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猎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洛水
刹那间,鬼螈剑网猛地收紧,无数条银线向高登切割而来。
图腾心血奔涌,原始纯净的力量涌入匕首,高登冲向剑网外的鬼螈。
&.首发出尖锐的鸣响,脱手甩出,射向鬼螈脑门。
鬼螈的长舌倏然钻出,擦过匕首。匕首稍稍改偏方向,从鬼螈的脸颊划过,撕开一道深及骨头的伤口。
高登抽身飞退,一直退到砾岩边上。四周地火喷涌,一泻如注,背后是金红色的火河,沸腾翻滚。
高登手无寸铁,下意识地摆出藏渊式,左掌竖于胸前,右掌舒展背后。蓦地,他心神一震,恍惚望见岩浆河流下方的地底深处,一条宏伟无匹的时光长河奔腾而过。
“了不起!”鬼螈摸了摸染血的脸颊,爆发出一阵嘶哑的笑声,“这一击已是赤铁级的水准!还有什么压箱底的绝活,尽管使出来吧,我给你机会一较高下!”
“苦修士挑战极限,追寻武道的极致。”高登思索着开口,“有一种极限,不知你是否愿意与我一较高下?”
鬼螈刺剑一挑,抖出一团寒光:“说。”
“生死的极限。”高登忽然笑起来,生路断绝,深陷死境,他心中莫名生出一丝疯狂的兴奋。“在古老的传说中,沦为苦枭怪替身的武者,也有浴火重生的机会。”
鬼螈微微一愕:“那仅仅是传说。”
“你说过,传说也是一种信仰。”高登凌空倒翻,跳下岩浆河流,一条条手臂向他伸过来。
“来吧,给我一个机会!”
刺客猎人 第二卷 第二十八章地心游记(二)
鬼螈眼睁睁地望着高登翻出砾岩,投向熊熊火河。那一瞬间,他望见岩浆升腾,火光辉煌,恍如赤红色的王座升起,迎接君主降临。
苦枭怪蜂拥而至,其中一头抢得最快,双臂抓牢高登,举过头顶,喉中发出似哭似笑,像是从窒息的胸腔里炸开的激嚎。
一根根金闪闪的翎羽不断钻出高登皮肤,迅速覆满全身。苦枭怪不停嚎叫,浓厚的羽毛接连蜕落,露出瘦骨嶙峋的身躯。“嘟嘟嘟嘟!”火浆翻滚冒泡,苦枭怪痛得浑身哆嗦,骨肉像烧热的蜡烛流淌而下,熔化在火河中。
然而,鬼螈忽然听不到苦枭怪叫声里的痛苦了。厉嚎声渐渐低缓、柔和,像湖面上浮起的迷雾,朦朦胧胧,徘徊飘荡。
“当啷”一声,刺剑从鬼螈掌心滑落。他怔怔倾听,忆起幼时偷窃流浪,前路迷茫,不知何去何从。
苦枭怪的叫声越来越低沉,如同午夜深谷中奏响的乐曲,迂回萦绕,寂静又孤独。
鬼螈仿佛回到苦练武技的一个个深夜,咬紧牙关,忍受痛楚,慢慢变成别人避之不及的“怪物”。
低柔的叫声逐渐转折,不断上扬,仿佛深渊中迸溅的火星,越来越亮,直到化作一道道璀璨的烟火冲天而起,照亮鬼螈的灵魂深处。
第一次触摸到武者的信仰,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再是杀人的工具,第一次,修炼不再是痛苦的。
鬼螈抬起头,望见苦枭怪缓缓下沉,一点点没入沸腾的火流,但叫声从未停止,一声高过一声,流进鬼螈干涩的眼窝。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他恍惚又听到高登在问。
因为我已经孤独了太久。
岩浆淹没了脖颈,苦枭怪仰起头,脸露笑容,爆发出一生中最后的叫声。
