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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棠如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和歌
“你,怎么半夜来找我?”
陆琅琅暗暗磨牙,今日出门真是没看黄历。这个家伙,为什么不住在那最大的院落里,反而去跟这些兵士们挤在这个小黑屋里。
陆琅琅恨恨地问,“你怎么睡在这个鬼地方?”
欧阳昱奇怪,“我为何不能睡在这个鬼地方,我一直都睡在这里。”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哗然,有人高喊着抓刺客抓刺客。
整个舍房都被惊动了,所有房间的灯火都亮了起来。
跟人打赌输了,此刻还在院中忙着洗臭袜子的燕回首先被惊动了。他回头一看。
哎吆!这不是那位监军大人身边的内卫统领郭绍吗?那位监军大人排场大得很,又极怕死,走到哪里都把这位统领大人拴在裤腰带上,怎么会舍得放这位心肝宝贝大晚上出来溜达,跟他们这些军中糙汉沟通感情。
燕回笑嘻嘻地迎了上去,“哎呀,郭大人这么晚了,还忙着没有休息!辛苦辛苦。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
郭绍面色黑如锅底,毫无笑意,“方才有人行刺监军大人,很有可能已经逃入了院中。”说完,抬脚就进了院子。
燕回小脸一抹,心中呔了一声,啊呸,你说有刺客就有刺客啊,我们院中这么多军中高手,哪个刺客眼瞎胆肥的敢往这里面闯,那岂不是自投罗网。这种没脑子的话,你说出来我们就信啊?他跟在欧阳昱身边久了,心中比其他人愣是多生了些心眼,不由得阴谋论起来,会不会就是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设下的什么圈套?
他提高了声音,“郭大人,郭将军,您真是爱说笑,我们这些舍房里,都是军中兄弟,屋中有人,院中也有人,各个都会武,各个都有兵器。您这么一说有刺客,岂不是所有人都说不清楚了。”
郭绍不与他废话,径直闯了进去,“你们将军何在?”
燕回上前去拦,郭绍的武功高强,燕回哪里是对手。
“郭将军,我家将军已经歇下多时了。不便打扰,你有事不妨明日再来。哎!”
郭绍右臂一使劲儿,就把燕回挥退了好几步。
燕回紧咬牙关,忍住隐隐做痛的胸口,冷笑道,“怎么着,郭将军好大的气派,我们将军的房间说闯就闯?”
郭绍连个眼神都不分给他,冷笑道,“你这厮百般阻拦,若不是那刺客就藏在你家将军的房中?若没有,我自然给你家将军赔罪。”
说完,二话不说,一脚踹开了欧阳昱的房门。
屋外的月色火光一下子从门口泄入了漆黑的内室,郭绍一双厉目扫过,屋内一切尽收眼底。
郭绍转身退出了屋子,燕回连忙关上门。就在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刹那,就听欧阳昱牙疼一般的,倒吸一口气,口气宠溺带着笑意,“轻点……别急。”
郭绍皮笑肉不笑地跟燕回对视一眼。
燕回是个妙人,眨眨眼面带诚恳地道,“督军大人遇刺是大事,郭将军要不一旁稍坐,等我家将军……忙完,一同前去捉拿贼人?”
屋里已经传来床榻一波又一波的吱呀作响。
郭绍一手一挥,带着那些侍卫一个接着一个院子搜了过去。趁着欧阳昱这会儿脱不开身,赶紧搜查。郭绍心中不无恶意地想,只怕欧阳昱为了男人的“尊严”,这半个时辰是无论如何也“忙”不完的,足够他里里外外搜个便了。
其他的院中鸡飞狗跳,暴喝与怒骂此起彼伏;而欧阳昱的这个院子乃至房中,都安静了下来。
欧阳昱的双臂仍然撑在陆琅琅的两侧,他倆近在咫尺地对望着,耳朵却都竖着,听着外面的动静。欧阳昱的修长的手下意识地仍然拨弄着她的长发,方才是为了弄出动静迷惑郭绍,而此刻他的手则是迷恋上了这种冰凉柔顺。
陆琅琅着装完毕,转身就准备扑过来要跟欧阳昱拼命,欧阳昱却正色道,“你快走,郭绍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到时你可就走不脱了。我让燕回带你出去。”
不待陆琅琅反对,他从床榻上一跃而起,“燕回。”
燕回就等在屋外,抓耳挠腮地在想他家将军床上是何时多了一个美人。听到他家将军在里屋喊,忙应声“在。”
屋门从里面打开,欧阳昱只披了件外套就出来了,身后跟着一个蒙了面的黑衣人。
“这是?”燕回瞪大了眼睛。
“你送她出去。”欧阳昱也不解释。
燕回只好点头。
陆琅琅冷哼一声,然后翻上了墙头,就不见了。
