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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冷青衫
鸢青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不回答他。
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她只是希望能在今夜,最后的逃避,轻松这一夜,到达了王庭,继承了王位,她的人生便无法在回头。
季汉阳低头看着瘦弱的她,也觉得很心疼,她明明只是一个女子,一个当初走在御花园会轻轻默念“此物最相思”的小宫女,她这样的精致敏感,本应该享尽世间万千宠爱,诸般繁华,然而命运捉弄,让她经受的都是无尽的折磨,若她身边有一个人,肯抛却所有,带她远离这一切,她会不会——
“其实,我可以带你走的。”
他下意识的说出了这句话,自己的心也是狠狠的一痛,却已经覆水难收。
这些话,在他心中徘徊了这些年,也许是应该找一个机会,统统的说出来,哪怕得不到回应,哪怕一切只是一场空。
“我可以带你走,不管任何人,不管任何事的带走你。”
……
“我们可以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会——好好的对你,给你的下半生一点幸福……”
身边这个温热的身体慢慢的朝着他靠了过来。
季汉阳的声音在风中微微的颤抖,低下头看着她——
“我忘了问你,你会爱上我吗?”
鸢青的头已经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可是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也轻轻的合上了,她的呼吸均匀,睡容平静,好像找到了什么坚强的依靠一般。
“你会忘了太子,爱上我吗……”
季汉阳的声音越来越轻,低头看着她的纤长的睫毛在风中微颤着,他几乎也哽咽了,只能轻轻的,一遍一遍的叫着她的名字,最后也只是化作了一阵温热的风,吹进了她的耳朵里。
第二天,太阳再次升起,他僵硬了一个晚上的身体,终于在身边这个人睁开眼睛之后,才能开始动弹。
鸢青睁眼看到他,立刻有些脸红的:“对不起,汉阳,我昨晚怎么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他笑了笑:“能睡是好的。”
“你就这么守了我一夜?你有没有着凉?”
“我壮得跟牛一样,怎么会着凉?”
鸢青笑了起来,那张带着一丝倦意的脸还是因为这样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容光焕发,马车那边珍儿已经招呼起来,快些赶路,中午之前就能到达王庭了。
他扶着她上了马车,然后跟车夫一起坐在外面,赶着马车朝着北匈奴王庭飞驰而去。
还没到达王庭,已经有北匈奴的士兵前来迎接,北匈奴的老单于早已经在前方列阵以待,等马车停下,所有人都在城门口迎接的时候,季汉阳跳下马车,伸手掀开了帘子。
温暖的车厢内,珍儿正抱着孩子好奇的朝外张望着,而鸢青,却裹着一件狼皮大衣,蜷缩着身体靠在车厢里,沉沉的睡着。
他微微一愣,珍儿低声说道:“季大人小声点,夫人刚刚一上车就睡着了。”
季汉阳沉默了一下,进去将她抱在怀里,抱下了马车,周围的人似乎也都明白了什么,那么大的排场却不闻一人咳嗽喘息,只有他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大步朝着城门走去。
怀中的这个女人,依旧柔弱,睡得那么深,那么沉……
好像昨夜,她从来没有入睡过一般。





冷宫欢 第358章 季汉阳的历历 5
十五年
知己一人谁是?已矣。赢得误他生。
季汉阳带着一身的煞气走进了大殿,看着前方宽大的窗前,阳光明媚耀眼夺目,而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床边,穿着曳地长裙,消瘦的肩膀上披着丰厚的貂裘,更衬得纤细的腰肢如水蛇一般,玲珑动人。
她听见了响动声,平静的回过头看向了他,那双剪水双瞳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泛起了阵阵涟漪。
“女主……”
季汉阳走过去,要在她身前跪下,立刻被她伸手扶住了手臂。
“汉阳,我不是说过吗,你是易儿的亚父,不必称我女主,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鸢青!”
