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劫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周乙
谢氏软声软气的说好话逗姜氏开心,却不敢插嘴。
姜氏也就是抱怨抱怨,哪里指望谢氏说什么,况且这也不是她能管的。又觉得自己在二儿媳跟前说三郎房里的事到底有失体面,便将此事揭过,随便聊了些京城最近发生的新鲜事。
午时过后又找了个借口来到听松苑,刘玉洁陪侍左右。姜氏说听松苑的木绣球真漂亮,想挑几颗好的移栽,又问刘玉洁沈肃最近的衣食住行。
刘玉洁一一作答,直觉姜氏话中有话,果然没过多久,姜氏便进入正题,“洁娘,你今年才十四,三郎最会疼人,舍不得与你圆房,可你是他的妻,也要体谅他这番情谊,总不能让他一直孤零零睡在屋里,连个体贴人都没有。”说到这里,她覰了刘玉洁一眼,见她神情还算端庄,并无酸醋恶态,便继续道,“当然,这是你房里的人,怎么安排都由你做主,我也只是给你提个醒。你也不用怕女人多了乱规矩,通房就是个玩意,但凡不听话打发了就是,至于姨娘,你是个有福气的,将来多生几个男丁,咱家的三郎也不见得想纳妾,纵然纳妾那也会问过你意见的。”
一通软硬夹杂的话说的十分软和,绿衣却气的七窍生烟。
而刘玉洁却有点感动,前世姜氏的态度若有现在一半好,她就不会恨她恨的至今见了面心里都凉飕飕。
心疼自己的孩子没什么错,且如今的姜氏虽为爱子着想,但语气温和,有商有量,并强调了最重要的一点——这是你房里的事,都由你做主。如此,便是不会随便插手送人进来的意思,更是极大的尊重了刘玉洁的正室地位。要知道从前的姜氏可是问都不问,直接抬了肖玲做姨娘,后又送了三个通房,啪啪啪的打刘玉洁脸,让她难做人。
既然你给我脸,我也给你脸。刘玉洁便是这样的人,她笑了笑,“是,我会与三郎商议此事,毕竟这也是他的事,总要选个令他满意的。”
这样的回答也极大的取悦了姜氏,看看吧,多好的儿媳,不但明白了我的意思,还要尊重我儿的意思!姜氏大感欣慰,暗叹沈肃有眼光。既然儿媳通情达理,她也得有所表示,便对刘玉洁越发亲切和蔼起来。晚膳之前又让杜妈妈送了整整一斤上等血燕并一套赤金猫眼玳瑁头面,不愧是盐政司家的女儿,出手就是阔绰。
刘玉洁虽不稀罕但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差绿染封了几两银子谢谢杜妈妈跑这趟腿。杜妈妈连声说不敢当,欠身退下。
千万不要给三爷塞人啊!绿衣恨不能自己的主子独宠听松苑,但亦明白理想与现实的差距,今天不塞,明天也得塞,倒不如提前下手博一个贤名,免得饥渴的三爷被外头狐媚迷住。
刘玉洁这边还没开始安排,秋歌等人已经听得风声,但她们到底是懂规矩的一等丫鬟,就算心里再想,面上也不可能抢着自荐枕席,唯有小心侍奉刘玉洁,盼望得她青眼。
不出刘玉洁所料,秋歌开始在周围乱晃,一张小嘴甚甜,仿佛刘玉洁让她往东她绝不敢往西,一口一个奶奶,不等刘玉洁吩咐便将听松苑的账册全部奉上,悉心的介绍听松苑平日里的开支用度以及记账习惯。因这些都是她管的,所以说起来条理清晰,主次分明,刘玉洁也听的舒服。
心里却在冷笑,如此聪明伶俐的一个美人,为何放着好好的正室不做,偏要上赶着做小?她都替她的娘亲感到难过。
不过冬莲的态度却与秋歌大相径庭。她趁旁人不察之时以送花样子为借口来到后院。
这个朴素又清秀的女孩颤颤巍巍立在刘玉洁下首,垂头道,“奶奶,冬莲粗手笨脚的,又不会……不会说话,只配闷头干活……”也就是不能去沈肃的床上伺候?
