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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风紧
他首先私下接见了杨士奇等重臣,谈及大明百姓负担过重、士兵生活太艰难等等,先表明了自己顺应历史|使命恢复经济的主张,暗示由杨士奇来准备即位诏书。王朝的开创和稳固阶段渐渐过去了,天下臣民现在想要的是更好的物质生活,所以杨士奇等人对于朱瞻基的话是很欣慰和赞同的。
紧接着他便叫来司礼监的大宦官和一些东宫故吏见面,问一些大臣的情况。宦官王狗儿有幸面圣,他已经是三朝的太监了,目前来在朱瞻基面前也不会失宠,因为那件事朱瞻基是有所耳闻的:当时先帝驾崩时王狗儿在旁服侍,后来大臣们问他有没有遗诏,王狗儿说洪熙帝传谕让太子回京来继承大位。
朱瞻基认为自己东宫的那几个宦官大多不识字没有什么才能,因为认为王狗儿忠心,所以已有心让王狗儿出任司礼监掌印。
君臣说了一阵话,朱瞻基临时想起一件事来,就随兴问道:“张宁上表没有?”
在场的大多数人完全不知道谁是张宁,顿时面面相觑十分紧张,这时王狗儿忙道:“司礼监还没有收到他的折子。”
这两天上表劝进的人非常多,司礼监太监王狗儿能一下子确定张宁这么个人是否上表十分不易,这也是王狗儿的能耐,早听说了张宁去迎驾颇得太子欢心,所以他额外注意的表奏中就包括了张宁的。





平安传 第一百章 挽歌轻唱永失我皇
更新时间:202-2-07
宽阔的宫殿中,彩画和双交四椀菱花槅扇门窗上都挂上了白布,将原本富丽的装饰布上一层悲伤的色调。里面跪着一二十个妙龄女子,身着孝衣泪眼朦胧。那嘤嘤的哭泣如同一曲挽歌,在宫殿中回响久久不去。
这些女子都是洪熙朝得过封号的嫔妃,且没有为朱家生育出子女。现在皇上去世了,按照律法典章她们也要殉葬。殉葬不是活埋,先上吊自尽后有宫廷的人为她们洗净打扮,漂漂亮亮地在地下继续服侍先帝。她们的相貌身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仅仅是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当时被选的时候脱光了检查过全身。饶是如此这些嫔妃中有部分人也没机会碰过皇帝,自然是生不出子女的,在皇帝生前争宠失败、这就是代价;而一部分有幸生育了皇子公主的妃子,将可以活下去,哪怕以后的日子寂寥一些也再也不用担心被人算计失宠了,或许可以安安静静地活着也是一种奖励。
一些宦官正搬凳子忙着在房梁上挂白绫,系好了要使劲拉一拉确保能把人吊死。当场监督的太监是海涛,他是司礼监当差的太监,因为以前在东宫侍候过太子朱瞻基,加上又有司礼监办事的经验,隐隐有消息这回他要升作司礼监秉笔了。全天下的宦官可能超过十万,而对司礼监秉笔宦官们称二祖宗,是第二大太监,所以周围干活的宦官们无不恭恭敬敬规规矩矩,要是海涛问谁话了,多半要跪着答。
毕竟是老二……太监老大的内定|人选好像是王狗儿。对于这点海涛内心是有点不服,论年纪资历海涛比王狗儿老,他的头发银白、几乎都不见黑发;况且海涛认为自己在东宫服侍过太子,和朱瞻基更亲近,确实有点想不通为什么要王狗儿压自己一头。
但他并不会表现出来的,宫里做太监有时候比官场还险恶,凡事不能露在脸上轻易和人结怨。
他在殿中踱了一会儿步子,见妃子们已经磨磨蹭蹭地站在凳子上,有的已经满脸是泪地把脖子套在活扣里了,她们大多绝望地闭着眼睛。海涛便有些不耐烦地挥手道:“好了的就把凳子撤了。”
宦官们忙弯着腰把一些凳子给搬开,那些女人的身体立刻就悬了空,宫室里立刻响起了一阵叫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上吊死也不是那么轻松的法子,比痛快地一刀砍头痛苦多了,好吃是能留个全尸,她们死了是要在地上陪皇帝的,总不能断了脑袋的女鬼去陪。嫔妃们的脸都扭曲了,美丽的脸蛋已变得狰狞;她们的腿先是乱蹬,把裙子也弄得狼藉不堪,没一会儿就会绷直了再空中抽|搐颤|抖,就仿佛鸡被杀吃肉时脖子被割破鸡腿抽搐一样。然后人窒息死了浑身的肌肉不能再紧张,还会失禁。反正这香消玉损的场面很野蛮。
突然“咚”地一声,一个女子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提着长裙就想跑,海涛见状忙喝道:“快抓住她!”
