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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风紧
他从大堂出来,正碰到没资格参加军机议事的王俭,俩人一起步行回书房,途中于谦大致说了正发生什么事。然后叮嘱道:“从现在起,你和你的人都在巡抚行辕呆着,别出大门半步。”
王俭诧异道:“恩师言下之意……湘王怀疑咱们和张辅有什么关系?”
于谦压低声音道:“九江军为何会哗变,还要冒死烧军粮?如果情况属实,这必是有预|谋的布置,要有英国公张辅或朝廷重臣亲手布局才能办到。九江军是汉王府那边投降的人,怎么会为朝廷效死?”
王俭琢磨了一会儿,俩人推开了书房的门,跨进门槛后王俭便沉吟道:“只有一种可能,那王致远本来就是朝廷的人,很早就混进了汉王军伺机而动。”
“你说对了一种。如果早在汉王尚存的时候张辅就在九江布下了局,这先子埋得也太深了。这么玄乎而远的事都能出现,那我作为朝廷官员投奔湘王,难道不可能是事先就预谋的局么?”于谦道。
王俭道:“可杨公也在武昌了,杨公在朝时就是首辅大臣六部尚书,让一品大臣干这种事是不现实的。”
“杨公不应该是预谋,只是意外。”于谦道,“还有一种推测,如果我是朝廷的卧底,王致远在九江军中掌兵就是我一手安排的。前阵子我在江西做巡抚,将军韦斌管不了九江军,我大权在握完全有机会在九江军中动手脚。”
王俭疑惑地看着于谦:“学生真是误会恩师了,原来您说为国为民肝脑涂地从未改变,是这么回事……学生不该质疑您的远大抱负!”
“放屁!”于谦沉声骂了一句,“你这么多年竟一点长进都没有。我说的是推测!你也不想想,平安是傻的么?他要是认定是这样,或是至少觉得这种推测可能性较高,我还能去大堂议军机大事,还能在这里和你嘀咕?”





平安传 第四百四十六章 釜底抽薪(3)
“中军来人了。”一个披甲的军士走到王致远旁边说。
“几个人?”王致远问。
“一个。”
“快请。”王致远的神色顿时一松。他说罢从板凳上站了起来,此人身材高瘦,倒没有什么虎背熊腰的武夫气质,要不是一身戎装更像那些文人的身型。但他的面目看起来就没多少亲和力,五官分别看都很正常,甚至长得浓眉大眼,但合在一起不知为何便不太顺眼,或许是颧骨过高肌肉有萎缩松弛感,又有点不太对称。
不一会就有个穿红青相间衣服的传令兵进到堂屋内,双手捧起一张纸道:“中军令,各营指挥使以上将帅到巡抚衙门议事。”
“天都黑了,议什么事啊?”王致远用随意的口气道,“别的指挥也传了令?”
传令兵拜道:“这就不知道了,卑职只是跑腿的。不过卑职知道所有指挥使都传了令,在衙门里好几个人一起派出来的。”
王致远听罢挥手道:“军令留下罢,本将换身衣服,稍后就到。”
传令兵告退:“是。”
待人走了,一个部将走上去把门关上。堂屋里另一个人皱眉道:“朱文表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说话的是一个穿暗绿色圆领官服的中年人,他正是几天前从张辅大营过来的黑衣人,不过现在已经打扮成幕僚了。在军中有不少文职官吏,低级不入流的官员和幕僚都常穿这样的衣服。
王致远道:“这得问赵先生才对。我这里是不会走漏什么消息的,你来的时候有没有被人盯上?”
赵先生回忆了一遍自己在路上见过的人,用不太确定的口气道:“应该没有。”
“这他|娘不是鸿门宴吧!”一个大汉插嘴道,“要不咱们先派人去别的大营打听一下,是不是都请了。”
赵先生立刻说道:“不必了,打探后也没用。若贼首真有所察觉,请王指挥的同时也把其他人一起请过去掩饰意图也不算什么。”
在场的几个人做着一些琐碎的动作一时沉默下来,王致远的手掌在桌子上轻轻拍了几下,沉吟许久,道:“去一趟巡抚衙门探个究竟也行,就是有些冒险。原定下半夜办的事,或许应该提前动手……不过假如朱文表已经有所察觉,会不会已经设好伏等着咱们了?”
“不会。王将军的事,除了高层知道,九江城里就我一个人清楚;我是今天旁晚才到王将军营中的,就算万一被人察觉,这么短时间内也不够他们什么都布置好。除非您这边早就走漏了消息?”赵先生道。
王致远道:“赵先生是英国公特派的人,您说怎么办,末将等照着意思办就是。”
姓赵的中年人正色道:“在下奉英国公之命时,已抱定杀身成仁之心,此事决不能有闪失!事在眉急,我看别等了,现在就动手!”