话说到这份上,刘玉洁一听便明白,但却不由高看冬莲,“你也算有气性,不枉三爷疼你一场。好好做事,到了年纪我不会少你嫁妆。”
冬莲大喜,跪下磕头。
如此就只剩春婉,当那张爱娇的小脸酡红酡红不语,刘玉洁便觉得答案再明显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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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刚过,沈肃回府,手提一只精致的红漆食盒,是宝康街尤记点心铺的五色糕,从前就在家门口,刘玉洁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十分方便,如今距离太远,到底吃不上刚出炉的,便也淡下来,没想到沈肃还记得。
“为何最近总是巡检?”刘玉洁翻出他在家穿的便服。
沈肃脱了外衫,“俱兰有一批士兵退伍,各地都在抽调精锐弥补空缺,我想趁此机会挑些好苗子送给大哥。”他被人伺候惯了,系了半天绳结,极丑,刘玉洁忍不住帮忙,“这样扣好看。”
是么。沈肃眼眸忽然变得温柔,任那两只小手在前襟翻腾。
扣好之后,她问,“学会了吗?”
“没。”最好永远不会。沈肃道,“要不下回你再教我一遍。”
刘玉洁不假思索的答应。
用过晚膳,她才想起正事,“你先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心中一动,沈肃规规矩矩坐她对面,温和道,“找我何事?”
刘玉洁简单的传达了姜氏的用意,作为妻子这也是她应尽的义务,“你看春婉如何?”倒也不是没有其他美人,但多为太子所赐,沈肃教过她:防人之心不可无。
沈肃睁大眼睛盯视她,目光从缠绵转为黯沉,反问刘玉洁,“你呢,你觉得春婉如何?”
这是问她允不允许的意思?当然允许,否则也不会提起。刘玉洁温软道,“挺好,挺好的。”
挺好的。沈肃点点头,其实他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何要为刘玉洁守身如玉,再说守身如玉这词根本就不是用来约束男人的……不过说这些都没用,他感到心脏麻麻的,如千蚁啃噬。
“你真不介意我搂着其他女人睡觉?吻她,然后与她做最亲密的事?”沈肃平静的问。
这个问题刘玉洁从未想过,也不觉得有必要想,但此时此刻被他如此凝视,清清楚楚的发问,脑子一懵,居然开始思索。
“应该不会介意。”她平心而论。
“什么叫应该?也就是说还有可能介意?”他尚有希翼。
“大概会介意你再胡乱碰我。”她实话实说。
“说的好像我不碰别人你就给我碰一样。”沈肃笑了笑,“还有什么事么?没事的话早点歇息。”
每年立夏之后刘玉洁都会花一大半的时间在丰水度过。如今嫁做人妇自不可能那般自由,逛街都要向长辈打招呼,更别提回娘家等远行。她小声道,“我想回丰水探望祖母,她知道我嫁人了,天天想念我,我就过两天,两天之后准时回长安。”
“没关系,多过几日吧,这不是什么大事。”沈肃淡淡道,“我会跟娘解释清楚。”
“谢谢。”
“应该的。”
先别急着走啊!刘玉洁忙问,“春婉……你觉得可还合心意?”不管应不应总要给个答复,如此,她也好拿安排接下来的事。
沈肃吸了口气,因为她年纪小,更因为他喜欢她,所以事事都要忍让她,更得忍受伤口撒盐的痛楚。她可真懂事!“我听你的。”
这种事怎能听我的。刘玉洁急忙摆手,“这是你的事……”总得两厢情愿啊!
“我听你的。”沈肃再次强调,眸如沉渊。
刘玉洁都要被他弄糊涂了,“听我什么?”
“你要我睡她,我现在就去睡。”
刘玉洁愣了愣,“你……好像在对我发火,为什么要这种态度?”
“哦?”沈肃惊讶,“那得什么态度,跪下谢娘子圣恩?”
刘玉洁瞠目结舌。
“说啊,要我现在去睡吗?”沈肃咄咄逼人。
“那你就去睡啊。”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闻言,沈肃深深看了她一眼,双脚似乎被定住,然后缓缓转过身,掀起帘子,而帘子外面立着一脸错愕的春婉。今天正好她当值,正好守在外面,心里打鼓似的盼着主子喊她进去,没成想就与怒容满面的三爷撞个满怀。
刘玉洁追出来,沈肃背对她俯身横抱起春婉的画面正好若入眼底,她翕动了下嘴唇,不知该说什么,便由他去了。
翌日,满脸菜色的春婉过来给刘玉洁敬茶。
“以后你也算半个主子,自当尽心服侍三爷,更要为内宅其他人做好榜样。”刘玉洁打赏她一根金钗。
春婉跪地谢恩,“奴婢谨记奶奶教诲。”形容沮丧的告退。
煎熬一夜,沈肃沉着脸如常上衙,还不到午时便再难安静,心绪烦乱。当值的护卫只见上峰风一般的去点卯处告假,须臾,又策马狂奔而去。
沈肃气喘吁吁赶回听松苑,直奔后院而去,刚一迈进就见一扫地的小丫头,拖过来便问,“你们奶奶呢?”