季汉阳站直了身子,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鸢青。”
她笑了。
那种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灿烂,如同冰上的阳光一般辉煌,好像每一根睫毛都在闪闪发光,拨动着人心底最弱的那一根心弦,面对千军万马血肉厮杀也没有发抖的那双手,此刻藏在长袖中,抖得不成样子。
他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异样:“外面,已经全都安排好了。”
鸢青的眼睛微微的发光,这是他们来到北匈奴王庭的第一个年头,呼延鸩病逝,虽然他的继承人楚亦雄死后,呼延鸩已经正式宣布梁鸢青将作为北匈奴的女主统治这片广阔大地上的一切生灵,但毕竟,她是个女人,且是个血统并不纯正的匈奴皇族,下面不服的大有人在。
呼延鸩前天病逝,当天晚上,已经有人在王庭动手。
这一次梁鸢青没有半分犹豫,甚至在那之前已经让他们做好了准备,她还是不希望通过杀戮来得到权力,所以和平的政变,将所有敌对势力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这便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季汉阳连续两天的时间没有合眼,终于在刚刚,将整个王庭稳了下来。
“你辛苦了。”
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却也没有多说其他的,没有许诺任何赏赐,但只这四个字,对于他们之间来说,已经完全足够了。
这时,门又被推开了,季晴川也从外面走了进来,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铠甲,脸上也带着几天没有合眼的憔悴之色,走到他们面前:“北边已经平定,十三部族全都听从王庭的指挥。”
鸢青轻轻的松了口气:“谢谢你,晴川公子。”
“不敢。”
珍儿一直抱着孩子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不敢出声也不敢询问,直到这个时候,看着他们两兄弟都出现了,才感觉局势应该是稳定了下来,走过来:“夫人,是不是,已经安全了?”
鸢青对着她一笑:“没事了。”
她走到珍儿的面前,低头看着还在呼呼大睡的孩子,脸颊红彤彤的,无意识的张着水润的小嘴,不时的砸吧两下,好像梦里也见到了好东西。
门外已经有侍卫前来:“恭请女主临朝!”
鸢青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季汉阳朝她点了点头:“放心。”
她对他微微一笑,似乎就真的因为那两个字放心了,转身走了出去。
他站在门口,看着她挺得笔直的脊背,那消瘦娇弱的背影第一次让人感觉到一种倔强,好像泰山压下来都无法让她再屈服一般——他知道,她已经开始展翅翱翔了。
季晴川走到了他身边:“汉阳。”
他回头看着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哥哥,不过如今任何人都能轻易的分辨出他们这对孪生兄弟,就因为现在映入眼帘的那一头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斑驳的银光。
“哥?”
季晴川看着他:“为什么,不和她一起去?”
他低着头,淡淡的笑了。
那一片天空也许是自己为她开拓的,但伴她翱翔的人,依旧不是他。
“你都已经陪着她到了这里,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想?汉阳,鸢青她,不是个无情的人,你若是——”
“我知道她不是无情的人。”季汉阳看着那消失在眼前的背影,轻轻的说道:“所以,我更不能……”
“你就这样甘心只是看着她的背影?一辈子都这样?”
“也许,用不了一辈子呢?”
季汉阳看着他的哥哥,微微的笑了。
十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易儿已经长大了,个子几乎和他一样高,胸膛结实,身手矫健,每次带着他在庭院中练习枪法和剑法的时候,他都能隐隐的从这个少年的身上看到另一个男人的影子。
虽然整整十五年的时间不见,可这个人笼罩在他身上的影子从来没有离开过。
当易儿练完最后一招,他已经找不到任何破绽,这个孩子学什么都快,看书也是过目不忘,十五岁的少年,却已经有了比他年长的人才有的那种过分的成熟。
“亚父,你看我今天这一套剑法,如何?”
“嗯,很不错。”
那张酷似某人的脸露出了开心的笑,这时他的目光看向了另一边,是鸢青,下了朝屏退身后的侍从,一个人走到这里来看他们练武,易儿立刻跑过去:“母亲,你听,亚父他夸奖我了!”
也只有在他和她的面前,他才会显露出一些少年人的心性。
鸢青微笑着掏出绢帕为他拭擦额头上的汗:“你亚父可不随便夸奖人的,你要继续好好的练,才不会让亚父失望。”
“我当然知道!”
