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冷青衫
楚亦宸慢慢的蹲了下来,却没有帮我做任何事,只是用他那只完好的手,用力的环住了我的脖子,将脸贴在了我的脸颊上。
“鸢青,你不要——”
话没说完,一只颤抖的手抚摸上了我的手背,我一惊,急忙低下头,看着楚亦雄慢慢的开口,艰难的说着什么。
“哥,哥你说什么?”我急忙俯下身,将耳朵贴在他的唇边,却先感觉到他的呼吸,已经越来越微弱,似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鸢青,北——匈奴,交——交给你了——”
我瞪大了眼睛——北匈奴,交给我了?
有些僵硬的慢慢转过脖子,低头看着他,他整个人似乎痛得在抽搐,拼命的抽气,却还抬起颤抖得无力的手,轻轻的抚上了我的脸颊,那双已经涣散的眼瞳映着我满是泪痕的脸,却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笑了。
“絮云……”
这是他这一生,说的最后一句话,叫的最后一个名字。
当他的手从我的脸上滑落,当我的脸在他空白的眼眸中映成了永恒的那一刻,我怀抱着他的尸体,仰头向天发出了一声如同狼一般的嘶吼,那凄厉的吼叫声穿破了九霄,却穿不破我这一生,凝结了无数悲哀的夜幕。
西出长安三千里,梦入旌翻无故人。
只是这一次,当我西出长安,却与之前的情景,完全不同。
珍儿坚持跟在我的身边,我没有问她原因,也不想知道那背后的原因是谁造成的,既然她要跟随,我便让她跟随,毕竟空洞的车厢当中,只有我和易儿,真的太寂寞了。
风沙更大了,吹得车窗上的帘子不断的翻飞着,就算我想要躲避,目光也不能不看到那高耸城楼上熟悉的身影,和他左边肩膀上被风吹得高高扬起的空袖。
他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做一次挽留。
我知道,他从来都不做必败之事。
风更大了,呼啸着卷着地面上没有融尽的雪花,发出阵阵虎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是在这样的风声中,我似乎又听到了别的声音。
我将易儿交给珍儿抱着,坐到窗边撩起帘子,刚刚往外看了一眼,蒙在脸上遮蔽沙尘的黑纱便被狂风卷走
在西北走廊,我又一次被风沙所侵袭,原本罩在脸上的黑纱就被卷走,飘向了身后。
而那一骑人马绝尘而来,只一伸手,便接住了那张黑纱。
恍惚间,我仿佛回到了当年,接住我鲜红盖头的那个男人,可是定睛一看,却是季汉阳。
我突然间有些恍惚,当初接住我盖头的人,是楚亦雄?还是他?
“停车——”
车夫立刻勒紧缰绳,马车停了下来,珍儿抱着孩子,十分乖巧的坐在里面,不问不看,我被那车夫搀扶着,轻轻的下了车,狂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将我的衣袂吹得高高扬起,而当那人的马停在我面前时,更激起了地面的雪花,洒了我一身。
他急忙翻身下马,跑到我的面前,低头看着我,将那黑纱又盖在了我的脸上。
“鸢青。”
我看着他犹带伤痕的脸,轻轻道:“汉阳。”
“我,陪你去北匈奴,今后,我都陪在你身边!”
他郑重的说完这句话,眼中闪现的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坚定,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这样的季汉阳,是我从未见过的。
“汉阳,”我有些哽咽的叫出了他的名字,却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只是透过那黑纱,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苦涩的说道:“亦宸,快要登基了吧?”
