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地一家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莫洛者
而军营这边却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便是连楚瑜的亲兵也不再来郑家提饭了,瑶光稍稍安下来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之前郑钧曾经趁着回来的空当,断断续续的跟她说起过一些吐蕃发兵的情况,她也曾暗自细细的分析推演过,新吐蕃王继位必然不愿花费大量金银迎二王子回国,却又下圣旨派兵攻城,此举必然是为了借我大周将士的手消耗掉忠于二王子的部属兵将,既然以消耗本国兵力为主,那么粮草供应必然也不会充足,那么边有两个结局是他所想要看到的:一是,二王子部下为夺回旧主,全力以赴,最后却全军覆没,大周朝阳城和历城守军也损失惨重,再经不起任何重击,鹬蚌相争,吐蕃新王这个渔翁便能平白获利。二是,大周朝虽未有多损失却能全歼来犯兵将,除了内患,吐蕃新王便能高枕无忧了。
他最不想见到的两个结局便是:一是,吐蕃二王子成功地率领他们的一众部属胜利还朝,有足够的力量和功绩跟他争王位,二是,吐蕃二王子和大周朝和谈,和两方之力赶他下台。
是以为了这两种他不想看见的结局出现,必然的要做些措施出来,首先先锋军里,必然不会只有二王子旧部,必然还有新王的心腹嫡系一边随时掌控局势,其二,后方的粮草供应必然不足,以防我大周兵力太弱,消耗不了多少兵力,便是饿也要饿死大部分。
若是所料不差,我大周将士便可以此制定计策,说不得会有意想不到的奇效。
当瑶光把这些自己分析的东西,细细的说给郑钧听时,她分明看到了丈夫眼眸里明晃晃的惊奇和自豪还有骄傲。
还记得当时郑钧止住外出的脚步,坐下来,耐心的沏了壶茶,给她斟了一杯,“你再说说,若真是这样的情形,我方该何种策略才好?”
说话间眼眸含笑,目示她但说无妨。
瑶光略想了想笑道:“我不懂行军打仗之事,总是觉得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是件不错的事,嗯,呵呵,不妨设法用粮草不足之事,引得他们两方内斗消耗一下他们的兵力,呵呵,待合适的时候,再放回二王子,让他和大王子争王位去,嘿嘿,具体怎么做,我不晓得,只觉得这样蛮好,不费一兵一卒,让他们自己斗去,等打的差不多了,咱们再去收个尾便好,嘿嘿、”瑶光越说越见郑钧脸上的笑容越大,声音却越来越笑,到了最后几乎不好意思说下去,她自己也觉得有些纸上谈兵,太过理想。
反倒是郑钧闻言狠狠的亲了瑶光一口,笑着快步出门去了,这一去就是十来天不见回来。
城外常有隐隐的厮杀之声传来,辨不清是真的两国交兵还是只是自己害怕之下的幻觉。
瑶光这几日总有些忧心忡忡,莫名的心惊肉跳,夜里总是梦见郑钧满身是血仍旧奋勇杀敌,每每惊醒,闹得两个小儿也睡得不太安稳了。
又过了两日,瑶光总算能强自镇定的缝两针衣裳了,这天一大早,她突然福至心灵的穿了以前在新安村时侍弄菜地的衣裳,两个小儿也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早饭后不过一刻,突然有先时随着嫁妆而来的六七个护院未经禀报就闯进了院子,不及细说,就带着她和两个孩子从小门进了下人房里,临走前,瑶光抱着孩子匆匆的回头看了一眼,却见王婆子的儿媳妇正穿着她的一件夏裳,匆匆的往头上插钗,她的身边跟着的一个是她六岁的小女儿,一个是灶上婆子方才一岁零两个月刚刚学会摇摇晃晃走路的小孙子,她还记得,小家伙身上穿着的正是她赏下来的一块细葛布做的小袍子,小玮也有一件一样的……
