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娇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岚月夜
将这些定下来,嘉桐又让厨房留意有没有海鲜卖,能买着蛤蜊、生蚝等物,也可添道菜。
酒备了三勒浆和郎官清,也都是自京里带来的,茶则是上好的蒙顶石花。餐具特意选了一套白瓷镶金边的,酒杯是白玉鸾鸟纹杯,连筷子都挑了象牙著。其余桌帷、椅袱、靠垫等等,则挑了一套最显富贵的镶金线蜀锦织花开富贵纹样的铺陈上。
到开宴这一日,女眷里上至少尹夫人,下至县丞家的娘子,俱都到场。一顿宴席吃下来,不只看不够的富贵气象,连吃食都有好多说不上名目,却只觉得再没吃过味道这么丰富的宴席。
将吃得半饱,羹汤送上来,一道是蛤蜊羹,鲜美难言,另一道是鱼羊羹,咸辣诱人。喝得半碗下去,已觉有八成饱了,又上了鹌鹑肉馅的小馄饨,汤面上还飘着紫菜蛋花。这时节紫菜甚为难得,若不是有权势的人家,有钱都没处弄去。
众人赞不绝口,一个接一个的奉承嘉桐,嘉桐却只笑道:“不过是家常菜罢了,夫人们喜欢就好。”
女眷们尚还都吃得欢畅,外面男人们就很有些心里不是滋味的,却也不敢多说,贪着那御赐的三勒浆,只顾喝了个烂醉。
这一次宴客,嘉桐明显端起了架子,还与少尹夫人说:“我们郎君原是怕我疲惫,又知我素不喜应酬,不叫我多出门的。可我想着,都在洛阳为官,我们郎君又是初到贵宝地,没有诸位帮衬,可怎么好?这才留了孩子在家,出门与诸位夫人交际,谁知倒叫我听见些令人着恼的话。到头来,反倒要我们郎君劝我宽心、不必在意。”
“郡主莫恼,那糊涂人所在都有,原也是没本事的,才只能嚼舌根,不过与那麻雀一般,叽喳几声罢了,甚事也当不得。只您身份尊贵,无论如何,也不该叫她们到您跟前现眼。”
嘉桐见她知趣,便一笑,约她改日一同游湖,却不说再请别人。等到陈司马家有喜事,嘉桐只命人送了礼,夫妻两个当真谁也没露面,干脆携手游洛水去了,少尹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此后谁家再宴请,那几个爱说闲话的便都不在被邀之列——邀了她们就请不来郡主,难道谁是专为着结交她们的不成?
嘉桐出了这口气,也不再见那些讨人嫌的人,心情自然就好了。萧漠见她高兴,自己就没什么烦恼的了,公事上他的幕僚都得力,属官等人也不敢偷奸耍滑,上峰顾虑他的背景,也不敢难为他,自然就没有什么不顺的。
再加上他与嘉桐早年讨论的农田管理心得,渐次可以开始施展,便更觉精神抖擞,到秋日忙秋收和复种的时候,日日早出晚归,几乎与嘉桐都说不上几句话。
嘉桐知道他忙正事,就在饮食上更精心,不论他去了哪,都打听清楚,按时按点送了吃食过去,饶是如此,忙过了这一阵,萧漠还是瘦了不少。
嘉桐心疼不已,忙着给他进补,这日萧漠自外面回来,却告诉她说:“圣人尊了洛太妃为太后,此议是萧家提出来的,萧淑妃因此升了贵妃,父祖也封了侯。”
“……”
其实嘉桐一开始就不明白为啥不能封生母为太后,她记得以前电视剧里,两宫太后可不要太多啊!后来渐渐知道,在本朝之前,还真没有同时封两位活着的太后的,皇后一般出身都好,庶妃生了儿子也不敢相争——争也争不过,大臣们天然维护正统,所以就算尊奉生母,也只封太妃罢了。
不过目下王太后已是昨日黄花,萧家为了再上一步,提出尊奉洛太妃,倒是一部好棋,这下萧淑妃、不对,是萧贵妃,就有资本跟皇后抗衡了。杨劭的后宫,还有的热闹瞧。
嘉桐并没猜错,还没到过年,杨劭就一口气封了一位德妃、一位昭仪、两位婕妤、三位美人。据说那位蔡德妃虽入宫不久,却最得圣宠,现下已经怀了龙子了。眼瞧着一部宫斗好戏就要开场。
“幸亏得咱们出来的早。”萧漠揽着嘉桐说道,“钦恒前日来信,说有人串联他们请立太子呢。”
嘉桐无语:“圣人今年还不到二十岁,急着立什么太子?”