“等你到达北匈奴王庭,他便登基。”
“……”我有些酸涩的低下头,慢慢说道:“你助他平定叛乱、抵御外敌有功,留在天朝,自然是能——”
接下来的话我终究没有说出口,因为我知道,说出来对他对我的感情而言,是一种侮辱。
他笑了笑:“我明白。”
“那你为什么还——”
“鸢青,你知道吗,我的一生,都已经被提前写好了。”
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让我有些始料未及,惊愕的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中隐隐浮现出了无奈。
“生在将门,每天习武练兵,十二岁的时候已经跟着父亲放马边关,十四岁为参军,十六岁为都尉,二十岁为中郎将,跟随太子南征北战,二十三岁当上骠骑将军,我清清楚楚的知道我的人生下一步该怎么走,该怎么做,若没有意外,我的人生都会按照事先所命定好的路线,就这么下去。”
“……”
“可是,出了一个意外,一个小小的意外。”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似乎是无奈,又似乎是甜蜜的笑容:“我遇上了你。”
我看着他,只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只能这样看着他的眼睛。
“过去,是我没有勇气去打破那些东西,所以我只是守着你,看着你,到了今天我也知道,这个机会我是再也等不到了——”
“汉阳……”
我轻轻叫着他的名字,只是这个名字在舌尖萦绕着,似乎也能尝到他曾经经历过的那种苦涩——我从来没有问过,他是什么时候有的那种感情,也从来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怎样的折磨与煎熬,到了今天,他豁然的说着这些话,是不是因为,已经痛得不自知了?
“所以现在,我想走出我的命运,守着你,只守着你,什么都不做!”
守着我,只守着我?
我低着头,眼睛已经干涸得流不出任何泪水,却还是酸涩得让我难过,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对我说过那个字,也从来没有向我要求过回报,他只是在我的身边默默的守护着,而今天,他要跳出自己既定的命运,抛却过去的一切,也只是为了守护我。
我慢慢的抬头,看着他注视着我的目光,如过去一样,带着温柔的笑意,即使在这样的寒冬,也让我感到一丝温暖。
梁鸢青——梁鸢青,你的来生,要用多大的痛苦,才能偿还欠他的目光。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笑了,伸手抓起了我的手腕,在我微微一怔的时候,已经牵着我走回到马车旁。
“快上车,不要着凉了。”
被他搀扶着上了车,却不知是我的下意识还是如何,我终究还是回头,看向了天边,那已经快要融入到地平线内的城楼,城楼上的那个身影还是屹立如初,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也会在那里一直站着。
季汉阳抬头看着我:“鸢青——”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说,他会等你。”
我藏在黑纱下的目光轻轻一闪,慢慢的回过头,看着那个远处的身影。
太阳慢慢升了起来,我的眼睛有模糊起来,看不清他的容貌,看不清他的轮廓,甚至连那断臂下飞舞的空袖也看不清了,却异常清楚的看到万丈阳光在他身后挥洒开来,如同展开的双臂,在迎接着谁的回归。
他,会等我?
我淡淡的一笑,转身进了车厢,等到我坐定,那车夫才扬起马鞭,马车又一次在茫无边际的雪原上飞驰起来,季汉阳的马也一直跟在我们的身侧,雪原上留下了我们长长的足迹,还有在那个人眼中,或许会立刻消失,也或许,会永远停留的背影……
十五年后
在易儿生日的这一天,我终于可以在朝堂上,正式的还政于他,这个十五岁的少年站在我面前,接过我手中沉重的攒金丝碧月弯刀,双手高高奉起,朝着我跪下时,我的眼睛又是一阵清楚,一阵模糊,不知道他的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喜悦?哀伤?无奈?坚定?或是每个人在面对至高无上的权力时都会有的迷茫?
退朝的时候,匈奴的大臣们全都跪在两旁,称我仁顺太后,这是静姝师姐为我拟的号,不知我的仁,能否让这天下顺,我只是觉得,一切都轻松了。
走出宫殿,抬头看到的是一片模糊的天空,不知是不是已经下雪了,有一些细碎的凉意在脸上点点晕开。要下台阶的时候,旁边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了我。
“当心。”
我微笑着道谢,虽然看不清,但我也知道,是季汉阳,只会是季汉阳。
在长安的那一夜之后,我似乎真的流尽了这一生的眼泪,在这之后的十五年,我没有再流过眼泪,可也是那一晚,我的眼睛开始模糊,看不清东西,我想,大概是被哭瞎了。
而他,就这样跟在我的身边,做了我的眼睛。
静姝师姐曾经旁敲侧击的问过,为什么我与他不能最终的走到一起?这个男人为我付出,已经足以感天动地,好像他房中的那一盆青龙卧墨池,既然已经留在了对方的心里,为何不能相伴相依?
