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上珠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秦兮
她回过神来看着苏嵘:“没事,只是你们自己要当心了,家里我会看着。”
现在出发在即,他也做不了什么,苏嵘欲言又止,抿了抿唇跟苏邀说:“太辛苦你了。”
要守着这个家,真是很不容易。
苏邀摇头:“不能这么说,也没什么辛苦的,我倒是觉得,凡是有希望的,都值得人去争取。”
只要方向对,过程当中吃一点苦也不算什么,最糟糕的是一开始就努力错了方向,怎么挣扎都徒劳无功,那才让人绝望。
次日,苏邀起了个大早,虽然心里已经早有准备,但是等到当真要送人,苏老太太还是狠狠地哭了一场,还想要亲自送苏嵘去德胜门,被苏三老爷等人死死地劝住了。
苏邀倒是去了,亲眼看着苏嵘上了马跟萧恒会和,她搂着哭的不能自已的汪悦榕轻声安慰。
汾阳王妃此时同样在送行的人群里看热闹,见永宁长公主带着咸宁县主围在唐源边上,便嘲讽似地牵了牵嘴角,看着崔三爷道:“看到了么哥哥?从前最没出息的公主,如今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崔三爷不大耐烦,他对于看这种热闹实在没什么兴致,倒是盯着苏嵘看了好一会儿:“申大夫的医术当真是出神入化,一个残废这么多年的瘸子,他竟然也能治得好,看这苏嵘,谁能看得出他从前是个残废。”
说起申大夫,汾阳王妃的脸色更难看了些,她之前几次想请申大夫没请到,现在对申大夫十分厌恶,何况才提完了这个麻烦人物,她抬眼便看见了永定伯府的马车,顿时更是忍不住皱起眉:“苏家的马车。”
崔三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有一辆八宝朱缨车停在一家点心铺门口,便挑了挑眉摸着下巴:“这就是你跟淳安都十分厌恶的那个小丫头吗?”
苏家如今除了苏嵘,便是苏三老爷了,其他的男丁都尚小,能在马车里呆着的必定是女眷,而能出来送行的,肯定是有这个关系跟苏嵘亲近,又封了县主的苏邀的。
汾阳王妃语气厌恶的冷笑:“是啊。”应完了这一句,她收回心思问崔三爷:“那边的事怎么样了?”
“挺好的啊。”崔三爷漫不经心:“崔四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除非吴倩娘会给崔四爷作证,主动承认杀人,但是,那怎么可能呢?
汾阳王妃看热闹看的头疼,对崔三爷道:“回去了。”
有什么好看?
崔三爷的目光在那马车上头停留片刻,才转身领着这辆不起眼的马车离开。
苏邀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将近正午了,因为苏嵘刚走,府里的气氛低沉下来,苏老太太连午饭也不想用,苏杏仪正忙着劝说,苏邀径直去了议事厅,进了门便问阮小九:“怎么样了?”
她派了阮小九去张推官那里的。
阮小九便急忙回话:“姑娘,张推官先去看了吴倩娘,跟她说了半天的话,还说了崔四爷让人放了她,吴倩娘如今已经离开顺天府了。我一路跟着的,吴倩娘出了顺天府,便回了之前崔四爷替她置办的宅子,然后又出来了。”
苏邀挑眉:“然后去哪儿了?”
“去了一家客栈。”阮小九早已经打听清楚:“在城北的悦来客栈落脚了。”
“很好。”苏邀垂下眼:“陈大人已经盯紧了她吧?”
阮小九点点头:“是,陈大人已经派人盯梢了,若是真的有什么人跟她接触,一定能查得出来。”
吴倩娘那边,在顺天府大牢里呆了两夜,提心吊胆了一阵子,这才是她终于能松口气的时候,她忍不住重重的松了口气,躺在床上许久没有动弹,盯着床头的帐子发了半天的呆,才终于笑出了声。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必提心吊胆了。
冠上珠华 一百七十七·追杀
客栈里虽然人来人往,但是只要有银子,闹市里也能安静从容,吴倩娘忍着疼痛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竟然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等到再醒来的时候,房里已经漆黑一片了。
“天都黑了。”她轻呼了一口气,捶了捶自己的肩膀从床上起来,因为动作幅度有些大,牵扯了伤口,疼的她忍不住嘶了一声,好半响才缓过来,摸索着到了桌边,将灯给点亮了,坐在桌边闭了闭眼睛。
她伸手去摸桌上的茶水,才发觉什么都是冰凉凉的,虽然如今天气炎热,可她自来是不碰生冷的东西的,因此坐了片刻,她就起身打开房门,喊了一声小二。
悦来客栈是大客栈,每层楼都有一个跑堂候着,听见吩咐,小二飞速的跑过来应了一声,殷勤的问:“您有什么吩咐?”