易儿说着,又回头看了看他,季汉阳感觉他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点狡猾的光芒,立刻做出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哎呀,我差点忘了,静姝姑姑说了今天找到一本新的古籍,让我过去和她一起看呢。母亲,亚父,易儿先告退了!”
说完,便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他们两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好一会儿,鸢青才有些明白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两人相视,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孩子,一直在为他们制造机会。
易儿知道自己的亲身父亲在天朝,是那个名震四海的独臂帝王,可不知什么原因,他对自己的生父并没有多少好感,也许是隐隐的听说了过去在天朝发生的许多事,也有可能,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告诉了他,为了登上帝位,他的生父如何置他和他的母亲于不顾。
少年人的心性总是固执而倔强,没有人肯认他,他便也宁肯自己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而季汉阳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将他心中的一个缺口填补上的。
他站在院子当中,她站在门廊下,两个人中间只隔了几步,却有一种遥遥相望的错觉,突然,眼前似乎飘过了什么东西,定睛一看,却是片片雪花从天上飘落下来。
他抬起头,脸颊上感觉到了一阵冰凉。
下雪了。
又是一冬。
低头的时候,鸢青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将他肩膀上的几片落雪轻轻的拂开,道:“进屋吧,别冻着了。”
他点了点头,跟着她进了有火墙的屋子,一阵暖意袭来,让他舒服了许多。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这一场雪之后,便是易儿的十五岁生日。
当初,她登基为北匈奴女主,曾经发下宏愿,等到易儿长到十五岁,便将让位于他。
其实他一直没有问过,将手中的大权交出,让易儿做上真正的北匈奴的单于,然后她呢——她会去哪里?
屋子中央的火炉上放了一锅汤,香气四溢,让人食指大动,鸢青慢慢的走过去,拿起碗和汤勺,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递给他:“你尝尝。我听他们说你最近有些咳嗽,里面加了点党参,你喝着若好,我再做。”
“嗯。”
他喝了一口,汤很香浓,慢慢的从嘴里熨帖到胃里,让整个人都暖意融融起来,他微笑着看着她:“嗯,很好。”
她自己也盛了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
两个人各自喝着自己的汤,想着自己的心事,屋子里倒又安静下来,只听见热汤在锅里翻腾的声音,还有窗外的落雪声。
平静了很久之后,鸢青突然开口了:“汉阳——”
“嗯?”
“等易儿十五岁生日,我将传位给他,然后——我要回去了。”
“……”
他低头看着汤水中勉强映出的自己的模样,似乎有些模糊,但笑容还是能看得清楚,他抬头,对着她微笑道:“也好。你也该回去了。”
虽然她没有告诉过他,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这十五年来,每一年,易儿的生辰,她都会收到天朝的人送来的东西。
不是易儿的生日礼物,也不是催她回去的信。
只是一张陈旧的丝帕,上面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她每次从来人的手中接过,那双秋水般的眼中就会浮现出秋水般的涟漪,但也并不多说什么,过一夜,便将那张丝帕交还给来人,让他再带回天朝去。
第二年,这张丝帕又会再带来一次。
周而复始的十几年,他明白,她和那个人的思念,在这苍茫大地上,已经划出了无数的无形的丝,缠绕牵扯,百转千折将彼此围绕。
鸢青抬头看着他:“汉阳,这十五年来,谢谢你了。”
“……”
他微笑着看着她,轻轻道:“你错了。”
“嗯?”
“是我,要谢谢你了。”
他和她相视而笑,屋外的落雪还在漫天飞舞着,这最美的季节。
当知道鸢青要回天朝的消息,第一个沉不住气,来找他的,就是易儿。
这个孩子脸色不豫,拉着他的衣袖:“亚父,你为什么要让我的母亲回去。你可别告诉我,这十五年来你们什么——什么都没有,静姝姑姑还有晴川伯伯说了,他们这一生,没有看到过第二个男人为我母亲这样付出,守在她身边的人,只有你有资格!”
季汉阳有些哭笑不得,谁知道那梁静姝和季晴川又在后面嘀咕了什么,明明知道这孩子最经不起人煽风点火。
他轻轻道:“易儿,你可曾想过,你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易儿一愣,立刻铁青着脸:“我没想过,也不想去想他!”
