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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风紧
本来就是一份不重要的文章,又是给胡瀅这个老上司,毫无压力啊。反正睡觉之前没什么娱乐活动,又正值秋天外头院子里冷飕飕的,与其干坐着或些闲书,不如慢慢做点活算了。
房里还有个人赵二娘,正在那头铺床,往日的密探现在被张宁当作丫鬟来使。在扬州时他想当然地用过一个男仆,发现很不爽有搞|基的嫌疑,这叫吃一堑长一智,到吴园后就使唤起了赵二娘,反正她除干这个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不过他很快发现也有问题……就像现在,那娘们撅着个屁|股趴在床上铺床,穿得是袄裙也是分外诱人。张宁一副热血青年的身体,得几乎要流鼻血。
每写两三个字,他都忍不住要转头一眼,完全不能专心。他脑子里已经不只一回地幻想着将其按翻在床上,胡天黑地的场面……但也许冲上去扒光了到的不是想象中那么回事,他当然没忘记赵二娘遭遇过的悲惨经历。要是现在铺床的女人是方泠就好了。
“唉!”他深深叹了一声,三个指头拈着笔杆伸到砚台里蘸了几蘸,继续自己的蝇头小楷。
赵二娘听得叹息,便回头问道:“文章很难写?”
“是……”张宁随口道,“用词想要深入浅出,又只能浅尝辄止。”
赵二娘“噗嗤”笑出声来:“写文章还讲究什么九浅|一深哩?”
张宁顿时愕然,摇头用自言自语般的口气说:“儒学先生教得好,年少时要固本培元修养心性。”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在门口说道:“大人,正门的门子说有事要禀报。”张宁便道:“让他进来说话。”
有人要来,赵二娘收住媚态规矩了许多。不一会儿门子过来说道:“禀大人,有个小娘子在吴园门外转悠一直不走,当值的兄弟觉得可疑,便上前盘问,她竟说是大人的亲妹妹。小的们不敢擅自轰走,就报进来了。”
亲妹妹?张宁确实有个妹子,可这么晚了大伯他们能准小妹出门?他也觉得可疑,便吩咐道:“带她进来见一面就清楚了。”
“是。”门子应声退走。
张宁随手丢下笔,更无法淡定了,坐等丫鬟带人过来。只见果真是张小妹,她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天都黑了跑出来,本身就是错事。张宁先没和她说话,直接吩咐丫鬟道:“你去传话,叫刚才那个门子到里仁街给我家里报信,就说张小妹在吴园,已经见着我了。报了信让他一定来回禀。”
他说罢起身轻轻扶住小妹的肩把她带进屋来,也没打算责骂,只问道:“脸都冻白了,小妹有什么急事?”
赵二娘见状确定这个姑娘是张大人的妹子,便讨好道:“厨房煮了甜粥,我去盛热的来。”
等房间里只剩兄妹二人,张小妹才嘀咕道:“我就知道没用的……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跑到这边来,你把我送回去罢,让大伯骂一顿就没事了。”
“你不告诉我怎么知道没用呢?”张宁只好蹲下来她的脸,因为她埋头着脚尖。
张小妹沉默了好一阵,才用好听的官话口音轻轻诉述:“我不想答应苏家二公子那门亲事,今晚忍不住就说出来了,结果大伯他们一个接一个上来摆道理,觉都不让人家睡,没完没了的……”
听到这里,张宁心里竟然一阵说不出的快意,心情好得想手舞足蹈……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这种心态是不正确的,心情和处事原则存在逻辑矛盾,便一声不吭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前阵子你不是说那二公子人还不错?”他不动声色地问,“是不是后来发现走眼了?”