门口早就守着人,几个宦官立刻就围过来逮住了她的手臂,押了回来。那女子“扑通”一下跪在海涛面前:“海公公,您放我一条生路,我不想死啊!”
“起来快起来,您是主,咱家是奴,跪着像什么话?!”海涛瞪眼道,脸上却连一点作为奴婢的卑微神态都没有,只在那里指手画脚吩咐手下的小宦官扶她起来,他又说,“王美人难道不想为先帝尽忠,下去陪着先帝?您葬在皇陵里是下去享福的,咬咬牙忍一忍就把现在这关过了。”
王美人哭道:“海公公怎么不下去服侍先帝?”
海涛脸上闪过一丝冷意,回顾左右道:“来人,把王美人的手脚绑了,再‘请’她上去。”
王美人拼命挣扎道:“我已经怀孕了,别杀我!”
拿着绳子的宦官劝道:“您别再折腾,别人都挂上去了,就像海公公说得一样,一会儿就没事啦。”
海涛却忽然抬起手道:“慢。”
刚才说话的宦官忙弯腰道:“她一定是情急之下才这样说的,如果真有了身孕,为什么现在才说?”
海涛却留了个心眼:理是这个理,可万一以后哪天流年不利,有人把这事儿翻出来说自己杀了个怀有龙子的嫔妃,现场又能找几个目击证人出来,到时候自己怎么说得清?难道要挖开先帝的皇陵来验尸?再说尸体成了白骨又如何能验?
“王美人先留下,找人查查一年内嫔妃侍寝的档,然后找个御医来给她瞧瞧。”海涛道。他不嫌麻烦,因为离先帝下葬的日子还有时间。
这边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海涛便赶着去乾清宫回禀。
他平日很小心,生怕别人暗算他;因为他就不只一次暗算别个。正如骗子多次欺骗他人后,以后也很难再相信他人,会觉得所有的人都可能骗自己、甚至包括自己的父母亲人。
走上乾清宫的天桥,海涛在一间暖阁里见着了太子朱瞻基,发现王狗儿也在旁边服侍。海涛跪下行拜礼,然后说后宫的事办妥了,只有王美人称自己已有身孕,要检查之后才能完成。
果然朱瞻基一听就说:“如果真怀上了先帝的龙脉,哪会到此时才说?”
海涛对答道:“奴婢也和殿下一个心思,但又觉得兹事体大不敢擅作主张,只好谨慎一些了。”
朱瞻基点点头并不以为意。海涛见他和王狗儿好像聊得正好,可能马上要叫自己退下了。海涛便紧忙说:“奴婢还有一事。”
“说。”朱瞻基道。
海涛躬身道:“因昨日殿下问起一个叫张宁的外廷官员,奴婢事后想起在司礼监见过一份弹劾他的折子,是今年年初的折子了。当时的户部主事张鹤弹劾他隐瞒身世,原本不姓张,而是襁褓中被张家收养之故;张宁出身在洪武三十五年(建文四年,洪熙帝要恢复建文年号的工程还没完成就驾崩了),籍贯南京。故弹劾他的人认为他来路不明不应入仕。”
果然朱瞻基一听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又问了几句话,把王狗儿晾在一边只顾和海涛说话了。王狗儿脸上有些不悦,心说:人家的事关你屁事,平白无故害人?
