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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棠如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和歌
丫鬟领她去的地方是宋夫人的院子,进门便是一墙的鸳鸯藤,如黄金瀑布一般,光辉灿烂,让人精神一振。
早已有两位少女等在里面,正陪着宋夫人说话。
年长的那个约是十六七岁的样子,端庄自持,又有点羞涩,想必是即将要出阁的宋家大小姐宋鸾娘,而另一位只有十二三的模样,娇俏可爱,一看见陆琅琅现身,一双眼睛就好奇地盯在了陆琅琅的身上,抿着嘴唇微笑。
陆琅琅上前问安。
宋夫人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好孩子,这是你表姐鸾娘,这是你表妹鸢娘。这位是你们的远房表姐陆琅琅。你们小姊妹一起好好玩耍。鸢娘,你这几天,便多陪陪你琅琅表姐。”
鸢娘一嘟嘴,“阿母,姐姐就要出阁了,我还想多陪陪姐姐呢。”
陆琅琅笑了,“左右我也没有事儿,便陪着表姐说说话,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也可以的。不过……”陆琅琅冲着鸢娘眨眨眼,“我的女红不好,可千万别让我绣东西,到时姐姐的婆家要是问为什么鸳鸯给绣成了水鸭子,我可是不会认账的。”
鸢娘噗嗤一声笑出来,人跟人之间,有时就是第一眼的眼缘,而且宋鸢娘,平日最恨有三,头一样就是女红,她顿时觉得陆琅琅亲近了很多,“放心吧,姐姐的东西早就绣好了。”她探着身子靠近陆琅琅,假装小声道,“姐姐可重视了,生怕我捣乱,连碰都不让我碰呢们。”
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听见了,宋鸾娘羞红了脸,站起来就要收拾妹妹。
屋里因为这姐妹俩笑成了一团。
女儿临近出阁,宋夫人忙得恨不能三头六臂,见小姐妹们一团和气,便让两个女儿带着陆琅琅去自家花园玩。
宋老太爷年轻时就在归州做官,在城中置了宅院。这些年下来,遇到左邻右舍搬迁或拆卖,宋家便买了下来,所以宋宅占地颇大。虽然宋梅尧如今只是个四品官,这府邸,比起府尹大人的府邸也不逞多让。
宋鸾娘便带着陆琅琅去了自己的闺楼。
两姐妹的闺楼中间隔了一个精致的花园,如今还是春天,所以只有满墙的鸳鸯藤开得灿烂,园中还有两颗老梅,花朵已谢,枝头残留着梅果。很有一番意境。
陆琅琅就想起了谢老夫人的画作,九九消寒图,这两者很是相似。
宋鸾娘问她,“陆妹妹,你喜欢梅花?”
陆琅琅一笑,“凡是好看的,我都喜欢。”
宋鸾娘没想到这个回答,望望她,又望望那棵梅花,正准备说什么。
宋鸢娘就笑了,平日里那些往来的世家小姐们,若是被问道这个问题,少不得要吟上两句诗词,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展示一下自己的文采,这个陆琅琅倒是率直。“姐姐,我瞧着琅琅姐姐是个实在人,跟那些小姐不一样。”她转过头来问陆琅琅,“琅琅姐姐,你在家平日里都做些什么,读过哪些书,临的谁的帖子,喜欢何人的诗词,可曾学琴,喜欢做什么消遣?”
陆琅琅:呃……
她平日里并不常在家里待着,多数时候,都是扮成少年的样子,跟着童昊、拐着谢晗出去到处浪了。读的书是谢晗信口背出来的章节,临的字是谢晗或者谢老夫人信手写的帖子,不喜欢那些酸不拉唧、无病呻吟的诗词,琴是没学过,不过常听谢晗夫妻弹奏,最喜欢的消遣是上山抓兔子、下河摸虾。
可是她要是照实说,这姐妹倆会不会被吓晕过去。
“我平日里就忙着吃了。吃完早饭忙午饭,吃完午饭,忙晚饭,得空做些功课。偶尔跟着翁翁出门访友。”这话都是真的,一个字儿都不假。
宋鸢娘啊了一声,连吃的都得自己动手,难道没有仆人吗?她望向陆琅琅的眼神里就多了些怜悯,“你家境竟然如此艰难?”
