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宠妻日常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街凉茶
食盒一开,只见里头放着各色苏州小吃,一碟百果蜜糕,糯香浓郁,尚泛着热气,甜丝丝的味儿立时扑鼻而至。一旁又放着一碟黛色润泽的麦芽塌饼,一碟薄如蝉翼的袜底酥。顾姮只问月钏好些了不曾,听李嬷嬷说已无大碍,只是为了腹中胎儿不得出远门,这才放了心,看着一色点心,感叹道:“月钏好生灵巧的手艺,嬷嬷你与月钏说的便是我心中所想。今儿吃了月钏送来的点心,我这心中才算是真正踏实了。”
李嬷嬷听了顾姮的话,一时也有离愁别绪上头,生怕会牵动顾姮原本就有些波动的情绪,赶紧道:“大娘子快些尝尝吧,待会儿凉了却不好吃了。”
顾姮“诶”了一声,见一旁的月菱两眼明光盈盈地盯着食盒中的点心,便笑道:“嬷嬷、月菱,月钏与你们二人情谊与和我的无二,你们也坐下,一块吃一些。”
月菱赶紧应下,却被李嬷嬷瞪了一眼,她道:“大娘子,这是月钏送给你的一番心意,我们岂能吃?”
月菱听了,虽是嘴馋的很,却也是轻轻点了点头,顾姮便道:“我一人也吃不完这些点心,反而浪费了月钏的心意。月菱,还不快些去泡壶‘吓煞人香’来下点心?”
月菱偷偷打量了一番李嬷嬷,看她欲言又止,心知她一惯都听顾姮的话,此刻定然也是同意了,因麻利地应了一声,去取茶具煎茶。李嬷嬷见状,哭笑不得,一面将点心端到桌上,一面道:“大娘子,我今儿回来的时候,与府里来的嬷嬷谈了片刻,倒是从她那里得到一些府里的消息。”
“府中有甚么我们不知道的新闻?”这些年来,逢年过节的顾姮都会写信去燕京,一来二往,也知道许多顾府的情况,因压根没想再打探顾府的消息,见李嬷嬷为她考虑的如此周全,心中甚是感激。
李嬷嬷道:“咱们入京,不是给老太太他们都备了礼吗?”
顾姮略一思忖,道:“正是,给老祖宗备的璎珞,内镶的镇湖苏绣绣了唐寅的‘福’字。苏绣虽出自寻常绣娘之手,想来在府中也是寻常之物,然难能可贵这份玲珑心思。且‘整百宝之头冠,动八珍之璎珞’,老祖宗是念佛之人,想来定会欢喜。”
又道:“父亲喜茶,以前在别院住着便甚喜那‘吓煞人香’,只是咱们每年都托人往燕京带去‘吓煞人香’,想来不是稀罕物了。有道是‘昆邱尺璧惊人眼,眼底都无蒿华苍。孤根立雪依琴荐,小朵生云润笔床’,寻那‘雪花峰’虽是破费了些,但父亲定然喜欢。再有那件大红杨梅宋锦,富贵喜气,送与太太正是相宜。绢宫扇玲珑纤巧,也衬二妹妹的人才。其余一些小物件送与府中的嬷嬷、丫鬟,想是没有遗漏的。”
李嬷嬷听罢,吃惊道:“大娘子好生巧妙的心思,真真是七窍玲珑心。先前大娘子让我去准备这些东西,我只当你是自己把玩的,却原来早就做好了这番准备。”
顾姮但笑不语,张家早已没了,她和张家公子自然不存在儿女亲事。且她年纪愈发大了,下面一个同父异母的嫡妹顾婠,也只比她小了一岁。长幼有序,她若不定下亲事,顾婠也无法议亲,不论如何,她入京势在必行,此番入京甚至比她预料的还晚了一二年。故而她准备的那些礼物也有一段时日了。
“嬷嬷缘何提起此事?莫非府中添了什么人口是我们不知晓的?”