瑶光从来不知道楚瑜买的这个小院子的厨房里竟然还有一个地窖,地窖里干粮,清水,被褥皆有,还有一盏弱弱的油灯,瑶光带着孩子在地窖里整整呆了五天。
小玮尚小,只觉娘亲哥哥都在,除了有些闷之外,偶尔哭闹,哄哄便好,小瑞却小大人一般,紧紧守在娘亲身边,寸步不离,微弱的灯光里,小小人儿小小的眼睛里闪着坚毅的眸光。
整整五天,瑶光抱着孩子出了地窖的时候,几乎不能适应外头不甚强烈的阳光,她自己闭着眼睛,也让小瑞无论如何不能能挣眼,一只紧紧的捂着小玮的眼睛,直到在屋子里呆了打半个时辰,才慢慢的挣开眼睛,同时也慢慢放开两个小儿的眼睛,回了院子,却见原本整齐整洁的院子此时如同遭了狂风暴雨一般,颇有几处断壁,下人们也多有受伤,六七个护卫人人挂彩,瑶光心里一惊,一个不好的念头晃过心头,不由得颤声问道:“三丫儿和虎子呢?”问话的同时,她几乎觉得自己脖颈关节都僵了,那个念头她不敢有,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用下人们的孩子的命换自家孩子的命,可,五天前那一刻,她却自私的抱着孩子躲了起来……
“太太放心,两个孩子只是受了些皮肉伤,无碍性命!”一个护卫答道。
瑶光提的高高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终于没有为了自己的孩子伤及别人的孩子的性命,幸好!幸好!
“伤亡多少?”
“只有受伤的,大家都活着!”王妈回完话舒心的笑了,带着她额头上的伤口抽痛不已,痛的畅快淋漓。
下人们也跟着笑了,他们终于活下来了,瑶光也笑了,抱着她的两个小儿一起笑了,她终于没有让自己和孩子成为肘制三郎的人质,她的下人们终于没有一个遭遇不幸,这便是万幸了吧。
“每人裳三个月的月前,今儿咱们杀一头猪,好好的庆祝庆祝。”
“好哎!”众人大乐……
晋地一家人 第71章 新安旧事
新安村的回忆:
还记得蝗灾之后
张梅花家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张梅花就忙活着做饭了,如今家里缺粮,也不需做些什么,不过是熬一锅稀粥,在粥里打两颗鸡蛋,给三个小子舀进碗里的是满满两大勺的带着带着鸡蛋的稠粥,给男人的也是两大勺,不过是没有鸡蛋,粥也稀些,他今天不去干活,跟自己回新安村去,就不用吃那么好的东西了,她自己是一大勺的稀粥,最后刮了刮锅底,兑了些水,给那老不死的弄了半碗摔在炕沿上,家里的粮食都被她倒腾进小姑家锅里了,她少吃点也是应该的。
宋安平端着粥碗默不作声的把自己碗里的粥倒了一半给自己母亲,用筷子搅和匀了,把老娘扶起来,靠坐在墙边,把粥碗送进她手里,张梅花撇了撇嘴没说话,低头喝自己的粥。
老婆子霸道了一辈子,想当初之所以挑张梅花当媳妇,可不是看她长得好,又是绝了户的独女,带着老张家的好几亩好地,银子钱定然也少不了,后来嫁妆倒是不少,可却还带回个后娘来,有谁家闺女嫁人还带着娘家后娘的?白养一个闲人她自然待见,好在那老东西还算有眼色自己走了,否则,她大棒子也也要干她出去,她儿子可不能当那冤大头,养活后丈母娘去。
老太太摔断了腿,摊在炕上,本来日子过得挺好,儿子孝顺,她脾气不好,打骂儿媳几声出出气,儿子也默不作声,就是这几个月,儿媳妇跟吃了耗子药一般,使劲的在家作,不就是为了她给闺女几升粗粮么?可不给咋样?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闺女一家人生生饿死不管?