王致远肃然站定,接着就下令道:“传我的令,把各自的兄弟们都带上。对其他的将士士卒就说接到中军军令,马上要连夜出动,不得有误!”
众将抱拳道:“得令!”
调兵应该会很顺利,中层武将大多是王致远的人,上下各自带家丁牙兵,这些人和私兵差不多,只认各自的主人不认什么官,武将一声号令就带走了。而别的下层士卒却不知军令真假,只能凭武将们说,一个小兵听到要调动,还敢问上边要军令亲眼看看不成?一些零星的斥候已经在集结队伍之前就出营探路去了。
王致远准备先攻府前街,就是九江府知府衙门前面的大街,那里有军械弹药库和一个粮仓。如果顺利,一开始就能摧毁两个大目标。
无数的士卒从房屋里走出来列队,军营驻地外面的街面上已经聚集了大片的人马,乱哄哄的还没来得及整顿。到处都点燃了火把,不知什么角落里的狗也“汪汪汪”嚷了起来。
王致远心急火燎,不愿意再磨蹭耽误时间了,当下上马率领一部分人马急着出动,留下心腹继续驱驰剩下的人。他们沿着大街向中间走,到十字路口便转向南,直接插进府前街中部。
不料队伍刚刚过十字路口,就听见长街深处传来了“咔咔”沉重整齐的脚步声,那是许多人列队行进时才会有的动静。王致远看向长街南面,弯弯的街道上不见人,但远处的房屋中火光向空中散发,加上听到的动静,他心里不禁一沉。
没过多久,几匹马便迎面出现,接着火把的亮光,辨认得出来马上的人戴着宽沿铁盔,身穿朱雀军的灰色制服。有人吼道:“你们是哪营的人,去干什么?”
王致远情急之下回应道:“九江军北营,不久前接到中军令,全赢向南门调防!你们是干什么的,是不是走错了?别挡道!”
这时对面大股步兵列队进入了视线,当前一员骑马的武将,身材魁梧远远看起来有点像第三军的指挥张承宗。那魁梧大将喝道:“中军没有任何调兵的命令!你们擅动兵马,是要造反!立刻放下兵器,抓了带头的,余者无罪!”
王致远扬起一张纸,“盖了巡抚大印的军令,传令兵刚走,你们要干什么?”又有人嚷嚷道:“上头信不过咱们汉王那边来的人,想除掉咱们,狗|日的!”
“砰!”一声铳响,接着九江军那边火光一通闪动,放了一阵枪。中间几个骑马的,回避不及,顿时有俩人摔下马去。闹哄哄中有人喊道:“造反了!”接着朱雀军那边稀里哗啦一阵响动,许多人把火枪举了起来,战马嘶鸣,几个骑马的掉头就跑。
……巡抚衙门就挨着府前街南边,距离不远,铳声听得十分清楚。刚开始还零星响,很久就噼里啪啦响成一片。这座古老城池的夜晚,忽然之间就热闹起来。
张宁听到枪声,走到大堂门口,循声眺望,但只能看见就近的一些屋顶什么也看不见。此时此刻让人想起了过年时的光景,鞭炮声昼夜不停,爆响在空中萦绕。
衙门大门口两排士卒站着严阵以待,样子叫人看了平添紧张。想来侍卫也很紧张,因为大伙儿猜一下就能知道这中枢附近没兵了。最近的第三军刚刚调走,李震的近卫队两个总旗也尽数出动捉拿奸细,剩下的除了这十几个拿火铳的,那边的厢房门外有一小队士卒,其他的就是一些传令兵和书吏杂役。
就在这时,大门外一个人喊道:“自己人!小心着点别拿那玩意对着俺。”
一个军士走进巡抚行辕的大门,很快见到张宁就站在大堂外面,遂上前禀报道:“北营王致远部反了,在府前街北面的十字路和第三军打起来,那帮反贼不禁打,没一会儿就往北退。第三军另一股人马从东边街头推进,这会儿应该接敌了。”
“九江军其它大营动静如何?”张宁问。
军士道:“卑职不知道,待会儿回禀张将军,让张将军派人去问问?”