听顾姮一语中的,李嬷嬷连连点头,道:“大娘子好生聪慧。原来当年老爷入京后,收了老太太跟前的碧玉姑娘,没多久,碧玉姑娘便有了身孕,生下一名哥儿,取名承珞。珞哥儿养在白氏房里,又是府中唯一一个哥儿,素来得老爷、老太太疼爱。再那碧玉姨娘虽与珞哥儿没有母子名分,到底在老爷跟前也和旁人不同,又兼是老太太曾经的跟前人,也算得上举足轻重。”
顾姮眉尖若蹙,心中暗道,这些年她也是时常和府中通信的,只是没料到这样的消息竟瞒了她。若是她此番进京,连小丫鬟的礼物都备齐了,独独不备顾承珞和碧玉的,竟是会得罪他们背后的老太太和老爷,任是那苏绣璎珞、昆石雪花峰也不顶用!
“真是多亏了嬷嬷你顾虑周全。”顾姮又道,“可眼下只有一日功夫,不知准备甚么礼物给承珞与碧玉姨娘才好。”
李嬷嬷紧皱着眉头,道:“大娘子送给老爷、老太太们的皆是咱们苏州的特产。珞哥儿年纪小,若说有趣又能立即寻来的,当属微雕!先前老奴见城里有个老先,能在桃核上刻人物,这便差人去寻来。只是那位碧玉姨娘,早先在老太太跟前当差是个话语极少的丫头,倒是不知道送她什么合适。”
而且如今碧玉的身份特殊,虽然受老爷老太太的喜欢,但必定受白氏排挤。这礼,不能送的太轻,亦不能送的太重。顾姮与李嬷嬷二人都陷入了沉思,这时,月菱端着“吓煞人香”入屋来,见她们二人神色不对劲,便道:“大娘子,嬷嬷,我才去片刻功夫,你们这都是怎么了?”
李嬷嬷见顾姮如此,赶紧道:“大娘子快别多想了,还是先用了点心再说。此事也不急。等会儿老奴亲自去城里置办微雕,一面看看有甚么合适的东西。”
“只好如此了。”顾姮朝李嬷嬷一笑,又让两人一起坐下吃点心饮茶,不提。
只说李嬷嬷吃了几口,便赶着往城里置办送顾承珞与碧玉的礼品。买了桃核微雕,又在城里逛了许久,方看到一间小铺子挂着各色裱好的字画,苏州古来多文人名士,这些名家字画上了浆,又以绫绢做边框起,文雅有趣,是为苏裱。李嬷嬷又想起那碧玉在老太太跟前伺候,却是念过书的,故而虽然沉默寡言,却也甚得老太太欢心。因她自作主张买下了其中一幅时下一个文人的水墨画,既非大有名气,也不至于夺了送给白氏的“宋锦”的风头,又是投了碧玉的喜好。
买了所有东西,李嬷嬷坐上马车回去别院,心中万般感慨,但凡太太还在世,抑或老爷、老太太哪一个疼大娘子,大娘子都不至于连一个平房、妾室的心思都要拿捏琢磨。可不讨好又能怎么办?大娘子入京,怕是离定下亲事的日子也不远。这亲事可是全权掌握在顾家几个长辈手里,大娘子这么做可不是逼不得已!
