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卫风
不过事实证明,要做得如匠人一般那么精致玲珑的是有难度,可也是做成功了。六面的小宫灯,用的上好的玻璃纸做了面儿,上头绘了花草。挑灯的杆子上还用红绸系出一朵花结,一点起来,光彩熠熠的,比预想中强太多了。
又林十分惊讶:“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哪。”
朱慕贤微有些得意。妻子夸他一句,比宋学士夸他十句还让他飘飘然。
得意完了他和妻子说实话:“在书院的时候,有个同窗很喜欢摆弄这些东西,还被教习责罚过,说他不务正业。那年上元节我们留在书院没回去,几个人凑一块儿吃了饭,还赏了他做的两盏灯。一盏是走马灯,一盏是彩云灯,尤其走马灯,做得可好了……”
“你是跟他学的?”
“他有一本册子,上头都是他自己写的做法,还有画的图样。我闲着无事也翻过。”
“那他现在人在哪里?”
朱慕贤笑了:“在工部,他没考进士科,考得明经,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那的确是一件幸事。别人或许觉得他没出息,可是当事人自己喜欢这样的生活,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做的这盏灯没有拿出去给旁人看,朱慕贤是有些不好意思,又林则是私心里不愿别人分享他们夫妻间这样亲密的情趣。灯就挂在了西屋里头,自娱自乐。
灯里点的是根细细的红蜡,暖红的光映得又林的脸儿红扑扑俏生生的。朱慕贤越看越觉得喜欢,搂着她的腰,两人并肩坐在那儿。小英隔着帘子看见条缝,羞得又赶紧缩了回去。
过了元宵节,年也就算过完了。那些灯笼、绸带什么的都拆了下来收进库里,只有门上的福字和窗上的窗花儿还贴在那儿,红艳艳的,提醒人们又是一年过去了。
开了春朱家有两件喜事,一是朱慧萍出嫁,二是朱长宁娶亲,两件喜事挨得极近。还有朱明娟,婚期也定了下来,不过她却是秋天成亲。
另外,张家的张玉馨的吉期也近了,一连串的喜事让人忙得焦头烂额,钟氏脾气愈发暴躁。
其实她大可不必这样,朱慧萍出嫁,一切比着朱心瑜的例来就可以了。而朱长宁的亲事,二太太自有打算,钟氏做得多,反倒吃力不讨好。
记得以前刚来京城的时候,钟氏也不是这样的性格。也可能那时候彼此都不太了解。也可能是当管家婆这种事儿最容易改变一个人的性情。钟氏一心想做得好,令所有人都无可挑剔,但是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越是强求,只怕越是觉得不满足。
胡妈妈说得中肯:“管家三年,猫憎狗嫌。你瞧大*奶这身子骨儿,比前两年差多了吧?都是平时操心劳力的。早起晚睡,事无大小都要管着,吃多少好东西也补不回来。”
小英深有同感:“可不是。您老不知道,昨儿我们打那边儿过,乳娘正哄良哥儿。这么大孩子了,到哪儿还都让人抱着。咱们家德林少爷象这么大的时候,爬树下河都难不倒他。”
胡妈妈说:“谁说不是呢。这越是娇养着,越是容易生病。你瞧瞧,去年一年总共好了几天哪?不是闹肚子就是得风寒,都是这么惯出来的。你瞧下人的孩子,胡打海摔的,磕破了头就抹点儿香灰,照样活蹦乱跳的。”
“咱们原哥儿就挺好的。”
屋外头有人说了句:“三姑娘来啦。”
接着就听见朱慧萍问:“嫂子在屋里吗?”
又林应了声:“在,三妹妹快进来吧。”
朱慧萍婚期将近,该绣的,该预备的,都预备得差不多了,这几天反倒清闲起来。她一个人坐在屋里就觉得心里发慌,钱姨娘去了那儿,不是挤眼抹泪就是长吁短叹,娘俩总是不欢而散。朱慧萍倒是愿意往桃缘居来,待在这儿让人舒服。逗逗原哥儿,和四嫂子说说话,或者什么都不说,就一起做点儿针线活,她都愿意待在这儿,就觉得心里特别的踏实。
朱慧萍的丫头捧了盒子跟着进来,又林问:“你这是打哪儿过来?”
