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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卫风
半夏绝不能再留,胡妈妈下了决断,马上让人带话,让钱嫂子进来,吩咐她把半夏带走,然后再从朱家的家生子里挑几个人来补空。这样做没一个人会有异议。添了一位少爷,那起码要给他添四五个人手都不嫌多。乳娘一个不够可以备两个,丫鬟两个不够可以用四个。趁这机会把半夏换掉再合适不过。
至于半夏肯不肯走,那可由不得她了。
胡妈妈只是知会她一声,不等半夏开口,这边钱嫂子已经进来带人了。倒也没存心害她。她的东西都给她收拾了带走,钱嫂子那边儿也会给她寻一门亲事,前后不到半个时辰,以不及掩耳之势。将半夏和她的东西全部扫地出门了。
这事儿胡妈妈只是顺口和又林说了一声。之前胡妈妈已经和又林回禀过,又林也不觉得意外。
“让钱嫂子用心些,给她找个可靠的人。”
胡妈妈笑着说:“奶奶就是心善。放心吧,我已经嘱咐钱嫂子了。半夏的衣裳细软都给她带上了,身契给了她,还额外多给了她四十两银子呢。会惜福的,就能过得不错了。”
但半夏心气高,可靠的人她未必看得上。这个胡妈妈可就管不着了。
“奶奶这回生的顺当,月子里可也不能大意。万一落下病,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
这个又林知道,她亲娘四奶奶就是这样。生她的时候身子就亏虚,等生下德林之后,几年都没断过药。
一天几次的补药补汤。喝得又林见了汤就想吐。这补是需要的,但也不能补过头啊!过犹不及没听说过吗?
朱慕贤先前还劝她喝,后来看又林实在捱不下去,又问过了郎中,夫妻二人合谋,把药汤什么的倒了好些浇花。本来又林还担心这药汤浇了花树花吃不吃得消,后来发现没什么影响——不过那都是后来的事儿了。
眼前的事儿一桩接一桩,洗三过了是办满月,宾客盈门——虽然说是满月。但是离又林分娩还不足一月,她依旧没法儿露面。孩子倒是被大太太抱着露了个面儿,人人都是交口夸赞,说什么一看就是聪明伶俐有出息的,将来必定如何如何。情知道这些都是场面话,可好话谁不爱听?
大太太把孩子交给乳娘抱进去。这边也该入席了。
锦云离开之后,小雁迅速顶上了她的位置。她手脚伶俐,比锦云还会讨大太太喜欢,起居坐卧都离不了她。范妈妈对这个丫头深为忌惮——虽然黄嫂子现在还在于江看房子,可保不齐小雁几碗迷汤灌下去,把大太太给迷糊住了,黄嫂子就能再咸鱼翻身亿回京城来。
这可不是她吓唬自己。
但是大太太要去入座时,抢着过来扶住她的不是小雁。
大太太有些意外的转过头来,于佩芸有些畏缩的垂下头,不敢和大太太目光相对,低声唤了句:“姨母。”
大太太已经很久没见于佩芸了,从她定亲之前离开朱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她出嫁,大太太气都气不过来,都没给她添妆。正好那时候她回于江去替儿子操办定亲的事,眼不见心不烦。
她气外甥女儿狼心狗肺,从小到大自己待她和亲生女儿一样,可是她却在朱家落难之时另攀高枝。不但如此,她已经知道于家给她另定亲事了,对自己却守口如瓶只字不露,把自己这个疼她十几年的姨妈当傻子耍了。
后来听说她嫁得不好,大太太还十分称愿。瞧,这就是恶有恶报。于佩芸丧夫后再来朱家,大太太一面都没见她。
今天客人多,管家一来忙不过来,二来,这种大喜日子也没有理由拒绝于佩芸上门。
看大太太不动,于佩芸手心全是冷汗。
她今天过来也是冒了险的。姨母的脾气她知道,保不齐就当着众人让她没脸。
当然,大太太看见她的第一眼,很想就把她给甩开的。
可是今天是孙儿满月的好日子,大太太不免犹豫了一下。于佩芸过来,注意她的人应该不多。而且宾客中好些人并不知道她原来和朱家的瓜葛。要是她现在发作,反而嚷得人尽皆知了。
“姨母……”于佩芸的眼圈都红了,眼里满是哀恳之意。
她丧母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象失巢的小鸟一样,只亲大太太。
这么些的情分毕竟不是假的。
大太太心软了一下,转过脸去往前走。
默许了她的跟随。
于佩芸心中狂喜,打起精神来伺候大太太入席。她以前长住朱家,不客气的说,连大太太的亲生女儿都未必有她这么亲近。对大太太的喜好习惯她也心里有数。
翠玉远远看着大太太身边那人面熟——她可是见过于佩芸的,当时于表姑娘那个脾气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更重要的是,她不是一般表妹,是曾经和四少爷谈婚论嫁的青梅竹马!