顾姮胃口小,月钏送来的点心大部分倒是进了月菱的肚子。
李嬷嬷回府后,天色将暗,将微雕与苏裱的事情禀告了顾姮,顾姮放下一桩心事,又赶紧让李嬷嬷去用膳,又说用膳之后自行歇息去,不必来她屋里伺候,概因李嬷嬷操劳了这么几日,偏明儿一早就要启程,期间路途又长久难行。李嬷嬷只说她累不累无所谓,只要入京的一干事宜都备妥当就好了。又说顾太太待她恩重如山,如今顾太太仙逝,只余下顾姮一点血脉,她此生别无所求,唯愿顾姮能博得一段好姻缘。
顾姮闻言,难免湿了眼眶,一是李嬷嬷提起顾太太,想起那不记得模样,只能依着留下的丹青勾勒模样的母亲,她心中悲恸。二来她与长辈缘薄,这些年来,李嬷嬷是仆从更似长辈,言行教诲,照料周全,俱是顾姮感激的。
两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顾姮嗓子口一涩,说不出话来。李嬷嬷自知说错了话,赶紧又劝起了顾姮。顾姮便噙着眼泪一笑,道:“让嬷嬷笑话了。我没事,你快些去用膳吧,我让厨娘做了你最爱吃的太湖银鱼。日后在燕京也不知道吃不吃得到。”
当晚,众人各自歇下不提。
翌日月菱服侍顾姮用过早膳,仆从早已备好马车,一干行李也已整治齐全。
月菱搀着顾姮上车后,自己与李嬷嬷也坐了进去。另外随行的仆妇坐在后头的马车里。最后一辆马车则放置众人的行李等物件。因府里前来的只有两名车夫,故顾姮又从别院里带去一个。其余的男仆脚夫与侍卫皆位列马车左右,紧紧跟随着车队。
好在一路上月菱叽叽喳喳说个没完,顾姮心中倒也没预料中的那般不舍与忐忑。
马车的行程安排都是早先安排好的,白昼赶路,至暮□□临便到预定的驿站留宿。约莫行了七八日,天公不作美,忽然下起了鹅毛大雪。顾姮一行人堪堪走了半日的路程,便因这场大雪被困半途。
众人寻了一处避雪的地方,点了篝火,男仆聚众坐在一起。两名有武功在身的侍卫一人留下,一人到前方探路。顾姮仍坐在马车内,李嬷嬷端了热汤进来,与顾姮道:“大娘子,此地是大环山一带的山麓之地,西去数百里便是开封府。这场雪一时半会许是停不了,你先喝些姜汤暖暖身子,至于午膳便在此处准备,你看可好?”
顾姮正要应下,却见月菱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入内,开口便道:“大娘子,我刚刚听常在外行走的侍卫大哥说,这大环山里的雪谷年年都要爆发一次雪崩。咱们该不会遇上吧?”
锦衣卫宠妻日常 第04章 锦衣行
顾姮正要应下,却见月菱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入内,开口便道:“大娘子,我刚刚听常在外行走的侍卫大哥说,这大环山里的雪谷年年都要爆发一次雪崩。咱们该不会遇上吧?”
“呸呸呸!”李嬷嬷赶紧剜了她一眼,又默念了几句“童言无忌”,方道:“你这丫头,出门在外的说些吉利话!也莫去和那些个男仆说话,免得落人口实。”
月菱吐了吐舌头,道:“人家是去看看今日的粮食还够不够嘛。”
顾姮见了,失笑道:“罢了,嬷嬷。”又对月菱说,“月菱,那雪谷在大环山深处,咱们只是从大环山外经过,便是雪崩也与我们无碍。嬷嬷说的话你得好生记住,这里不是苏州别院,且人多眼杂,男女大防更是要切记,老太太是最忌讳这个的。若是传到老太太耳里,我都无法护你。我看,你就和我一起待在马车里罢,一干事宜都听嬷嬷安排。”
月菱听顾姮说的严肃,哪里还敢反驳?赶紧认认真真地应了。李嬷嬷见状,方才退出马车吩咐婆子、仆从准备午膳。
片刻功夫,那前去探路的侍卫回来禀报,道是方圆十余里都积着大雪,除非雪化,否则车马无法通过。李嬷嬷向顾姮转达的时候,顾姮掀了车帘一角,但见见茫茫天地间,纷纷扬扬飘着鹅毛大雪,笑道:“看来是天公留人。嬷嬷,咱们还有多少余粮,能供咱们一干人吃多久?”