她以为这东西是旁人给朱慧萍的添妆,结果朱慧萍笑着说:“这是我给小英预备的贺礼。我都听说了,小英和书墨也就是这些天的事儿了,到时候我就不在家里了,索性就提早送了吧。”
小英这才知道是送自己的东西,脸涨的通红,连连摇着手说不要。
“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要好的,我也拿不出来。就这些东西,你别嫌弃,收着吧,权当是个念想。”
又林也说:“既然三姑娘特意送你,你就收着吧。”
小英听她发了话,才讷讷的道了谢收下来。
又林觉得挺欣慰,朱慧萍其实也不算蠢笨,自从被朱玉萱说通了之后,行事儿说话都一天天长进了,更重要的是,她都能替别人着想了。就象小英出嫁这事儿,小英是又林身边儿最信重的丫鬟了,又嫁了朱慕贤身边儿的书墨,将来肯定一个管事媳妇是稳当当的。她出嫁,其他人也都有所表示,连老太太都赏了四十两银子,几匹缎子和一套头面首饰呢。家里其他人多或少的也都有所表示。换成以前的朱慧萍,一个丫鬟出嫁她才不管这事儿呢,现在却主动过来送东西。
这进步很让人欣慰。
懂得怎么为人处世,到了婆家才能好好过日子。
再说,朱慧萍还想得更远了点儿。姑娘嫁出去过得好赖,娘家是不是给撑腰也是很重要的。朱正铭为人很方正,可是却不太有能为,对庶妹也不怎么关心,大嫂也不是个大度的人。而四哥就不一样了,有才能,也比大哥有人情味儿。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可是毕竟是同一个父亲。将来她要有什么事儿,大哥大嫂是不大指望得上,四哥四嫂却说不定能帮她一把。
小英和书墨将来必定是兄嫂身边得力的人,与他们结个善缘,总不是坏处。
再说,小英这丫头爽朗,性子直,不象别的人一肚子弯弯绕,朱慧萍来得多了,倒也挺喜欢她的。
新嫁娘总是会羞涩不安的,小英却完全没这个困扰。一来她和书墨太熟悉了,都认识了好几年了,又林没嫁朱慕贤之前,他们的往来就不少。彼此都了解熟悉,没啥可害羞的。要说不安那也没有。书墨没什么长辈了,成了亲之后他们还是各当各的差,她照旧伺候少奶奶。要是书墨敢给她气受,少奶奶头一个也饶不了他啊。
翠玉一面儿替小英高兴,一边也替自己留心着。瞧小英这亲事结得就很好,她也打算照着这样儿给自己找个人。奶奶给小英添的银子、首饰和其他东西,零碎加起来可有几百两呢。到时候肯定也比照这样给她,不会厚此薄彼的。
朱慧萍坐了一会儿告辞走了,原哥儿睡醒了午觉,精神头儿十足的开始折腾。把好些玩具全抓到身边,又一件一件的往外扔。就他那臂力,扔也扔不远。又林饶有兴致地看他折腾,白芷从外头进来,脸被冷风吹得发红。又林刚才打发她去老太太那儿送东西,白芷回了话,说老太太挺喜欢少奶奶给做的那护手套儿的,正好开春这几天又冷起来了,戴着正合适。回完了话白芷又小声说:“刚才从前头过来,大*奶那院儿好象出了什么事儿。”
又林问:“你瞧见什么了?”
“平时院门儿都开着半扇的,大*奶那儿回事儿的人多,不象咱们习惯掩门。可是刚才听着院子里人声有点儿乱,院门却关着,我没有过去细打听。”
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儿,那掩门也没有用,消息一定会传出来的。
果然,晚饭前就听说,那个有孕的通房锦珠被猫惊着了,动了胎气。不但是她,连良哥儿也让那猫给吓着了,当时脸色都变了,现在听说已经发起烧来了。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猫啊……不过这都春天了,猫本来就躁。”
又林管束着桃缘居的人不要议论这件事。她本能的感觉到这事情透着点儿怪。哪来的猫呢?再说就算有猫,大白天的也不至于这么横冲直撞吧?既惊了怀孕的那个,又吓着了良哥儿,这猫未免本事也太大了。百度搜索书书*屋,书*书屋手打,书$书$屋提供本书txt下载。
大太太可给急坏了。锦珠怀的可是她的孙子,良哥儿正是她的长孙,这两个人都受了惊吓,大太太怎么能坐得住?她先打发了人去问情形,自己又亲自到大儿媳妇院子里去了一趟。锦珠的脸色很不好看,听说有下红的迹象。良哥儿浑身火烫,烧得也着实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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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了一天的大风==好冷啊。