翠玉心里咯噔一声。
大太太不是不许她上门吗?怎么今天这样的场合她却露面了?还陪在大太太身边,看那架式,不知道的人准以为那是大太太亲闺女或是儿媳妇呢!
不成!
翠玉琢磨着这位表姑娘肯定来意不善。
这事儿奶奶不知道,四少爷八成也不知道。
不行,这事儿得跟奶奶通个气儿,可不能糊里糊涂让人给算计了。
翠玉现在比以前沉得住气,没第一时间先冲到又林面前去说这事。
她们从于江到京城,没别的依靠,胡妈妈最年长,平时她们有事都是先和胡妈妈商量。
胡妈妈听了这话只点了下头:“知道了,前头还有旁的事儿吗?”
胡妈妈的镇定让翠玉心里也踏实下来:“没什么事儿,挺热闹的,收了好些礼物。前院的人也都说,府里好长时间没这么热闹了。前几年良哥儿办满月的时候也没现在热闹呢。”
那时候朱家正风雨飘摇,哪里热闹得起来。现在的热闹也不全是因为得了这个孩子而喜悦。不过这些胡妈妈没和翠玉说。
两人说着话,乳母把孩子抱给又林,让她喂过了奶。又林的奶水充裕,孩子也认人。吃了亲娘的乳汁,就死活不愿意搭理乳母了。乳母倒也没什么不乐意的,反正她的月钱一文没少拿,四少***赏钱又是净落进包里,她可犯不着和主子过不去。再说,这边用不着她,她尽可以抽空去奶自己的亲闺女。乳母的亲闺女比小少爷大四个月,要不是为了家计,谁愿意撇下亲骨肉不管呢?现在这样正好两全齐美。
又林哄着孩子睡着了,天气炎热,她和孩子头上都是汗。
这样看着他安安静静的小脸儿,又林浑把身外的一切都忘了,连热也不觉得。
真小啊——脸孔象张桃子般大,不过比刚出生的时候已经大了一圈儿了,个子也长了不少。又林觉得真奇妙——不吃一点儿饭食,只靠喝水喝奶就能长这么大,太奇妙了。
见过孩子的人都说生得象他爹。那丹凤眼,高鼻子,还有宽宽的额头,的确和朱慕贤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是又林觉得也很象自己,说不出来具体的哪里象,反正就是觉得象。
这大概是当娘的一种微妙的心理。
她辛苦怀了十个月,又那么卖力的生了一夜才生出来,怎么这么象他呢?他哪出什么力了?
真不公平,她付出这么多,应该更象她才对。
外头传来说话的声音。
刚才来过几位客人看望又林,多半是关系亲近,交情要好的亲戚。罗家三少奶奶就来了,还陪她说了好一会儿话。还有大姑姐朱玉萱也来了,送了贴己的满月礼,也教了她不少养孩子的事儿。不过她们这会儿都应该在前头席上,这又是什么人来了?
胡妈妈进来回话:“少奶奶,刘家三少奶奶来了。”
又林眯了一下眼。
她怎么来了?