萧漠一笑:“不过是为了争个高低罢了。左右咱们躲了,也就享了这份清净。”
确实,人离了京师,好些事情都知道的晚,到他们这里,基本都已有了结果,也就不需要跟着操心,好像那些争权夺利也都跟自家没了干系。
嘉桐窝在萧漠怀里笑道:“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瞧王屋太行?”
“你放心,我定带你去。不过眼下时辰不早,郡主娘子,咱们是不是该歇了?”萧漠翻身将嘉桐压倒,附在她耳边呢喃,“阿倓吵着要弟弟妹妹呢。”
窗外月儿正圆,照在荧光闪烁的雪地上,反射出亮晶晶的一片冷光,冷光越窗而入,却立时就被一室春意融化,连化作的空气都泛着甜蜜的气息。
名门娇女 第106章 五陵年少
新康与卫仲彦第一次见面是在平王府。彼时她还没有封号,只是外人口中的“七公主”,她的同胞兄长也还只是个不受圣人宠爱的小儿子,十五岁封了平王,十六岁开府成婚,娶的妻子倒是系出名门——晋阳王氏宗子王颍之女。
当时宫中公主除了新康,其余都已下降,她虚岁十四,也到了该择选驸马的时候,圣人就让她也去平王府凑个热闹,瞧瞧新王妃,顺便看看有没有合意的小郎君。
新康一向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人,也一向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因此此次到平王府,她便不把精神放在应酬上,而是只留意几家名门子弟。
五姓里面,王家已经嫁了女儿给她做嫂子,她便把王氏子弟排除在外;萧家是先皇后娘家,又有太子帮衬,如今势头正旺,可是圣人近年却十分偏爱三哥裕王,两边渐次有了争斗,新康不想站队,萧家便也排除出去;卢家嫡支没有适龄子弟,张李两家又不够位高权重。
勋贵里面,韩国公凌威倒是颇得圣人重用,可他长子已婚,次子看着文文弱弱,实不是新康喜欢的类型。倒是宋国公府、茂国公府和楚国公府都有适龄子弟,新康的重点也在这三家之中。
平王知道妹妹的心思,早就命人将这三家的公子安排到一起,还令人引着妹妹登到花厅后面的小楼之上遥望。
那小楼距花厅并不远,连喧哗劝酒声都听得清清楚楚。新康倚在栏杆边,极目往那里望去,见哥哥让人指给她看的桌子上坐着几个少年郎,正兴致勃勃的拼酒。
其中一个穿蓝袍的少年十分豪爽,总是举着酒杯一饮而尽,后来好似还嫌不过瘾,干脆要了大碗来喝。
新康远远看着忍不住笑,手一松间,刚刚握着的锦帕就飘到了楼下,她顺势望下去,看见帕子落地的同时,也看到不远处的一位身穿竹青锦袍的少年。
那少年长眉凤眼,高鼻梁,薄嘴唇,肤色白皙,气质隽雅,正仰着脸看着新康。
“你是谁?怎么到了这里?”新康刚才上楼以后,就将带路的人打发走了,那下人只当她是不好意思,也便远远守着,想不到竟会有宾客走到这里来。
她出声一问,那少年方才回神,低头向她行礼:“某乃宋国公府卫仲彦,一时迷路到此,请公主恕罪。”
新康低头看看身上,并没穿什么显露身份的礼服,只是人人都穿的襦裙,便问:“你怎知我是公主?”