吴倩娘掏出一个小银锭子扔过去:“弄一桌酒菜上来,让厨房烧一盆热水,再要一壶热茶。”
她给的银子不少,在手里掂了掂,小二就知道除去她要的这些东西,还能富余不少,顿时喜得眉开眼笑,忙不迭的下楼去跑腿了,吴倩娘正准备关门,房门夹缝处却陡然伸进来一只手挡住她的动作,惊得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可等到看清楚那人的脸,她又回过神来,忙忍住了尖叫,把人给让进了屋里。
“娘子倒是会享受。”男人打量她一眼,面无表情的坐在桌边,挑了挑眉问她:“怎么在顺天府耽搁这么久才出来?”
吴倩娘怕他是怕进了骨子里的,根本不敢反驳,抿着唇小心翼翼的低头:“我一开始被来回盘问,顺天府问案的推官好生厉害......”
“行了!”男人呵斥了一声打断她,目光阴鸷从她身上扫了一圈,忽然猛地上前掐住她的脖子,逼得她后仰得几乎跌倒在地,才恶狠狠的逼问:“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没有没有!”吴倩娘慌得心脏都要停跳了,根本不敢反抗,眼里瞬间便噙满了眼泪,泪眼汪汪的看着男人,低声下气的摇头:“我只说我被李氏推的晕过去了,所以根本不知道之后的事,但是那些人问我房里除了四爷还有没有其他的人,我说没有.....”
她吓得魂飞魄散,紧张得一颗心都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哀求的喊:“三爷,求求您,我什么都按您说的做了,三爷!”
崔三爷目光阴鸷的紧盯着她,仿佛是在思索她话里的真假,过了许久,才松开了箍住她的手。
吴倩娘顿时滑落在地,如同是一条被抛上了岸的鱼,好半天没有动弹,咳嗽得脸都通红。
崔三爷重新坐回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了她一眼,才哦了一声:“是么?”
“是是是!”吴倩娘一张脸通红,却还是马上爬起来跪在地上朝崔三爷磕头,涕泗横流的哭求:“三爷,当年您救我出苦海,我一直记着,不敢胡说的。”
崔三爷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记着就好,过些天官府若是来问......”
“我也还是一样的说法!”吴倩娘指天发誓:“崔四他虽然知道自己没杀人,可是就算是为了当年的情分,也不会供认出我来的,何况我还骗他,我已经怀有身孕了!”
崔三爷这才挑了挑眉站起身:“你知道就好,这件事给我办好了,答应你的事自然算数,你们也能一家团圆,可若是办不好......”
吴倩娘打了个哆嗦,语不成调的应了一声。
房门又吱呀一声响起来,吴倩娘眼睁睁的看着门关上,整个人一激灵,几乎紧张得要吐出来。
等到房门再被敲响的时候,她更是紧张得缩成了一团,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直到外头传来小二殷勤的呼唤声,她才如梦初醒,勉强的整理了自己的仪容,打开门勉强冲着小二笑了笑。
小二殷勤的很,笑嘻嘻的告诉她:“客人,您要的酒席和热水都好了,我这就给您抬上来?”