小丫头不知发生啥事,吓得结结巴巴,“刚,刚走啊,去丰水了。”
沈肃掉头去追。
遇劫 第071章
骏马飞驰,这一路黄尘滚滚,扬起漫天风沙,心如烈火焚烧的沈肃最终没有追上刘玉洁远去的马车。
马蹄渐渐缓顿,他狂风骤雨般的心仿佛也随着这样的节奏缓顿,那是一种无法言表的压抑,几乎要窒息。
这感觉如此熟悉,仿佛已经追逐了两世。
前世,沈肃也是追着一辆载有刘玉洁远去的马车,那时她手里拿着休书,絮絮叨叨安慰林氏以及绿衣和绿染,“你们别怕,其实我也不太稀罕国公府,回去我便与他们划清界限,咱们直接回丰水。”去丰水找祖母,她受伤了,需要从那里获得安慰。
也不曾听见千里之外沈肃焦急的呼唤,“洁娘!洁娘!”
那时沈肃追到半路就被周明拦下,这一世没有人拦住他,他依然未能追上刘玉洁。
那时周明已经中了毒,太虚医圣中了毒,天下便也无解了。
“三爷,不能追,您忘了刘大人的嘱托么?难道您要背信弃义么?他在俱兰等你的好消息啊!”周明面色青灰。
是呀,岳父请他放归洁娘,一日不成便一日不得近她,他不能追,他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能追!
他的哥哥都死了,父亲留在宫中“当值”,母亲陪柔妃“赏花”。
什么都没有了!唯剩一道虎符,调天下军营,遣皇城禁林,如果等不来恭亲王,下一刻,他或许就是乱城贼子了,他还要她干什么?
这一世,沈肃凝望刘玉洁消失的方向,久久无法释怀。
走吧,也许在丰水多玩些时日便忘了他的坏,只记得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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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打赏你的,收下吧。”
叶氏诚惶诚恐的捧着手里五十两的银票,这是在她准备离开时,韩敬已打赏她的。如此巨大的数目,她哪里敢收下,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便来问田氏。田氏十分淡然的告诉她,那是她应得的打赏!
我滴个老天啊!
叶氏扣头颤巍巍离开。
这个时刻韩敬已正在房间休憩。
观言欲言又止,明明有一肚子的话要对韩敬已说,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深沉的少年绝不会轻易相信自己。
他从九岁开始伺候韩敬已,这一伺候就伺候了十五年。十五年啊,纵然铁石心肠都能捂热,但不知为何,观言至今看不透这位郡王,看不透就永远也无法交心。不过话说回来,一个三岁记事,四岁吃东西前让他先尝,五岁设计摔死贴身内侍,十二岁推宫女跳湖的人,谁还能指望他是正常的,或者他还会信任谁?
观言一路看着他成长,从最初的冷眼旁观到暗暗相助,直到完全认可,一共花了十五年。
他见证了韩敬已从懵懂孩童成长为一个标准的深宫少年,剩下的路也许更艰难,但愿还能见证他走到底,千万别沉不住气。
同时,观言也发现一个十分强大但也异常隐秘的人,始终站在韩敬已身后。这个人是谁,就连日夜在韩敬已身畔的他也无从得知。
否则,就算元德帝舍不得韩敬已死,也绝不会允许别人教他习字学武。
那段时间负责韩敬已读书的罗秀才总是埋头乱读一气,如果韩敬已听不懂,他便厉声斥责愚笨,直到韩敬已不敢吭声为止。更别提练字,连观言都看出罗秀才给的字帖写错了好多,这分明是误人子弟,奇怪的是韩敬已却不再辩驳,罗秀才让他怎么写他就怎么写。但夜深人静的安喜殿,开始出现一个断臂儒生,此人周身落拓,下笔铁画银钩,龙腾蛇跃,其气吞吐百川,其势撼人心魄,就更别提坐在轮椅上的那位武师傅。
当时尚且十来岁的观言直觉自己若敢说漏半个字,便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况且宫里死个把人实在太正常了,他的死大约激不起半点水花。但韩敬已阴冷的目光还是唤醒他对死亡的畏惧,值得庆幸的是这些人最终没有杀他,反而允他跟随韩敬已习文学武。
他知道的秘密越来越多,心头的选择便越来越明确,便也更加痛恨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元德帝的人。
原来元德帝在抱回三岁的韩敬已时就打算培养一个小孩子,陪同韩敬已长大,成为他最亲密无间最信任的玩伴,关键时刻可以用来背后插刀。
观言放下帘幕遮挡多余的光线,小声道,“殿下安歇,奴才告退。”
“去吧。”
“殿下。”临走之前,观言迟疑道,“奴才的身心只愿忠诚您一人。”