天越来越冷,大有冷过往年之势,就连这几年都不大吱声的老族长都发话了:老汉有二十多年没遇过这么冷的天儿了……,老天爷这是不给人活路了……
王氏当时正在老族长儿媳妇屋里帮些小忙,听了老族长的话,回家就开始算计家里的粮食炭火,这要是冷起来,家里的东西可不够。
原先鸡笼子在炕上搁着,她一家子在一边用板子搭了铺板睡觉,新安村里都是这么干的,省炭火,是她嫌家里鸡屎味太大,日子长了人身上也带着鸡屎味,反正家里的碳还有不少就把鸡笼迁了出去,放在柴房里,专门给二十多只鸡生了一拢炭火,一天十五六个鸡蛋,倒也值得。
原先家里日子虽说还算过得,可却没有多少结余,日子紧紧巴巴。也就是这三四年里才翻过身来,年年卖鸡蛋卖猪攒下十六两银子,给小虎娶个媳妇是够了,再攒就是妞妞的嫁妆了,她的妞妞识字比小虎还多,绣活也好,将来必定能找个好人家,等攒够了妞妞的嫁妆,她和大牛再攒些养老银子也就够了。
可今年的年景,实在是要断人活路啊!幸好家里种的三亩麦子一粒没卖,菜地里,院子里种的葵花收的早,没遭了灾……即便如此,也仅仅是饿不死而已,今年喂的三头猪,一头没敢卖,除了接济娘家,自家也只得勉强度日而已。
这老族长又说这天儿是二十多年来最冷的,她自己也觉着比往些年冷了很多,这可不成,不仔细些,这日子也就没法过了,直接饿死算了。
张梅花在娘家胡搅蛮缠耍尽了无赖,从后娘手里弄了一袋子四五十斤的粗粮回去,还带着十来颗鸡蛋,算计着能挨到年后了,抹了把虚汗,跟着男人回家去了,不管怎样总要活下去不是?
年后朝廷下了明旨,要来赈灾,放粮,受了灾,几乎要饿死的人们直呼苍天有眼,高呼皇帝万岁。
雀跃的数着日子等着放粮的百姓们哪里知道等着他们的其实是滔天大祸。
朝廷拍下来赈灾放粮的官员竟然是个胆大包天的色胚。
因着偶尔一次见面,便要画了瑶光的画像,满州府的搜寻美人,下级官员乘机夺色虏人,敛财,丧尽天良:
衙役暴怒,一把推开邓老头,在郑家翻了个底朝天,并未发现线报上说的美妇人,一把抓过邓老头问道:“不是还有一对夫妇么?人呢?”
其实那画像只是凭着记忆所画,只有跟本人极为熟悉的才能认出来,瑶光一贯的深居简出,别说府城,就是新安村里也没有多少跟瑶光相熟的,大多是见过一两面,哪里能凭着一张一根线条画就的美人图上看出瑶光的影子来,便是提供线报想要花红赏银的线人也只是因着郑家办了学堂还免费施粥,见过瑶光两次,才去府衙报了信儿的,想要搏一搏那百两银子钱,其实这线人还不是别人,正是六婶的继女张梅花。
那日张梅花从六婶手里抠走半袋米粮后,又听说郑家办了学堂,还供粥饭,便起了心思,想要把自家小儿也送到郑家,也免得跟着自己挨饿受苦。
其实也带着小儿这么办了,只是六婶冷了心肠,也不愿给郑家惹事,强硬的拒绝继女,张梅花大闹郑家,撒泼哭闹,寻死上吊俱都用上了也没能将儿子们塞给郑家养活,只从六婶手里抠走了二十来斤的米粮,从此彻底断了与六婶的母女情分,一并的恨上了郑家。
这才有了衙役带着画像来新安村锁拿瑶光,新安村里跟瑶光熟识的妇人里只有几个,还俱是受过郑家恩惠的人家,自然不肯能因着一张有些像的画像和百两银子钱就昧着良心卖了瑶光,那些不熟的,哪里能知道他们找的便是瑶光,衙役问到头上,只是磕头摇头,三四个衙役在郑家翻腾了一阵,带着搜寻出来的几十个铜板和厨房里的两袋子粮食离了新安村。