“奶奶这会儿精神也不大好,要不然……”
“请她进来吧。”
胡妈妈只能出去传话。
于佩芸知道朱慕贤娶的是谁,她印象中李家那个小丫头生得又黑又瘦,毫无姿色,家里不过是买卖人家,朱慕贤娶谁也不应该娶她。
难道是因为……她嫁了旁人,所以他已经无所谓了,娶谁都一样……二更来了,求票票求评哟。大家的评多,我也有动力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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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科学啊。rq





家事 第二百二十四章
思量的功夫,于佩芸进了屋。
进门的时候看到院门上挂的桃缘居的牌匾,她当然认得出那是朱慕贤的笔迹,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其实她从离开朱家、跟刘家定亲,就从来没有痛快过。
等看到院子里收拾得齐整,丫鬟婆子穿着打扮体面,这不快又多加两重。
进了正屋的门,她当然看得出来屋里挂的画与条幅都是有名堂的大家手笔,摆的瓷器和盆景等物别说娘家没有,就是婆家也寻不出这样的好东西。
胡妈妈可不放心这女人和少奶奶独处,挑起帘子后也跟进了西屋里。
今天又林虽然不用去前头露面,可是也有人来后头探她,也是着意打扮过的,淡粉的半臂,象牙白的裙子,十分素雅。她颈上戴着一枚指肚大小的珠子,只用金线随意一串,但是明珠这般大小,又这般浑圆无瑕,其价难以估量,于佩芸只有从前见一位国公夫人的钗上镶过一样的,那是十分珍而重之的对待。
进了屋之后,按说,于佩芸算是表妹,理该称呼一声表嫂,两人相互见礼才是。可是于佩芸一点儿要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她怎么可能称这个李氏表嫂?这丫头小时候什么样她又不是没有见过,比她还小着几岁,根本与表哥不般配!
就算不是又林,换今天换成任何一个女人做了朱慕贤的妻子,于佩芸这声表嫂都喊不出来。
又林微微一笑,也没称她表妹、表姑娘之类。随意的抬了下手:“刘少奶奶请坐。”
于佩芸的脸顿时绿了。
她和刘家的烂账到现在还没扯清,刘家还指望着她给那个死鬼守一辈子寡呢,她可不乐意。娘家不乐意让她回去,她只能先赁了一处房子暂居。可是这出来见人。别人还是多半称她刘少奶奶,毕竟她已经不是于家的姑娘了。
又林这一句称呼,真是又狠又准的戳在她的痛处。
她毕竟还没和刘家撇清关系。梳的也是妇人发式。
她说是来探望,可是到现在一句称呼问好都没有。一要称呼,就必然得喊一声表嫂,再不济也得称一声四少奶奶。可是这两个称呼于佩芸都不想喊。
胡妈妈看她一句问好都没有,只瞪着又林不说话,心想这位今天就是找晦气来了。可是今非昔比,她现在可不怎么能挺得直腰杆。
她不吱声。又林当然也不会上赶着招呼她。于佩芸是来干什么的,说不定又林比她自己还清楚。
无非是想看看朱慕贤娶的妻是什么样的。
于佩芸和从前大不一样了。又林最后一次见她,她还是个少女,刁蛮过了头,但是相貌娇俏明丽。
现在眼前的人。明明白白是个怨妇模样。脸显得尖削了些,眉眼有种凌利的戾气,衣裳显然是新做的,她就算再不情愿,表面上也得给亡夫服一年丧,现在才刚刚脱下丧服没多少日子,就迫不及待的描眉画眼出来走动。
于佩芸明明白白是来找碴的,可是进了屋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来时想的一肚子话,现在居然无从谈起。
翠玉端了茶进来。提高了声音说:“刘少奶奶请用茶。”
于佩芸觉得自己这趟是来错了。
在别人屋里,这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是帮着她的,自己势单力孤,就是斗嘴也不是她的对手。
屋里弥漫着一种难言的尴尬。当然,这难堪是对于佩芸而言,又林可比她要从容多了。
于佩芸憋着气。可是又林居中坐着,胡妈妈和翠玉一左一右对这个不速之客虎视眈眈。
“我有几句话和你说。”她抬起下巴,示意不要让别人在侧。
她以为她是谁?一个当客人的,想要替主人发号施令。
“刘少奶奶有什么话,就请说吧。”又林没有要让胡妈妈她们避开的意思。
于佩芸的脸色很是难看。她以前在朱家可没受过这样的冷遇。有大太太撑腰,谁对她不是客客气气的?
“你别为嫁给表哥有什么了不得!你自己心里清楚,表哥他和我青梅竹马!他喜欢的人一直是我!不过是因为我们阴差阳错,才让你捡了便宜去!”
又林十分意外——不不,她不是意外于佩芸和朱慕贤有什么青梅竹马的交情,这事儿她一早知道。她只是没想到于佩芸这么沉不住气,竟然把这样的话直剌剌的就说了出来。
“哦,”又林淡然一笑:“是吗?”