折腾了一圈,吴倩娘其实已经没有什么胃口,但是此时此刻,她又觉得若是不吃些东西,自己就要熬不下去,便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胡乱吃了几口,她让人上来收拾了碗筷,又打了热水,才沉在澡盆里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想到此时此刻崔四爷的处境,她有些心神不宁。
崔三爷刻薄寡恩,性情乖戾,相比起来,自然没有崔四爷好。
可没有办法,谁让是崔三爷早一步从金陵发现了她,并且把她仅剩的亲人给扣住了,她只能听命于崔三爷,崔三爷让做什么便做什么。
水声潺潺,她泡在木桶里好一会儿,才起身换了衣裳坐在床上发呆。
到底是因为装自尽而受了伤的,又刚才经历了一场惊吓,她有些撑不住的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才闭上眼多久,她忽然察觉到床前似乎有人,忍不住一个哆嗦醒过来,等到睁眼看见床前果然有个阴影,当即便吓得要惊叫。
可是那人的动作比她更快,她还没叫出声,嘴巴就已经被人捂住,动弹不得,发不出半点声音。
不行!她察觉到了危险,浑身上下虽然都在颤抖,但是却还是顽强的挣扎着,双腿猛地一踹,踹中了那人的小腹,换来了片刻的喘息,她急忙张嘴大喊救命,又手忙脚乱连滚带爬的从床上滚下来,可还没走出几步,就猛地被人从后面拽住了头发往后一扯,顿时痛的眼泪都出来。
“还想跑!?”男人在她背后冷笑一声:“三爷的手段你还不知道?你尽管喊,看看是否有人来救你!”
崔三爷!
他还是不信她,想要杀人灭口!吴倩娘心里又是惊恐又是绝望,在这逆境中一时生出滔天的怨气。
她招谁惹谁了?!她的父母犯错,她被没入教坊司,受尽了羞辱和苦楚,好不容易苦熬多年,又被崔三爷发现,把她买下来,让她去接近崔四爷。
多年的情分不是假的,她也不是真心要崔四爷死。
冠上珠华 一百七十八·反口
可她真的没有法子。
只能按部就班的听从崔三爷的指令,一直跟在崔四爷身边,替他充当眼睛耳朵,盯着崔四爷的一举一动。
原本也只是送些消息而已。
直到上个月,崔三爷忽然让她想办法暴露在李氏跟前,让她惹怒李氏。
然后就发生了前几天的事。
李氏在激愤之下冲到了崔四爷为她买的那座宅子里兴师问罪,她按照崔三爷的指示,事先就已经将迷药准备好给崔四爷服下,而后杀了李氏,嫁祸给崔四爷。
她已经什么都按照崔三爷的命令去做了,只是希望从此能够脱离苦海,不再被教坊司的过往困住,能去跟妹妹她们团聚。
可崔三爷竟然还是不肯放过她,在利用完她之后就要杀人灭口。
背后的人越靠越近,窗外却仍旧寂静无声,仿佛她刚才的叫喊完全没有发生过,这让她更加绝望且紧张。
是了,崔三爷的性子自来就是如此,凶狠又无人性,她的性命在他的眼睛里,只怕跟一只狗一只猫也没什么区别。
可是不是。
她不能就这么死,她能为了自己的命出卖崔四爷,就不可能这么轻易奉送性命。
绝望之中,她生出无限的勇气来,对着身后的人又咬又踢,动静之大连周边的凳子都被带倒了,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情形太过混乱,吴倩娘的脖子忽然被人从后面箍住,眼看着已经被勒的透不过气,她还以为自己终于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屋外却传来阵阵的脚步声响。
“刚才听见了人喊救命,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间屋子。”
“大人,我们这里一直都治安极好,外头五城兵马司的官爷们天天都在巡逻,哪里有什么匪徒......”
混乱的声音响起来,吴倩娘只觉得勒住自己的手猛地一松,她终于能够顺畅的吸进空气,整个人都似乎重新活过来,忍不住大喊:“救命!”
窗户一响,那个勒住她的人从窗户一跃而下,只剩下满屋子的狼藉。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行人带着灯笼将整间屋子都照的灯火通明,吴倩娘于光影之中看见了张推官,顿时连滚带爬的朝着他跑过去:“大人,救命!有人要杀我!”
张推官的灯笼往她面前送了送,照亮了她的脸,才疑惑的问:“吴娘子,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吴倩娘被吓得面色惨白,连话也一时说不清楚,张推官便吩咐了店老板几句,自己对着吴倩娘抬了抬下巴和气的问:“怎么回事吴娘子?你才刚从顺天府衙门出来,怎么就又说有人要杀你?”
屋檐下的气死风灯被风吹的左摇右晃,吴倩娘像是受了惊的兔子,整个人都快要崩溃,可是被张推官这么一问,她又迟疑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难道回答说是被人追杀?
可是为什么被追杀,被谁追杀?
若是要回答,那么杀死李氏的......