其实,青龙卧墨池,只是一种成全。
我成全了他的情,他成全了我的义。
但静姝师姐是不会明白的,所以我只能模糊的说:“因为我哥,并没有娶昊焉。”
这个天下,只怕已经没有人能娶昊焉了,南北匈奴在长安之乱后的十五年,都开始了漫长的女主天下的路程,她比我走得更加艰辛,因为她没有儿子,不能正式的坐上皇位代行其职,南匈奴的势力又分裂开来,虽然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战乱,被她统一,但势力大减,不胜从前。
十五年间她率部北伐七次,皆被季氏兄弟击溃,大败而回。
我知道这些年来,只有依靠着对我的恨才能让她继续活在这世上,对于我的哥哥,她这一生,只怕是摆脱不了那种孤独与恨的煎熬了。
同样受到煎熬的还有宜薇,但她解脱得最早,我回到北匈奴的当天便接到她自杀的消息,是在我哥的骨灰前。
问世间情为何物,俗世千万年难了,
一夜南柯,人生如梦,
镜花缘,苍天老。
直教人生死相许,到头来难了难了,
人生苦短,儿女情长,
路归路,桥归桥。
十五年后,我也终于,回到了长安。
马车在穿过了喧闹的浮华景象之后,停了下来,似乎有许多人站在前面,虽然看不见,但对目光的敏感,我还是立刻感觉到了什么,而一阵整齐的声响,是他们全都朝着我跪拜下来。
“恭迎仁顺太后!”
原来,已经到了玄武门。
那声声呼喝在漫长的廊道间,在晦暗难明的林苑间回响着,仿佛要将我记忆中那些杀声震天的场景都替换过去,所要留下的,是另一个新的开始。
我走到门口,弯腰准备下车,手也习惯性的伸出,立刻有一只手伸过来用力的握住我的手,将我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这只手,很熟悉,温热而有力,只是在触碰着我的时候,似乎微微的颤抖着。
我转过头,想要看那扶着我的人,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是谁,站在我的身旁?是谁,滚烫的呼吸吹打在我的腮畔?是谁,温暖的胸膛已经贴上了我的身体?又是谁,用他仅有的一只手,用力的握住了我的手?
前方那些文武百官在站起来之后,又一次跪拜在地。
“恭迎皇后娘娘!”
我的脚步微微的僵硬了一下,顺着那手的方向看过去,却还是什么都看不清,他依旧温柔的在前方牵引着我,一步一步的走进了那城楼,两旁的全都屏息凝视着,所有的目光都在我们十指交缠的手上。
甚至,我听到有人松了一口气,好像终于放下了心中的重负一般。
这声叹息似乎很熟悉,带着苍老,我没有看见那个人,只怕就算看到,这位太上皇如今也已经老得不复当初了。
我还被他牵着手,慢慢的朝前走着,在走过那城门之后,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玉公公,带着笑声说道:“皇上和皇后自有旧情要叙,太上皇,季大人,各位大人,请往大殿,皇上已经吩咐了国宴与歌舞,今日大家应该开怀畅饮,与皇上皇后娘娘同乐。”
背后的人声渐渐的远了。
我和他,已经走了很远的路,我的眼睛看不见,却能清清楚楚的分辨出身边经过的一切,那长青的竹林,那嶙峋的假山,那熟悉的瀑布,在慢慢走过了记忆中的每一条路之后,他推开了一扇门。
阳光在我们的身后穿射了进来,一下子洒满了整间小屋。
像是被照亮了,我的眼睛在这一瞬间看清了眼前的一切,这间冷泉宫中的小屋,那熟悉的桌椅,小床,梳妆台,青铜镜,恍惚间映照着我朦胧的眼神。
一切都还是当初的模样,好像这十多年的时间,只是一个空洞的数字,我们只是一转身,被袖底风吹凉了十指的时间,一切一如当年。
我还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慢慢的走向那张熟悉的小床。
那是谁?