“你去把那折子找出来送过来我。”朱瞻基下令道。
朱瞻基听到了张宁的事还是想弄清楚的,因为张宁是他打算重点提拔的一批人中的一员。朱瞻基即将登基成为新皇,认为自己不能只重用前朝老人,还需要自己发现和提拔一批新的官员加入自己的权力圈子,不仅能带来新鲜血液也能形成一些制衡局面。
特别对张宁,他是很喜欢的。虽然认识这个年轻官员不久,但张宁的机智和见识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还有八昼夜不休不息的坚持,他认为张宁是一个有耐心有毅力的人。在发展国力的新时期,正需要这样品质的人才,有政治主见并能忍耐坚持,形成稳定而有利国家的国策。所以朱瞻基原本的打算是逐渐提拔的过程中,进一步考验和锻炼这个人,是否能成为帝国的新一批人才储备。
但是现在的情况让他有点难过,一方面惜才、一方面还是很在乎张宁的底细的,特别是可能和建文遗臣扯上关系。
朱瞻基和他的父亲朱高炽不同,他对爷爷永乐帝没有任何成见,可以说自己和爷爷的感情比父子亲情还要深得多。想当年朱瞻基才几岁,太宗北征就带他在身边,谆谆教诲哪里可以扎营、什么情况下可以进军,弓马骑射手把手地教;甚至爷爷在灯下读奏章时也让他在旁边,时不时教育治国之道。爷爷希望他成为一个能文能武的一代明君,把自己的江山交给这样一个孙子。
朱瞻基对太宗的感情非常深,所以自然不会刻意去推翻太宗的政策;而洪熙帝对子民算很仁厚的,但一些做法不利于君权,所以朱瞻基并不打算完成父亲所有的遗志,比如为建文朝翻案。
他也不想继续对建文遗臣进行大规模迫害,但心里清楚没法为他们平冤昭雪;不仅如此,他对爷爷的死还耿耿于怀,因为在南京时听胡瀅提起过一件事,认为爷爷去世得很蹊跷。
因为这两个原因,对爷爷的感情和永乐末年的疑案,他对建文遗臣是没有好感的。如果张宁的身世真和建文遗臣有关系,哪怕现在他忠心效力朝廷,朱瞻基也过不了自己的个人感情没法用这个人。
人毕竟是有感情好恶的,哪怕是一代明君,就像大帝永乐也免不了俗。朱瞻基认识到了这一点。
等宦官海涛把折子拿过来了,朱瞻基便翻阅起来,过得一会儿便抬头说道:“你去传话,叫胡瀅到乾清宫来见面。”
“奴婢遵旨。”海涛忙道。来这件事不是白做的,至少迎合了太子的好恶。




平安传 第一百零一章 浅浅的异香
更新时间:202-2-0
胡瀅披麻戴孝跟着宦官海涛来到乾清宫,到了先帝灵前先跪拜哭了一通。海涛只好等着他。这么酝酿了一番感情,在哭腔的驱使下硬生生逼出几滴眼泪,把老眼也整得红通通的,然后才去见太子朱瞻基。
果然朱瞻基一见他神色悲伤眼睛发红就先问了一句,听了缘由朱瞻基也哀叹了一声,但听在胡瀅耳里却是一种赞许。
其实洪熙帝朱高炽死了,胡瀅根本找不到什么悲痛的感觉。洪熙帝在位那会儿,胡瀅直接从中枢要员成了南京国子监祭酒,完全被排斥在中心以外,叫他如何悲?