家事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一出这事儿,胡妈妈也十分心惊,吩咐院子里的人不管是谁,都得打起精神来,可不能让他们院里也跑进一只野猫来。良哥儿都这么大的孩子了,被野猫一扑一抓还吓成这样的大病,原哥儿可小着呢,说难听点,他只怕还没那野猫大,要是这事儿摊在他身上,说不定一下就要了小命儿。
这事儿里外都透着蹊跷,钟氏有多么宝贝良哥儿朱家上下没人不知道。没事儿从来不让良哥走出院子,即使出来,也是一大堆人前呼后拥着,光乳娘就两个,丫鬟也有好几个,钟氏看护儿子比对待自己的眼珠更为谨慎小心。可想而知她身边伺候的这些人也绝不敢有一丝大意怠慢。可是就是这样严密的保护下,还让良哥儿被野猫给惊了。
钟氏本来口口声声说肯定是锦珠使了坏,可是锦珠偏偏也被猫给惊着了,摔了一跤,动了胎气,现在还卧床不起。要是她动手脚,她总不能把自己也搭进去吧?这肚子里的孩子是她下半辈子的指靠,她就算能舍自己的命,也不能把肚子给舍出去。
又林可不相信这是什么意外。先不说深宅大院里哪来这样的猫。那猫还不是一般的凶,听说它逃走时还抓伤了两个下人的脸,众人都说那可不是普通的发春的狂燥,简直象是得了疯病一样。
和钟氏一样,又林第一反应也是怀疑这是不是锦珠所为。没别的原因,她所处的那个位置和她现在的情形,她都是最有动机的一个。另外,她也有动手的条件。能在钟氏的重重防备之中钻了空子,绝不是巧合,必然是有内鬼。要不就是院子里的人动的手。如果是外头的人动的手,那院子里也必然有内应。
当然,二房也不是没有嫌疑。又林来了之后听说过,钟氏怀孕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两次大的意外,一次是汤里头发现不该出现的东西,还有一次就是摔倒。不过她运气很好,第一次那汤喝了之后并没有大碍,第二次则是丫鬟和婆子及时把她护住了。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良哥儿生下来之后钟氏一直小心翼翼的,把她护得特别严实,可是现在还是被人算计了。
没人以为那会是个意外。
这事儿给又林也敲响了警钟。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有些人,不是脸上看起来那么纯良无害的。而且也不会因为你觉得与对方无怨无,对方就不会害你了。
这件事说起来,虽然也有可能是二房所为,但是又林觉得,可能性并不大。一是朱长宁成亲在即,朱明娟也马上出阁,二太太忙都忙不过来。就算她早就筹划着这种事,也不会选在儿女要办喜事的当口儿,毕竟家里出这种事实在太不吉利了,说不定对喜事也会有影响。
再说,如果大房只有良哥儿一个男孙,那也就罢了。现在还有原哥儿,锦珠又怀上了,二太太完全没有必要在此时对良哥儿下手。就算没了良哥儿,大房也不会后继无人。
胡妈妈陪又林挑选料子,小声说:“其实……说不定就是锦珠所为。”
“她现在也躺着呢。”
钟氏肯定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她没一点儿证据。锦珠也受了惊吓,动了胎气,朱正铭两头忙活,一边是儿子,一边是怀孕的美妾,只恨两边儿不能兼顾。钟氏只提了个头儿,朱正铭就急了。
“她向来老实,待良哥儿又好,她怎么能做这样事?再说,她要想算计良哥儿,也不能把自己给搭进去啊!”
钟氏为之语塞。
她虽然也怀疑二房会不会动了手脚,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锦珠肯定脱不了干系。她现在也躺着,八成是装出来的!就算不是装的,也可能是她弄的野猫太过狂燥,她也受伤应该是她活该,想害人结果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可是这话跟朱正铭是说不通的。
同样说不通的还有大太太!
和其他人不一样,大太太是压根儿就不会怀疑从自己身边出去的人。锦珠是多么老实巴交的一个人,侍奉主子又是多么的尽心。大太太有一年夏天生病起不来床,身上又长了痱子,难受得整夜睡不着觉,锦珠那会儿才刚到大太太房里当差不久,彻夜的给大太太打扇擦身,一点儿都不会耍滑躲懒。大太太病好后就厚赏了她,后来还把她给了大儿子做房里人,想着将来她能生个一儿半女,抬个姨娘,后半辈子自然能享福。
所以这事儿大太太一开始怒火就冲二房去了。肯定是二太太眼红大房,想害大房的子嗣!她两个儿子到现在都没让她抱上孙子,一个死于难产一尸两命,一个是进门三年了不下蛋。可大房这边儿都三四个孙子了,二太太眼红生怨那是肯定的!