卫仲彦低着头答道:“平王娶妃,座中女客只有一位未婚小娘子。”
原来如此,新康一笑:“你这么聪明,怎么还会迷路?”
卫仲彦有点窘迫,上前两步拾起了新康的锦帕,正待还给新康,想起她在楼上,一时便不知如何是好,拿着帕子呆在了原地。
新康扑哧一笑:“你在下面等着。”说着返身下楼,到卫仲彦跟前取回自己的帕子,又送他往前面花厅去,一边走一边说话,“听闻卫二郎幼有才名,几可超越当年名动京城的兰驸马。”
“兰驸马诗文一绝,某何敢相比?”
新康道:“可我听说,当日兰驸马在云锦楼留下的半首诗被你续上了。那可是他自己都无法续上的杰作,卫二郎也不必自谦了。”
她一边说一边侧头看向卫仲彦,发现他嘴上虽然自谦,笑意里却带着自矜得意,便也笑出来,指着前面道:“喏,从那个门过去就是花厅了。”
卫仲彦忙向她道谢,又状似无意的瞟了新康面上一眼,“辛苦七公主了。”
新康与他作别,步伐轻快的回去新房看新娘子,也不再去瞧那些小郎君了。
等到夜里回宫,她还特意去见了圣人,跟他描绘了一番平王成婚的热闹景象。平王不善言辞,也没有特别的长处,无法让圣人多注意,母妃更是早就失宠,她这个妹妹兼女儿就只好尽力去讨圣人的喜欢,免得他把自己兄妹忘到脑后。
圣人的儿女到如今都已成婚出宫,只余这个小女儿在膝下,对她也便多了几分疼爱,还问她有没有看中的小郎君。
新康微带羞涩:“只远远看了几眼而已……”
圣人大笑:“我们七娘还嫌远了,那好,下次让你兴平姐姐带你出去踏青游春,就能从近处瞧了。”
兴平一贯不大瞧得起自己兄妹,新康也不爱与她来往,便说:“今日哥哥们约了改日去禁苑打马球,阿爹也让我去吧。”
圣人自己也喜欢打马球,只是如今年纪大了,身手不灵活,听说有此事,便答应了,还说要亲自带着新康去。
到那一日,太子亲自来请圣人,圣人果然携着新康过去,看儿子们和女婿们各自组队,打了几场比赛。
新康本来兴致勃勃,谁知到了以后,却发现卫二郎并没有来,徐家和周家的儿郎倒是来了,也都身手敏捷,可她总记着那个少年得意的笑容,便没什么兴致。
圣人见她都没瞧中,等到进士科考过,便指了状元郎给女儿看:“你瞧这个少年郎如何?”
新科状元温勉,虽出身寒门,却生就一副好样貌,身量既高,穿上大红状元袍,更显俊美,与尚未长成的卫仲彦不可同日而语。
只可惜,也太没有倚仗了些。新康是绝不肯嫁这样的人的,便摇了头:“不好。”
圣人听她说句不好,也就把这个念头放下了,谁知不知怎么叫兴平知道了,竟挑了春游的时候,当着几个姐妹的面教训新康:“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我看那状元郎就不错,既有才学,样貌也不差,只家世上不足些,也不算什么,反正有你呢。”
新康掩面,只装作羞涩不肯答话,谁知兴平不依不饶:“你以为似你姐夫这样的人,世间能有几个?”
她口里说的姐夫,自然只有她自己的驸马兰光义,新康心里暗暗呸了一声:谁想嫁一个那样的绣花枕头了?正想着,竟就听见兰光义笑道:“公主这是说什么呢?”