她的反应让于佩芸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的感觉。
她霍地站起身来,翠玉可是见过她使蛮撒泼的人,立马朝前挪了半步,生怕她对又林不利。
东屋里孩子忽然在这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又林关心情切,哪还有闲心应付于佩芸,站起身来说:“我还有事不能陪了,胡妈妈替我送送客吧。”
她抬步去里间,乳母看着孩子也没屙尿,刚喂过一会儿,应该也不是饿了,一时也弄不清楚这小祖宗为什么哭。
又林上前去把孩子接过来,抱着他轻轻拍哄,抬头问乳母:“怎么突然哭了?”
乳母正说着:“兴许是天热……”
这孩子被亲娘一抱一哄,哭声渐歇,眨眼儿的功夫居然又开始睡他的好觉了。
“这孩子。”乳母忍不住笑:“这是想找少奶奶呢,真是会撒娇。”
外间里胡妈妈挺客气地对于佩芸说:“刘少奶奶,请这边儿走。”
于佩芸刚才在外头也瞥了一眼孩子,可是那会儿她满心都是怎么讨大太太欢心,并没有仔细思量过这个孩子的意义。
这是表哥的孩子……是和李家那个毛丫头做了夫妻生下的儿子。
她心里一阵阵发紧,忽然快走两步撩开帘子往屋里看。
又林正抱着孩子,冷不防一抬头,差点儿让于佩芸脸上阴鸷的神情吓一跳。
胡妈妈见送客不走,还想闯内室,顿时拉下脸来,喝令门口两个伺候的媳妇:“送刘少奶奶出去。”
翠玉已经挤了过来,和胡妈妈半拖半拉的把于佩芸往外赶。
于佩芸死死盯着孩子,然后目光移到又林的身上。
又林不避不让,目光直接和她对上。
如果于佩芸觊觎她的丈夫,伤害她的孩子,又林绝对不会放过她。
这天满月宴办得还算圆满,朱慕贤一直在前头应酬,等到散了席送客的时候,书墨才逮着机会和他说,于家表姑娘来过,还去过桃缘居。
朱慕贤皱了下眉头。
书墨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
自家少爷的心思,书墨不说能摸着十成,也能猜着八分。少爷是曾经看重于表姑娘,毕竟是青梅竹马的情份哪。可是于表姑娘后来另外结亲,对朱家翻脸不认的态度,实在也太伤人了。从少爷回京这么一年多了,于表姑娘派人送信也好打发丫鬟来请也好,少爷一面都没有见,信拆都没有拆就原封的退回去。
书墨觉得,少爷这是不想把话说绝。虽然不能做夫妻,可毕竟还是姨表兄妹,这事淡了,做了普通亲戚来往也可以。
可于表姑娘未必是这样想。
书墨也算了解她了。于表姑娘生得好,自视也颇高。少爷不肯把事做绝,她八成还觉得少爷对她余情未了呢。书墨和小英关系好,于佩芸在屋里说的话小英气冲冲的告诉了书墨,书墨给朱慕贤再传话的时候,当然不象小英那么冲,但是该说的一个字都没少说。
朱慕贤脸上没有表情,书墨说完了话,乖觉地站在一边。
少爷从入了翰林做了官,这脸上就很难看出什么端倪了。
“她现在人呢?”
书墨小心翼翼地说:“去了正屋,陪太太说话呢吧。”
大太太这会儿肯定还在生气,但是说不定被于表姑娘又哭又求的,就会心软。
朱慕贤步子很快,到了桃缘居门口,他停下脚,缓过口气,才如平常一样迈进门。
桃缘居和过去相比,多了许多热闹。屋子里的气味也和过去不一样了——即使收拾得再干净,小孩子便溺频繁,又吃着奶,这些味道交织在一起,并不难闻,仔细分辨的话,倒显得甜丝丝的。
这是一种生活的,幸福的味道。
朱慕贤就算在外头再累,心里再烦难,一进院子,一闻到屋里这种熟悉而亲切的味道,就自然放松下来了。
翠玉迎上来:“少爷回来了。”
她和小英的脸上还点着气冲冲的样子,朱慕贤当然知道她是为什么生气。她们几个都是李家的丫头,跟着又林过来。虽然现在自己也是她们的主子,可是她们当然一心向着又林。
今天这事儿虽然不是他的错,但毕竟是因他而起。
又林正坐在榻边,孩子这会儿难得的没有睡着,刚换过一次尿布,他正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貌似很认真的和他娘在对视。
其实这时候的孩子还谈不上有什么视力,只是有些光感。
又林听见他进来,也没起身,招手叫他过来一起看:“快来瞧……今天天气很怪异,半下午的时候热死了,我刚把棉睡衣脱了换了个单睡衣,突然又起了凉风,冻得我直打喷嚏。rq