宋家姐妹倆这才注意到陆琅琅的身上居然一件首饰都没有,连头上的发髻都是两条锦带,全身上下一点金银珠玉都没有。
“鸢娘。”宋鸾娘轻声喝止妹妹,“不可无礼。”
陆琅琅笑了,“无妨无妨。我们家中人口简单,如果不出门,忙得就是吃吃喝喝。我们不觉得艰难,挺开心的。”
他们真的不艰难。
家中喝的酒,是江南第一酒庄酿制的梨花白,绝世佳品,连贡品里都找不到,可是每年有一半都进了童昊和谢晗他们的肚子。
去年春天,童昊不知从哪里带回来一个瘸了脚的厨子,从南到北的名菜佳肴就没有他不会的。
谢晗偶尔出门,带着她去拜访一些老朋友,谈经论道,指点天下。
童昊会顺路带着她去看望一些江湖奇人,卖药的、制—毒的、机关陷阱仙人跳的,顺便隔三差五再杀几个南曙宫各个分堂里刚上台的新势力。
她忙得很,哪里还需要什么消遣,回到了家中,还得被谢老夫人追在屁股后面,把欠下来的功课都补上。
她爹这两年也只是偶尔回来,但不知道他在哪里发了财,每个月都派人送东西过来,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但是她整天都跟着童昊后面瞎胡闹,哪里对那些打发时间的玩意儿感兴趣,都让谢老夫人收着呢。
宋家姐妹却因为她的态度,都对她刮目相看。
皇帝都有三门穷亲戚,更何况他们家。以往也有些日子过得捉襟见肘的亲戚上门来,要么就是贪婪小气得要命,恨不能把她们的闺楼都刮下三层来带走;要不然就是故作姿态,一副目下无尘的假清高,连打秋风都是一副施舍的嘴脸,实在让人大倒胃口。像陆琅琅这般坦然大方的,还真是头一个。
宋家姐妹还是很体贴的,请陆琅琅进了闺楼,也不聊诗词的话题,反而问起她都去过哪些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陆琅琅从小就跟着陆湛到处跑,便挑了扬州风光,东海美景,随便讲了讲。还有那些地方的美食什么的。
直听得宋家姐妹悠然神往,如痴如醉,一直到了下午还不肯放人。
陆琅琅说得口干舌燥,心想,自己这也算是拐着弯儿的彩衣娱乐,孝敬谢老夫人了。
但晚膳前,谢老夫人还是差人把陆琅琅喊走了。
一进谢老夫人的书房,陆琅琅就两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一早还空荡荡的书房,如今一下被塞满了书籍,这还没包括地上刚开了盖子的三个箱子。
谢晗眉飞色舞地坐在一边看着一本珍本,如痴如醉,而童昊早已经逃之夭夭,自己出去找乐子。
谢老夫人闻声回头看她,“回来了。玩得可好啊?”
陆琅琅离着那木箱三尺远,绕着道走路,“很好,很好,明日约好了还一起玩。”
谢老夫人不动声色,“也好,那你的功课就晚上回来再做便是了。”
陆琅琅:噫,为何我打着小姐妹的感情牌都逃不掉功课。
谢老夫人:呔,以为这样就能逃课了,你这些招数都是我当年玩剩下了的。





野棠如炽 送嫁—4
送嫁—4
既然不能拿着宋家姐妹当逃课的幌子,陆琅琅对于哄小姑娘的热情就大大减退了。第二日又过去坐了坐,便借口回了偏院,咬牙切齿地抓紧时间背诵谢老夫人布置下来的新功课,一本前朝某位著名医官写的《脉经秘要》。
要问陆琅琅为何这么乖,那是因为月前她跟谢老夫人打赌又输了,童昊费了好大功夫给她弄来的一本《机关要术》如今被谢老夫人押在手里呢,想要看一章《机关要术》,必须得背完一本谢老夫人给的书籍。
陆琅琅如今想起来这个赌约就悔不当初,打赌那会儿,她们还没出发来归州,家中并没有太多的书籍,她窃以为谢老夫人自己默写下来的书籍,篇幅应该不会太长。谁知道,一来到归州,宋老太爷就贡献了自己书房里多年的珍藏。
陆琅琅欲哭无泪,感觉自己走得最漫长的路,就是谢老夫人的套路。
这种客气又洒脱的态度,反而让宋家姐妹格外喜欢她。随着日子的迫近,宋鸾娘心里越紧张忐忑,看到陆琅琅这种泰然自得,仿佛溺水的人看到浮木一般,天天来找陆琅琅说话。
这天,丫鬟一早又来请陆琅琅,“表小姐,今日一些世交家的贵女们结伴来看望小姐,小姐想请您过去一道玩耍。”
陆琅琅刚想说既然有客,我就不去打扰了。
可谢老夫人在房中听到了,就喊她过去,“让你背《仪礼》,你还真的是背过就忘了。”
陆琅琅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今天这个可真的不是一般的聚会。
昏礼之后,少女便成了妇人,如果随夫家去了外地,这些闺中的好友很有可能此生再无法相见,故而在出嫁前,会约好友们再聚一聚,而闺中密友们也借此机会给新人送上礼物。只是后来,这样的聚会也成了昏礼前一次重要的礼节,凡是有往来的世交,都会让自家未出阁的女子前来送礼。算是未出嫁的少女们难得的不用跟随家中长辈的独立交际。
谢老夫人摇头,“你呀你,只走脑子不走心。来,这是我给你备好的礼物。拿去吧。”
陆琅琅从来不知道跟谢老夫人他们客气,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便合上了盖子,随那丫鬟去了。
今日的宋府后院装扮一新,比起平日里的清雅,平添了些喜庆。
宋家姐妹都打扮得很华丽,接待着归州府的贵女们。不管是真心喜欢还是厌恶,来者是客,她们总得招待周全了。
陆琅琅到的时候,接待客人的厅堂里已经到了好几位小娘子了。
宋鸢娘便为她们一一介绍,待轮到陆琅琅时,宋鸢娘便说,”这位是我家的表姐……”
有个少女微挑起眼,上下扫了陆琅琅一眼,“表姐?不知贵姓啊?”