张小妹使劲摇摇头,抬起头来目光闪闪发光地着张宁。他感觉有点异样,便闪烁回避她的目光,继续保持淡定。
俩人僵持了一会儿,她欲言又止,终于轻轻说道:“以前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可突然哥哥又要去京师,我一想到出门去了苏家,以后肯定难得再见上一面,我便不想嫁了,我想……想……”
张宁着她的唇,内心里十分期待她继续说下去。也许是她的声音太让容易让人沉迷,也许……他一时间难以自持,忍着没有开口鼓励她,眼神却出卖了自己分明在鼓励她继续下去,哪怕是不应该的。
“我想……和哥哥在一起。”张小妹脱口而出,说罢她的眼睛里顿时流露出似曾相识的光芒,带着哀求和无助楚楚可怜,叫人的承受力遭遇极大的挑战。
张宁感觉自己的心在颤|抖,他茫然地伸出手来,停在空中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赵二娘端着热腾腾的粥进来了,才将张宁从梦一般的状态里解救出来。他正好伸手去接碗,拿起勺子亲自舀了一小碗放到小妹的旁边,说道:“热的,吃一碗暖暖。”
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十分奇怪,像被什么堵着嗓子一样。赵二娘也诧异地了他一眼,只见他的脸色纸白,难道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嗯。”小妹着张宁,突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说出来就好受多了,哥哥,我不是想让你为难的。”
她说罢低头安静地吃着粥,烛光照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泛着鹅黄而美丽的光泽,张宁着她就像着一个天使……老天让他睁开眼就赐予他的美好事物,全方位的从外到内的恩赐没有比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更好的事物。
连赵二娘也惊讶意外了,她不是对张小妹的模样感到惊讶,而是张宁的神色。从扬州到南京,认识他那么长时间,大部分时候他表现得很镇定淡泊,从来没见过他用这种眼神一个人……赵二娘还以为在自己获救之后得到的关心就是难得的温柔了,原来那根本不算什么。
“做大人的妹妹真是……好事。”赵二娘忍不住说道。不只她一个人这样说过。
张小妹听罢露出了甜甜的笑容,眼睛好得像两个月亮湾:“姐姐也觉得他是个好哥哥。”
过得一会,赵二娘见她吃完就收碗出门,小声嘀咕道:“小姑娘生在福中不知福。”
张小妹的情绪渐渐恢复了,她本来就是个乐观的姑娘。见桌子上一桌子的乱纸,便习惯性地去收拾,又了一眼书架和床,脱口道:“哥哥住的地方怎么比家里还乱,不是有那么多奴仆么?”
“公家的人,干活没那么细。”张宁淡然道,“刚才那个赵二娘管内务,但她本不是做这种活的人。”
小妹便麻利地干起活来,她根本不像是官宦家的小姐,本来张宁做官也没多久。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不相关的话,小妹又一直在收拾屋子,时间却一点点地过去。
张宁腮边的肌肉绷紧了两次,终于说道:“别忙活了,反正你走了还得乱。我找辆马车,和你一起回去。”
小妹的脸色顿时拉下脸,却点头应了,她活了十几年过得不是千金小姐的日子,并不任性。





平安传 第八十三章 溺爱
更新时间:202--2
车轱辘“嘎吱”地响着,便将市井中的各种声音掩盖下去了。长街上仍有灯光偶见三两行人,但很多铺子都在打烊,从摇晃的竹帘出去,常常能到店家伙计们抱着木板往店铺门框上镶,南京的市井比较流行这种门板,作用应该相当于现代的卷帘门。
车厢比较小勉强够两个坐,窗边挂的马灯也是忽明忽暗。兄妹俩并排坐在一起,沉默无言气氛不太活跃,好像在各想各的心绪。
现在南京这边大概已经安排妥当,张宁心里挂念的主要是进京后的事。他和杨士奇还没确定岳婿关系,别人在这回调任官职的事上明显出了力,规矩还是要有,直接送钱有贿赂之嫌,何况他老人家也不缺这个、送钱反而落了下乘,所以他此前就准备好了送戏班子。
不是说杨士奇喜欢听戏么?从南京过去正好带上新曲的戏班,既表示了心意又落不下把柄;杨士奇这样的人虽然没有进过儒学,但出仕就是文官身份,喜欢的还是士林中时兴的那些玩意,讲究个雅而合群。至于明显有逢迎讨好之嫌,张宁就顾不上在意了,本来士林就不是人人都走清高路子的,会为人处事的官僚文人照样有市场。
既然杨士奇那里都有心意了,对老师吕缜是不是要有所表示?还有于谦属于平辈朋友关系,上回在北京人家帮忙着租院子送别时还赠盘缠,这是人情,那么从南京过去带点有特色的礼物也是应该的。罗幺娘这个娘们对自己也一片心意,不多少给点惊喜会辜负人家的情意。在这个世上混,谁也没欠你什么,没有谁天生就应该无条件对自己好,投李报桃是也。
张宁犹自考虑着诸多繁琐事务,他的坐姿很端正,手放在膝盖上好似坐军姿,只是身体要放松得多。
“哥哥的行程定了哪天么?”小妹的声音让他暂时从纷乱的思绪中解脱出来。婉转的口音中夹着离愁别绪,带着淡淡的伤感,但它简单美好。或许不涉及利益的东西都会显得更单纯罢。
张宁答道:“后天。”
小妹一脸失落伤感,她转头着窗外不说话了。
南京的街巷路况不错,但马车没有减震系统、又是一匹马拉的平衡性也不太好,所以有点颠簸。在摇晃中,他的手时不时就触碰到软软的凉凉的东西,他没好意思低头瞧,凭感觉能想象出是小妹的小手。微妙的触觉,想靠近又不能,手却舍不得拿开……此情此景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这凉风不是在深秋,而是在春寒季节。
我想……和哥哥在一起。一个清脆的声音仿佛仍在耳边回响,他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那情绪那回忆。
“小妹面对的事情和你的心情,我感同身受……”张宁温和地说起来。说教式的教育是不好,他懂这个道理的,但眼下诸事仓促和妹妹相处的机会不再多,语言是最快捷有效的方式,没有选择。
好在他心态摆得很正,平等的口气以及这个开场白更容易让小妹接受认可。感同身受四个字让她回过头来倾听,而不是像对伯父伯娘那样的反应“没完没了,觉都不让人家睡”,人都是有感觉的,谁不想被人理解被人体谅呢?