“将军,这是?那位?”陆琅琅一开口,燕回就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欧阳昱却笑而不语,望着陆琅琅消失的那出墙头呆了一会。然后突然开口道,“去悄悄请淮安过来。”





野棠如炽 忽悠
忽悠
顾淮安被燕回从床上拖了起来,睡眼惺忪地问,“发生了何事?”见来人是燕回,不由好笑地问,“你的袜子洗完了。”
今日傍晚,便是他与燕回打赌,而燕回今日走狗屎运输了,要帮他洗一个月的袜子。
燕回望着他的眼光分外的复杂,带着同情、怜惜和抑制不住的幸灾乐祸,甚至还有那么一丝福兮祸兮的了悟,“将军有急事找你。”
顾淮安翻身而起,就要着装。
燕回却从一旁的床头给他抓来外套,“不用,就是几句话的事情。”
顾淮安哦了一声,只着了中衣,披了外套,套了靴子,连忙就赶了过去。
一进欧阳昱的屋子,只见他安坐在桌前,一脸平和,并没有什么急色。当然,欧阳昱多数时候都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顾淮安并不指望从他脸上的表情读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顾淮安直接开口问道,“将军找我何事?”
欧阳昱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然后对燕回说,“方才那边发生了什么?”
郭绍板着脸,一双鹰目紧紧地盯着侍卫们在各个院中搜寻。
这些将官们可不是人人像欧阳昱那只笑面虎那样顾全场面。有不少人已经骂了出来,跟侍卫们推推搡搡的,也不是少数。可是随着搜索的圈子越来越小,那个行刺的小贼仍然不见踪迹。
郭绍面上纹丝不动,心中却暗觉蹊跷。此番出行,他所带的都是麾下高手,可居然没有一个人能拿住那个小贼,而且如今布防的圈子越缩越小,却仍然不见踪迹。是否有可能方才是哪里有了疏漏?
郭绍的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那两双军靴似乎是一般大小,如果是两个身型差不多的男人,怎么会被欧阳昱遮掩的如此严密,一点点都看不到?
亦或者,是因为姿势的问题?
郭绍狐疑不决,但还是喊了两个随行的侍卫,“跟我走。”
郭绍再次来到欧阳昱的院中时,差不多恰好是半个时辰之后。
欧阳昱的屋中亮着烛火,郭绍被燕回迎进去时,就看见有一名年轻的武官正坐在欧阳昱的旁边,两人都身着中衣,披着外袍。
那名武官没有束起,而是用发带简单地绑了一下,垂在颈侧。两人正在低声说话,神态很有默契。
燕回大声禀告,“郭将军来了。”
欧阳昱和那名武官一抬头,迎着烛火,郭绍将那名武官的样貌瞧了个仔仔细细。
斯文英俊的武官,英气却和善,让人一见,便很难产生戒心的那种。皮肤白皙,像书生多过像武将,跟欧阳昱坐在一起,倒是“般配”。
顾淮安的品级要比郭绍低了不少,见郭绍大步进来,忙站起身,抱拳行礼,“下官昭武校尉顾淮安见过郭将军。”
昭武校尉不过是六品。一个小小的六品校尉居然敢衣衫不整地跟三品大将抵膝同坐……
郭绍脸上的表情一时难以形容,但心中怀疑的渐去,方才床榻上的那个人,估计就是他吧。
郭绍的目光不经意地往下一扫,顾淮安的脚上果然是一双军靴。他尴尬的哈哈一声,“真是对不住,打扰打扰。”
欧阳昱似笑非笑,“无妨无妨。我跟淮安在说些军中事情。不知郭将军可抓到了那个小贼?”
郭绍如今不疑有他,心中也想将刚才那事尽快地翻过去,便开口诉苦道,“那小贼轻功极佳,故意引我们来此,恐怕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幸亏监军大人只是受到惊吓,并无大碍,否则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向他交差了。”
欧阳昱长叹了一声,“郭大人忙了半宿了,不妨听我一言。请坐。”
郭绍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得坐下。
欧阳昱朝顾淮安使了个眼色,顾淮安便开口,“我先告辞。”
欧阳昱温声道,“早点休息。”
顾淮安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平日里他就跟欧阳昱关系极铁,欧阳昱开口关怀也是很寻常的事情,便笑了一笑,紧了紧外袍,出去了。
郭绍被他倆之间的“柔情蜜意”的眉来眼去,弄的有些发毛,他家中有数房美妾,从来不好男风,心中有些鄙弃,暗想,早就听说在军中混三年,母猪也能赛貂蝉,今日一见,果然是真的。
他抬头,见欧阳昱朝自己一笑,心中有些发毛,忍不住屁股往后挪了一些,“不知欧阳将军要跟我说什么?”