她把袖子微微放下一些,就见到兰光义带着几个少年郎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赫然就有卫仲彦。
“没说什么,不过是开导七娘,你可不要当真!”兴平飞了个眼儿给丈夫,似嗔似喜的,竟是当着人就调笑起来。
新康干脆起身往河边走,乐安看见,忙打发人跟上去,又说兴平:“要劝你也慢慢的劝,她还小呢。”
兴平笑了一声,也不多说,溜了一眼丈夫身后,问道:“你们这是?”
兰光义挤挤眼睛:“见到几个世交家的儿郎,带来见见公主们。”
兴平便明白了,等他们行过礼,便让人引着,也往河岸边去看花。
新康恼兴平那说话的口吻,便一路走一路扯了几根柳条往地上抽打,侍女们见她不高兴,不敢上前,只远远跟着。她只顾埋头走路,也不知走了多远,眼前忽然出现一袭绛纱袍角,新康忙停住脚步抬头去看。
卫仲彦刚刚就留意到七公主往这边来了,特意站在这里等着,想与她说几句话,他光顾着想要怎么开口,也没瞧见新康过来,两人竟就这么走了个对面儿。
“你怎么在这儿?”新康惊讶问道。
卫仲彦稍稍后退一步,眼睛看向河面,答道:“我看这儿的桃花开得好。”
也不充大人自称“某”了,新康往他身后张望一眼,扑哧一笑:“你是说,那一树桃花?”
卫仲彦跟着回头,脸立刻热了起来,他身后倒是正有一株桃树,可那桃树有半边已经焦黑,似是被雷劈过,另半边也只挂了几个花骨朵,哪里有桃花?
见他窘迫了,新康便也不再追问,另换了话题:“你怎么跟兰驸马在一处?”不是兴平在,她是再不会称一声姐夫的。
“我跟几个好友在前面高台上仿效前人曲水流觞,兰驸马过去打招呼,说公主驸马们在此,邀我们过来见见。”若是平日,卫仲彦是最不耐烦应酬兰光义的,可他听说公主们都在此,一下子就想起那日他迷路到小楼下,一抬头间看见的那张娇艳面庞。
小小的少女,脸上自然还带着稚气的,可黄昏给她镀上的那层绯红,却让她娇艳欲滴。待说起话来,她毫无骄矜之气,也并无闺阁女子的扭捏模样,只言语爽脆、态度活泼自然,还亲自送了他一段路,小少年的心如何能不萌动?
到此刻终于面对面了,平素一贯态度自如的卫仲彦竟觉词穷,想不出话来说了。
还是新康哼了一声,接道:“什么见见,不就是来看我么?倒像我是嫁不出去的似的!偏她想挑谁就挑谁,我就只能认命了?”话一说完,新康自己先怔了一下,这种埋怨兴平的话,此前除了在哥哥平王面前,她还从未与任何人说过,今日怎么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卫仲彦却面带关切:“我们进去的时候,恍惚听见提起状元郎……”难道七公主是要下嫁给那温状元么?
“算了,不提这事了。”新康一想起这事就生气,干脆不说了,叫卫仲彦陪她一起向前走,去前面的桃林折花。
这次春游回去,新康心里有了些谱,又打听得知卫仲彦是个文武双全的,十分受京中小娘子追捧,家世更无可挑剔处,便将心思与哥哥平王说了。
平王本来要她直接告诉圣人,可新康还想问问卫仲彦的意思,这么一耽搁,外面就开始传说,圣人对新科状元温勉青眼有加、甚至有意把七公主许配给他的事了。
新康一想就知道是那日兴平嘴快惹的,心里气的不行,就让平王打听了卫仲彦的行踪,并将自己接出宫去,一同去寻卫仲彦,要将此事与他说清楚。
兄妹俩一路到了云锦楼,问清楚卫仲彦在哪间雅室之后,便一同上楼,谁知两人刚走到一半,身旁一间雅室忽然开门,走出一个英俊少年来。
平王一眼望过去,先诧异道:“温状元?”