她欲言又止。
张推官却也没有逼问太多,只是说:“你走了,我才发觉之前你入狱的时候还有几样首饰还留在衙门,想着干脆送来给你,顺便再问问你案子的细节,谁知道听说你来了客栈,原本是打算把东西放在掌柜那里让他转交给你的,可刚好有个小二下来说是听见这里有人叫救命......没想到却是吴娘子你,到底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
屋子隔壁,陈东正压低了声音问一直没有开口的苏邀:“会不会太过粗糙了?”
都搞不清楚是哪个三爷,仅凭着之前偷听到的吴倩娘和那个三爷的一席话,苏邀就让他假扮成被三爷收买的杀手去杀吴倩娘灭口。
他总觉得太过简单直接了。
怕吴倩娘不会那么轻易上当。
之前苏邀一直没有出声,此时此刻却忽然笑了:“不会的。”
苦心孤诣的跟崔三爷求情,在被陈东装成的杀手逼得快没命的时候,吴倩娘想到的第一件事也是活下去。
这种把命看的这么重要的人,是绝对不会觉得其他的事情重要过性命的。
尤其是事情发生的太快了,吴倩娘身处局中,难免分辨错误形势,她现在根本想不到有别的可能。
那么为了保命,她只能选择跟张推官坦白。
至少是坦白一部分。
陈东明白苏邀的意思,但是他还是有些担心,直到听见隔壁吴倩娘惊慌失措的开口喊住张推官。
吴倩娘见张推官要走,急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忙不迭的拉住了他,见张推官震惊的朝自己看过来,她又怕又急,一时无法可想,只能脱口而出:“大人,我.....杀人的不是四爷,不是四爷杀了李氏,是......是我!”
张推官停住了步子看着她:“吴娘子,你说什么?可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吴倩娘脑子里一片混乱,她不敢说出崔三爷来,但是却也知道现在留在这里,哪怕是现在没死,之后也肯定留不住性命的-----张推官深夜又来了一趟,像崔三爷那么疑心重的人,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她怕的浑身都在颤抖:“真的,张大人,真的是我杀的人!您把我抓走吧,崔四爷是无辜的!”
她头痛的厉害,只觉得不能继续留在这外面,只能勉强的抓住张推官这根救命稻草。
承认了杀了李氏,按照崔四爷的性子,说不得也会帮她开脱辩解,她至少不必立即就死,她已经没有办法了。
张推官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垂下眼帘长叹了口气:“吴娘子,既然你这么说,那你须得跟着我再回衙门去了。”
吴倩娘此时巴不得如此,急忙点头:“是!我....我跟张大人回去!”
陈东忍不住啧了一声对苏邀道:“苏姑娘,您可真是料事如神。”
这算什么料事如神?苏邀轻笑了一声,只不过她是更能看清楚吴倩娘的处境罢了。
像她这样被人控制的人,是绝对学不会信任两个字怎么写的。
否则她不会受崔三爷控制,也傻的不知道跟崔四爷求救了。
冠上珠华 一百七十九·消息
苏邀提起崔三爷的时候,口吻十分嫌恶,陈东便有些奇怪的偏头看着她:“你似乎已经认定三爷的身份了?”
苏邀就冷笑了一声。
就算是之前不知道,现在也都能知道了,会这么处心积虑的要算计崔四爷,又要阻止崔远道跟去云南的,除了汾阳王妃崔氏那一支的人,还能有谁?
见苏邀笃定,陈东又有些神情凝重的问:“县主打算怎么办?”