张宁很有耐心,尤其是对小妹,他慢慢地继续开导道:“你是不是觉得苏家那边谁也不认识,也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样的生活,感到惶恐和不安?”
“嗯。”小妹感激地着他大眼睛里闪着美好的光,也只有张宁才能对她说这样的话。
张宁微笑了一下,趁机把大手覆盖在她的小手上,自然而然地……他继续保持这样的表情道:“不仅你会有这样的感受,哥哥有时也会产生这种忧虑。”
“我以为哥哥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能办到。”张小妹温柔地依偎到他的膀子上。
一时间张宁都有点不想继续教育了,生怕一开口说话就会破坏这样的宁静和依恋,带着淡淡的清香有青春的味道。他沉默了一阵才说:“有些时候我到了陌生的地方,比如一次去北京,后来到扬州,都会缺乏……安全感,你想想举目无亲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种日子就和你现在一样惶恐,会念旧会怀念熟悉的环境。但是人要在世上立足、人生还得走下去,就不能逃避,要试着去习惯,陌生渐渐就变成熟悉了。”
“嗯。”小妹轻轻应了一声,挪了挪身子,靠得更近,把软软的胸脯贴在他的胳膊上,依偎了过来。
张宁没动静,反正在车厢里不会有别人见。他情绪复杂地问:“想通了没?”
“哥哥说得在理。”小妹道。
“那就好……”张宁口是心非地正经说道。
“我不怕和那些不认识人在一起了。”小妹在他的侧脸旁耳语道,他甚至能感觉到从她的檀口中呼出的气息,然后又听她继续喃呢道,“我只怕熟悉了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哥哥这样的人,再也没有人和我说这些话了。”
张宁无言以对,坐在那里没动。
她的声音很轻,像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轻呢细语,又像是自言自语,“我又舍不得哥哥的样子,还有你的声音……我最欢喜哥哥的手这样握着我……”
张宁心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兄妹关系能好到依赖成这个样子?让她嫁人就像断奶一样。
他意识到此时的行为太过暧|昧,想把手抽回来,又不忍心让她难过……自己确实对她是一种溺爱,又情不自禁地溺爱着。
他努力让自己的思维保持清晰,默默地重新理了一遍其中的关系,却发现它并不比官吏士子之间的结交关系简单,主要是太微观的东西不容易量化分析……它很小,但是不重要吗?官升三级或者敛取一万两银,和小妹比起来哪样更重要?小并不一定轻,至少在张宁心里很有份量。
毕竟她才十六岁,就要让她嫁人,这种为了农业文明的人口需要而产生的秩序规则本身就算不得完美。古时的人早熟,也是被逼的,嫁做人妇只能学着当家为人;现代也有遇人不淑的女孩子十二三就怀孕的,可见早熟与否只是一种社会认同。
张宁按照自己的逻辑来一想,感觉对小妹有点残忍……或许应该给她更多时间成长?又或者这只是自己潜意识里给自己找的借口?