季汉阳用坚定的声音道:“他是一个,值得你母亲用十五年的时间去思念,去原谅,去找理由回到他身边的男人。”
易儿愣了一愣,回头看向他。
“否则——”他的目光有些远了:“我不会等到现在。”
易儿像是明白了什么,低着头沉默了很久,终于又抬头看着他:“可是,亚父,我觉得你对我母亲是最好的,你守在她身边这些年,无微不至,你付出了那么多,你是最有资格陪着她的人!就像你房里的那株‘青龙卧墨池’,都已经进到对方的心里了,你和母亲怎么离得开彼此呢?”
季汉阳轻轻的摇了摇头,易儿一见他这样,立刻疑惑的问:“怎么?”
他转过身,走到了廊前,看着眼前一片冰雪封天,轻轻道:“我没有这个资格。”
“为什么?”
他的手轻轻的摸索着,终于摸到了怀中那一块冰冷的,硬硬的小东西,这块小石头他有意无意的保留到了今天,已经被他摸得十分光滑,他捻在指尖玩弄了一下,说道:“因为当初,是我自己,没有把这颗石头扔出去。”
“什么?!”
易儿显然是糊涂了,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季汉阳淡淡的一笑,没有再说话。
他低头看了看那颗光滑的石头,最后一次捏在手心里,磕得有些疼,然后一把朝外面洁白的雪地里扔了出去。
雪地里泛出了一片青色的光芒。
耀眼的光芒当中,他好像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白皙如玉,那双小鹿一般的大眼睛微微吃惊的看着他,清净得动人。
他攀在树上,对着这个小宫女嘻嘻一笑:“喂,交个朋友吧?”




冷宫欢 第359章 楚亦宸的历历 1
楚亦宸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楚怀玉并不爱自己的母亲。
尽管瑶光是那么的美,柳眉含情,目若璨星,虽然她的年纪已经不轻,而且缠绵病榻多年,可躺在床头安静的看着古诗集的她并不显得憔悴邋遢,她的皮肤依旧光洁,她的头发依旧整齐,每次楚亦宸从门外兴冲冲的跑进来看望母亲的时候,她总是会露出柔化春水的笑容,用白皙的手抚摸他的头顶。
“亦宸,你又来了。”
连她的声音都很美,如山泉一般清澈,楚亦宸觉得听母亲说一句话,比听任何歌者的歌声都更优美让人觉得舒服。
府中的下人也喜欢这位王妃,她对下人也是很好,恩多威少,不论谁有什么难处,她总是会热心的帮助。
楚亦宸曾经听到有两个侍女在闲聊的时候曾说:“王妃这样完美的女人,世上哪个男子会不喜欢呢?为什么王爷对她,总是不冷不热,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楚亦宸也想知道,父亲为什么每天只到房中看母亲一眼,也从不与她多说话,即使开口交谈,也只是冷冰冰的问候,得到一个回答,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对母亲如此的冷淡。
这一天,瑶光疼得特别厉害,整个人都在床上蜷缩着不停的发抖,脸色苍白嘴唇乌紫,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灵魂会离开这瘦弱的身体,大夫被这突如其来的病发弄得完全手足无措了。
楚亦宸是哭着去找到他的父亲,楚怀玉当时正在书房看着书,一听他哭诉,脸色也变了,急忙起身朝着瑶光的卧房冲了过去。
等楚亦宸跟着跑回去的时候,已经看到父亲坐在床上,用力的将母亲抱在怀中。
瑶光的神智已经涣散,在他的怀里不停的发出呜呜的声音,一双手用力的掐着他露在外面的手腕,脖子,到处都是伤痕累累。
好不容易,熬过了病发的这段时间,她终于奄奄一息的软倒在楚怀玉的怀中。
两个人都是大汗淋淋,楚亦宸看着父亲轻轻的将母亲放回到床上,给她拉过被子盖好,并且伸手将她额前被汗水沾湿的头发轻轻的拂开。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对母亲这样温柔的父亲。
那一刻,美得好像一幅画,永远的印刻在了楚亦宸的脑海中。
然后,他听见母亲全无意识的轻轻叫了一声:“玉衡……”
玉衡,好像是一个人的名字,又好像……
楚亦宸完全不知道,只是看到父亲眼中怜惜温柔的眼神突然之间冷了下来,好像一下子凝结成了冰棱,寒而刺骨,他恶狠狠的看着自己昏迷的妻子,立刻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年幼的楚亦宸完全不能明白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后来,瑶光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她开始吃不下东西,每天只想恹恹的睡觉,神志不清的时间也越来越多,而这个时候,楚怀玉来看她的时间更少了。
年幼的楚亦宸听到过一些谣言,在扬州城的风言风语早已经传入了他耳中,不论真实与否,他都在心底里感到了愤怒。
甚至,连晚上从母亲的房间回自己的精舍,路过湖边看到里面倒映的月亮,也觉得讨厌。
有一天,母亲的精神好些,他陪在她身边,下意识的问道:“母亲,玉衡是什么?”