乡人多自闭,不大出门,是以新安村民才不知道,整个潞州的各个村镇里,但凡长得周正些的民女民妇俱都遭线人举报了,被衙役锁拿至府城让钦差大人查看,有那绝色的,便不是画上之人也被钦差大人并一众大人留下享用,其余之人,运气好些的,在府衙小吏手里受过一番侮辱之后还得回家或者被小吏们收了回家做个任人打骂的小妾通房,在大妇手下辛苦过活,运气差些的直接被衙役小吏们从中劫持了卖往外地,性格烈些的女子当场边有自戕的,性格软些的除了回乡苟活的便是在他乡的青楼妓院里苟延残喘。
赈灾的粮食还未发到新安镇便被突如其来的‘抢美女’风波盖住,要下发的粮食也被府衙小吏们贪污挪用私卖一空,钦差大人忙着辨认美女和享用美女,自然顾不到这些小事,整个新安镇几千户人家,粮缸空了九成,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便是啃树皮也活不到麦收去,唯有一半存着些许蝗虫粉,养着几只鸡的人家,凑合着咸菜缸里的几块不多的咸肉勉强度日。
整个潞州民怨滔天,天子一怒,斩尽了作恶官员,整个安国公府受牵连,抄家流放,朝廷府库收入珠宝古董价值百万两银钱。
新安村里,郑家的学堂一天两顿的粥饭养活了几乎整个新安村民,好些的人家小儿们在学堂喝粥只省下些许口粮匀给父母,穷些的,整个一家子就靠着小儿每日领回来的两半碗稠粥添了水冲开填肚子,虽不得温饱,却能勉强度日,不至饿死,也算得幸事一桩。
眼红新安村的人家不在少数,可也只得在一边看着眼红嘴馋而已,少数的能跟新安村勾连得上的人家就少不得动动心思了,像停妻再娶,气死发妻的李秀才就悄悄的回了新安村,住进祖上留下来的已经塌了屋顶的老宅里,带着小儿去郑家自荐,要做教书的先生,小儿也进学堂念书;张梅花因着郑家主事的郑氏夫妇皆不在家,她的继母可就是一方独大,想来养活她几个小儿也是不在话下,甚至她也能在郑家谋份活计,做些打扫,不为别的,能吃个饱饭便好,……一时间,整个新安村里,群魔乱舞,都朝着郑家的粥饭而来。
张梅花:娘啊,你可得帮衬帮衬闺女,我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呜呜~(抹眼泪中。真的眼泪,饿的!)
六婶:梅花呀,娘想问你一个事儿。
张梅花:娘啊,咱娘两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您有话只管问,闺女保准不藏私!
六婶:我就想知道,那次官老爷拿着画像来郑家抓人是谁诬告的?(对诬告,老大夫可说了,对谁都得说是诬告,画上的女子和阿瑶一点都不像!别说是同一个人,便是远房亲戚都挨不上边,丁点关系没有。十个阿瑶也没人家长得好看啊!就是这话!)
张梅花:那个,娘啊,这个事我还真不知道,要不把你外孙给你留下,也好做个伴,我回去好好的给你打听打听,不是我吹牛,在咱这新安镇,还没有我张梅花打听不出来的事儿呢,娘啊,你就放心吧,那个我这就回了啊!(把三个木呆呆的小儿一把推向继母,扭头一路小跑的出了郑家,在大门口吁了口气,赶紧的,回镇上,不到夏收,决不来新安村,她就不信,继母能把她的三个外孙活活饿死!)
六婶下意识的抱住三个被推过来的外孙,眼看着张梅花逃命似得跑了出去,就这么着了?可她还没有质问呢,人怎么就给跑了呢?
不能不说,很多时候脸皮胜过一切,这次张梅花又胜利了!