张宁抬起手挥了一下,军士便抱拳道:“是。”
不一会儿,辛未便和另外两个青年疾步走了进来。辛未走到张宁身边,小声说道:“拿住了三十余人,别的四散逃跑人手不够逮不住。李将军的人把奸细先押到了知府衙门的大牢关起来,您放心,上了镣铐,留人守着跑不掉。”
张宁道:“等今晚过了再审,若是不招供也别弄死了,留着以后送武昌详加盘问……你们立了大功,若非内侍省的人发现奸细行踪,咱们蒙在鼓里准备不足,后果不堪设想。”
辛未微微一笑:“都是分内之事。”
大堂外面东侧的厢房里,还有三个武将,门口有军士把守,他们也没有要闯出来的意思,只是坐在椅子上很安静。一个大汉用很显眼的神色侧耳听着枪声,他眼睛看着屋顶,耳朵上偏,听得聚精会神。
“王致远的人。”另一个说了一句,半天才这么一句话。大伙儿不知他怎么断定的,不过一想也应该是王致远,因为九江军四大营,这里三个指挥使,就王致远没来。
没有人接过话来说,屋子里又安静下来。三人都心事重重的,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王致远造反?还是朱雀军有预|谋地各个击破,一个个对付他们?
不一会儿,又有人骑马到了巡抚行辕外面。来的人是个很年轻的小将,此人是指挥使张承宗的亲兵头目,也是他的亲戚,常常跟在张承宗屁股后面。所以张宁也认识,只是从来没问过叫啥名字。
小将上前禀报道:“王爷,末将奉张指挥之命前来禀报。王致远已经完了,这帮人不经打,一打就大半投降。一小股人马往西北边跑,吴将军已经分兵堵截,张指挥各路合围。除北营王致远部,其他三营都没动静,据报那些人毫无准备,只有一些人乱糟糟地跑到大街上听铳响。”
张宁这时松了一口气。及至三更时分,终于有人来禀报,王致远部死伤惨重,带着剩下的人投降了。





平安传 第四百四十七章 围城与美景
九月初,晴了一阵子气温有所回升,但太阳离大地越来越远是凡人无法改变的事,阳光照射在人们的身上再也没有夏日的火辣,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九江城附近的旱地水田一片荒芜,在城外只见军队,不见农夫。在江南地区这个季节可不算农闲,不仅可以收各种各样的水果蔬菜,还能种豆类作物,不过没人愿意跑到战场旁边优哉游哉种地……你是打探军情的奸细吧?或许远离城镇的乡下现在正是劳作的时候,景象会全然不同,毕竟除非大军路过的地方,没有人会吃饱了撑的走几天羊肠小道跑到乡下去闲逛。
张辅终于肯脚踏实地地攻城了。他经过几次试探性地急攻,又暗使内应烧粮,都没成功,显然“捷径小路”不是那么稳当的。现在他别无办法,只能按部就班开始了攻城的综合工程。
离叛军土堡前哨阵地和城墙一里远,正在进行一轮庞大的土木工程。一道长长的工事正在修建中,以土夯版筑的墙为基础,然后用木头修藩篱,外面有马桩,中间有寨门、箭楼、炮阵,东线的工事从白水湖边蜿蜒延伸,一直到长江边。
大地上叮叮当当地搞建筑,光着膀子的汉子抬着沉重的重锤夯着土墙,人们的吆喝声和粗|重的呼吸与火热的场面融为一体。来往的人中有工匠和民夫壮丁,大部分是士卒,他们分工干着各种活,搬运木头泥土、打桩修筑藩篱,挑水的、加工木料的混在一起,纷乱而有条不紊,士卒变成苦力,将帅变成工头。
汉人最擅长的就是守城和攻城,因为士兵都来源于社会各阶层,中原文明在社会发展中处于时代领先水平,组织性和分工发展让人们更适合打这种复杂的战争,将士们很容易就能组织起来分工干活……就好比游牧民族的军队更擅长劫掠和野战,因为马背上讨生活的牧民天生就会骑马射箭,稍加组合就是一支骑兵。各有所长罢了。
实际上就算是军队大部分也是在干活,而非作战。出征的部队大多时候是在走路、运东西,然后修建营地、收集柴火生火做饭,干这些事;一场打几个月的战争,真正冲锋陷阵的时候反而少之又少。
不过这种劳动自然不同于纯粹的工地,对面时不时就要来一炮,铁球砸坏刚修好的东西也便罢了,经常还要死人。不仅如此,工地后面还成列着大股步骑军队,防备对面的守军冲出来反攻;好在守军从来没进攻过,只是在那边布炮阵打冷炮。
官军也不是好惹的,被炮轰了也会报复。他们发现用重炮远程还击作用不大,因为在接近一里地的距离上只能打实心弹,而且是高抛角度抛射,砸过去就只是一个坑,还没准头。官军用船运来了回回炮的部件,在工事前面设阵地,用回回炮扔开花弹;这玩意在蒙元时期就被鞑子用来攻城,百年过去了照样好用,特别明朝人进行技术改造,又制造出插销机关的开花弹后,威力不仅限于抛石头砸城墙。