韩敬已抬眸,那目光令观言一时不敢直视。
“好。”
观言一愣,“好”是什么意思?既不说信任他,也不说不信他,只是一个好。然而令他欣慰无比的是此时此刻回答好的郡王,目光有一抹温和神采,不似最初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好似明白了什么,观言鼻腔一阵酸涩,含泪告退。
这一世观言提前表露忠心,与元德帝彻底划清界限,韩敬已并未感到意外,因为这一世的他也提前了挣脱一切的脚步,不只是挣脱,现在的他想要更多,或许……一个无拘无束的藩王已经满足不了最初的野望。
大家都以为三岁的小孩记不住昨天的事,可以对其为所欲为。
这世上哪有送幼弟当质子的道理!三岁的韩敬已虽不懂人心险恶但从大人的神情也能分辨“质子”并非什么光荣的称号。再说韩敬山明明有儿子啊,为何他说无子,元德帝就不假思索的相信。
所以,这是一个阴谋,一个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只是为了得到他的阴谋!
这些年纪足以做他父亲的皇兄只是把他当个小玩意儿拿来拿去。
比起现在的风光,韩敬已的童年并没有外界以为的那么好,一开始他生活在一个森冷的一旦喊叫会有回音的地方,这地方叫安喜殿,那么大,大到感觉用脚步再也走不出,却只有一个宫女两个小内侍陪伴他。
本能告诉他,若想出去,就要讨好那一身明黄的皇兄,那个比安喜殿更阴晴不定的老头。
可惜第一面就吓坏了韩敬已。那人见他不会说话,直接问这孩子是否有脑疾?宫人解释:郡王脑子还算正常,就是一直不说话。
原以为皇兄会心生怜惜,怎么也得宣个太医前来问诊啊,但他万万没想到,元德帝只是俯身轻轻摸摸他的头,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道,“这样也挺好。”
弟弟有病,哥哥说挺好!
韩敬已浑身冰冷,如被雷击中。
所以……他不能说话,说话太早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元德帝抱起幼小的男孩,动作温和,又摸摸那冰雪般剔透的小脸,只有韩敬已知道,知道当时自己正被什么样的目光盯视,那目光令人不寒而栗,既不像慈爱也不像喜爱。
这个称之为皇兄的中年人,比韩敬山更恐怖。
不久之后,元德帝牵着韩敬已的小手迈进一座陌生的宫殿,一个比安喜殿更阴森寒冷的地方,到处都是云雾般的纱幔,犹如招魂的白幡,呼啸的夜风不断卷起地上干枯的花瓣,那花瓣非常脆,踩上去会发出清晰的沙沙声。
有个女人衣衫松散的伏在美人榻上浅眠,这绝非正常的女人。因为她的双脚被又粗又长的铁链锁住,就像阜南道后院舂米的女/奴那种锁链,但这女人比女/奴干净,身上也没有伤,可是被锁住的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再像是人。
元德帝不顾年幼的韩敬已大哭与反抗,将他扔进那女人怀中。
惊恐的韩敬已看清女人的脸,一辈子的噩梦。
他好怕,因为这个女人跟他长得太像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人?同时他也感到恶心,因为这个女人的右脸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自眉尾一直延伸嘴角,好像一条红黑色的蜈蚣……
皇兄,救救臣弟啊!他终于会说话。
元德帝笑着拍拍他的头,非但没救他,还当着他的面亲吻这个女人,而这个女人精神明显不正常,只会抱着他哭,嘴里喊着“乖乖”,泪水涂了他一脸,一脖子,他奋力挣扎,女人却忽然掐住他的脖子,尖细的手指一寸一寸勒紧他稚嫩的喉咙,那窒息的痛楚每每在午夜徘徊,女人的脸那么狰狞。
因为缺氧带来的耳鸣,眩晕甚至脑部胀痛,都让韩敬已放弃了挣扎,小小的四肢瘫软下来。
“我的乖乖啊!”一声女人的尖叫。
随着这声尖叫,脖子一松,大口大口的空气又顺着鼻腔涌入肺部,韩敬已睁开眼,看见痛哭流涕的女人不停朝他说对不起。
然后他被人一脚踹飞,晕了过去。
醒来的那个冬天,他病了三个月。
直到确信他什么也不记得,一群人才将他丢进安喜殿。
只有观言陪着他,另外一个内侍对他轻则打骂,重则鞭笞,洗衣做饭的宫女又懒又馋,导致他时常饥寒交迫。有一回,他忍不住向一个手持拂尘的内侍总管告状,内侍总管惩罚了宫女,而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第二天宫女就把他的棉被扔到院中,指着上面的肮脏辱骂他并告诉内侍,说他尿床。
没有,他两岁就不尿床了,这不是他干的!