更不要说大太太还刚讥讽过二太太,让她给要进门的白氏去求求送子观音,多拜拜菩萨,可别进来了又象二太太另两个儿媳妇似的,要不怀不上,要不怀上了生不下来。她还暗示二太太是不是坏事做多了,或是上辈子就没积德,要不然怎么这辈子会遭这样的报应呢?
老实说大太太这话说得是太毒了点儿。这时候的人把子嗣香火看成人生第一等大事。长宁媳妇的死一直是二太太一块大心病,长安媳妇怀不上又是另一块儿心病。大太太这样净往人家痛处狠处戳刀子,一戳一个准,不拉仇恨才怪呢。
现在良哥儿和锦珠一起出了事,大太太不找二太太找谁?
可是二太太绝不是好惹的,面对大太太的咄咄逼人,二太太马上反击了。
捉贼拿赃,大太太无凭无据就这么空口白牙的污蔑人,二太太表示一定会到老爷子老太太面前去评理,讨这个公道。再说,春天野猫乱窜是不假,可是怎么别人就没事儿呢?偏偏钟氏那儿大人孩子一起出事儿,不管哪一个不好了,伤的都是大太太的子孙。是不是大太太平时也没行什么善,又或是祖上就不积德,才会遇到这样的事儿!
二太太真是不含糊。大太太夹枪带棒,说她上辈子作恶,二太太就指桑骂槐,说太太祖上就不是什么好人。
相骂无好口,一对骂起来,双方家人、女性以及十八代祖宗都纷纷表示躺着也中枪,误伤一大片。
大太太口齿本就不如二太太伶俐,一急了,还想动手。不过两人身边都跟了一大群丫鬟婆子,要打起来是不可能的。老太太也把徐妈妈打发来了。
徐妈妈资历老,又是代表老太太来的,足够镇住这一对妯娌。
二太太还一肚子气呢,回了屋摔了好几样东西。
她马上要娶儿媳妇,嫁女儿。偏偏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要换个时候,她肯定拍手称快。可是这会儿要真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晦气冲了喜气,不是好兆头。
再说,她这又要做丈母娘,又要做婆婆,要是这事儿传出去了,外人不知道根底,说不定会议论纷纷,说她这人品行有亏,心狠手辣!
虽然二太太的确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可是这一次的确不是她!只因为往日有点儿影儿,这次竟然也一时说不清楚了。那些下人看她的目光里,明明白白是带着点疑窦和惧意的。
二太太是什么样的人?怎么能替别人背这个黑锅!
在她看来,这事儿八成就是大房那个有孕的贱蹄子自己所为。现在她也受了惊,这受惊可大可小,肯定是苦肉计,瞒人耳目的。要是良哥儿受惊她一点儿事没有,那钟氏只怕能活吃了她,长辈也不可能护着她,她再怀十七八个孩子都抵不上一个嫡长孙的份量。
二太太吩吩身边的人也去查这件事儿,她是什么都吃得下,唯独不吃亏的!这口气她无论如何咽不下去。
“那么大一只猫,难道是凭空从天下掉下来的?那也太巧了,正好掉进她院子里。查!我就不信了,我不过这两年不问事儿,就把我当成病猫了!尤其是那个贱蹄子的事,就这点儿心眼子,都是我当年玩剩下的!她熟悉的人,她家里人,这些天都干什么了,去了哪儿,给我一五一十的查。”
朱家请医问药,第二天良哥儿的高烧还是没退下去。钟氏都急了,要让人请和尚道士来作法。不都说孩子小魂不全么?这么一吓,真惊走了魂,那郎中当然治不了,可不得请高人么?