他有时候喊苏邀苏姑娘,有时候喊县主,并没什么章法,苏邀也不在意这些,只是听见了陈东这么问之后,她的眼睛里露出森冷的笑意。
像是一只冰冷的猎豹,她如今看纠缠不休的汾阳王府包括崔氏一族,只觉得他们碍眼。
隔壁的动静逐渐的小了下来,再过一会儿,便只听见窸窸窣窣的收拾声,她回过神,冷冷的开口:“对于这种不停趴在你身上吸血的虫子,自然是要拔下来扔在地上彻底踩死,否则的话,就只能做好被吸一辈子的准备。”
陈东察觉出苏邀这一次似乎特别的强硬一些,比从前都要浮躁。而这其实也不难理解------苏嵘他们如今去云南了,她本来便还担心他们,现在汾阳王妃还要专门挑在这个时候闹事,的确是撞在了铁板上。
他其实现在也是同样的心态,略思忖片刻,他便开了口:“那县主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她就笑了起来:“有啊,自然是要你帮忙的。你帮我送个消息给李守德吧。”
李家正笼罩在一片阴影当中,李家世代农民,好不容易到了李守德这一代,祖坟上冒青烟,中了进士当了官,整个李家终于鸡犬升天,不必再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
再加上子女们一个个嫁娶都不错,李家如今早已经跟当年不能同日而语。
可是唯有李太太知道,这个家当起来有多么的难,翰林清贵,虽然贵却也清贫,这些年家里之所以能娶媳妇儿连连办红白事,并且面子上看着风光,全是因为女儿李氏嫁了崔四爷,
李氏自幼就是长姐,在家里十分强势,弟弟妹妹们都服她管教,她说一,弟弟妹妹们不能说二。
嫁了人,李氏也习惯了要掌控全局,屋子要布置成她喜欢的样子,她喜欢吃清淡的饮食,饭菜里便不能有什么调味料,葱姜蒜更是半点也不能沾染,可崔四爷不是她那些弟弟妹妹,两夫妻的感情一度闹的十分冷淡,直到生了九郎。
崔九郎生下来之后,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总算是有短暂的缓和,可是随着养育孩子长大,他们之间的矛盾又开始越积越多。
崔九郎生病,李氏不肯听大夫的话,坚持要用小时候对待弟妹的土方子帮他治病,可是土方子对九郎没什么用,九郎差点一命呜呼,李氏不肯让九郎出去玩耍,不许他交朋友,也不喜欢九郎把东西送人,若是九郎不听话,她的唠叨便要从早上一直持续到晚上。
日子一长,夫妻之间关系不如陌生人。
这些问题李守德都知道,包括李氏每每回娘家都拿出一大笔银钱,他也明白这是李氏管家从各处抠下来的,这些年,他没觉出什么不对,已经习惯了女儿的补贴,世人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如今用的墨砚,读的书,家里的吃穿用度,都是钱。
这也是为什么李氏死了,他们一家人都如丧考妣。
清贵有什么用?你得先有银子,先能活得下去,才能有清贵的底气。
家里没人说话,底下的人也都知道主子心情不好,不往前凑,一时之间院子里寂静得让人压抑。
众人都在等着李太太发话,他们心里都知道,家里真正能豁的出去的,能撕下脸皮的,只有母亲。
父亲是不行的,他到底是文人,要面子。
李太太自己也心乱如麻,女儿死了,她不是不心疼,可是随即而来的就是难题-----没有了会下金蛋的母鸡,家里还能撑得住几时?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带着人上门去崔家闹的原因。
其实女儿早就想跟崔四爷和离了,崔四爷不懂风情,跟女儿性情不和,两人成天吵闹,这一次李氏匆匆跑去找崔四爷,就是因为找到了崔四爷的把柄,打算去跟崔四爷谈判,跟崔四爷要一大笔银子。
到底是在乡间长大的姑娘,李氏受到的不是跟那些真正的大家闺秀一样的教养,在她心里,日子过不下去了和离了再嫁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毕竟人生还长,下半辈子还有半辈子。
可现在一切都没了。
李太太在心里反复的回想这件事,说不清心里是对女儿死了的难过多一点,还是可惜多一点。
一屋子的愁云惨淡里,外头忽然跑进来了一个仆妇,紧张得结巴的张嘴禀报:“老爷,太太,外头有个人说是要见您们。”
李守德心情不好,正要说不见,那仆妇却又对着李太太使了个眼色:“太太,说是咱们大姑奶奶从前认识的朋友。”
李氏的朋友?
李太太在心里忖度片刻,打破了沉默:“那就请进来吧。”
她说罢又打发了儿女:“先回去休息吧,闹了这么久了,大家也都累了,其余的事,明天再说。”
光是衙门审有什么用?哪怕崔四爷得给李氏赔命,又能怎么样?李氏回不来了,也跟崔家闹翻了,以后家里的日子得怎么过?就靠着李守德一个人的俸禄,一家子的人都得去喝西北风才行。
家里的人大多数都还是不安,想问问看到底是个什么章程,但是李太太在家里管家,向来说一不二,她现在看起来心情这么不好,上去问什么也是白问,说不定还得背一顿训斥,实在划不来,便都散了。
剩下李守德看着李太太叹了口气:“怎么办?”
李太太心里没好气,丈夫读书是厉害的,县里那么多人也就考出来他一个,可是他也就只会读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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