那是充满欢乐的清鸣!闪亮激越,高亢铿锵,仿佛浴火重生的凤凰,褪尽了世间所有的苦难,让金红辉煌的火河也黯然失色。
这一生,鬼螈从未听见过如此动人的声音。
他缓缓跪倒,热泪盈眶。
“我接受你的挑战!”他流泪大笑,凝视着变成苦枭怪的高登,纵身一跃,跳进火河。
“我是高登,我是人类。”高登一遍又一遍在内心重复,提醒自己。
金色的翎羽厚裹全身,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手脚化爪,喉咙不受控制地发出痛苦的嚎叫。
高登勉强施出藏渊式,苦苦坚守着心底的一线清明,随着翻涌的岩浆跌宕起伏,颠簸飘荡,仿佛过了很多年。
痛苦、绝望、悔恨……像奔涌的火潮一**席卷而来,永无尽头。浑浑噩噩中,他又一次望见了那条光阴的长河,深藏地底,轰鸣奔腾。他想游过去,但那条河太遥远,太渺茫,怎样都无法伸手触及。
如果游不过去,我就永远只能是一头苦枭怪。高登全力挣扎,徒劳地探出手臂,发出一声声悲栗的嚎叫。
“你的腿很难治好。”有个声音忽而响起,他循声望去,僧侣坐在光阴的河边,双足濯水,目光纯净而沧桑。
“我的腿早就能跑了。”高登奋力伸长手臂,但他抓不住僧侣,双方恍若远隔了无数个世界。
“那不是奔跑。”僧侣静静地凝视着他,身影似乎近在咫尺,晶莹的水珠在赤足上闪烁跳跃。
“那什么才是奔跑?”高登吐出胸腔内炽烈的热气。
“永远朝着一个方向的奔跑,才是真正的奔跑。”僧侣问,“你的方向在何处?”
高登茫然沉思,神智又陷入一阵迷糊。僧侣的身影越来越淡,仿佛要飘散成烟。
“我想和你一样!”高登拼命划动四肢,试图追上僧侣,岩浆从翎羽上淌落,“这就是我奔跑的方向!”
“人和人永远都不会一样。”僧侣缓缓摇头。
“人和苦枭怪也不一样!”高登不断向僧侣挥动手臂,“帮帮我!你一定可以!”
“为什么不是我一定可以?息微术能帮你一次,藏渊式能帮你一次,难道这一生你就等待别人来帮你?等待,又怎算得上是奔跑?”僧侣垂闭眼帘,轻轻叹息,“你的腿很难治好。”
“可是……”
“可是我尽力了,可是今天太累了,可是秘笈太难找了,可是我变成了苦枭怪……每说一次‘可是’,你就又等待了一次。即便有了方向,你还能跑过去吗?”
高登呆滞半晌,蓦地吼道:“可是人不是孤独的啊!瘫痪的时候,父亲会帮我!沙暴的时候,阿泰会帮我!流血的时候,蝉蝉也会帮我!人不就是这样,一步步向前奔跑的吗?”
“我独自奔跑。”僧侣偏过头,出神地看着高登,眼中闪过孩童般的好奇。
“所以你摔倒了,再也爬不起来了,不是吗?”高登抬起手臂,指着那条光阴的河流,“你没能跑过尽头吧!”
僧侣怅然许久,默默颔首。
从世俗的意义而言,他已经死亡,留在光阴长河中的只是一个不灭的灵魂烙印。在某一朵激起的浪花中,与眼前的少年玄妙共鸣。
“因为一个人是没有办法跑过终点的。”高登双目中闪出光亮,神智越来越清醒,“在遥远的,渺茫的路上,有很多很多你看不见的拐杖,你得以握住他们,继续向前奔跑!”
僧侣道:“那你的腿永远都治不好。”
高登反问道:“治不好的腿,就不能奔跑吗?”
僧侣沉默片刻,再次问道:“那你跑往何处?”
“只要继续跑,总有一天能看到。”
“如果你和我一样,中途摔倒了呢?”