暖阁内除了几个内侍,大太监王狗儿已经走了。这时朱瞻基把海涛以外的几个内侍也屏退,便问及正事:“在南京时,有一次你说太宗驾崩时,你在灵帐里闻到过一股香味,当时没有细谈,我忽然想起这事儿来,想问问你怎么回事。”
“是。”胡瀅急忙应了一声,然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前年老臣派人在扬州暗查乱党时得到了一些线索,当时负责此事的人便是采访使张平安(可以作证),老臣顺藤查下去,后来派人到了巫山。由于行事仓促没能抓到有用的乱党,却搜出了一些蛛丝马迹,其中就有一种灰色粉末形似草木灰,不过这种东西的气味很特别,散发出奇异而淡的香味。此后老臣还未深究,就隐隐闻悉太宗在北征途中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北上面圣……可是老臣晚了一步……”说着说着胡瀅便哽咽起来。
胡瀅在永乐朝为官一二十年,和永乐帝的君臣感情还是很深的。朱瞻基道:“你继续说完。”
“当时老臣提出想见太宗最后一面,便被准许进入灵帐拜灵,不料在帐内忽然闻到了一种气味……”胡瀅的脸色一变。
朱瞻基也好像代入其境了,心里几乎已明白是怎么回事,却忍不住急忙追问:“什么气味?”
胡瀅这才正色道:“正是那种‘草木灰’的异香!”
“皇祖父从未去过巫山,身边的大臣亲侍也没人去过吧……这种东西只有巫山县才有?”朱瞻基脸色凝重道。
胡瀅道:“其它地方是否有这种东西老臣不敢绝对断言,但老臣活了几十年确是第一次闻到那种气味。”
“那灰粉你可还有保存?”
胡瀅仿佛早有准备,或许是海涛去传旨时给他透露的传召事由,当场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进献上去。朱瞻基瞪目着御案上的盒子,片刻后便伸手拿起来打开盒盖。海涛见状忙进言道:“这玩意乃不祥之物,殿下小心。”言下之意是可能有毒!
“理应无碍,胡瀅不是闻过么,当初皇祖父的灵帐内应该也不只一人闻过。”朱瞻基说罢,便要打开盒子去闻。海涛忙上前道:“让奴婢来吧。”得到了朱瞻基的首肯,海涛便小心翼翼地托住木盒,轻轻靠近朱瞻基的面前,然后用手微微扇了扇。
朱瞻基眉头一皱:“没气味,拿近一些。”
海涛依言向前伸了一截,在空中扇手的动作也更加急促。这时朱瞻基才隐隐闻到了一丝气味,果然非常淡几乎能忽略不计;如若不是专门注意它,肯定是无法察觉的。但沉下心来仔细闻,果然发觉那淡淡的气味很特别,恍若香味。
朱瞻基的脸色顿时阴晴不定,隐隐更有杀气。生在这个时代的皇帝,他理应做好一个文治守成之君,也正是准备这样做的;但同时他身上又留着高祖太宗的血液,后天也受过太宗的极大影响。所以他骨子里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
不过这件事也不一定是真的。东西是胡瀅的手下从巫山带回来的或许不假,但怎么能证明当时太宗的灵帐内有这股气味?当初在灵帐里闻到了这股气味的人只有胡瀅,黑白单凭他一个人说,所以是无法断定的。
只是有些事无须证实和断定,光是一个猜疑就很有用了;或许那些无法证明的猜疑更加严重、更加会在人的心头挥之不去……皇祖父是被人害死的!?