“大娘子不必担心,早先在裕丰镇补充了粮食,便是三日也有余的。”
“嗯。”顾姮应了一声,又道,“自启程始,大伙还未在荒郊野外露宿过,如今又是这么个天气。你将咱们带到京里的大氅、褥子都翻出来,分给大家。让两人盖一条,也好取暖。至于柴火,也劳嬷嬷分成三日的分量。”
“大娘子,柴火之事,老奴这便去做。只是,那些大氅、褥子却都是大娘子的衣物,这……这外间毕竟都是男仆……”
“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何况如今状况突发,也顾不得许多。总不能让咱们的人受了风寒。”
李嬷嬷闻言,只说:“大娘子善哉,老奴这便吩咐下去。”
顾姮略略颔首。不多时,马车外便有一干仆从的拜谢声响起,顾姮因让月菱在马车内回话,只说是天寒地冻,大雪拦路,大家务必齐心协力,共度难关方可。又令做饭的婆子一人做了一碗姜汤。
这些仆从是从京中顾府来的,心底对顾姮这个不受器重的大娘子本就不怎么待见,现在路上遇阻,都积了一肚子怨气在心里头,偏却得顾姮如此体恤,不免怨气就散去了,心中只存对顾姮的感激。不由也就将顾姮说的话都听了进去,一门心思等待雪霁。
用过晚膳,顾姮靠着软枕看了一会儿书,便熄了烛火。外头有几名男仆轮流守夜,其余人也都两两裹着大氅褥子取暖。顾姮白日里睡的多了,虽是躺下却也是没有睡意,问睡在一旁的李嬷嬷道:“嬷嬷,咱们走了多久了?”
“算上今天就有九日了,再有十来天便能到燕京。届时大娘子就可以好好歇息了。”
“嗯。”顾姮轻应了一声,不再说话。耳畔又响起了月菱细弱的鼾声,李嬷嬷掖了掖顾姮的背角,道:“大娘子快睡吧。”
“好。”
马车内再无人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姮刚刚有些睡意,就听外头忽然传来短兵相接的声音!顾姮还未将李嬷嬷等人推醒,车帘便被人一把掀起,不待顾姮回神,一只大手就擒着她的肩膀,将她拉出了马车!顾姮吃了满嘴的雪花,一入眼却是泛着火星子的篝火,与倒在雪地上,已然被削去了半个脑袋的一名侍卫!顾姮当即耳朵里听不见东西,眼睛瞧不到人物,胸口处更是发闷作呕。
与此同时,李嬷嬷也惊醒了,见了眼前的情况,愣了片刻,到底是年长的人,见过的大风大浪也多,倒也很快回神,强自镇定地道:“阁下是何人?!劫了我家大娘子,意欲何为?!”
一番动静,也惊醒了其余熟睡中的人,众人从睡梦中醒来,见到眼前那名侍卫的惨状,只吓了个结实,颤着身子不敢发出声音。那擒着顾姮的络腮胡大汉红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对唯一能说话的李嬷嬷道:“你们是哪个顾家?!”
李嬷嬷紧紧握着拳头,这时,月菱也醒了,看到眼前的种种,尖叫了一声,白了一张小脸,哆哆嗦嗦地躲到李嬷嬷身后。李嬷嬷也不管她,只对那大汉道:“阁下有话好好说,你放了大娘子,我便告诉你我们的身份。”
大汉呸了一声,也不和李嬷嬷废话,他一面紧张地环顾四周,仿佛生怕有人追上来,一面将大刀紧了紧,冰冷的刀锋就贴着顾姮白皙的皮肉割了一分进去。殷红的血一流出来,顾姮吃痛倒是清醒过来了,只听身后的络腮胡大汉道:“快说,否则老子就弄死这小娘皮!”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好汉万万手下留情!”李嬷嬷吓了一跳,就地给那大汉跪下,道,“我们是礼部尚书顾大人的家人!我们妇道人家和好汉无冤无仇,万乞好汉手下留情!”
“礼部尚书?你们是顾正德的家人!”大汉眼中厉芒一现,扣着顾姮的手更紧了一分,道,“今天老子要是死了,你也活不到明天!”
顾姮冷静下来,心道,这大汉一出口就说中了父亲的名字,必是旧识,可听他的语气却似乎与父亲有公仇,心中暗自说了一声不好,再看大汉警惕的模样,顿了一会儿,道:“这位壮士,小女子区区小命如何能与壮士的相提并论?纵然杀了小女子也与壮士无益。不妨壮士告知有什么小女子能帮得上您的,料知身外之物没有小女子办不到的。”
大汉的脸上一时倒也闪过一丝松动,目光往篝火旁瞥了一眼,那里还安置着锅炉,锅炉里盛着晚间吃剩的腊肉汤。李嬷嬷和月菱在大汉对面,所以对他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月菱赶紧道:“好汉,咱们这里有许多干粮,您放了大娘子,这些干粮都给您!”