开花弹用整块石头掏空而成,里面装满火药和砒霜巴豆等毒物,合炸弹和毒气为一身,打到敌军阵地上石头先炸开碎片伤人,接着毒物四溅,比起一炮一个坑的实心弹显然效果更好。朱雀军那边喝了一壶,他们接着就开始挖沟挖坑,这边用回回炮就跳沟里躲碎片,等打完了再把毒物扫到坑里掩埋;因为抛石机回回炮射速极慢,这种方法不足以造成太大的影响。回回炮还面临敌军的火炮攻击,目标太大又不能移动,高高杵在那里,不像火炮可以埋在土墙沙包上面;朱雀军用三门炮同时对付一台回回炮,通常不断调整角度连发三四炮就能击毁一台。
你来我往,战斗一直没消停过,只是近一个月里再也没有高强度的战役。除了东线,南路大军早已抵达城南,同样在那里修工事。南路军一部分人马绕到了甘棠湖西边扎营,然后在甘棠湖到长江之间的狭窄陆地走廊上修工事。
这么一修,九江城已经被彻底堵死,出路只有从北边的长江,已经东西两边的湖泊。但是长江面是官军水师控制,湖泊上没船没水军。另外还有一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路,李工堤。传说是唐朝官员李渤修建的,方便了交通,同时建桥安闸调节税时。但是这条窄小通道显然易守难攻。
……张辅与两个部将爬上了城东门外的一座土山,远远地观察城内的景色。这座土山也是人工工程之一,城外远近共有四座,张辅上来的这座最高也最远。在这里放一门炮,可以直接轰城头,高度比城墙还要略高一些;本来可以修得更近让碗口铳等小型火炮也能打,无奈敌军也有炮,靠近了修不成。
“贼军的重炮最远能打两里地,此处亦有危险,英国公快下去罢。”一个部将劝道。
张辅摆摆手制止了他。两军对垒已超过一个月,张辅对叛军的火器性能几乎已有全面了解,距离超过两三百步,无论是什么炮都没有特别准的准头,只能打个大概;可以反复射击调整以击中目标,但是突然一炮在一里地外命中这个山头是几乎不可能的。张辅觉得自己这点风险都怕的话,甭打仗了,回家养老更好。
他看了很久,首先发现叛军的布兵有些特点,城头上多“真匪”;而之前在另一个山头上看到沟墙工事那边多汉王军降贼,特别是西北面官军兵力比较薄弱的地方,沟墙内几乎全是降贼。张辅从这点发现中至少猜测到了两点:第一,经过王致远部内乱之后,叛军对汉王降军的信任已大幅度下降、戒心很重,降军的忠诚度士气也应该极度降低……加上九江军在城外,可以善加利用,不断诱降进一步削弱叛军的兵力。第二,由于围城工事的完成,叛军土堡沟墙工事作用已不大,他们的防御逐渐偏向城墙,所以才会把大量降军部署在沟墙工事上。
就在这时,张辅发现有一队人走上了城头,其中一个人在众人簇拥之下走到了城墙边上。天气晴朗空气明净视线极好,张辅远远地几乎能看到城墙上的人大致动作……虽然看不清脸和长相,但他凭情形的猜测觉得墙头上那个人可能就是贼首朱文表。
朱文表以前叫张宁,考过科举当过京官,真是可惜同在京师官场张辅从来没见过此人,也不知他长什么样。或许在某种场合下见过,但张辅很早就是国公朝廷重臣,那张宁当官时就是六七品的芝麻官,这种官在京师何其之多,张辅不可能注意他。
但现在张辅不得不很重视这个人,除了他割据湖广搅得天下不静,张辅甚至有些尊重的心态……这样的对手值得尊重。在张辅看来,此人在军事的一些方面绝非等闲之辈,放在人才济济的大明朝也是少数,比如兵器的应用、治军,甚至包括一些谋略。王致远作为内应布置得滴水不漏,而且行动的时机很果断,就在兵临九江城下刚刚不久,张辅事前虽觉得这种手段是诡计,却也认为十拿九稳了,哪料最后还是没成功。而且连杨士奇都投奔过去了,不论自愿还是被逼,杨士奇是什么人,如果什么乱寇绿林之辈,张辅断定杨士奇就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折腰。
对方好像也正往这边看,张辅看不清那人的脸,但能感觉他正看自己。俩人就这么远远地对望着,张辅更加认为他就是朱文表了。
平素十分严肃严谨的张辅在偶然之间,生出了一种顽心。他抬起手,故意多次指向东面的一处。
所指的方向,有一处张辅之前就发现的美景,在白水湖边。那里有一个古色古香的亭子,橙红的树木,地上也铺着一层美丽的落叶,远远看去,清澈的水、精致的亭、鲜艳的叶如同化作了一副美妙的图画。