新安村的实况转播三:
说起清歌也算得个伶俐之人,先前在知府公子身边带呆了几日,被富贵迷了心窍,在郑家做了些丑事,被郑钧严词喝止之后,也还算规规矩矩的找了个老实男人,踏踏实实的过期日子来。
给郑家报了信息也算回报了郑家当年赠银和骂醒她的恩义,别的不讲,家里的十三亩好地便是用郑钧给的银钱买的,有这么些田地。一家子一年的口粮足足的,便是闹蝗灾那年,因着家里种了七亩地的麦子,而未挨饿,再加上她一手的好针线,每年家里都能置办两亩田地,相公又是招赘回来,无父无母的孤儿,正派老实,她当家得做得主,日子过得安心自在,便拿是县令家小妾的位置来换她都不要,每每想起在郑家的没脸,就又是气闷又是感激,是以才看见那张图形,她就一门心思的前去报信,多少能报答了郑家的恩义,她就不用总是感激郑家夫妇而为难自己的气性了。
自那日里她去郑家报了信儿之后,便时时的有些忐忑难安,日常起居总是有些心神不定,一天夜里起夜时候脚下不留神摔了一跤,打破了茶盅,脸颊着地按在了破碎的茶盅渣子上,从眼角到嘴角扯了个口子,伤的虽不深,却要好些天顶着伤药见人了,也不知会不会留疤,哪里知道因着这道疤却躲过一场大劫,后两年又得了瑶光托人捎回来的谢礼,很置了几亩田地,更因着郑家的关系,让长子进了郑家书院,最后得了个举人功名,安心在家做了个老封君,虽每每想起郑家夫妇的对自家的帮衬,总要在嘴上说两句感恩的话,可当天被眼里责骂的气还没消呢,是以嘴上夸人,心里骂人的事儿,清歌咬牙切齿的做到了她八十岁的生辰宴席上,一头栽倒,再未醒过来,想来她的魂魄也会松了一口气吧。
晋地一家人 第72章
据说阳城战事已起,据说历城战事频繁,据说……
郑钧已有十七日未归,自那日郑家遭袭后,阳城街面上巡城的兵士也多了起来,郑家门外尤其的多,可是却丝毫的听不到城外的战鼓,瑶光也无从得知历城和阳城的战况。
是了,阳城守的只是一处小隘口,听不到战鼓再正常不过,可城里连伤亡的兵士都不见一个,极为可疑,甚至于瑶光怀疑郑钧或许已经不在阳城,那么他只能在历城,从阳城调往历城唯一的目的只有上战杀敌,一个活捉敌国王子的战将面对敌国复仇之军……她的三郎……她不敢想,也不能想,唯一能做的只是活下去,带着孩儿们等着他的归来。
前方的敌人要杀,城里的生活也要顾的。
新帝是一位有着宏图大略的帝王,是一位想要名垂青史的帝王,吐蕃是大周朝二百年来最大的外患,历代帝王想要将吐蕃灭族的有,想要两国和睦,甚至嫁了几个公主的有,想要闭关锁国隔断和吐蕃之间联系的有,唯一的目的只是边境的长治久安,可无一能够成功,连年的征战,死伤无数,耗费国库无数,几成大患。
新帝最是个体恤百姓,极恨贪赃枉法的,行事又最是雷厉风行,眼里不揉沙子。继位之后短短半年功夫很是亲办了几件贪赃附逆的大案子,上行下效,整个朝堂不少大小官员倒台抄家,抄家所得赃银颇巨,一时间,国库充盈,喜极了户部尚书,回回上奏都要歌功颂德几句,直言皇帝陛下文治武功,大周朝吏治清明,实实的盛世景象。
新帝颇有些宏图大志,大胆启用不到三十的楚家嫡长子楚征镇守历城,拨出大把的银钱军需,大有一举平了吐蕃,解了边城兵祸的决心,所以边城粮草充足,上下一心,可以一战。
城里的居民许是久经战乱,早已习惯,是以生活并未被突如其来的战争打乱,虽然街上的货物少了些,可并不影响人们逛街的兴致,买些日用之物,或者三五闲人分析分析城外战况,说些东家西家的长短事故。
隔日曾瑜韫来了郑家一趟。
郑家的宅子有些年头了,多年的雨水冲刷,垒墙青砖的四角也磨得圆润了些,四间南房临街的窗户都用了崭新的青砖堵死,灰白的墙上几处深灰色新砖堵死的窗户,远看近看都像极了破烂麻布上四方的补丁,高约一丈的墙头上几个明显的豁口尚未补砖,漆黑的大门倒是漆的油亮,只是门钉上的铜皮似乎有些剥落。
小厮没敢用力拍门,只怕一个不慎,门环上已经翘脚儿的铜皮便会离了黑漆的铁环。
应门之人来的到快:“谁呀?”