他正胡思乱想,忽然感觉自己的腮帮处湿漉漉的,忙转头托起小妹的脸,只见她没出声地在哭。眼泪让张宁的情绪立刻变得简单起来,废话不说直接道:“你跟我一起去北京,留在我身边照顾你。”
“哥哥……”张小妹立刻就坐正了身体,伤心的表情立刻就从她的脸上消失得干干净净,只是有些疑惑地哽咽道:“你是当真说的?”
张宁毫无压力地点点头:“儿女之情本是很吸引人的,你倒好,弄得哭哭啼啼的。我觉着这样也不是办法,不必着急,等你真遇上了根本不用哥哥逼你,到时候怕是想阻止都很难。你在我身边过活,也不用再担心伯父他们成天念叨你,多简单的事。”
完全是一种溺爱,之前还口口声声教育妹子不要逃避,这下子帮着她逃避,连家里也不用她担心交代。张宁心道:不过也好,快刀斩乱麻省得心烦,进京做官还有一堆事要操|心没工夫让私事影响心情。
小妹一头扑进张宁的怀里,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哥哥太好了!”
张宁呼出一口气,将她推到一旁:“别高兴得太早,我得慢慢管教你。”
小妹根本就不怕他,直接当耳边风了,她用袖子三下五除二就擦掉了眼泪,破涕为笑。车厢里原来的忧伤和沉郁气息立刻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小妹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活泼地说笑,又问京师什么样、要走多久等等问题。她浑身都散发出活泼的青春气息,本来就不是个林黛玉,没有压力这才是原本的她。
张宁耐心地解答了两个问题,马车却到家了。
敲开门,只见家里的人都没睡,家人平常免不了世俗的言行,但一就知他们心里还是很在意小妹的,不然已经差人回来报平安了他们怎么还不睡呢?显然是挂念着事儿。
张宁打法马夫回吴园,今晚不早了打算等会就住家里,省得来回折腾。带着小妹进院子,只见大伯张九金是一脸怒色,指着张小妹骂道:“我你是翅膀长硬了要飞!”
堂兄也道:“你什么事儿白天出去不行,咱们到处找你,太不听话了。”
“少说两句。”伯娘邹氏碰了碰她的儿子,又悄悄说道:“又不是你的亲妹妹,二郎知道管教。”她以为张宁没听见。
张小妹低着头,和往常一样在长辈兄长面前完全说话的地儿,不过今天还好她下意识就往张宁身后躲,可能前面有哥哥挡着就没那么怕了。
大伯一家都不是坏人,不过是普通人,贪图富豪家的风光和嫌平爱富都是人的本性,能算什么错?张宁努力琢磨着沟通的方式,想尽量安抚家人……不过他已经意识到,一说出拒绝苏家那桩婚事,没人会高兴得起来,任你花言巧语屁用没有,几句话能当白花花五万两使用?
“大伯……您别生气,是这样的……”张宁强作笑道开口,“小妹有事急着找我,慌着了就考虑得不周全……这事儿也怪我,我也糊涂了,老半天才想起差人回来报信。”
“罢了,二郎吃了没?”张九金严肃地问了一句,本来是关心人温饱的好话到了他嘴里都变了味。
“吃了吃了。”张宁急忙点头,这都啥时候了不能换个方式问候么?也不知道说到正事后,张九金还会不会有心思问候……




平安传 第八十四章 是不是闯了大祸
更新时间:202--22
张宁非常委婉地说明了拒绝提亲的决定,结果早在预料之中,大伯一家的脸色就像将下暴雨时的天气、又像遭了晴天霹雳。
小妹立刻倒霉了,她在张九金的口里很快就变成了包括很不懂事、脑子不好用等一堆毛病一无是处的丫头,或许越熟悉的人越容易遭遇无所顾忌的责骂。刚不久还活泼开心的她,现在判若两人,一声不吭地低着头又是委屈又是伤心。
而张宁却被区别对待,大伯对他的不满情绪是溢于言表,不过没有一句责骂的话。哪怕他是晚辈,但他现在有官身,张九金本能地有些敬畏,所以至始至终没有恶言相向。
“您别责怪小妹,这件事是我拿的主意。”张宁忙解释。他不是对大伯的态度不满、人之常情而已,而是觉得他们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到小妹身上很不是滋味。既然生为男子,虽无法承担得起所有的事和责任、也许某些时候没办法要靠别人擦屁|股,但有所担待的心态一定要有,这是张宁的观念。
他说道:“我私下也问过小妹,她也说苏家二公子人还不错,但是我多方考虑之后,觉得两家门户差异太大,不一定合适;而且我与苏家大公子又是好友,现在答应了万一以后产生什么矛盾,反而坏了交情。”
“这算什么道理,算什么……”张九金情绪有些激动。
张宁道:“咱们举个例子,苏家是大户人家,规矩多,咱们小妹却不懂那些礼仪规矩,光是这一点就非三五月能弥补的。所以我想带她在身边,多见见世面学些礼节,过段时间再操|心她的婚事。”
堂兄惊讶道:“二郎要带小妹一起去京师?”
