是敏代，自己故意将这个小宫女放飞的蝴蝶抓住，终于惹恼了她。
嘴角微微一翘，想起那日在渭河附近被这个小宫女猛咬一口的情景，心是如此的暖。
两只胳膊伸了出来，看着右胳膊早已经做疤的旧伤，看着左胳膊刚刚结疤的新伤。
还有什么比这两排新旧牙印更有说服力的呢？
这个貌美又温婉的小宫女就是那个在冬雪中救了自己的山中少女，就是和自己滑翔在山峦中的雪之仙子——敏代。
忽然一声高喝，一个白衣少年在一座座房顶，急速朝这边而来。
“兄长，又在说傻话了？”少年微笑着说道。
“你已经十五，我们都是楚国的王子，虽做客在秦国，但依然要守得宫廷礼仪规矩，不要做出不羁的事情，令秦王室对楚王室生厌恶。”昌平君道。
昌文君呵呵笑道“兄长说的可是器工坊一地狼藉的事情？”
“明日或许有大惩戒，无论如何，你都要去承担，做了错事，就要承担。”昌平君道。
昌文君无奈地摇头，道“兄长永远都是迂腐的老夫子，人活一世，图得是一个畅快，束手束脚，即便是天神也无法施展开。”
有蝶飞来，昌文君伸手抓住这只蝴蝶，调皮地说道“兄长，最近几日见你常常沉浸在思绪中，又捉了这许多的蝴蝶，是要送与哪个女子？究竟是哪个女子会成为我的嫂嫂呢？”
忽然，被昌文君抓在手中的蝴蝶飞走了。
“兄长，你的蝴蝶飞走了。”昌文君惊叫道。
望着飞去的蝴蝶，昌平君道“从不曾拥有过，何来失去？只要她飞得好，远观也是一种雅趣。”
……




大秦隐后 第50章 明知故犯
桃红阁。
卓文清提着罗裙，轻轻地行走着，唯恐一个声响会惊醒睡梦中的众女。
忽然，卓文清愣住了。
远处一个女子正坐在凉亭内，胳膊露了出来，似乎在将什么东西涂抹在胳膊上。
女子正是向来温和，处事有度的红芷。
自从红芷入了饰工坊，经常遭受掌事姑姑百香的毒打，老伤，新伤，每日里这个似大姐姐一般的少女都是带伤去上工。
卓文清不明白这样一个乖巧懂事，善解人意的女孩为什么会连连遭受毒打。
卓文清快速跑了过去，关切地说道“红芷姐姐——”
正在涂抹伤口的红芷抬头，惊讶地望着卓文清，道“你擦完那些地面了？我正想着怎么能寻到法子去帮你一起擦呢。”
听到“擦”字，卓文清忧虑地说道“怕是明日，齐华要遭受大的责罚呢。”
鲜血汩汩地从红芷的左胳膊上涌出。
“红芷姐姐，这是，这是百香姑姑打的吗？”卓文清问道。
轻轻将涂抹好的伤口用布条缠绕好，红芷低声道“不是，是我不小心碰的，本已经结疤，就快好了。今日不小心碰了，又扯破了。”
看着明显是新伤的伤口，卓文清明白向来息事宁人的红芷不愿意将话题提到百香姑姑身上。
卓文清搀扶起红芷朝房间走去。
不等二人走出凉亭，众多的侍卫们和寺人们手抓兵刃和灯笼，涌进了桃红阁。
一名侍卫长模样的人用刀指着卓文清和红芷二人，厉声道“你们两个哪一个是齐华？”
闻听此言，红芷一把将卓文清挡在身后，大声道“有何事？”
“何事？毁损器工坊，造成工期拖延，可是重罪？”男人大声道。
红芷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十二岁的卓文清轻轻将红芷推到一旁，走到众人面前，俯身，认真地说道“器工坊地面的损毁确实是齐华所为，齐华愿意受罚。”
话音刚落，一女语带失望地说道“这样的损失，可是你一个人受罚就能解脱的？”
言语之人正是带着众多宫女赶到的器工坊掌事姑姑——宫女约素。
看着这个给予自己厚望的掌事姑姑，卓文清走了过去，跪倒在地，真诚地说道“一切缘起皆因齐华，齐华辜负了姑姑的厚望。是齐华任性，做事无规矩，是齐华损毁了器工坊。”
约素失望地望着卓文清，道“我要了你到器工坊，是看中你的单纯善良，但是你的单纯和善良却屡屡为工坊重地带来隐患。”
此时闻听到声响的新进小宫女们纷纷从桃红阁里走了出来，齐齐跪倒在地。
