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棠如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和歌
野棠如炽
作者:和歌
陆琅琅是个霸道护短、刁钻阴险、睚眦必报的好姑娘!
野棠如炽 毛驴与青牛
野棠如炽
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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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驴与青牛
九月,夏伏的日子到了尾声,秋高气爽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城门口的守卫瞧了瞧天色,由衷地从心底呼出了一口气,站在炎炎烈日下守门,这其中的滋味,那些大人们哪里知道啊。
他轻轻叹了一声,“又到了好时节了。”
旁边的守卫用手肘拐了他一下,轻声提点他,“你小声点。”他的下巴朝城门外一撇,“可不是又到了好时节了。”
城门口众守卫的目光不由得都朝城门外的留亭望去。
留亭,豪气又旖丽的一座亭子。时日已经久了,说不上来是何人始建,但是这么多年以来,倒是不少富商巨贾一遍遍地斥资重修,雕梁画栋,美不胜收,成了京都一景。朝霞落日,清风明月,离别重逢,欢笑泪水,早已成了留亭惯看的风景。
只是平日里的真情也罢,逢场作戏也罢,跟今日的场景一比,竟然都有些不够看了。
是的,今日留亭,好生热闹。
满朝的文武,竟然来了半数以上。一群紫袍蟒带不时低声密语着,只有一位衣着朴素,头上仅有一枚桃木扁簪子的老妇人一直对着城门,望眼欲穿。
那城门守卫叹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忽听得旁边的兄弟低声道,“来了,来了。”
守卫们顿时站直了身姿,目不斜视,端庄肃穆。
城门内传来马蹄的嘀嗒声,两个身着皂衣的差人,各牵着一匹马儿,跟在一位老者的身后,往城门行来。
那老者身着褐色的布衣,面色平静,神态雍容,若不是颈项上套着的枷锁,还以为他在闲庭信步。待他步出城门,那留亭里的大官们,拥着那位小老太太急急地向他迎了过来。
两方人马方一照面,除了那位小老太太还站着,其余人等竟然全都弯腰行礼,齐齐地矮了半截。场面很是气派。只后面那两位差人很是尴尬,这满眼望去,居然没有三品以下的官儿,他俩这是弯腰行礼呢,还是跪下呢,再不然五体投地?
其实他俩也是想多了,在场的这些人哪里有什么心思关注他们两个。一群人将老者围在了中间,挤得他俩无立足之地。
两位差人只好喏喏后退,不敢有丝毫怨语。
那被一群高官围在中间的老者身份当然不同凡响。他乃是当朝的前阁老谢晗。谢晗本已致仕,前阁老的头衔被抹了之后,圣人舍不得他离去,便冠了他前太子太傅的头衔,掌师范训导,辅翊皇太子,结果半年前,皇太子意外身亡。圣人大怒,谢晗被投入狱中,中间不知有多少周折,最终居然判了一个流放两千里,目的地是陇西郡一处无名的边荒小城—硕业。
且不管那群文臣武将围着谢晗在低声说什么,两位牵着马儿的差人识趣地退到了一边。自然有人上前跟他俩一阵威逼利诱,大意千篇一律,不过是要是谢晗在途中要是有个万一,小心他们一家老小之类的话,最后少不得还递给他们一些荷包,并许诺回来之后,还有重赏之类的话。
当然这么直白掉身份的话,自然是由管家、执事、偏将之类的人做的,这些人说完这些话之后,倒是都忍不住多看了这两位差人两眼。并非是要记住他们的样貌,防止万一出事,好找人算账;而是这两位差人的其中一位实在长得出众了些,身长八尺有余,即便是那把络腮胡子生得凶猛,也遮不住他白昳的肤色和一双囧囧有神的凤眼。