温勉忙向平王行礼,他身后雅室中的几位新科进士听见声音,也纷纷涌出来行礼,新康退后几步躲到平王身后,可这走廊里并无遮挡,大家免不得看见了她。
幸好新康戴了帷帽,平王不介绍,那些人只以为是王妃,见过礼正要各自回去,新康身后却有人开口唤:“七公主?”
一时所有人都立在原地,向着新康看过来。
新康干脆转头,对身后的卫仲彦说道:“我有事找你,我下楼等你。”说完就拉着平王走了。
卫仲彦莫名所以,看着他们下楼之后,才与正打量他的温勉打了照面。他们二人彼此并不相识,却因那些传言,让卫仲彦心里不太舒服,干脆也不与温勉多话,便下楼去寻新康了。
几日之后,京里多了一则笑谈,说是七公主与状元郎约了相见,却被宋国公府的二公子打断,两人争风吃醋,最后寒门出身无权无势的温状元被京城贵公子卫仲彦打倒在地。
一月之后,圣人下旨,封七公主为新康公主,下嫁宋国公府二公子卫仲彦。几乎满京城的人都把同情的目光投向了状元郎温勉。
半年之后,准驸马卫仲彦在招待外藩来使的宴席上,打败了身高体壮、频频挑衅的吐蕃使者,圣人一高兴,直接命他补了千牛备身。卫二郎文武双全的名声传遍京师,有好事者将其列为京城四公子之首。
又半年之后,新康公主下降。新婚之夜,新康认认真真解释:“我根本就不知道温勉在那里……”,卫仲彦干脆掩住她的嘴,“我再也不想听见这个人的名字!”
成婚二十七年后,少年夫妻已变成老夫老妻,送了长女卫嘉桐出嫁,卫仲彦向着半是喜悦半是心酸的妻子得意道:“又赢了温勖之一次!”
满是得意的卫仲彦做了十七年中书令而致仕。彼时夫妻二人已年近花甲,却终于有空闲携手出游,过终南山而入汉中,再一路向西南去蜀中参加了外孙萧倓的婚礼。夫妇二人安心在益州住了一年,好好享受了女儿女婿的孝心之后,才随升调回京的女婿一家返回长安城。
“走了这么远,我还是想念长安城。”新康倚在丈夫肩头,望向遥远的前方,好似长安城巍峨的城墙就在眼前一般。
卫仲彦握着她的手,问:“为何?”
新康一笑:“因为那一日,就是在长安城中,我一低头,望见了你。”
名门娇女 第107章 举案齐眉
龙凤花烛燃的欢快,时而爆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是也想为这场婚礼增添一点韵律。
兰瑜敏敛眉低头,目光落在自己绣了繁复花纹的嫁衣上,心里却是一片空茫,既感觉不到喜悦,也并不忐忑不安。
命该如此。她活了十几年,最终认清的,也只这四个字而已。
外面传来问好声和脚步声,从鄂国公府陪嫁过来的侍女快步进来回禀:“娘子,郎君回来了。”
话音刚落,英俊潇洒的新郎官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他本就风流倜傥,这会儿满脸的意气风发,更让一屋子的侍女都看住了。
谢如安却视而不见,径自坐到兰瑜敏身边,挥手示意侍女们都出去,自己伸手扶了扶新婚妻子的胳膊,问她:“累不累?”