大汉未回答,众人只觉得凭空响起簌簌之声!片刻功夫就有另外一名衣着狼狈的男子现身在大汉身旁,嘴里道:“大哥!秦忘追来了!”
大汉再不理会月菱的话,一直没放松的刀又提了提,对着漆黑的四周大声道:“我手里是顾正德的女儿!你如果上前一步,我就了结了她!”
顾姮等人何时见过武功高强的人物,这大汉兄弟的出场便足够他们惊讶了,再听大汉的意思,这附近竟然还有别人!
众人都觉得这大汉在发疯,可是顾姮却能从他紧绷的肌肉,和刻意压制的呼吸来判断,他非常紧张,他的话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便是这个时候,只听静谧的黑夜里,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顾正德?不过是督主手下的一只狗。”
声音虚无缥缈,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那大汉钳制着顾姮,四下里环顾。
李嬷嬷等人一听,心都凉了半截,此前听大汉有敌人追杀,原本指望那人能制服这大汉,顺便救出顾姮。可谁能想,这人竟是连顾老爷都不放在眼底!顾姮自己心中更是打鼓,来人这么说话,显然是不将她的性命当回事,一枚废棋会被如何处理?她不敢想。
大汉心中正是思考他的话有几分真假,一时拿捏不定,忽然听见身边的人一声惨叫。漆黑的夜里只能看到泛着寒光的刀锋,削断一片雪花,溅出几滴鲜血。以及,寒光反射,那一闪而过的棱廓分明的俊彦与那额前骇人的一道疤痕。顾姮对上他冰芒乍现的星眸,只觉得喉咙被人掐住一般,来不及说话,大汉已是将她往腋下一夹,对他的兄弟道:“二弟,快走!”
他嘴里的二弟,此刻已失去一条胳膊。属于男子的健壮胳膊掉在雪地里,整齐的切口处流出鲜血染红一片白雪。一旁的顾家仆从皆灰白了一张脸,只有李嬷嬷看那男人有挟持顾姮离开的心思,不管不顾地追了上去,叫道:“大娘子!”
然,回应她的,只有雪夜呼啸的风声,与雪花飘落轻柔却冷冰的声音。
不过是眨眼功夫,夜就静了下来。仿佛前一刻发生的事情不过是幻觉,然而雪地上盛开的朵朵红梅,流出脑髓的半个脑袋,逐渐僵硬的一条胳膊都在提醒他们,这一切真实地发生过。李嬷嬷高声道:“快点火!快!快!快!”
京城来的仆从都缩成一团不敢发出声音,还是年纪最小的月菱颤颤巍巍地绕开地上的尸首,将火把重新点上。兴许是亮光与明火慢慢平抚了心中的害怕,顾家的仆从都开始依着李嬷嬷的话去寻常顾姮——可他们心里都明白,他们纵是再长两条腿也追不上刚刚的三人。
也幸好是追不上,否则,地上的尸首便是他们的下场。他们,哪里还敢去追?
李嬷嬷与月菱强撑着分配仆从寻人,忽然又听熟悉的簌簌声响起,穿透了一夜的风雪。这次的来人并不像刚才那些人一样装神弄鬼。是四个身穿罩甲的男子,其中留着胡渣的中年男子取出一块腰牌,乃是锦衣卫小旗的令牌,操着一口流利的京师话语,道:“锦衣卫办事。”
说完,他们不再理会顾家众人,队伍中的一人用佩剑挑起了地上的胳膊,却是一个年轻的锦衣卫校尉,他道:“是赵仓身边的王复。秦大哥应该追上他们了。”
小旗官冷冷地瞥了说话的年轻男子一眼,冷哼道:“追!”
眼见他们要走,李嬷嬷立即扑上去抱住了就近的年轻校尉的腿,道:“这位校尉大人,那贼人抓了我们家的大娘子!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她!”