家事 第二百二十五章
于佩芸跪在大太太膝边哭了半晌,诉说自己当初离开朱家也是迫不得己,父亲狠心,只想拿女儿攀关系。后娘狠毒,明明知道刘家少爷得的是必死的病却还硬是把她嫁过去。
总之于佩芸自己绝没有见异思迁,也没有想存心欺瞒大太太。
大太太对她的话,其实也没有一下子就全部相信。可外甥女儿总归是她看着长大的,相处的时间比和自己亲女儿朱玉萱也不差什么。再说,就算她是想见异思迁,可是嫁过去没几个月就守了寡,就算她有错在先,得了如此报应也差不多了。
于佩芸离开朱家的时候是有些失望的。她本来想着,她现在娘家回不了,婆家的麻烦又没解决,要是大太太能让她再回朱家来住就再好不过了。一来,朱家日子舒坦,她早住惯了。一个人在外头,处处不便,手头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二来,近水楼台先得月,姨母固然要紧,可更重要的是和表哥把话说清楚。表哥打小就疼她,她犯什么错他都从来不怪她,别人责难她的时候,他总是处处帮着她护着她,替她周全。
这次肯定也不会例外。
他只不过还在生她的气,就象姨母一样。等他气消了,他对她依旧会象以前那样好。
至于那个毛丫头,她懂得什么?她比得上自己跟表哥的情分呢?还是比自己生得好?
刚才朱家的热闹体面,并不比出事之前差多少。她觉得自己真是脂油蒙了心窍,当时要是她咬定了不改主意。现在这一切体面富贵都是她的,表哥的妻子应该是她,今天办满月酒的那个孩子也应该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
理想是丰满的,而现实是骨感的。
于佩芸托了人赁到的这房子其实离朱家并不远——桃缘居靠近院墙。墙外就是坊市。于佩芸就在坊市的西南角上赁了个很小的院子住。她左右住的都是外地来的客商,为了买卖方便才在这儿赁屋居住。地方当然不大,也谈不上有多精致。不过比起别的地方来。这里还是干净得多。
于佩芸平时就觉得住在这里着实委屈了自己,她花起钱来不知节制,手头本来又没有什么钱,很快就捉襟见肘,前阵子甚至不得不典当了首饰。
说来可笑,她典当的首饰,既不是娘家给她的。更不是夫家给她的。而是她还在朱家的时候大太太陆陆续续馈赠给她的东西。那时候朱家富贵,大太太对唯一的外甥女儿又格外心疼,没少给她好东西。
幸好于佩芸把东西藏得严实,没叫继母给她算计了去,也没让夫家给她昧下了。
看着寒酸的屋子。再想想刚才桃缘居的一派富贵气象,于佩芸里又是酸楚,又是气愤,一头扑到床上,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
她的丫鬟添香忙掩上院门,过来劝解:“姑娘,姑娘快别这样了。今天姨太太不是对姑娘挺和气了么?我看,隔两天姑娘再多去几回,姨太太看着姑娘长这么大的。哪还能认真和姑娘生气?等她消了气,必然会心疼姑娘,姑娘现在这样的苦日子肯定不会再过多久了。”
外头有人叫门:“于姑娘?于姑娘可在屋里?”
听着声音是住在她们东边院里的人。那院子是个商人赁下的,不过他却不时常回来,住在这儿的是他妻子。
不过别人私下里也都说,这个所谓的杨奶奶根本不是正头娘子。正经的杨奶奶在老家呢,这个杨奶奶是杨大爷进京后纳的,众人也就含含糊糊的称一声杨奶奶了。
据添香看,这杨奶奶不是什么好来路,说话拿腔捏调,整天扮得妖妖娆娆的,不象正经良家,倒象是勾栏烟花之地出来的女子。
但是于佩芸在这里住着,又没有什么出门的去处,也不能整天憋在屋里,倒是杨奶奶来往了起来。
添香忙去开了门,杨奶奶笑着说:“看着你们一早出去的。刚刚听见门响,猜着多半是你们回来了。于妹妹呢?”
“我们姑娘屋里呢。”
于佩芸已经坐了起来,擦净了眼泪,又抚了抚鬓,杨奶奶已经走了进来。
她刚才隐约听见哭声了,现在一看于佩芸脸上还有泪痕,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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