张辅指那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告诉朱文表:景色很美。在这种剑拔弩张兵临城下的时候,张辅告诉他自己还有心思看景色,就是在表明一种镇定和自信,势在必行胜券在握的心境。
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张辅摸了胡须,继续观察着。旁边的武将也顺着张辅的动作饶有兴致地瞧那亭子,却不知所以然,呆若木鸡。
他希望城头上开炮想打自己,那样的话就暴露出朱文表生气的心情了。年轻人,经不起“调|戏”,争强好胜本是人之常情的。
不料此时额外地安静,换作平时对面还会时不时打一发冷炮,今日反而没有炮响了。张辅等了很久也无动静,俩人继续这么望着,好像在作无言的交流。
“唉……”张辅终于微微叹息了一声,转身招呼随从一起离开土山。





平安传 第四百四十八章 朦胧的雾
距离沟墙工事一百步左右的地方有一条土沟,隐隐伸出一个脑袋来,接着一块镶铁圆盾挡在了前面。一大早的,天还不太亮,雾不大却影响视线,虽近只能看见个影子。
那人扯着嗓子大喊道:“从汉王那边来的兄弟们,汉王是当今皇上的皇叔,虽做错了事,皇上念及亲情仍不忍杀,对待以前汉王的人也甚是宽厚。只要你们投降,朝廷定会既往不咎……
兄弟们,为叛匪卖命有什么下场?英国公率精兵五十万而来,已经把九江城围死了,迟早要把这里的叛军灭掉!现在不过来,等打完了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大伙儿还等什么呢,你们觉得九江这点人能打过五十万大军?
朱文表已经不信你们了,所以才派你们到城外的土沟里吃灰……他们设阴谋害了王致远,下一个就是你们中某一部!不是一条船上的,迟早要与兄弟们算账……”
“轰!”忽然一声炮响,那脑袋缩了回去,喊声也消停了。不料没一会儿又伸了出来,盾还没拿起来,忽然“砰砰砰……”一阵枪响,那人连一声叫唤都没有就在血雾中倒进了沟里。
没一会儿,白的雾水中出现了无数的人影。官军没有敲鼓,没有呐喊,甚至没有整队成阵型行军,他们疏密不等地自由向前慢慢地走。人们走得很慢,甚至有点小心翼翼,没有厚重的脚步声,只有盔甲上的铁片撞击的叮当响和系索的脚步,几乎没人说话。
一个年轻的武将走在最前面,他一手放在刀柄上一手拿着一面旌旗,微微弓着背,身后是无数平端的长枪。握旗杆的手抓得很紧,指节因为太用力发白了。因为前面没有人看见,他没有掩饰胆怯的表情,瞪大的眼睛里全是恐惧,吞口水的声音自己都能听见。想起平日和士卒们吹嘘自己如何如何勇猛,一上阵都是扯淡,谁他娘不怕谁不是爹生妈养的。
武将终于放开了握刀柄的手,伸手进怀里掏出一块粉红的丝巾来,先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然后胡乱拢在脖子上。听说女人用的东西能辟邪,希望不会被铅弹击中。“各路神仙,俺媳妇天天给你们上香,看在那份心上保佑我……”他悄悄念叨着。
“砰砰砰……”忽然铳声大作,迷雾中火光乱闪。最前面的小将忽然把旗杆往地上一戳,伸手按住喉咙大张着嘴,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血从丝巾和指缝里浸了出来,他一头歪倒下去。后面也陆续倒下了更多的人。
“杀!杀……”有人大喊起来,无数的人一窝蜂开始向前跑,最前面的没人挡着跑得最快。一个军士冲上来,一手拔起地上的旌旗,丢下还在地上抽搐的小将就奔了上去。
白蒙蒙的薄雾中喊声震天,后面的某处大鼓敲得咚咚直响。铳声也凌乱地响起,雾里时不时看见火光闪动。前锋已冲到了土墙前面,但是面前有一条深沟。拿长枪的举起来对着墙头上的人乱捅,人群里的火枪噼里啪啦乱响,箭矢嗖嗖直飞。墙后的人也很乱,有的人站着开火对|射,有的人拿着通条在手忙脚乱地捅枪管,没有齐射的组织,更多的火绳枪哑火嚷嚷着要火种。雾水湿气大,火绳很容易熄灭,这种天气十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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