陆琅琅回望着她,“我姓陆。”
那个少女顿时失了兴致,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姓谢呢。”
这句话就有意思了,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两人听见,不像是失言,倒是想故意说给宋鸢娘听的。
陆琅琅抽了个机会问宋鸢娘,“那个是什么人?”
宋鸢娘一撇嘴,“她是孙刺史家的女儿,闺名叫孙兰儿。”接着压低声音道,“那个孙刺史老是为难父亲,这孙兰儿跟她父亲一样讨人厌,整日捧高踩低的。几年前跟我们热乎的不得了,后来姑老太太家出了事,她立刻就翻脸不认人,还故意拉着其他人刁难我们。再后来,大军调驻归州府,她家态度又变了,又整日姐姐长妹妹短的。着实是一家子的小人。”
陆琅琅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小娘子们陆续到来,陆琅琅对于这样的应酬并不感兴趣,而且她的衣裳实在普通,跟这些珠光宝气、锦衣华服的贵女们完全不能比,甚至有些人家的婢女都穿得比她华丽。她索性就在一个角落里坐下,让丫鬟沏了一壶茶来,自斟自饮,品尝糕点,心中默背着谢老夫人给的功课,用以打发时光。
今天虽然说是来给宋鸾娘送礼,但是小娘子们也很高兴与自己交好的贵女在一起说话。
陆琅琅身边不远处,就坐了几个小娘子,在低声的说笑。
“……我真的见到了,他长得可好看了,比我哥哥都好看。一点也不像那些五大三粗的武人,倒像是个读书的才子……”
陆琅琅闻言暗笑,这话说的。
“哎呀,那你怎么不喊上我们一起去看看呢?”旁边的小姐妹急了。
有人就嘻嘻笑,“我也见过,那日我随母亲出街,他正好入城,就从我们的马车旁经过,我隔着窗子看得真切,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器宇轩昂,英姿勃发,貌如潘安,就是板着脸都觉得好看。”
小娘子们忍不住一阵低叫,“我也好想看,怎么办,不然我们也找个机会偶遇一下。”
陆琅琅不禁侧目,很想双手挑个拇指,赞她一声—小娘子好胆色,果然色胆包天。话说她有点喜欢归州府了,这里的风气可比南边活泼得多了,这些小娘子的胆子也比南边的大,居然还敢“偶遇”男人。
“哼,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也不看看自己的家世,居然还敢肖想欧阳将军。”孙兰儿正好走到这边,大概是准备坐下来歇一歇。这些小娘子们说得激动了,声音就大了起来,被他听去了。
这些小娘子可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有人立刻就回嘴了,“肖想?孙兰儿,这词儿怎么来得这么蹊跷呢?我们那是敬仰欧阳将军保家卫国,是个英雄。倒是你,听到了欧阳将军,就想到了肖想两个字,莫不是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孙兰儿,“你!”
“我,就是我。怎么着,我们忠君爱国,当然景慕那些安邦定国的英雄。我们的心思光明磊落,才不像某些人,即垂涎人家美色,又装作一副高洁无私的模样,谁不知道,往日都去抢珈兰寺的头炷香的人,如今隔三差五就去城西那个破庙上香,还不就是因为那个破庙在去兵营的路上吗?”