掩盖在长袖中的朱瞻基的手已经握紧了拳头。
他转头对海涛说道:“殉葬的妃子中不是有个王美人还活着?尽快找个御医给她诊脉,确定后就关起来。把这盒东西暗里放在她的房间。”
“奴婢遵旨。”海涛躬身道。
朱瞻基想了想说道:“此时没能查实,暂时不要泄露出去,免使人心惶惶。”
海涛再次应允,胡瀅也拜道:“老臣遵旨。”
朱瞻基遂抬起袖子轻轻一挥,俩人行了跪拜礼,便退着出了暖阁。
海涛急着就传御医为王美人确诊,不出所料御医一口咬定不可能有身孕。海涛又查了侍寝的记录,这个王美人应该还是个处子,如果她真的怀孕了更严重,死的可能不止她一个人、甚至可能不是死个几十人能了事的,皇宫大内,奸人是怎么混进来把后妃肚子搞大的,事关国本不扯出一大群人不能解决问题。
太监海涛的干劲很足,办事非常快,因为这事儿他已经参悟了另一层门道。眼前的事一目了然,那就是太宗朱棣可能是被人毒死的,毒物就是那盒子灰粉一样的东西,可能形似慢性毒物、需要长期接触才能毒发。疑点就是当时朱棣身边不是官居一二品的朝廷大将或军中威信极高的公侯武将,就是亲信的内侍,是谁干的这事儿?
相比之下,文武大员虽然常常出入皇帝中军大帐机会却很少,反而那些亲信的内侍更方便干这事儿。当时永乐帝北征带着在身边的大宦官就包括王狗儿!王狗儿那时候很得宠,嫌疑怕是最大。
这就是为什么海涛忙得欢天喜地的原因了,他心道:咱家不把你往死里整!
王美人当然一定会死,死法也被安排好了,要在房里死得不明不白毫无迹象。如果那盒子草木灰不见效,海涛可以另找代替品。当然代替品的事可以预先准备准备,一开始不用:首先人是有好奇心的,海涛也不例外,他自个也想明白那玩意是不是真的有毒、永乐爷是不是真的被人害死的;其次要把“代替品”弄进宫里来本身风险就很大,哪怕他海涛权势越来越重,进出宫也要遵守很多规矩,弄毒物进宫要冒很大的险,极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个也玩进去了。
干这种阴损的事,海涛谁也信不过,身边叫他祖宗干爹的宦官也不信,到了那一步他打算自己独自实施。
……
其实王狗儿也不是省油的灯。此人虽然头发花白岁数也不年轻了,却生得皮肤白净面目清秀,加上身材比较瘦腰细,要是换身妇人的衣裳把头发染一下说不定能装成个女的;外貌如此,心也是如妇人一般细。
王美人刚被关起来,他就察觉到异常了。一问就知道那王美人并没怀孕,那么按理就应该马上吊死和其它嫔妃一起准备殉葬,为什么又被关起来了,这不奇怪?
王狗儿便找来了自己的干儿子王振和他商量这事儿,并吩咐王振暗中瞧瞧情况。
他的干儿子王振盯了两天没太大的收获,事情很密除了当时在暖阁的三个人就没人知道内情。不过王振也没空手而回,积极在干爹面前出谋划策,这厮本身就是秀才出身,肚子里有墨水要不是时运不好本身就有当师爷的才能。
王振在狗儿面前头头是道地说:“儿子查清楚了,两天前海公公、胡瀅和殿下三人在暖阁里谈事儿,海公公出来后就急着找御医把脉,然后就立刻把王美人关起来。也就是说明此事若有玄虚,有三个人参与,胡瀅是外臣不会平白无故和干爹过不去,只有海公公……”
他说着贼眉鼠眼地左右瞧瞧,然后才把嘴凑近了低声说道:“殿下有意让干爹做司礼监章印,海涛面上点头哈腰、背地里指不定揣着啥心。此人虽说也在干爹手下,可哪能和儿子们一个心?所以儿子估摸着他这回不定在暗地捣鼓什么,咱们可得防着点。”
“王美人是将死之人,海涛能在她身上做什么文章?”王狗儿皱着眉头踱了几步,“又有胡瀅在场,是不是……”
王狗儿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忙沉声道:“我给你调个差事,一定要叫你的人盯紧海涛进出宫门,每次都要按规矩给咱家仔细搜!别怕得罪他,只要咱家一天没倒,谁敢动你们也得问一句咱家点头不点头!”