只是他似乎胆小了些,微微弯腰,表示谦卑,眼皮也下垂着,不怎么跟人对视。那十分过人的容色也被他这一身卑微的气质折损了九分,倒也不怎么打眼了。
许久,还是人群中的谢晗发了话,“各位,多谢相送,老夫这就启程了。各位若是有心,寒舍若是有事,还请施以援手。”
人群中自是一片允诺声。
唯独那老太太,紧紧握住谢晗的双手,语不成句。
谢晗微微一笑,“我有几句话,与你交代一下。”
一旁的人忙行礼走开,给这对相守了半世的恩爱夫妇一点时间。
老太太坚强了一辈子,即便是一辈子未有生育,也从未在人前示弱,此刻抓住谢晗的手不住的发抖,已是她这辈子最情绪外露的时刻了。
谢晗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三日后,你便去东山的迦南寺上香,自然有人安排你离开。万万保重。”他原本留着几缕美髯,这些日子在狱中不好打理,竟然遮住了口部,便是旁边有识得读唇秘术的人也看不到他在说些什么。
老太太到了这会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她也知道此刻形势复杂,不能多言,紧紧得握了一下谢晗的手,便放开,“你一路多多保重。一定要再来见我。”
谢晗点头,“一定。”他将老妻扶到一边,对众人一拱手,“就此别过。”
然后对两位差人招招手,竟然领头大步向官道行去。
这些前来送行的人或许心思各异,但看谢晗这副磊落洒脱的样子,众人忍不住心头激荡,纷纷行礼,目送他远去,直至他的身影在那尘土飞扬的官道上再也看不见。
且不说城门口的这些人,各回各家,或找酒肆茶楼等隐秘之所去商量如何面对京城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
只说这官道上的三人。
谢晗虽然两袖空空,颇为潇洒,看似豪放,实则心头也是百般滋味,并不如表面上那般超然物外。他不能说,也不能笑,更不能哭,索性阔步向前,将一腔激愤发泄在了两条腿上,直到走得满身大汗,来到一处分岔路口,这才停了下来。
此处乃是官道的一处要口,左侧那条路通向南方,过数个津口,可乘船,半月便可致扬州等江南富庶之地;而右边这条路,则往西,那里将通往他此行的目的地陇西硕业。
谢晗站在那里,不由得呆了片刻。
后面两位差人很是无奈地对望了一下。
这两位差人,那位肤色白昳,身型修长的络腮胡子,姓陆,单名湛;另一位常人肤色,身材结实的名唤王东湖。两人平日里并不在一处当差,但两家住的并不远,所以也说得上话。
王东湖问陆湛,“这可如何是好,这位可是打不得骂不得,可我俩偏偏只有两匹马,再不然我们将马儿让给他?我俩轮番步行?”
陆湛离开了城门众人的视线,就不再垂眉弯腰,他并不怎么刻意地直起腰身,王东湖也不过才到他的肩膀。
陆湛开口,“莫急,莫急。”他口中这么安抚着王东湖,自己却不由得四处打量。
王东湖奇道,“你找甚呢?”
陆湛的目光落在一棵树上,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眉头松展开来,他上前一步,来到了谢晗的身后,“老大人,时日不早了,我们还得赶到今晚的驿站,不然荒郊野外,露宿多有不便。”
谢晗哦了一声,回过神来,“说得极是,我们还是行路吧。”
陆湛伸手,将谢晗颈项上的枷锁与铁链尽数除下,“委屈老大人了,此时并无他人,老大人不妨松快些,待到了驿站,到时再作番模样与他人看也不迟。”
谢晗领了他的情。
陆湛将枷锁铁链放在了马背的褡裢里,也不上马,只牵着马缰,跟在谢晗身后向前走。
王东湖无奈,也只得牵着马缰跟在二人的身后。
又行了约数里地,道路窄了些,也不见了人烟。泥道两边有一片野林子,枝叶生得繁密,竟然看不清林子里的景象。
三人行经时,忽听得林子里有些动静,仿佛有马匹之类的躁动。
王东湖顿时警觉起来,将手搭在了腰刀上,“什么人,出来!”