我有些茫然的,也慢慢的走了过去,摸到了熟悉的床沿,绵软的垫子,厚实的锦被,散发着淡淡幽香的枕头,我轻轻的坐了下来,抬起头,看向了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
同样璀璨的眼睛,同样高挺的鼻梁,同样棱角分明的唇,他的一切都和过去一模一样,还是那样的俊美,还是那样的沉稳,岁月在他的身上空洞的流转了十五年,唯一留下的笔画,是鬓发间的霜色。
原来我和他,都一样……
我仰着头,平静的看着他,终于不是在梦里,看到这张脸,终于能清楚的看到他站在我的面前,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被他用仅有的一只手轻抚着脸颊,这一切,终于都是真的了。
亦宸,我回来了……
他俯下身,温热的唇已经熨在我的眼睛上,似乎还带着一点冰凉的湿意。
过了许久,一个颤抖的声音在我面前响起——
“鸢青,这是不是一辈子了?”
如果你真心爱我,就骗我一辈子,不要让我醒过来……
好!我会用心的骗下去!
“亦宸,”我轻轻的说道:“我们的一辈子,才刚刚开始。”
冷宫欢 第354章 季汉阳的历历 1
春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季汉阳要跟着父亲放马边关,但第一次上马出城就被惊了的马摔到地上,差点摔断腿,后来听人说是他的年纪太小,压不住阵势,于是家里人前往宗祠祈祷,向祖先为他要了一岁。
十三岁的季汉阳第二天便骑在马上纵横驰骋在草原之上,那种颠簸得要把人五脏六腑都移位的感觉,他倒是很快就习惯下来了,因为他知道,在他们季家,哥哥晴川虽然武艺也不差,但毕竟向文,那么武将之职,必须由自己接替。
在草原上疯跑了两个月,人瘦了一圈,却更加精神。
回朝进宫面圣的那天,其实他刚刚满十二岁。
十二岁的季汉阳被皇上身边的管事太监带着匆匆的到了御花园,一进大门,便看见皇上和皇后正带着小太子在院中的待月亭里下棋。
“那,皇上就在那儿,让您自己过去见驾。小公子,您快去吧。”
那太监送到这里,便退下了,季汉阳回头看了一眼,其实路很近,但进御花园都是为了慢慢的赏花,所以青石板铺成的小路蜿蜒崎岖,虽然那待月亭已经近在眼前,却偏偏拐了好几个弯,半天都走不到。
他有些不耐烦了,一抬眼,却看见在另一条路上,一个小宫女手中捧着一只檀木盒,慢慢的走过来。
那个小宫女,似乎也只有十来岁的年纪,身材格外的瘦小,一双眼睛却是很大,眼瞳又黑又亮,好像平时吃完龙眼剩下的黑亮的核,只是更加灵动,好像那上面浮着一层波光潋滟的春水一样。
看她一路走,小嘴还不停的动着,仔细一听,她正低声念着什么: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这么一个小宫女,居然还会吟诗?真是意外。
季汉阳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一丛浓密的杜鹃花正好遮住他的身影,越过那艳粉色的花瓣,他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走进亭子,跪下向皇后行了个礼,将檀木盒高高的奉上。
皇后微笑着接过来,放到了太子的手边,微笑道:“这是西边送来的,据说是难得的昆仑玉,君儿,你拿着可要仔细,别弄碎了。”
太子却没有回答,只是咬着下唇,小小的眉头皱成一团盯着棋盘,似乎面对的已经是一盘陷入绝境的局,不再有回天之力,这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孩子憋得眼睛都红了,手中紧紧的捏着一枚棋子,却不知该放到哪里。
季汉阳的目光还是在那个小宫女身上,她眨了眨大眼睛,也看着棋盘,那双眼睛里一下子闪过了一道亮光,好像发现了什么。
又僵持了一会儿,听见皇后带着笑的道:“君儿,若实在下不去,便该认输,不能死撑着。”
“我不!”
小太子怨怼的说了这两个字,几乎已经带着哭腔,眼睛都红了,还是撅着嘴,不肯认输。
那小宫女看着太子的模样,似乎也有些焦急,又抬头看了看相视而笑的皇帝和皇后,终于忍不住,轻轻道:“太子,跳马,快跳马。”
呀,这呆子!