“是,干爹。儿子还怕得罪海涛?只要干爹认儿子就心满意足了,当初要不是您,儿子指不定饿死街头给狗吃了。”王振一副掏心挖肺的样子说。
王狗儿又道:“还有你那个同乡张宁,以前在胡瀅手下干过,肯定知道不少事。你找机会再问问他,前年太宗驾崩时,他急着北上面圣究竟是为了什么事!若是他真的不清楚,和胡瀅的关系不错,想法让他探探口风……另外海涛在太子面前谗言,拿上回那份弹劾折子说事儿,你也告诉张宁。让他清楚利害关系,不然海涛在宫里头说他坏话,他只有白白让人陷害的份!”




平安传 第一百零二章 海
更新时间:202-2-09
经过一番准备,朝廷选定洪熙元年六月二十七日为吉日,这一天朱瞻基在皇城举行了盛大的登基典礼,即位为大明王朝第四代君王,次年改号宣德。奉天殿中奏中和韶乐,文武千官跪在丹墀下御路两旁,向新皇的仪仗队参拜。仪仗队手执旌、旗、伞、盖、斧、钺、戟等物,浩浩荡荡又慢又稳地前行显示威严。
礼仪的形式只有少数人到,真正关系天下很多人的是即位诏书。很许多即位诏书一样,开头就是大赦天下,“一自洪熙元年六月十二日昧爽以前,至去年八月十五日以后,官吏军民人等有犯,除谋反大逆谋叛、子孙谋杀及毁骂祖父母父母、妻妾杀夫、奴婢杀主、谋故杀人、蛊毒魇魅毒药杀人、强盗不赦外,其余已发觉、未发觉、已结正、未结正,罪无大小,咸赦除之。敢有赦以前事相结告者,以其罪罪之。一自去年八月十五日以后,军官及旗军将军、力士、校尉、舍人、余丁,除犯反叛党恶不宥外,其余有犯发各处立功赎罪及降出充军,等项并送兵部查理,复其职役……”
诏书很长,内容非常丰富,几乎囊括了帝国日常政务的各个方面。其中有对罪人、匠人、军人多种情况下的处理规定,对垦荒、征税、采办、供给办法等等,都做了颇为详尽的规定。这份诏书正是出自杨士奇之手,作者和内容两方面,确定了前期以杨士奇为首的官僚班子、以及宣德朝将要实行的治国纲领和基调。
……很多犯人都可以获赦了,大明迎来了又一个崭新的开始。不过也有很多人在新的开始之前就结束了,还有一个有幸听到了盛大的中和韶乐,但对她来说却像是丧钟,那便是王美人。宣德帝即位不久,她终于毫无征兆地死在了关押她的宫室内。
被关押的其间王美人情绪不定,时而惊恐时而沮丧,有时候还发狂说胡话。她说先帝(仁宗)不是病死的,是被人下毒害死的,一开始说是某某已经殉葬的妃子争风吃醋下的毒,后来又说是新皇宣德帝早有不臣之心想尽快登基,去南京之前阴|谋设计好的……但她说什么都没用,从这样一个人口里说出来的话,人们全当是胡言乱语。然后她就死了。
……
张宁正在家里写奏疏,要在新皇面前说点什么建议,因为宣德刚刚登上帝位肯定感觉很新鲜,心情好容易纳谏,在这时候上书言点事是很不错的。当然之前的劝进表他也上过,刚回家那两天睡觉了,醒来没多久就补上了表奏。
此时进点什么言论?他左右思量过了,不能说他们朱家的私事,虽然家国天下一体的,但一般人说这种事就是没事找抽型,听说洪熙帝时管皇家私生活的李时勉在新皇登基后好像还要倒霉;朱瞻基暂时没提藩王那一茬,张宁觉得也不应该拿汉王说事,说这事还可能拉汉王兄弟几个的仇恨,至少他们现在还好好的当着藩王,一时间惹不起……当然奏疏也不能完全写朱瞻基不关心的废话,那样的话写了等于没写,毫无意义。最后张宁决定写越南战争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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