兰瑜敏轻轻摇头,谢如安又问:“饿了吧?我让人做了汤饼。”
“多谢郎君。”声音清清淡淡。
她脸上既没有羞色,也没有笑容,谢如安似不在意,手上用力扶着她起身:“那我帮你把发髻先拆了。”
兰瑜敏被他硬拉了起来,神色终于有了些波动,“怎可劳动郎君?还是让侍女进来吧。”
谢如安推着她到妆台前坐下,笑道:“不用,我比她们拆的好。”说着就上手去拔插好的簪钗,他动作很快,似乎对这高高梳起的发髻很是熟悉,不一会儿就将簪钗和假髻都取下,又散开兰瑜敏的头发,用牛角梳子从头到尾细细的梳开。
兰瑜敏在镜子中呆呆望了他一会儿,恍惚想起曾听人说过,谢状元是个风流才子,最爱流连教坊,这等事,想来是做熟了的。她微微低头,思绪又不知飘向了哪里。
谢如安替她将头发通开,下人已经把汤饼送了进来,谢如安随手捡了一条如意结,给兰瑜敏将头发束起,又拉她过去吃面。
兰瑜敏过去一看,汤饼上飘着鸡丝笋丝,清清淡淡的,倒有了些食欲,便坐下来吃了半碗。
两人吃饱漱口,下人们收拾下去。谢如安牵起兰瑜敏的手走向铺好的床榻,想到下一个该做的事是什么,兰瑜敏的脚步下意识拖慢,谢如安察觉到,随着她的脚步也慢下来。
可不管走的多慢,这青庐一共也没有多大,两人还是很快就走到了床边。兰瑜敏闭了闭眼,正要自己什么也别想,身子却忽然一轻。
她惊叫一声,睁开眼时,人已经被谢如安打横抱在怀里。
谢如安看到她平静的面容有了波动,微微一笑,将新婚妻子放到床上,跟着也倒了上去。
兰瑜敏醒过来时,龙凤花烛正要燃尽,跳跃的火焰忽明忽暗。她觉着腰酸腿麻,想翻个身,却动不了,那个人紧紧揽着她的腰,腿还压在她的腿上,让她整个人都无法动弹。
如果这是一场梦该有多好。自从那个中秋之后,兰瑜敏常常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只是一场梦,阿爹阿娘没有利欲熏心,做出那个选择,就算要她嫁给河阳郡王,她也不会再有怨言,因为起码她还有父母兄长,还有一个家。
如果不是还有两个年幼的侄子在,兰瑜敏早已选择追随父母兄长于地下了。她是个不孝的女儿,父母地下有知,一定会痛恨她向卢文希和萧漠告密吧?
她本来以为阻止了这件事,好歹能请新康姨母求个情,保下一家人的性命。谁知事情一出,公主府随即被查抄,她虽然没有跟家人一起下狱,却也不能往外面传任何信息,守卫的兵士根本不听她说什么,自然也不会去向新康姨母传话。
等她重获自由的时候,一切都已成定局,她跟两个小侄子被送去了伯父家里,面对的是一家子人责难和怨恨的目光。
有眼泪一点一滴的流出来,兰瑜敏一时怔住,这还是知道家破人亡的消息之后,她第一次落泪。流泪有什么用呢?挽不回父母犯的大罪,也回不到从前让她重选一次。
似睡非睡间,兰瑜敏眼前忽然出现了母亲兴平的面孔,她忙扑过去哭道:“阿娘,你不要怪我,阿娘……”
兴平抱着她轻叹一口气:“你就是我前世的冤家,你表哥有什么不好呢?放心,阿娘一定会护着你们,不让人再欺负你们的。”
话刚说完,兴平人就不见了,眼前是父亲在与哥哥商议:“……多找些人,卫仲彦和新康都在宫里,只要咱们把那两个小的捉住,不愁他们不听话!”
兰瑜敏手脚冰冷,一转头,卢文希就站在她身后:“敏娘,你跟我走吧,天涯海角,无论是哪,只要你肯去,我都带着你!”
她目光一转,看到卢文希身后不远处的萧漠,忙道:“你快去告诉你表哥,今晚有人要对新康姨母府上不利,叫他快去叫人保护阿乔和阿棠!”
等这番话冲口而出,兰瑜敏恍然醒悟,原来重来一次,自己的选择竟是一模一样!她既无力阻止父母,也不可能放下一切跟卢文希远走高飞,她只能凭着自己的良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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