“你胡说什么?”孙兰儿急了。
那个回嘴的小娘子回了她老大两粒白眼珠,她叫钟毓,出自归州大族,族中与王亲贵胄联姻的姑姑姨母们,请出来得站满好几个屋子,而到她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娃娃,整个钟家把她宠上了天,“我胡说?我有说谁的名字吗?可别急着跳出来自己承认啊,回头再回去告状说我乱说话,这个罪名我可是不认的。在场的大家都做个见证。”
闻声过来的小娘子越来越多,孙兰儿平日欺负的人太多,有人趁机落井下石,“是啊,钟姐姐可没说是谁?可是也不知道这个上香的小娘子跟那个看见欧阳将军,马车就坏了的小娘子,是不是一个人。”
小娘子们掩着嘴,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
孙兰儿气得脸色铁青,抬手就往说话的那个小娘子脸上扇了过去。
陆琅琅身形一晃,一把抓住了孙兰儿的手。
孙兰儿柳眉倒竖,“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陆琅琅道,“孙小娘子,你若是想打人,可以给别人发帖子,把人请回去慢慢打,谁也管不着。但是今天是什么场合,来得都是宋府的客人,你这是想干什么呢,是打别人的脸,还是打宋府的脸?难不成,今天是孙大人的意思,特地嘱咐你来闹事的?”
宋鸾娘闻声赶来,脸色很不好。心中庆幸,亏是陆琅琅把人给拦住了,要不然今天孙兰儿要是真的把人打了,宋家可怎么向别人家交代?




野棠如炽 送嫁—5
送嫁—5
宋鸾娘是今日聚会的主人,遇到这种事情自然生气,但她也不能像孙兰儿这样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也不能抓着这事去追究到底是谁的对错。只能找个由头,先将孙兰儿请走,然后对陆琅琅说道,“表妹,这里就请你费心了。”
陆琅琅笑笑,“表姐去忙吧,我陪这些小娘子说说话。”
孙兰儿被宋鸾娘给带走了。场内的小娘子们都送了一口气,方才这事要是闹大了,回去少不得要被父母呵斥。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钟毓拉着刚才那个差点被打的小娘子过来跟她道谢,拉着她一起坐下来说话。
虽然因为”男色”的话题,差点儿打了一架。众位小娘子对这个话题还是乐此不疲。
“唉,其实呀,我们倒是想肖想呢,可惜没机会了。”
“这话怎么说?欧阳将军不是还没有定亲吗?也没看到他跟谁走得近啊?”
“前几日,我听我爹爹回家跟我娘说的,如今大营里都知道了。欧阳将军早就有了心上人了。”
“啊,是谁?是谁?”
“是谁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已经好两年了。欧阳将军为了她,守身如玉,所以到现在还没定亲。”
这屋子里左一声欧阳将军,又一声欧阳将军的。陆琅琅就想起了一个讨厌的人,“不知道你们说的欧阳将军是谁?”
“你不知道欧阳将军?”一位小娘子满脸惊愕地看着她。
陆琅琅眨眨眼,“我这是第一次到归州,才到几天而已。”
“那就难怪了。欧阳将军,单名一个昱字,出身东海欧阳家。”
陆琅琅握住茶杯的手一紧,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跑到归州都能碰见他。而且这个混蛋,到哪里都招蜂引蝶。
“对了,陆妹妹是哪里人?”钟毓问她。
陆琅琅扯了个完全不相干的地方,“青州人。”
旁边就有小娘子点头,“那就难怪了,欧阳将军从未驻扎过青州。”
陆琅琅呵呵。
小娘子们的话题一转,又聊起了其他的事。
陆琅琅面上带着微笑,思绪早就飘到了其他的地方。
那一年她惨遭人生第一次翻船,被欧阳昱的一张大网给抓回了古田城。虽说接下来的事情,可说是有惊无险,而且她也操刀砍了欧阳昱一顿,但到底虚晃一枪,乘其不备就跑了。为何不跟欧阳昱拼个你死我活,一来事情没到那个份上,二来欧阳昱那番暧暧昧昧的说辞也拐着弯解释了原委,但陆琅琅最真正的想法是她绝对不给欧阳昱第二次拿网抓她的机会。
她溜掉的当天晚上就回了惠山竹院,谢晗和童昊见她伤了颈项,一身狼狈,又因为觉得丢脸、支支吾吾不肯说清楚。两人当夜就收拾东西,带着她离开了惠山。
既然此番遇上了,要不要给这个混蛋吃点苦头。陆琅琅想得入神,忽感觉有人扯她的袖子,“到你了。”
嗯?陆琅琅陡然回神,见所有小娘子都看着她。怎么了?