朱正铭一向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可是现在钟氏都要发疯了,他也关心儿子,还打发人去请了,和尚道士都有。这会儿也管不了要同时请了两家神仙,神仙会不会先打起来的事儿了。总之不论哪个,能让孩子好起来,钟氏都愿意信,都舍得掏大钱。
院子里又是煎药,又是烧香烧纸钱的,弄得乌烟瘴气。
又林也诚心盼着良哥儿这孩子能好起来。不管大人做了什么,孩子却没有过错,他们还不知世事,象张白纸一样干净。但是他们太脆弱,无力保护自己,所以最容易受到伤害的总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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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超干的,手指头上起了好几个倒刺儿。
家事 第二百六十章
又林也随众人一起去探望过一次。
这不过是走过过场,以示关心。其实钟氏现在心焦如焚,哪有应酬她们的功夫。良哥儿更是高烧不退,人事不醒。无论是主还是客其实都觉得这样很无益,不但于病人无助,倒给人家添麻烦。可是这又是非走不可的过场。
又林坐了一坐就回来了,实在也坐不住。进屋里只觉得眼前一暗,一时间什么东西都看不见。钟氏那屋子本就不算很敞亮,因为怕风吹进来帘子还都放下来了,更显得暗。屋里又是烧香的味儿又是煎药的味儿,呛得要命。就算没病的人在那屋里待一会儿也觉得难受,有病的人什么体会就更不用说了。
又林并没有进屋,她不是郎中,哪怕为了表示关心到屋里去看了良哥儿,良哥儿也不会因此好转,钟氏显然也不欢迎她们进去。
下手的人大概就看准了良哥儿胆子小,象下人的孩子们,别说怕猫了,猫得倒过来怕他们。可是良哥儿这样养尊处优的孩子,连鹦鹉都怕,更不要说那样凶悍的一只发狂的猫了。
这事儿也真奇怪,好几个人逮,都没能把那猫逮住,被它给跑了。
可是也许令有些人失望了,良哥儿这么个胆小而体弱的孩子,竟然撑过了这一劫,又林睡得迷迷糊糊的,听着窗外头有人说话,她要坐起来,朱慕贤先披衣起来了,轻声说:“你再睡会儿,昨晚原哥儿也闹了你半天,我瞧瞧去。”
又林微微欠起身,窗子上才微微有些发白,朱慕贤好容易今儿休沐,结果还是没能多睡一小会儿。
其实天气已经渐渐暖起来了,寒冬腊月天不亮就得起身,一掀门帘的时候,那寒气都能一直透到骨子里去。
朱慕贤没少为这个笑话她,晚上小夫妻钻了被窝儿,她的手脚常常是凉的,朱慕贤就把她的手脚一起捂在自己身上,并取笑她:“要是没了我你可怎么办?还不得冻成冰棍儿啊。”
又林瞥他一眼。
要是没他,她哪会儿离家千里跑到北方来啊?会到这儿来受冻还不是因为嫁了他不得已么?只能嫁鸡随鸡了呗。
朱慕贤从外间进来,就这么一出一进的功夫,身上就觉得凉嗖嗖的,不过倒是一脸笑容。他赶紧的又钻回被窝里头:“良哥儿好了,烧退了,人也醒了,刚才还吃了半碗汤。郎中也说了,这已经算是好了,只是还体弱,需要精心的调养。”
又林也跟着高兴:“是么?那就好。”
虽然良哥儿素来体弱,不是这病就是那病的,可是遇到这种事儿,他却能挺了过来。也许在背后谋算这事儿的人要失望了。
“有没有说起,那个锦珠怎么样了?”
朱慕贤摇头。
嗯,她不能这么快好起来。她要是好得忒快了,别说钟氏,别人也得疑心啊。
不论真假的,她总得多病些日子才行。
钟氏和大太太无不喜出望外,郎中固然得了重谢,连请来的和尚和道士都一人得了一份儿不薄的谢礼。钟氏于银钱上向来看得紧,可是再重要也没有儿子的命要紧。有儿子才有一切,没了儿子,光要银子有什么用?
二太太果然不是吃素的,虽然沉寂了这么几年,可是过去的本事、人脉可都没扔下。良哥儿这边好起来,她就打发人给钟氏送了。信儿。至于是什么口信儿,只有钟氏和周嫂子两个人听见了。
和良哥儿的逢凶化吉不一样,锦珠的命就不怎么好了。她这一惊也不小,她自己吓成那样,郎中也说得很严重,所以朱正铭对妻子的怀疑才觉得特别荒唐无稽。
良哥儿好了,锦珠没好,她的孩子到底是小产了。
大家都觉得不算怎么意外。反正先前已经听说她受惊过度,动了胎气,且下红不止。郎中也说情况不怎么乐观。所以许多人事先都已经猜着她这一回大概是不好。
锦珠这是有苦说不出。
她暗示了郎中把她的情况往重里说,以便逃脱在这次事情中的责任,还能博得大爷的同情。可是真情情形她自己心里有数啊!
明明她胎像稳固,到了晚上却突然腹痛不止,没半个时辰就小产了。
她能断定这是钟氏对她下了手,一定是她不会是别人。
可是她这回是哑巴吃黄连。
就象钟氏没拿到她的把柄一样,钟氏的报复她也一样没有证据。谁让她这么卖力装得这样虚弱?谁让郎中把她的情形说得这么危急?那她小产是很自然的,和钟氏扯不上干系。这会儿她能说她先前的危急根本是装的吗?她突然小产是钟氏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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