“人和人永远都不会一样!”高登脸上露出沉静的微笑。这一刻他恍然明了,苦枭怪想要伸臂抓住的,不是一个替身,而是那些失去的拐杖。
而他早在不经意间,就已经拥有了。
所以他永远是高登,不是苦枭怪。
僧侣莞尔一笑,缓缓立起,向高登伸出手臂。
穿越尘封的光阴,穿越无数年的等待,僧侣与少年以生命中最神秘、最庄严的方式连在一起,目光相对,双手紧握。
岩浆河流轰然炸开,河底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曲折通向地心深处。
“花开花落,唯有信仰不灭。”僧侣低声说道。
刺客猎人 第二卷 第二十九章地心游记(三)
岩浆裹挟高登,汹涌灌入沟壑,沿着地下纵横交错的一条条裂缝四散流溢。滚烫的火浆慢慢转凉,变硬,凝固成幽暗的岩石和灰烬。
高登的四爪重新变回手脚,浓密的羽毛陆续蜕落,露出遍布皱纹的干瘪肌肤。在火河里浸泡太久,他严重脱水,肌肉好似枯柴,萎缩打褶,全身不时掉落一片片干硬的皮屑。
顺着陡坡般的沟壑,高登一边攀附岩石,避开涌动的火流,一边艰难地往下爬。失去了翎羽,沟壑内的高温变得难以忍受。热浪不断涌来,岩浆溅在高登身上,烫出一块块黑红色的伤口。
岩石同样发烫,高登裸露的手、脚落在上面,“滋滋”冒烟,血肉模糊,一阵阵钻心的刺痛。但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爬向地心深处,岩浆正在冷却,一旦堵塞沟壑,自己会被活活困死。
他瞥见几头苦枭怪来不及逃脱,冻结在凝固的岩浆石里,空睁着一双双绝望的眼睛。
一路纵跳而下,高登的速度越来越快,手抓突兀的岩角,双腿蹬踏,飞也似地下落,像和流泻的火浆赛跑。虽然疼痛难忍,但他心无旁骛,胸中反而充满了一股火热的冲劲,扩散四肢。
他知道,在地底的某一处,僧侣安静等候,等他跑进那条神秘莫测的光阴河流,完成最后的约定。
“轰!”一道火流从上方窜下,高登抱住岩壁,全身贴紧,烈焰从背后擦过,头发顷刻化灰。心脏内,魔命树正慢慢生出一条赤红色的根须,一缕接一缕纤细的绒毛绽放开来。绒毛色泽红亮,形似火苗,每一条绒毛代表高登的耐热力提升一度。
吸入体内的燥热空气变得温和,高登开始适应四周的高热,这和传说颇为相似:沦为苦枭怪替身的武者一旦浴火重生,便不畏炎热,并生出蕴含火性的根须,具备淬炼源力杂质的奇效。
此时,高登的魔命树已有三条根须,分别由息微术、风眼和火性所化,扎根于源力的土壤中,汲取精华养分。魔命树的根须越多,高登对源力的掌控力就越高,体质也提升得越快。
手抓上去,地岩不再滚烫,高登一连攀下数千尺的距离,逐渐深入沟壑。有的地方非常狭窄,岩石犬牙交错,只留出尺寸通行之地。他必须运转图腾心血的力量,踢碎那些刚刚凝固的火山岩,然后含胸收腹,将身躯扭成一个怪异的姿势,才能勉强挤下去。
再往下攀落片刻,光线逐渐幽暗,沟壑开始出现分岔,数条大小不等的裂沟像扭曲的手指,深插地心。高登犹豫了一下,藏渊式也无法感应该走哪一条裂沟。
骤然间,上空红光大盛,火浆挟着金黄的熔岩,犹如一条巨蟒直扑而落。高登依稀望见一个身影攀附在熔岩上,双目惨碧发亮,手、脚尖如鸟爪,浑身翎羽稀稀落落,并未全部蜕落。