林子里传来一串清脆的笑声,银铃一般,很是好听。
就听他们头上的枝叶一阵乱响,从上面突然倒着冒出了一个小脑袋。
谢晗定睛一瞧,竟然是个小小的少年。
只见他双腿盘着一根老枝,腿在上,头在下,倒挂在枝头,仿若好大一颗人参果,咧着嘴冲着他们笑。看见三人发现他了,嘿嘿地做了个鬼脸,竟然两腿一松,从枝头直直坠下。
谢晗饶是久经风浪,也不禁吓得心中一突,竟然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接。
可有人比他更快,陆湛从谢晗的身后窜到半空,只用一只手就抓住了那少年的一只脚踝,当两人落地时,谢晗被吓得几乎忘记呼吸,倒是那个少年哈哈大笑,很是欢喜的样子。
谢晗觉得有些蹊跷。
果然,陆湛稳稳地将那个孩子放到地上,还伸手给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与碎叶之类的。和声地那少年说,“小琅,见过老大人。”
谢晗以为他叫小郎,见那少年一身短打,面容清秀喜人,尤其一双眼睛,极似陆湛,一眼望来,给人一种天青水碧的感觉。那少年却给谢晗行了一个女儿家的礼节。谢晗又是一愣。
陆湛有些不好意思,“老大人,这是我的独女,陆琅琅。因家中只有我父女二人,我这次出门未免时日久了些,放她一人在家中很不稳妥。所以才让她随行,还望老大人不要在意。”
谢晗呵呵一笑,连道无妨,见陆琅琅机灵活泼,便招手让她过去,跟他说话。
王东湖却是一愣,忙把陆湛拉到一边。
他俩同住城南的街坊,早就听说过陆湛是个鳏夫,当年陆湛刚来京城时,还有不少邻里想给他做媒,可陆湛为了这个宝贝姑娘,愣是统统推拒了。
“此番路途遥远,又是这样的棘手差事,你怎的把小琅也带上了?”王东湖低声问。
陆湛很真诚地看着他,“真是因为路途遥远,这一来一回,恐怕得有三个月的光景,我家中无人,怎能让她一个人小姑娘待在家中。”
王东湖还想再劝,再心头又有念头一闪而过,终于叹了一声,随他去了。
谢晗无子,很是喜欢小孩子,见陆琅琅虽然一副男孩子打扮,却仍然掩不住的钟灵毓秀,心中很是喜欢。只见陆琅琅方才在树上一副调皮的样子,如今站在他面前,却也并不毛手毛脚的,比成人都还镇定,说话干脆利落,又不失可爱,不由得心中那些郁闷放下了大半。
陆琅琅见陆湛走了过来,便笑嘻嘻地歪着脑袋望着她爹。
陆湛问她,“可都备好了?”
陆琅琅一皱鼻子,“您也不看这事儿是谁办的,能出错吗?”
她张嘴打了个响哨,林子里便挤出了一匹枣红马,后面还跟着一头驴子。那枣红马挤到陆琅琅身边,伸着脑袋要往陆琅琅怀里扎。陆琅琅摸了摸它的鼻子,然后对陆湛说,“您给的钱不够,我手边又没有,所以只能买了头驴子,好在我们不赶路,代步还是行的。”
陆湛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毕竟马匹的价格比驴子贵了好多,而且他父女二人并无多少积蓄。不过好在方才在城门楼,那些官儿塞过来的锦囊相比够他父女用上好一阵子了。
陆湛便对谢晗道,“老大人,反正我们不急着赶路,驴子的脚程还行,您要是不嫌弃……”
谢晗何等精明之人,哪里相信这世间会有无缘无故的好,但他毕竟年纪大了,有现成的便宜为何不要。
于是笑呵呵地爬上了驴背。他这一辈子,骏马骑过,奢华的轿撵也坐过,不过骑驴倒是头一回。“昔有老子骑青牛入函谷关,仅有我谢晗骑毛驴赴硕业,时也命也,时也命也。哈哈。”
陆琅琅在一旁突然插了一句,“周典南奔,老子出函谷,莫知其所终。老先生您是厌了谁,又要去哪里呢?”
这话王东湖没听懂,陆湛轻咳了一声,谢晗愣住了,在驴背上强扭着脖子看向陆琅琅,差点儿闪了老腰。
野棠如炽 螳螂与黄雀
螳螂与黄雀
当年大周朝日薄西山,穷到周恒王死了七年,都还没钱安葬,著名的败家子王子朝想去楚国,想搞点东东聊表心意,奈何朝廷穷得叮当响,最后索性携带着大周的经史典籍给楚国当见面礼了,搞得大周朝的图书管理局局长老子先生表示噫嘘兮无可奈何,无书可图,索性撂摊子走人,骑着青牛过了函谷关,不知所终。
如今谢晗以老子自诩,其中暗喻,颇有讽刺如今的朝堂已是日薄西山的味道。这话他在京城时,可是半分口风都没漏过。如今正在去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未免就松懈下来了下来。
可是如果是那些久经官场的老狐狸们品出了他的深意,那到不奇怪;可如今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一语道破,如何不让他心惊。
他目光落在小姑娘的脸上,小姑娘冲他做了个鬼脸,眼神里颇有点“我都明白”的自得的玩味,陆湛歉然一笑,王东湖莫名其妙。
谢晗心中觉得这对父女似乎很不简单,问道,“她读过书?”