不用说,等待韩敬已的又是一番吊打。从这个教训,韩敬已学会闷不吭声惩治敌人,不弄死对方,决不可让人发现。
他是龙裔,在阜南道有两个奶娘、四个贴身婢女以及两个内侍的龙裔,来到这诡异深宫,犹如龙困浅滩,任人磋磨,但这跟元德帝比起来都不算什么,那才是令他噩梦不断又百思不得其解的根源。
当着臣子的面,元德帝对他慈爱有加,一转身就将他丢给暴虐的内侍。
他恐高,元德帝就将他架在脖子上,斥责他胆小如鼠,然后一松手,看他大头朝下跌个鼻青脸肿。
有时候元德帝又对他很好,亲自喂他吃饭,但如果他吃的慢了,他又会莫名其妙发火,虽然,他从不打他,但暴虐的内侍会,只要元德帝怒容满面离开安喜殿,等待他的将是惨无人道的虐待。
直到他忍无可忍设计摔死了这条恶狗。情况并未好转,因为元德帝又派来一个叫传固的内侍。
传固不打他,但比打他更可怕。比如,传固将糕点扔在地上,诱导饥饿的他,“殿下,小狗是怎么吃东西的,学一个给我瞅瞅。”
“殿下,您要是不吃,晚上也没饭吃哦。”
“殿下,您不是瞧不起狗么,这条狗我便杀了,晚上我们一起吃锅子。”
年幼的韩敬已在这妖魔鬼怪盛行的深宫里只能默默的忍耐。
后来他渐渐长大,传固便不再折辱他,转而开始对他讲一些下流龌龊的故事,并鼓动他临幸宫女,那时他才十二岁,压根就不懂什么是女人,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个面目狰狞要掐死他的疯子。
“殿下,雨丝在沐浴,您进去了便知什么是女人,就按照奴才教您的,狠狠办了她。”
韩敬已感到恶心,逃走。
殊不知宫女与传固是一伙的,“小孩子要听话,否则就割了你的小麻雀,让你当太监!”并告诉他,“这种事情很好玩的,做过了一次你就会想第二次。”
那时的他已经偷偷学过两年功夫,但从未打过人,直到那宫女将手伸向他的腰带。
观言找到他的时候,他满手满脸都是血,传固一动不动的躺在湖边,半边脑袋都被石头砸烂,而引/诱他的宫女面朝下飘在湖心,幽幽荡着。
丰水的雨过天晴的天气甚为明朗,韩敬已伸伸懒腰,神清气爽。有个黑衣人跳进来,对他出示一枚铜牌。
韩敬已将藏在衣襟的密信递去,并冷声道,“本王身后跟了一串尾巴,老三的,沈肃的,就连外面两个护卫也是元德帝的人,你最好小心,不要连累本文。”
“是。”黑衣人垂首。
“沈肃不是老五的人。”韩敬已十分笃定,又道,“老四看起来有点意思。”这是新的怀疑对象。
扮猪吃老虎这种招式是他玩烂的,不信有人玩的比他更好。
“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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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丰水一伙闲帮悄悄混入,他们熟练的摸到田氏所在的上房,其中两人井然有序的围着房前屋后撒桐油,另外两个不停堆干草。
“老大,这可是长安大官家的老太太,死了真的没问题吗?”一个声音听起来有些犹豫。
“孬种,死就死了,天这么黑,谁知道是我们干的!”
“对呀,你也太孬种了吧,分银子的时候怎不见你往后缩?”
胆小的人被同伙一阵冷嘲热讽,又气又怕便不再吭声。
而远在丰水千里之外的长安勋国公府。
刘玉筠手执美人锤一下一下敲着佟氏的腿。
“祖母,阿爹好不容易挤进翰林院,不知被多少双红眼睛盯着,已经步履维艰,那等见不得光的事还是不要被他知道的好。”
佟氏瞥了她一眼,这个孙女妥妥是她亲生的,脑子真不是一般的灵光。想出的法子也比她的不知要好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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