钟毓提醒她,“轮到你把贺礼送给你表姐了。”
哦哦,是有这么一个礼节,众小娘子要一一向宋鸾娘送出自己的贺礼,所以所有人都集中到了这个厅里面,连方才被宋鸾娘拉走的孙兰儿都回来。
陆琅琅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朱红色的盒子,放在了侍女的手中,让侍女转给宋鸾娘,“祝表姐白首同心,扬瓜瓞绵。”
宋鸾娘忍住羞意,“多谢表妹。”
侍女捧着托盘向宋鸾娘走去。按理说,这些礼物都会收起来,事后再由主人一一处置。可是侍女走过孙兰儿身旁时,孙兰儿突然伸手,取走了那只盒子。
“陆表妹看来跟孙姐姐的感情很要好嘛,也让我们看看眼界,送的是什么奇珍异宝啊。”
宋鸢娘气得都站了起来,“你。”
谁还看不出来,这是孙兰儿不忿陆琅琅刚才挡了她打人,故意给陆琅琅难堪、给宋家姐妹添堵。宋鸾娘出嫁,别人送的东西,礼轻礼重总有缘由,可是陆琅琅作为自家表妹,如果礼太轻了,不光是她自己丢脸,连带着宋家姐妹也丢人。
但众人朝陆琅琅身上看看,她的装扮大方得体,浅浅绯色的衣裙也挺应景,只是跟华丽二字丁点儿都靠不上。
孙兰儿得意地笑,敢拦着我打人,哼哼,就让你见识一下不动手也能让你丢人的手段。
宋鸾娘连忙开口,“妹妹不远千里,前来送我,无论送什么,我都高兴。”
宋鸢娘也明白过来,“是啊,我送姐姐的,就是我亲手绣的床帏。”
孙兰儿闻声更是得意,”哎吆,瞧我,尽是好心干了坏事了。我这不是怕你家送出去的比收进来的多,吃亏嘛。”
这是暗指陆琅琅是接着观礼的名头来打秋风的。
宋鸢娘气得差点说,我家乐意,要你多管闲事。
陆琅琅拉了她一把,“既然孙小娘子要开开眼界,那就看吧。”
孙兰儿眉毛一挑,得意地揭开了盒盖。
一抹温润的清光从盒盖下泻了出来,亮瞎了厅内小娘子们的眼睛。
大红的绒布上稳稳地托着两颗荔枝大的宝珠,即便是在日光下,依旧闪烁着微光。
厅中一片哑然。
都说宝珠可以与日月争辉,这话只是在话本里读过,可用来形容这双宝珠,再妥当不过了。
厅中小娘子们不少出生世家,好的东西见过不少。可是这般品相的宝珠,便是一颗,家中都难有。更何况是一双?这份礼,可是真正的价值连城。
“我可是真的开了眼界了。”钟毓毕竟好东西见得多了,首先回过神来,她一看孙兰儿那快收不回去的下巴,心里痛快极了,立刻开口就补上一句,“哎,对了,有道是好事成双,孙小娘子,你送的什么呀,也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呀。”
孙兰儿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送的礼物不轻,是一双镶玉的手镯,价值不菲,可是跟这宝珠比起来,那可真是的一天一地了。她很想回嘴,一抬头,看到陆琅琅投过来的淡淡的眼神,她心中一个机灵。她是嚣张,可是没有蠢到家。能拿出来这么一双宝珠送礼的人,怎么可能是上门来打秋风的亲戚。
她仿佛像从未见过陆琅琅一般,仔细地打量着陆琅琅。这才发现,陆琅琅腰肩笔直,便是往那里一坐,就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风流姿态,跟这些世家贵女比起来,不但毫不逊色,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像是……像是她曾经看见过的欧阳昱,一身布衣走在人群中,雍容闲雅,从容不迫。
这个陆琅琅,到底是谁?




野棠如炽 送嫁—6
送嫁—6
“我原以为她要么找个由头跑了,要么就安安静静待到最后。可我是真没想到,她居然能转脸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贴上来跟我说话,好似我俩交情真的很好一样。”
白日小娘子们的聚会早已散了,陆琅琅回到了那个偏院当中,跟谢晗夫妇一起用晚膳。陆琅琅便说起了白日所发生的事情。孙兰儿厚颜无耻的行径,让陆琅琅大为观止。便是此刻复述起来,陆琅琅也觉得太过匪夷所思。
小娘子的行径,谢晗不太好置评,但是谢老夫人笑了,往日里,这样两面三刀,翻脸不认人的行径,京都中的妇人也偶尔有之,而后来谢晗出事了,这样的嘴脸她就见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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