季汉阳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这小宫女一定是刚刚进宫,一点规矩都不懂,在皇帝和太子下棋的时候插嘴,还不被罚?只怕要挨板子了!
他下意识的便想要上前去,哪怕能帮她说一句话也是好的。
可是刚刚走到待月亭外,却看见那小宫女已经跪在了地上,皇帝看着她,似乎并没有发怒,眼中还带着一丝笑意的:“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奴婢,奴婢叫鸢青。”
“鸢青?倒是个好名字。你会下棋?”
“奴婢,曾经看人下过。”
“识字么?”
“认得一些。”
皇上与皇后又对视一眼,笑道:“刚刚你走过来的时候,朕可是听见你在念《相思》,只怕,不是只认得一些这么简单吧?”
那叫鸢青的小宫女没敢抬头,只跪在地上,小小的身子直发抖。
季汉阳看着不由的从心里涌出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念头,急忙走上前去跪下,大声道:“臣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倒是被他这初生牛犊的气势震了一下,回头一看,立刻笑道:“你便是季家的小子吧。过来,让朕看看。”
“谢皇上!”
他站起身,走到了亭中,皇上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鸢青,随意的道:“你先下去吧。”
“谢皇上!”
鸢青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消瘦的肩膀还有些发抖,也不敢抬头看,就这么低垂着头,慢慢的退下,走过季汉阳身边的时候,他也只看到她长长的睫毛遮盖在那双如小鹿一般惊恐的大眼睛上,忽闪忽闪的。
他很想和她说说话,但这个时候自然不行,走到皇上跟前,皇上似乎也很喜欢他,问长问短,赞他是将门之后初生牛犊不怕虎,将来一定是个将才。
那小太子倒没有留下来多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便自己一个人爬下石凳,哒哒哒的跑开了。
皇上与他说了会儿话,因为还有事要处理,让他自己在园中逛逛,与皇后相携离开。
季汉阳这时才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般,他有些想找到刚刚那个小宫女,便在园子里乱窜起来,没一会儿,还真的看到她又走进园来,像是来收拾待月亭中的残局的,季汉阳想了想,走到亭边的一棵大树下,蹭蹭蹭的爬了上去,等那鸢青路过树下的时候,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那鸢青停下了脚步,朝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看见什么,便又向亭子里走去。
他恶作剧的掩着嘴笑了笑,索性掏出荷包里收集的那些漂亮的小石头,拿起一个便要朝她丢过去。
可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哒哒哒的,那鸢青回头一看,立刻跪了下去。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是小太子,他怎么又跑回来了?
季汉阳急忙攀着粗壮的树枝,探着脑袋听他们说什么。
“你起来,你叫鸢青是不是?”
“回太子的话,奴婢是叫鸢青。”
那小太子走到她面前,踮起脚尖,凑到她的面前,鸢青似乎被吓着了,后退了好几步,又垂下头,惶恐的:“太子殿下——”
“你,跟着我了,嗯!”
季汉阳差点从树上摔下去,急忙抱紧了树枝,看见那鸢青也是一脸惊恐的神色:“我,奴婢——”
那小太子却不等她再说什么,又转身哒哒哒的跑开了,季汉阳攀在树上,远远的看着他跑出御花园,似乎是去了皇后的寝宫。
再低头的时候,树下那个小小的身影依旧显得消瘦又无助的,默默的站了很久,好像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走到亭子里收拾完了棋局,转身离开了。
她再路过树下的时候,季汉阳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将手中漂亮的石头又放回了荷包里。
那个身影慢慢的走出了御花园,也走出了他的视线。
冷宫欢 第355章 季汉阳的历历 2
夏
我心有猛虎,在细嗅蔷薇。
盛夏,三伏。
窗外蔷薇怒放,被烈日烘烤着,好像另一团燃烧的火焰。
季汉阳平日里是个操练得再劳累也不出汗的人,今年却是热得异常,他静坐在屋子里,喝着下人送来的在井水里湃了一个下午的绿豆沙,清凉解暑,倒让他少了几分燥热。
喝完这一碗,门被推开,季晴川从外面走了进来,也是满头大汗,脸上还有些红,但却好像并不是被太阳晒出来的。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