这世道,识字的男人都不多,能把姑娘养成这样的,估计不是个简单的人。
陆湛很谦虚地回答,“家中有几本闲书,闲来无事,我便教一教。”
“哦……”谢晗意味深长地又看了陆湛两眼。
陆湛的眼神并不闪避,但也没有深谈的意思。
谢晗也没有多问,骑在毛驴上,颠颠地赶路去了。
这一路上,因为有了脚力代步,行程自然比判决里的规定要快了些。但三个大人都不敢大意。他们必须在判令规定的时日里赶到硕业,要是万一遇上秋雨绵绵,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还好,行了十几日,居然都是好天气。且越往西行,天气越凉爽干燥。这一日,他们索性放开了脚力,居然比前几日多走了百十里地,以至于错过了驿站。
眼见天色已晚,陆湛挑眉望了望,“看来今晚我们得露宿在外了。”
王东湖是常做这种押邂的差事的,这条路也不是第一次来。他看了看地形,“若是我没记错,再往前一些,有个山神庙,倒是可以宿上一夜,总比在林子里安全。”
陆湛看向谢晗。
谢晗并无异议,这些天虽然有一头毛驴代步,不过处尊养优这么多年的他,也是累得够呛,一身的老骨头颠得都快散架了,是真心想找个地方把自己摆平了。但前提是,别睡到一半时,来些狼啊,豺狗啊什么的,把自己这把老骨头给叼走。
四人又往前,行了一会儿,果然看见道边林子后面隐约可见一间房子。
等走近一看,那山神庙不过是个破落的院子,荒芜得不像样子了。
谢晗笑笑,“有个栖身之所,能遮风挡雨,也算是极好了的。”
陆琅琅牵着自己的枣红马站在庙门口并未进去,她扭头对陆湛道,“爹爹,吃了好几日的干粮了,实在不想吃了,我去林中寻些野菜来,今晚吃面鱼儿吧。”
王东湖听了就笑,“姑娘,面鱼儿也得有锅煮啊。这荒郊野外的,上哪里去寻锅灶啊?”他们这几日,白天都是啃得干粮咸菜,渴了便喝点水,晚上投诉驿站,倒是能喝点热汤。只是他们这等差人,押邂的又是囚犯,哪里能有什么好的吃食,不过是果腹罢了。
陆琅琅听王东湖这么说,也不恼,冲他做了鬼脸,翻身上了马背,任由那枣红马撒开蹄子跑了。
“嘿……”王东湖指着她的背影,对陆湛道,“你就这么让她一个人跑了?”
陆湛不在意的笑笑,“她野惯了,不碍事的。”
王东湖嘀咕道,“你这心可真够大的。我们家闺女……”
王东湖在嘀嘀咕咕自己闺女如何如何,谢晗若有所思地目光却落在了陆湛的身上。
这对父女,绝对不是一对普通人。
这一路上行来,连王东湖都累得每日倒下就呼呼大睡,可陆湛每晚洗衣洁面,一样也不少干,甚至有一点风水草动的,他都是第一个醒的,似乎根本没睡觉一样。
而且陆湛每晚都单独掏钱,给陆琅琅订一个单独的房间,从不担心她出事。
这对父女与他的相遇,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谢晗伸手理了理自己乱糟糟的胡子,呵呵一笑。
陆湛和王东湖手脚也快,简单地在庙堂里收拾了一块空地。陆湛燃起了一堆火,将地面烤得干热,然后才将火堆移开,“老大人,坐这里,免得寒气进了身体。”
“哦,好的好的。”谢晗没有推辞,谢过陆湛,坐下休息。果然,被火烤过的地面,热乎乎地,谢晗只觉得散架的骨头都送快了很多,他不由得舒服地叹了一声。
然后就看陆湛从包裹里掏出了一个铁锅……
王东湖都傻眼了,“这……这是……锅?”这个陆湛,出门办差,带着闺女且不说,现在居然还带着锅!
陆湛嘿嘿一笑,寻了几根粗壮的树干,搭了个架子,将那锅挂了起来,将水囊中的水倒了进去,又从包里掏出来两个黑不溜秋的碗,将囊中的一些麦粉倒入碗中,用水调和。
王东湖看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别说,你是不是连筷箸都带了?”
陆湛摇摇头,“那个不方便,我们寻几根干净的树枝将就一下吧。”
不方便?王东湖看了看那锅那碗,心想你还知道不方便。
院门吱呀一声响了,三人应声望去。只见那破旧的面门外站了一个身影。燃起的火光照射在庙门处,带着温暖的颜色映在来人的身上。可偏偏,来人站在门外,一半站在光明里,一半站在阴暗中。
明亮处的半侧脸,面容带笑,亲切可喜;而阴暗中的半侧脸,则模糊不清,似乎喜悲不明。让谢晗想起了寺庙里那些金刚的怒目与慈眉。
正是陆琅琅回来了,右手兜了好些已经洗干净的野菜,而左手拎着一只长耳的兔子。“爹爹,你看我打到了什么!”