猛一甩袖子，宫女约素转过身子，背对众人，道“接二连三，置宫中的规矩于何地？”
穆连云走了过来，道“身为教习，是我对她们疏于管教，是我没有管束好她们。齐华接二连三犯错，皆因我没有尽到教导的责任。穆连云愿意领罚。”
宫女约素不言语。
卓文清跪行到宫女约素的身边，恳求道“一切皆是齐华的错，与连云教习无关。”
宫女约素转过身子，冷冷地望着卓文清，道“如此说来，你是明知故犯了？”
不想连累穆连云的卓文清认真道“齐华是明知故犯。”
“好一个‘明知故犯’，既然如此，更应重罚，连带你的教习穆连云。”一人道。
众人抬头望去。
韩嬷嬷在几个宫女跟随下，走进桃红阁院中。
“嬷嬷——”宫女约素急忙走了过来。
韩嬷嬷将手举起，制止宫女约素继续讲下去。
“家有家规，宫有宫规。做了错事若没有接受相应的惩戒，只会接二连三的犯错，最后酿成无可挽回的大错。”
环视众女，鬓角斑白的韩嬷嬷威严地说道“言辞苛待，皆因想你们能在这森森王城里活得久远些。”
穆连云跪倒在地，恳切地说道“一切皆因我管教不利，连云愿意受罚。”
韩嬷嬷厉声道“此时不是你们争相恐后要承担责罚的时候，此时，你们该交代出正主儿。”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卓文清的身上。
显然无论是约素姑姑还是韩嬷嬷，众人都不相信一个小小的十二岁宫女能将偌大的器工坊的地板全部撬起。
众人均知卓文清隐瞒了惹事儿的正主儿。
乐工坊掌事姑姑姜玖走了过来，嘴巴里发出啧啧的声响。
看着跪倒在地的卓文清，宫女姜玖道“你这个愚蠢的小妮子，你当众人都是傻子不成？你是天神附体吗？就凭你这细胳膊，细腿，也能将那么大的器工坊的地板全部撬起？”
韩嬷嬷失望地说道“虽然身为奴仆该维护着主上，但在是非面前，还是要有自己的抉择。即便是自己伺候的主子再有理，做奴仆的所做之事都要维护最大的主上，那就是我们的大王。任何人任何事都要为大王尽心尽力。”
卓文清明白，韩嬷嬷在指责自己因为维护损毁器工坊的正主儿而损害了森森王城的真正主人秦王的利益。
可是昌文君之所以砸了器工坊，皆因是为了将自己顺利带走。
自己怎么可以为了减轻惩罚而将昌文君供出呢？虽然这昌文君在工坊做个名义上的监事大人。
一声冷哼，一个美丽芳华的少女走了进来，少女身后跟随了众多侍卫和寺人和宫女。
众人齐齐朝少女俯身拜去。
少女皱眉道“偶然路过这里，听得人说这里有热闹瞧，我啊就来了。我在宫墙外听了半天了，哎呦，我还当什么大事儿呢，不就是把器工坊的地面损毁了吗？不就是耽误了工期吗？”
将损毁一事说得轻描淡写的少女正是赢诸小主。
韩嬷嬷和众人心中叫苦不迭。
原本众人想着卓文清会供出昌文君，众人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将连连搅扰工坊，将工坊当做自家后花园，随意出入，日日笙歌的顽皮少年昌文君“请”出去。不想没等供出这小痞子正主儿，半道杀出个素以任性乖张闻名的赢诸小主。
轻轻坐在一个小宫女端过来的梨花木几上，赢诸小主道“器工坊的地面是木板铺就的，我啊，给换成大青石的。不是怕耽误工期吗？我啊已经派了三百御前侍卫前往铺就。清晨，定然能铺砌完毕。”
美目凌寒地望着宫女约素，赢诸小主娇笑道“约素姑姑，赢诸可是这森森王城的主人？”
宫女约素低头，道“小主自然是这王城的主人。”
“器工坊可算我赢家的地方？”赢诸小主继续问道。
“自然是的。”宫女约素心中叫苦不迭，本想借着这件事情，重新树立工坊重地的规矩。没想到半路跑出个任性乖张女。
赢诸小主轻轻拍手，笑呵呵地道“你们啊，都仔细地看着，记得我说过的，天明，天明，天明，我就还你们器工坊一个光滑如镜的青石地面。”
轻轻起身，赢诸小主缓步走到卓文清的身边，淡淡地说道“上一次，我带你进入兰池宫，咱们算扯平了。那么这一次呢？”