欧阳昱给他倒了杯茶水,“这几日督军大人一直要我放了那些官员,可能还气恼在下不识抬举。可并非是在下要跟督军大人过不去。实在是督军大人抵达归州之前,我已经遇刺数回,迄今伤势尚未痊愈。”
“哦,还有这事?”郭绍一惊,他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
欧阳昱将袖子拉起,手臂上还有数道泛红的伤痕,“这些贼人猖狂至极,当时足有数十人之多,根本不掩饰行藏,不但行刺,而且还用火攻,烧红了顾州府的半边天,可是这么大的动静,城防却无一人过来看看,居然还有人拖住了我亲卫。你说,这些人,得有多嚣张。”
郭绍一时弄不清他跟自己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交浅言深,有些后悔听他这些话了。
他是跟着督军太监过来的,说白了,就是朝廷防着欧阳昱,他跟欧阳昱大体站在同一个阵营,可是在这一个阵营里又有楚汉分明的界限。督军太监是三皇子的人,打着督军的名头过来,实际上是想要欧阳昱的兵权。所以督军太监自打来到了归州府,就整日鸡蛋里挑骨头,没事还得找出三分事儿来,更何况那些被欧阳昱请来“喝茶”的官员,并没有实打实的证据。
督军太监乐得下了欧阳昱的威风,又卖给这些官员人情。这两日正为此事纠缠不休。
欧阳昱脸上是推心置腹的诚恳,“这些人里面,肯定有人跟梁王有往来。否则,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来刺杀我,哦,如今,又去刺杀督军大人。”
郭绍沉吟道,“那些刺杀将军的凶徒,可有抓到?”
欧阳昱道,“抓到了不少,都在牢中关着呢。”
人都抓到了,看来此事不假。郭绍又问,“那他们可曾交代什么?”
欧阳昱嘲讽一笑,“交代了,说自己是江湖人士,因为江湖恩怨来刺杀我的。你信么?”
郭绍都默了,这种说辞,脑子没被驴踢过,应该都不会信。江湖人士不但怕跟官府打交道,更怕跟军队打交道,这得是活得多不耐烦,才会去刺杀一个三品将军。这些江湖人士,必定是被人收买了,才出手刺杀欧阳昱的。
而这个当口,肯这么干的,除了梁王还有谁?
欧阳昱慢悠悠地又添了一把火,“估计,要是今晚那个小贼被抓住了,肯定也会交代,是因为江湖恩怨才去刺杀督军大人的吧。”
郭绍眼神一暗,抬头跟欧阳昱对视一眼。
监军太监的任务是夺了欧阳昱的军权,而他的责任是守护监军太监的安危。夺不到军权,他并不会如何,但是万一那死太监有个三长两短的,回去之后,他可是要被问责的。
而欧阳昱被刺杀在先,这些被抓起来的人分明就是有问题的,如果这傻太监非要把人放出来,那就是给自己添了麻烦。郭绍心里一琢磨,小算盘打得清明。忙一拱手,“多谢欧阳将军仗义相告,我这就回去跟督军大人说清楚。




野棠如炽 亲事—1
亲事—1
陆琅琅轻而易举地没有惊动舍房外的监守就溜了出去,回到了宋府。
这深更半夜的,她当然不会兴师动众地去香汤沐浴什么的,自己钻进了厨房,拎了茶吊里面温着的热水进了房间,自己动手,简单的洗漱。
那个混蛋!陆琅琅心中咬牙切齿地反复着这四个字。
方才他一听到了郭绍的声音,就开始扒自己的衣服,扒到一半,又跳下床,从墙角拎出另一双靴子扔在了床榻前,然后扑到床上,弄散了自己的头发。
郭绍踹开门的前一刻,她的双手正紧扣在这个色胚的喉间准备掐死他。
她不是不明白他的用意,但是即便是再明白个一百回,也完全不能缓解她的恼羞成怒。
繁乱的思绪一下子安静了,但是这种羞耻愤怒又诡异的心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琅琅直到自己快窒息了,才从水里抬起头。拒绝去分析自己这乱糟糟的心态。以后但凡有机会,砍死那个色胚就对了,她面无表情地想。
下一次要是再见面……陆琅琅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难不成这世上真有克星一说?