是鬼螈!高登和对方目光交触,鬼螈呆了一下,脸上露出苦苦思索的神情,旋即凄厉吼叫,双臂作势抓向高登,显然还没从苦枭怪的替身中完全摆脱。
焰流急速冲下,高登无暇再想,跃向一条最宽阔的裂沟。
轰然巨响,火浆涌至,分流冲向各条裂沟。鬼螈竭力挣扎,想要追击高登,但火浆裹住他冲进了另一条深沟。
紧接着,焰流卷过高登身侧,只在皮肤上撩出一片焦红,并未留下重创。火性根系总共生出了四十四缕绒毛,肉身对火焰的抵抗力大大增强。
避过火势,高登继续往下攀落。深入近百米后,火光渐渐微弱,四周黑魆魆的,只剩下一点一点闪烁的余烬。
裂沟的地势开始放缓,犹如盘曲幽径,环绕向下。附近再无声息,笼罩在静寂的黑暗中。
此地已能用双脚行走,高登让眼睛慢慢适应黑暗,扶住两边凹凸不平的岩壁,谨慎前行。
“咦?一个人类!”岩石内突然传出沉闷的声音,一张面孔浮凸岩壁,眼珠转动,好奇地盯着高登。
它双眼肿胀,嘴巴又扁又宽,整张脸都由坚硬冰凉的岩石构成,不停地蠕动,表情异常丰富。
“你看到过这么丑陋的人类吗?明明是红皮怪好不好?”另一张面孔挤出石壁,表情高深莫测,“据我考证,这是一只幼年的红皮怪,失去双亲,还没断奶。从他手掌的形状深入分析,可能还有百分之三的精类血统。综上所述,这是一只杂种红皮怪。”
刚才那张面孔鼻子耸动了一下,哼道:“可你前面明明说是红皮怪,怎么又变成杂种红皮怪了?”
“难道杂种红皮怪就不是红皮怪了?”
“难道丑陋的人类就不是人类了?啊哈哈!所以他就是一个人类!”
两张面孔争吵起来,互不相让。转瞬间,两边的岩壁上又浮凸出许多张面孔,七嘴八舌地嚷道:“蜡烛烧饼!”
“倾听两位的辩论,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震撼啊!我沉睡多年,自以为再也不会苏醒,没想到今天听到了如此精彩激昂、拨云见日、雨露苍生、荫泽万世的话语……我其实是想说,我被你们吵醒了。”
“你们太没内涵!太水啦!谁在我后面说话,谁就是垃圾!”
“垃圾!我就说两个字。”
“以上全是烧饼!鉴定完毕!”
高登打量着这些岩石面孔,他往前走,它们也跟着他往前移动,岩壁如同波浪般抖动。“口水怪?”他停下脚步,犹疑着问道。
口水怪是一种寄居在地下岩群的怪类,形如顽石,性格热情奔放,最喜欢和其他文明生物聊天、讲故事。作为回报,口水怪常常会指点一些迷路的人走出绝境。
“对啦!我们就是口水怪!”第一个开口说话的面孔摇晃着道,“我叫啪啦啪啦,很帅吧?”
“我是资格最老、年级最大、学识最深的噗嗤噗嗤!请眼熟我!请粉我!不用谢!”和他争执不休的一张面孔对高登眨眨眼,接着扭头对噼里啪啦嚷道:“既然他说对了,那你为什么摇头?”
噼里啪啦愣了一会,憋出一句:“干你屁事!”
其他口水怪争先恐后地问高登:“你到底是人类还是红皮怪?”
高登答道:“我是人类。”
噼里啪啦大声欢呼,噗嗤噗嗤皱了皱眉头:“你被岩浆烧坏了?”
高登点头称是,他现在浑身皱巴巴的,皮肉焦红发黑,的确有点像精怪。
“那我说对了,他不是人类。”噗嗤噗嗤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噼里啪啦急了:“烧坏的人类还是人类!”