瑶光看了他一眼。
“孩儿翻阅古书,看到原来母亲的名字是天上的星星,这个玉衡,也是天上星星的名字。母亲那天为什么要在父亲面前叫这个名字呢?”
瑶光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瘦弱的身子也微微的发抖了。
“母亲——”
楚亦宸觉得是自己让她不舒服了,急忙说:“母亲,母亲你难受吗?孩儿不问了。”
瑶光沉默了很久,低头看着他,突然说道:“亦宸,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贞洁是最重要的。”
“……”
楚亦宸眨着黑白分明的清澈的眼睛,他虽然很聪明,读书习武都比同龄人快,也有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本事,但对于母亲现在说的这句话,他完全不能理解。
瑶光继续说道:“一个女子,若是她将贞洁给了谁,就是把这一辈子都交给了谁,就好像在心里被那个人打上了烙印,不管过多久,经历多少事,她都永远会记得那个人,因为那是第一个,第一个就是特别的,对她的人生来说,第一个人,是永远都不会磨灭的。”
楚亦宸还是不甚明白的看着她。
瑶光又笑了起来:“呵呵,我跟你说什么呢,你又不会懂。”
楚亦宸急忙说道:“不,孩儿懂的。母亲你想跟孩儿说什么,就说,就算孩儿现在不懂,等将来长大了,也一定会懂。”
瑶光看着他,伸手抚摸着他的头顶,温柔的笑了:“这些事,真希望你一辈子都不用懂。”
这些话,楚亦宸是真的不懂,但他却牢牢的记在了心里,他想着,总有一天,等到自己长大了,会明白,让母亲如此痛苦,却又在谈起露出微笑,这个名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在瑶光说了这些话之后的当天晚上,她就安安静静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在床上平静的离开了,她的死没有半分痛苦,表情十分的安详,甚至唇角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好像——在弥留之际,也见到了什么人。
楚亦宸看着母亲的尸体,自己也好像一具尸体般的站在床前,他还那么小,踮起脚尖才能看清楚母亲苍白平静的脸,不会再痛苦,不会再难受,也不会在因为一个人的冰冷而孤零零的躺在床上养病。
他不准任何人来动母亲的尸体,一直等到他的父亲从扬州的那个书院回来,跌跌撞撞的走到门口,看着床上自己的妻子,还有床边整个人都已经成了木头一般的儿子,他一步一步的走到床边,低头看着那张苍白却美丽的脸,在烛光下晶莹剔透,整个人好像一尊白玉雕琢的观音,那么平静无争。
“瑶……光……”
他的嘴唇哆嗦着,慢慢的伸出手,想要抚摸她带着寒意的脸颊,却被小儿子一下子扑过去,护住了那具僵冷的尸体。
楚亦宸是第一次哭,搂着母亲的脖子,嘶声哭喊着:“你不要碰母亲,你不配!”
楚怀玉的手僵在了空中。
这么小的孩子,似乎也已经能明白什么了,只是他毕竟是个孩子,即使怨恨也是无措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只是将小脸埋在瑶光的颈项间,拼命的哭着,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浸湿了他的脸颊,也浸湿了瑶光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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