她连忙摇摇头,将这个念头掐死。她跳下床,外面已经天光大亮,错过了往日练武的时辰。她洗漱了一番,便去寻谢晗他们吃早饭。
难得今日童昊也在。
四人安安稳稳地吃了一顿早饭,用完漱口茶,谢晗开口,“我们这次来的时日也不短了,是时候回去。一会儿,我们便去向阿兄辞行,明日启程,不知童兄是否可以?”
童昊略一思忖,“我尚有些小事,不过今晚应该足以了解,不会耽误明日启程。”
谢晗忙道,“你若是还需要些时日处理,我们等几日便是了。不用匆忙。”
童昊笑笑,“不是什么大事,欠了一个小辈的人情,还有些东西要拿回来,留在外面总是麻烦的。今晚便可办妥,不用担心。”
童昊既然这么说,谢晗相信他能做到。其实就算是今晚不能了解,多等上一两日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待得童昊换装出门,谢晗便和谢老夫人去了宋老太爷的院子。
宋老太爷看见他夫妇二人前来,心中已经知晓了他们的目的。他们兄妹,少时情谊极深,成年后阔别两地,仅凭书信往来,很少能见面,因此别人家兄妹或有不愉快,但他们兄妹却是一辈子只记得对方的好。如今他年逾古稀,今日一别,不知此生是否还有相见的时日,即便是宋老太爷心胸开阔豁达,也难展欢颜。
宋老太爷很想留谢氏夫妇在此养老,但此事的利弊,他们三位老人心中早已考虑得再清楚不过,即便是再不舍,也知道终有一别。
宋老太爷长叹了一声,示意他们不用安慰自己,“其实还有一事,想与你们商量。臻儿已经年过十五,还算成器,人也不笨,在读书上颇有进益。这几年家中也一直在留意他的亲事,可惜佳缘未至。如今我看琅琅,聪慧大方,知书达礼,不知是否已经许过人家?”
谢晗夫妇均是一愣,宋家看上了陆琅琅!
童昊出了城,忙了半天,险险赶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进了城。
他没有回宋家,而是去了一家花楼。后门处有人给他开了门,恭敬地将他迎了进去。童昊洗浴了一番,将身上那最后的淡淡的血迹都抹去了痕迹。换上了一套玄色金纹的华贵袍服,腰环美玉腰佩,手上戴了数个宝石戒指,鹰视狼顾间,依然是那个叱咤风云的一方豪杰。跟白日那个衣裳简朴的苍头完全辨若两人。
他蹬上了后院门后停着的奢华的油壁马车,两盏茶的功夫,他的马车停在了沿河街坊的一处无人暗处。等了片刻,沿河的那条小街上传来了马蹄嘀嗒声。
真是欧阳昱和燕回,只是这次,远远的有些亲卫在后面跟着。
童昊的马夫耐心等待,在欧阳昱离这巷口还有数十步远的时候,他点燃了马车前侧的风灯,将马车缓缓驶出暗处街巷。
原本寂无一人的街巷,突然驶出这么一辆马车,燕回警惕地一勒马缰,“前方何人?”
童昊在马车内点燃了一盏宫灯,将他的侧颜印在了窗格上,他沉声问,“可是欧阳昱欧阳将军?”
欧阳昱细细打量了马车,“寅夜来访,尊驾所为何事?”
童昊一声低笑,“收账。”
“收账?”燕回在一旁听得清楚,“我家将军何时欠过你钱银?”
童昊端起机上的香茶一饮而尽,“数日前,将军遇刺,还是我那徒儿施以援手。可有此事?”
欧阳昱展眉一笑,“原来是……姑娘的师父,欧阳昱见过先生,尚未感谢先生师徒援手之恩,那日姑娘走得急,未留下地址,不知贵府何处?可让欧阳登门致谢。”
“不知何处?”童昊在车内意味深长地笑了,“我还以为你送那么重的礼过去,就是为了聊表谢意。”
欧阳昱敛眉,这位“师傅”看来不简单,但这个人真的是陆琅琅的师傅吗?为何深夜跑来找他?
童昊问道,“不信?”
欧阳昱避而不答,“不知贵徒何在?”