噗嗤噗嗤慢条斯理地问道:“请问,烧坏的蛋是什么?”
“坏蛋!”
“坏蛋不是蛋!”噗嗤噗嗤得意洋洋地瞥了噼里啪啦一眼,“烧坏的人类当然不是人了。”
噼里啪啦呆了呆,辩驳道:“蛋是蛋,人是人!烧坏的人类是坏人,不是蛋!”
噗嗤噗嗤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轻咳一声,询问高登;“请问你是坏人吗?”
高登理所当然地摇头,噼里啪啦顿时傻眼了。
但高登接着说:“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坏人。”噗嗤噗嗤又傻眼了。
刺客猎人 第二卷 第三十章地心游记(四)
众多口水怪面面相觑,噗嗤噗嗤和啪啦啪啦对视一眼,恍然大悟:“原来你的脑子烧坏掉了!”“所以连自己是好人、坏人都搞不清了!”
口水怪们纷乱叫嚷:“太可怜了,你来地下是想结束自己悲惨的命运吧!”“脑子坏掉不是你的错啊,请勿自暴自弃。”
一时间,高登耳边仿佛无数个蜂巢嗡嗡作响。过了许久,周围才慢慢安静下来。
“根据口水怪悠久的历史传统,我们会为路过的旅人讲述欢乐有爱的故事,治愈他们内心的孤独和创伤,哪怕他是一位智障人士。请问,您想听哪一位讲故事呢?”噗嗤噗嗤满脸堆笑地盯着高登,“作为口水怪里最睿智幽默、风度翩翩的长者,我蝉联过上千次讲故事大赛的冠军,经验丰富,普通话标准……”
“每次讲故事大赛的评委都是你吧?再说你掉了好几颗牙,说话漏风,讲了一半还打瞌睡、流口水!”啪啦啪啦抢白道,“我就不同了!年轻力壮,活蹦乱跳,形象气质无一不佳,还没有口臭!”
其余的口水怪争先恐后地叫嚷:“我也要讲故事,我也要!”
高登沉吟道:“我想听地下的故事,最好以此地为背景,令我更觉身临其境。”
“地下?”啪啦啪啦楞了一下,“地下黑乎乎的,除了一群地精和一头瞎眼巨人,有什么好说的?”
“我会讲!”一头口水怪叫道,“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晚,有个非常凶恶的瞎眼巨人吃了一只地精。第二晚,他又吃了一只地精。第三晚,他还吃了一只地精……第三百六十五晚,他发现自己情不自禁地爱上了地精……从此,他和他亲密相拥,长眠棺椁。无论是种族的仇恨,还是彼此的性别,都不能将相爱的两人分开。”
口水怪们大肆喝彩:“这是一个由恨转爱的好故事啊,必须打赏!”
高登也鼓掌作答。口水怪的故事冗长重复,毫无趣味,但透露了极为宝贵的信息:附近生活着一个地精族群和一头凶残的巨人。
地精是精类中最讨厌的种族,肮脏发臭,性子猥琐,喜欢小偷小摸。而巨人身高皮厚,力大无穷,虽然属于人类,但凶残暴戾,嗜杀成性,战斗力至少在灰锡级左右。
啪啦啪啦赶紧插话:“我也有一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高大英俊的王子,当然比我还要差一点。他为了寻找杀害父王、强掳母后的恶魔叔叔,独自走进幽深黑暗,黑得像墨汁的地底。请注意,刚才我用了形容词,比喻句,以及后现代主义手法……最后,王子倒在凄美艳丽的食人花丛中,高举恶魔头颅,悲凉呐喊:‘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口水怪齐声叫好:“这是一个正义战胜邪恶的好故事啊!就是夹带私货太多,当中广告太多,太虐太文艺。”
高登心中一动,蓦然想起罪坑的描述——“食人花盛开之所,罪恶之血如墨,恶魔张开双翼,光芒无法照入。”
难道罪坑也在此处?