张九金终于忍不住撂下气话:“行!张小妹你带走,算咱们没养过她!”说罢转身就走。
其实张宁此时心里也很不爽,年轻人火气大,要不是忍着就想对着干,他是一肚子的道理想反驳过去,是不是别人家大业大就完全不管自家女人的感受?但什么道理都是没用的,你一个侄儿去指责伯父的不是,大伙恐怕要在心里骂你书读到狗肚子里了。
他二话不说,当即就跪倒在庭院里。兄妹俩现在没有爹娘的情况,宗族观念浓厚的大明朝伯父和父亲的地位没有区别,下跪并不丢脸;而且换个角度世界,要不是有张家这个根、不是父亲收养供吃供读书,以前的张宁就是个来路不明的贱民,考个毛的科举做个毛的官。这一跪,是替他表达感恩的心。
张九金立刻就停下脚步,忙道:“二郎,你这是作甚?”
全家人都把目光聚集在张宁的身上,多少有些诧异。辈分高低自是不假,但世人是势利的,张宁做官出人头地了在家里的地位就会变得特殊,商贾家庭家规又不严,连张世才成人后都很少向他爹娘行跪礼。
张宁用诚恳地说道:“先父早逝,大伯伯娘及嫂兄多年照顾我们兄妹,才有我和小妹的今天。今晚我们兄妹忤逆长辈,张宁磕头谢罪,请大伯息怒。”
小妹见状也赶紧在后面跪下来,跟着张宁磕头。
张九金情绪复杂,开口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肚子里到底没有张宁墨水多道理多。其实张宁既然说忤逆是过错,他就不该挑战家主的决定,可他只是认罪完全没有妥协的意思、依然强行握着决策权。张九金实在没有办法了,颓然道:“起来,起来,今晚就这样了,吵吵闹闹叫邻里笑话。”
大伯说完话就径直回房,伯娘和堂兄急忙过来扶他们。伯娘邹氏是个和蔼人,不断说着什么别往心里去之类的话。一家人不欢而散,各自回房去了。
小妹怯生生地着张宁:“哥哥,我闯大祸了……”
“没事。”张宁对着她温和地笑了一下,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往西厢房这边走。
开了小妹那边的房门,张宁去掌灯,正想叫她上楼休息,她却死抓着张宁的手不放,颤声道:“哥哥送我上去,我……我怕得要死了。我闯出这么大的祸,大伯会不会上来打我啊……”
毕竟是十几岁的女孩子,自然没张宁的胆子,在她心里今晚的事肯定是很严重的。他便点头,掌灯送她上楼,一面宽慰道:“大伯是凶了点,但他不是坏人,对小妹也没有坏心,怎么会半夜三更来打你,放心好了。”
小妹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着他使劲点头,双手却一刻也不放,抓得很紧反应出她内心的紧张。
进了小妹的闺房,又是晚上,他觉得有点不太好,便劝她早点睡一觉,洗漱今晚都可以免了。不料小妹就是不放心,说道:“我一刻也不想和哥哥分开。”
她可怜兮兮地求道:“我知道哥哥要说什么……就一晚上,我真的好怕,求求你了,不要离开我……”
“哥哥就在隔壁。”张宁道。
她还是不放,“我是不是做错了,哥哥骂我吧。”
“你没有什么错。”张宁说道,“其实以我的法,大伯也不是多对,爱一个人是没有那么多要求的,无论你能不能变凤凰都会爱你。不过他是我们的长辈,而且也对我们有恩,不要和他计较这些……我只想说小妹没有做错,不用有负担。”
张小妹的眼睛里全是他,听得不住点头,又问:“哥哥说的爱是什么意思?”
张宁皱眉苦思了一会儿,自己也解释不清楚,只好尽力描述道:“就是想到你笑着过日子,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和你分享,最宝贵的东西都愿意给你。”
“哥哥爱我吗?”她又继续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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