卓文清望着地面，认真的说道“齐华谢小主及时修复器工坊，若是延误了工期，齐华就是人头落地，也无法弥补造成的损失。还会连累整个器工坊的姐妹。”
赢诸小主摇头道“你这个小宫女废话一箩筐，你就直接说你欠了我一个大大的恩情。”
明白过来的卓文清连忙俯身，道“齐华谢小主。”
赢诸小主得意地望着跪倒在自己身前的卓文清，道“我不喜欠人，也不喜欢被人欠。但我却最喜你欠我的。”
“齐华该如何答谢小主呢？”
呵呵冷笑三声，赢诸小主骄横地挑起眉毛，大声道“这秦国是赢氏的国，楚地是赢氏的姻亲之国。
你一个奴婢如同这些一砖一瓦，皆是我赢氏的，你觉得你能用什么来答谢我？”
是啊，自己一个小宫女有什么资格去谈答谢呢？
忽听一声响亮的巴掌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
却是跪倒在地的穆连云在掌刮自己。
……




大秦隐后 第51章 巧言善辩
……
穆连云一掌接一掌地用力抽打着自己的脸颊。
鲜血从穆连云的嘴角流淌下来。
卓文清情绪激动地跪行到穆连云身后，哭泣道“连云教习，一切皆是齐华的错，你不要再掌刮自己了。”
“从我接任紫蔷姑姑这个位置开始，我就每天都告诉自己，我要带出最懂规矩的宫女，我要我带出的宫女人人能在这森森王城做个守宫规的人，不触怒主上，行事有礼，处事有度。人人能活得久远些。”穆连云边说边掌刮着自己。
将嘴角的鲜血擦去，穆连云接道“丫头们今后在王城里过得好不好，舒坦不舒坦，能否登高处，我穆连云看不那么远，也管不那么远。但我可以将最简单的保命的法子教授给你们，那就是守规矩，不做任何逾越宫规的事情。
小心驶得万年船，谨言慎行，自己不出错，旁人又能奈何？”
此时，众女纷纷嘤嘤哭泣起来。
众女没有想到平日里看起来严厉骇人的穆连云却是为了众人的性命而忧。
赢诸小主似不忍心再看穆连云自我责罚下去，甩了甩丝巾，道“好了，好了，这一声声的，让人心烦气躁。”
砰砰砰，穆连云朝地面猛然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穆连云搅扰了小主的清静，当罚。”
赢诸小主不耐烦道“哪个要你如此多的规矩？你做教习做得整个人都木了。”
忽然想起穆连云正姓“穆”，与“木”字谐音，赢诸小主痴痴地笑了起来。
一个寺人急匆匆而来，寺人正是一直跟随在昌文君身边的寺人杨二。杨二在赢诸小主耳边低语了几句。
扑腾一下，赢诸小主猛然站起，怒道“什么？御前侍卫们竟然不听从我的命令？好大的胆子。”
站在一旁的韩嬷嬷道“御前侍卫们只有宫伯大人能调度，小主不要动怒，想来，他们允你，也是因为惧怕着您。但真的要行动还是需要宫伯大人的令牌。”
笑意浮现在韩嬷嬷的眼眸中，这个在宫中做了一辈子的老人朝赢诸小主俯身，道“这是宫中的规矩。”
万万没有想到韩嬷嬷会在这里甩出这样一句话。赢诸小主心中气恼：没有调度来御前侍卫们，本就没面子得很，没想这个老太太又提什么规矩，是在指责我这个小主不守规矩了？
乐工坊掌事姑姑姜玖捂着嘴巴笑道“这都后半夜了，小主为何不在兰池宫安眠，却在工坊重地？工坊里做工的很多都是战俘，奴隶，小主不怕——”
赢诸小主挑起了眉毛。
按照宫中的规矩，傍晚时分，未成年的小主和公子都要早早回到各自的寝宫，是不能随意逗留在宫外，即便是在王城里。
这贱人，是在说我没有守规矩吗？赢诸小主渐渐脸色涨红。
似乎说得还不过瘾，掌事姑姑姜玖继续捂嘴，道“我怎么忘记了呢？咱们这工坊里可是有昌文君监事大人呢，监事大人可是小主的表兄呢，有监事大人在，小主又惧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