童昊一撩帘子,从马车内行出。站在车辕之上,直视欧阳昱,“你若心有疑虑也是正常。要让你相信也不难。”
童昊一抬手,朝燕回一抓,“刀来。”
燕回一愣,还未反应过来,腰中军刀便铿锵作响,嗖的一下,如离弦之箭,飞去了童昊的手里。
燕回傻傻地看着那把腰刀,眼珠子快瞪掉了出来。
欧阳昱却是知道,这是童昊灌注了内力,传闻中内力高强者可摘叶飞花伤人,他父亲倒是可以做到,除了他父亲,他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江湖上的顶级高手。欧阳昱一解披风,跳下军马,对燕回沉声下令,“退后十丈。”
燕回不敢有违,牵着欧阳昱的骏马,真的后退十丈,与那些赶来的金甲卫并肩而立,眉头紧锁地看着前面对恃的两人。




野棠如炽 亲事—2
亲事—2
童昊抓过腰刀在手,震腕一抖,那腰刀发出一声轻鸣,犹如绝世宝剑夜鸣。
燕回远远地看着,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难不成自己的腰刀原本是一口绝世宝刀,一直在自己身边明珠蒙尘?
场中对恃的两人却都很平静。
童昊对欧阳昱道,“老夫一生,凭着这手八方风雨的刀法独步武林,而琅琅是我唯一的徒弟,你且看清楚。”
他右手举刀反挑,刀刃划过夜空,一点一点地开始凝聚力道,原本平静的刀锋,渐渐开始颤抖,无形的重压和力道汇聚其上,直到在童昊的头顶微微一顿,轰然落下。
这一落,犹如绝岭巨瀑陡降,星河倒悬,恐怖乃至骇人的压力冲着欧阳昱当头压下。
燕回乃至全部的金甲卫骇然色变。
欧阳昱双眸微眯,他腰间只有一柄宝剑,但是以佩剑去敌童昊的万钧之力,那根本是螳臂挡车,可此时再换兵器已经来不及了,他索性握紧剑鞘迎了上去。
两柄兵器撞在一起的瞬间,燕回等人直觉得一阵劲风席卷了无数的落叶尘土轰在了他们的脸上,风沙迷得他们眼睛都睁不开,等避过这劲风,众人再往前看时,那两人已经战在一起。
长长的巷子里,只有马车上风灯的照明。
两道身影在那不甚明亮的光影里穿梭,玄色长袍的童昊和银色将袍的欧阳昱,犹如一黑一白两条龙影,时而缠斗,时而分开。
燕回他们只觉得童昊气势骇人,但只有身处在童昊刀锋之下的欧阳昱,才真正明白那种几乎被禁制的感受。
那天晚上,他见过陆琅琅施展过一次八方风雨的刀法,如果说那柄单刀在陆琅琅的手中犹如惊涛骇浪、层层叠叠、绵绵不绝,那么如今在童昊的手中,那就是自成一方世界,他信手而来的劈、斩撩、缠,激烈奔腾,天马行空般的崩挑点抹,诡异到无迹可寻。犀利的刀锋,如影随形,避无可避。
若是换作别人,可能早就跪了。可欧阳昱的脑中的惊讶过后,只剩下一种感觉,那就是跃跃欲试。
他的直觉里,童昊对他是没有杀意的,那么能遇上这样的高手给自己喂招,可是千金难求,他虽然身在军营之中,少时也梦想过江湖,如今这样的奇遇,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热血沸腾,整个人抑制不住地几乎发抖。
他是欧阳家同辈中最小的一个。他爹欧阳鸿义“辞官养病”回家后,虽然号称修身养性,却也一直想在武学上憋个大的。武学那上面,他爹很少跟外人动手,所以境界不明,但至少跟他娘把他给憋出来了。所以若说欧阳家,真正由欧阳鸿义手把手教出来的,也就是欧阳昱了。是以,他也继承了他爹的武痴喜好,只可惜在军营中,难逢对手,如今遇到童昊……
欧阳昱一时有些浑然忘我,打得畅快淋漓,即便是被童昊用刀背敲了几下,也仿若未觉。
童昊越打越惊,这小子,原以为他只是有些三十六计的排兵布阵道行,却没想他在武学上的造诣也不低,着实是个被军队埋没了的高手。算了,给他点颜色看看也就行了,反正今天也不是真的要把他剁了。童昊一个狠劲逼退了欧阳昱,反身站回了车辕之上,“怎么样?信了吗?”
欧阳昱连退了三步,才卸去了剑鞘上的压力。他打得出了一身汗,浑身热烘烘的,在这冷夜里冒着汗气,他意犹未尽地一拱手,“多有失敬,请问前辈高姓大名?”
童昊呵呵一笑,抬手将腰刀朝燕回方向一抛,“问什么姓名,我又不会打收条给你。我家那徒儿出手,明码标价的,两千两黄金一条命,你准备什么时候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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