校尉为难地看向领头之人,道:“头儿,这……”
“你们是哪个顾家?”小旗官眼看顾家仗势不俗,目光落在写了“顾”字的灯笼上,出口问道。
锦衣卫宠妻日常 第05章 朱成碧
“我们老爷是礼部尚书顾正德顾大人!”李嬷嬷的脑袋叩在雪地上,雪地立时便陷下一个圆圆的浅坑,她嘴里对那为首的锦衣卫小旗官求道,“大人,求求您,救救我们家大娘子,老奴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小旗官嘴角一勾,拿佩剑抠弄自己的指甲,说道:“我要你一个老婆子有什么用。不过,救你们家的大娘子也是易事,只是,兄弟们的辛苦费……”
“辛、辛……哦哦!老奴晓得!老奴晓得!只要您救出大娘子,什么都好商量。”
李嬷嬷还要叩首,却被一旁的年轻校尉扶了起来,他说:“老人家你先起来,人命关天,我们不会不管的。”眼看小旗官面露不悦,年轻校尉赶紧对他赔笑道,“头儿,你看咱们是不是先去抓人?赵仓可是督主要的人,虽然有秦大哥追上去了,但这万一让人给逃了,咱们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小旗官嘿嘿冷笑几声,瞪了年轻校尉一眼,啐了一口,方对李嬷嬷道:“记住你刚刚的话!”说罢,大概也是十分忌惮东厂厂公,手一挥,率着众人闯入风雪里,没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月菱赶紧上前搀好李嬷嬷,道:“嬷嬷,这群人真的能救回大娘子吗?我怎么觉得这带头的人不怎么中用。”
李嬷嬷念着佛号,并没有回答月菱,喃喃道:“佛祖保佑大娘子平安无事……”
她嘴里念叨的顾姮此刻吃了一嘴的风雪,被那锦衣卫追杀的赵仓挟在腋下,茫无目的地往大环山深处去了,赵仓身后的锦衣卫追的很紧,甚至还迫停赵仓,几番交上手。赵仓渐渐无力,嘴里骂了一声脏,大手提起顾姮的后颈就往一旁甩开。顾姮一头埋进了雪里,结结实实吃了地上的冰雪。不管两眼迷糊,脑袋发晕,顾姮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起来,那厢锦衣卫追上了赵仓二人,三人缠斗在一处。锦衣卫身形稍定,顾姮见他头戴赤金色圆形头盔,身穿金色罩甲,俨然是一名锦衣卫校尉。
概因她幼时,张家夫妇常来看她。有时也接了她去张家玩耍。张家伯伯彼时尚是锦衣卫百户,家中往来也有许多部下。顾姮彼时虽年岁尚小,但见的多了,也就记住了那些锦衣卫的品级与相应的着装。
她一边迅速地打量地形,他们身处大环山的一处雪谷,雪谷的出口堵着赵仓等人,她若想远离赵仓二人,只能小心翼翼地往雪谷深处躲去。一边心中又在想,即便远在苏州,深在闺阁,却也时常听人支支吾吾地提起锦衣卫。民心如此不安,只怕当今又效仿先祖,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重开诏狱,缇绮四出。锦衣卫要抓的人许多是无辜的,但也有一些是罪大恶极的。不论这赵仓是属于哪类人,都是想要自己命的人。眼前的锦衣卫不知是好是歹,可顾姮心中祈祷的是,此人能顺利拿下赵仓二人。
雪中连跑带走地行了二三丈,顾姮的额前已冒出了涔涔冷汗。而身后的刀剑声响不断,迫使着顾姮不得不继续走下去。她只觉得走了好一会儿,终于见到一块巨大的结满冰霜的岩石,因拢着衣襟,悄悄躲在石头后,只探出一个脑袋看赵仓那边的情势。
但见赵仓不知何时竟与那锦衣卫比起掌力,一旁的王复便举着大刀意欲朝疤脸锦衣卫的后背砍去!顾姮发出一声惊呼,还来不及提醒这个冷冰冰的锦衣卫,便见那刀尚未落下,反而是往后连人带刀被锦衣卫一掌劈向了雪谷深处!王复落下的地方距离顾姮藏身之处并不远,顾姮见他面目狰狞,唯一的一只手紧紧捂住胸口,片刻就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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