“舅老爷到了,烦请通报一声。”
…………
“敢问是哪位舅老爷?说清楚了小的也好通报主人!”
哪位?小厮挠头,疑惑地看着自家主子,家里大小小姐应该只有这一个同胞兄长吧,莫不是京里那几位庶出的爷也来了?没听说呀!
曾瑜韫脸上有些阴沉,“姓曾!”这次不用小厮喊话了。
姓曾?“可是曾家舅老爷?”
“正是,快些开门!”这下能给开了吧。
“小……小人,请恕小人放肆,敢问舅爷名讳……”
小厮愣住,虽然在京里,上门拜访递上名帖才是正经道理,可也没听说过去自家姑奶奶家里也要递名帖的呀?这也太多了礼了些,莫不是姑奶奶还在记恨当年那桩祸事?可那是刘姨娘造的孽,可怪不到自家爷的身上,更何况大爷还为了姑奶奶只身来了这边关受苦……
“哎哟!”走神快走回京城的小厮被身后黑脸的大爷一脚踹了回来,揉着屁股接收到了爷的示意,不甚甘心地代爷回话,这姑奶奶真是小心眼儿的很,亏得爷这么多年花那么大工夫寻人,心里抱怨着堆起满脸的笑容,
“里面的大哥,您听好了,咱家爷姓曾,名讳是上瑜下韫,正是府上夫人的亲兄长!”
半响,门开了一指宽的小缝,从里面探出半个脑袋来,探头探脑的换了两个人,才忙忙的开了大门,还不忘回身吩咐同伴:“快去禀了太太,亲家舅老爷来了!”
“舅老爷快请进!小人造次了!”大门洞里躬身站着三个人,其中两个一身劲装打扮。
“嗯!”曾瑜韫扫了一眼门洞里的人,两个护卫是他亲自从楚征的护卫里挑出来的,一个老头也在楚家见过,应该是楚家大嫂挑出来随着嫁妆过来的下人。
院子四周还隐着四个护卫,见是曾瑜韫,各自都在隐身之处微微行礼。
曾瑜韫微微颔首,移目仔细打量这个小院。
巴掌大的小院里,有多处打斗痕迹,院子里仆妇,丫头,小厮混在一处有的手里还抄着家伙,待他进了大门,俱都躬身侍立,不见一丝混乱。
站在大门处,右侧正对着角门,鼻息间,似乎还能闻到似有若无的油爆香葱味道。
“哥哥!”
瑶光抱着小儿匆忙的出了房门,疾走几步之后,渐渐的停了脚步,抿着嘴,神色复杂地站在院子里看着一身亮银锁子甲,满面风尘的兄长。
“哥哥可见到过三郎?他可好?”
悔教夫婿觅封侯的心境大抵便是如此吧,多日不得见,便是连个平安信都不得。
“他好好的,你不比挂心!”
曾瑜韫简短的说完便不再言语,只用刀锋一般的眼眸打量着妹妹。
一身藕荷色半旧夏布衣服裙,发间只簪一根银白色碧玉梅花簪,素着一张脸,独自抱着七八个月大的小儿,比之京城府里稍微得脸丫头仆妇尚且不如,只那眉宇间存留的书香贵气还稍稍有些曾家嫡长女的气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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