噗嗤噗嗤终于忍不住了,清清喉咙:“谚语常说,最好的留到最后。我就讲述一个压轴的真实故事吧。
大约在几百万年前,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反正很多爷爷迁居来此。当时,这里生活着一个沙穴人的大族群,整天挖地施工,吵得大家睡不好觉。
某天深夜,风雷大作,异光笼罩岩壑,每一条阴暗的缝隙都被照得透亮。从遥远的天外,突然飞来一条茫茫渺渺的神秘河流,看不见头,也瞧不见尾,径直穿透数万米的坚硬岩石,冲入地底。”
他的声音渐渐放慢,语声低沉:“爷爷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妖异的河,一眼望进去,仿佛连灵魂都会深深陷入,难以自拔。”
他面颊颤栗,睁大惊恐的眼睛:“很多爷爷呆呆地盯着那条河看,什么都不理,在他们耳边大声叫唤也听不见。有的爷爷突然嚎啕大哭,有的狂呼乱叫,有的发出欢畅的笑声……但到了最后,他们每一个嘴角都挂着诡异的微笑,悄无声息地死了。”
四周的口水怪听得屏声敛气,表情紧张,还有几个吓得闭上了眼睛。
噗嗤噗嗤陡然提高音量,激动地叫道:“因为他们的灵魂都被夺走了!被那条河吞噬掉了!不,那不是什么河,而是恶魔!一个来自地狱的恐怖恶魔!”
口水怪们发出惊呼声。噗嗤噗嗤急促喘息了一阵,又道:“这是吾族历史上最大的灾难,大批族人惨遭不幸。从那以后,幸存者搬离地底,迁来此处。后来,也有沙穴人陆续进入地下,接近那个恶魔。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死了,死得悄无声息,脸露诡笑。最终,那里变成了沙穴人的禁地。”
他瞠视着高登,额头拧出深深的皱纹:“红皮怪,如果你想去地底寻找那条河,跟找死没什么两样,没有人能安然无恙地离开那个恶魔!”
“他明明说了自己是人类,你别偷换概念!”啪啦啪啦插嘴道,“再说他脑子坏掉了,本就一心找死嘛。”
噗嗤噗嗤狠狠瞪了啪啦啪啦一眼:“你们到底想不想听了?”
周围的口水怪异口同声,裂嘴大喊:“啪啦啪啦,闭嘴!”
高登讶然问道:“难道从来没有人能活着离开?”
“应该……可能……也许吧……”噗嗤噗嗤脸上露出回忆之色,好半天才道,“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我的爷爷提到过一句,说是有一个沙穴族的小僧侣经过这里……”
“后来呢?”高登等了许久,也未得到噗嗤噗嗤的答复。再过片刻,浓重的鼾声从噗嗤噗嗤的大鼻孔里传出,它耷拉着脑袋,眼睛半睁半闭,嘴里流出丝丝缕缕的口水。
“靠!”众多口水怪骂声一片,“老家伙又断更了!每次都这样!”
啪啦啪啦幸灾乐祸地对高登摇摇头:“你的故事听不成喽,他睡着啦!”
高登陷入沉思,他本以为那条光阴长河是一次天大的机遇,孰料从口水怪嘴里,听到的却是一个诡秘离奇的噩梦。
“你怎么还不走啊,人类,难道是想等我们的指点还有礼物?”一个口水怪冲高登眨眨眼。
口水怪们你朝我看看,我对你瞧瞧,彼此挤眉弄眼,偷笑扮鬼脸。啪啦啪啦忍不住大笑起来:“哪有什么指点和礼物啊?那全是我们口水怪为了让你们听故事,故意编造出来的传说!”
“哈哈哈哈!”口水怪们齐声欢笑,兴奋地唱起歌来。浑厚的歌声像滚滚热浪,在岩壁间震荡不休。
高登忍不住莞尔,对口水怪摆摆手,往前方走去。
“每一个旅人,都是一次告别。
每一次告别,都以为还会见面。
每一次,最终成为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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