谢晗看得眼皮一跳。若说少女与兔子,他看惯的画面是京都中的那些贵女们,搂着那些雪白的小兔子,又亲又抱的画面,跟这姑娘兴高采烈地高举的已经被她开膛破腹,剥皮洗净,还往下滴血的兔子,委实是反差有些太大了。
陆湛根本没觉得有任何问题,很是赞许地摸了摸女儿的头。王东湖也很高兴,蹭地从地上窜起来,“好样的,琅琅。”他接过那只兔子,找来一枝树枝,叉起来,放在火上料理起来。
等天色都黑下来的时候,四个人已经围着篝火,喝着面鱼儿汤,啃着撒了盐巴的兔肉。即便是谢晗,也觉得那碗野菜面鱼胜过无数佳肴,便是龙心凤肝也不过如此了。
四人吃饱喝足,收拾了一番,就直接和衣倒地,围着篝火睡了。连平日里一贯警觉的陆湛,都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月上中天,月中的枣红马打了个响鼻。
熟睡的陆家父女并没有动静,反而是一贯鼾声如雷的王东湖,悄悄睁开了眼睛,口中却还响着生动的鼾声。
他仔细看了看陆家父女的动静,见两人毫无警觉,这才松了一口气,停下了假意的鼾声。
他抓紧了自己的腰刀,站了起来,走了到篝火对面的谢晗身后。
篝火只剩余烬,并不明亮,但是在黑衣里,足以将王东湖敦实的身材在墙壁上投出一道狰狞的影子。
背对着篝火浅睡的谢晗突然就感觉到了什么,他微微一张目,看到了墙上王东湖的影子。
他平静地开口,“我还在想,到底是你们两人中的哪一个,却没有想到,是你。”
王东湖心中一跳,“你怎么……”
“怎么没有被你迷晕,是吗?”谢晗缓缓坐了起来,转过身来,直面王东湖。他神态安详,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杀手,而是一位老友,“因为我茹素已久,并没有吃多少的兔肉。你给我的那一大块,我都撕下来递给琅琅吃了。”
所以那个身手矫健的小姑娘才恬着肚皮,四爪朝天,睡得人事不知。
同样,一向警觉的陆湛也睡得昏沉。
王东湖扯着嘴角一笑,“陆湛一向警觉,要不是琅琅打来的那只兔子,我那些药还真不知要下在哪里才不被他们察觉。”
谢晗年轻时不曾习武,年老了还是一位书生,虽然习了些长寿健体之术,但绝不可能跟一位手持利刃的壮汉角力。他自知难逃此番劫难,索性不再废话,闭口不言,只一双睿智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直视着王东湖,没有丝毫畏惧与求饶。
一来,他不屑于向宵小求饶;二来,他很喜欢陆琅琅,也很好奇陆湛,虽然知道王东湖放过这对父女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仍希望王东湖或许觉得这对父女有用,且没有看到他的杀人之举,能给这对父女留一条生路。
王东湖虽然意外谢晗这种坦然面死的风度,但是他一贯行事老练,又怎么会手软。他一抬手,将腰刀反握,就向谢晗的脖子上抹去。
空气中有细微的急促声,却不是王东湖的刀声,一条细长的影子从空中疾射,叮的一声脆响,缠在了王东湖的腰刀上,让王东湖的腰刀半寸都进不了。
王东湖心知不好,反身就要向身后看去,可脖子一凉,鲜血从伤口泼溅出来。王东湖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腰刀,往自己的脖子上捂去,但是为时已晚。
他倒下时,只看见陆湛无声地站在他的身后,手中持着一把细长的刀,冷冷地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王东湖挣扎了一会,就断气了。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陆家父女却似乎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
陆琅琅往篝火堆里又添了些枯枝,将篝火挑了起来。
陆湛却将谢晗扶了起来,“老大人受惊吓了。”
谢晗是被吓得不轻,不是被王东湖吓得,而是被这对父女杀人不眨眼吓得,虽然他看陆琅琅抓兔子时,就隐约觉得这孩子不寻常,但是也没有想到陆琅琅不但杀兔子有一手,就是杀人也没当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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