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吴小雾
对于他比预定时间早出现,狄双羽稍感意外,“到了怎么不给我电话。”
“原以为下雪会塞车,没想到一路开过来还挺顺的。”他笑着系上安全带,又念叨某些人说过,男人等女人是天经地义。
她斜睨他,“话是我说的,看你似乎颇有微词的样子。”
“我就长一副挑衅相,羽总别多心啊。”
狄双羽忍不住道:“你刚抽的是毒烟儿吧,神智不清的。哦对了,”低头从背包里翻出几盒香烟,“早上收拾包发现的,好像是那天穆权给的。”
他瞥了一眼,“你留着抽吧。”
“别啊,人家送你的。”
“这个不值钱,那两包金嘴的我当天就消化了。”
狄双羽撇嘴,“您抽的是钱……”
关允掀唇角笑笑,“是情意。你不是说了吗,人家送我的。”
“真矫情~情意要看过滤嘴什么色儿的吗?”
“说实话,烟啊我是根本抽不出好赖,不过情意很重要。我这人缺乏安全感,一辈子都在寻找溺爱。”
狄双羽愕然,“今天‘一路畅通’聊的是文艺话题?”
他无奈摇头,“谁有你文艺,情感作家?今天不忙吗,没到下班点就溜出来。”
“忙得要死,想了一整天年会节目!我们领导太草率了,攸关部门文化水平展示的头等大事,丫扔个鞋就决定了。”
“让你表演节目?表演什么,跆拳道?”
“跆拳道得让柏林上台跟我对打,哈哈,有福同享么!我策划了个芭蕾舞剧目,全班抬,一个都不能少。”
“芭蕾?”这个穿着比跆拳道诱人的项目明显更吸引关允,“晚上给向公子跳一曲吧,安抚下他那颗远离自由的心。”
狄双羽凛然道:“只卖身不卖艺。”
关允劝她,“肯定还是艺值钱。”
“还不都是卖的。”狄双羽噗哧发笑,“人家向公子就不同了,从此踏入政界。”
向阳被开除了。他自己不肯辞职,向老爷子直接电话给容昱,容昱说一句这孩子表现不错,就把这尊小神送出了瑞驰。向阳特别郁闷,不是对瑞驰有多热爱,而是对自己接下来将要从事的工作极其抗拒。
向家公子三人,向阳老幺,老爷子对他一直给予散放政策,向阳也真不含糊,在这片自由的原野上驰骋数年,大祸不闯,小祸不断,最终是颗粒无收。眼瞅着另外两枝都开花结籽,幺子还完全不立事,成天在园子里跟一群狗疯跑,老太太急了,再这么下去连媳妇儿都说不上。老爷子起先觉得向阳在容昱手底下混得也还凑和,能喂活自己,更略有盈余搭济农庄。但孩子妈感觉这么大个小伙子了还给人打工,清闲有余,体面不足。老两口一商量,疏通了几节关系,把向阳送进了某部委办公大楼去做实习生。经办人承诺翻过了年春暖花开,准能挂上个编制,保他有充裕皇粮吃到膘肥体壮,养起美娇娘。
未来都构画成如斯美景了,老爷子也坚定地取消了散放政策,把儿子送进养份优渥的大棚里栽培。
向老夫人笑逐颜开。
向阳只差诈死以对。
狄双羽和关允在ktv楼下找车位费了些时间,推开包厢门,只看到穆权跟服务生点酒,小吕掐着麦克在唱一首深沉似井的情歌,愣没瞧见向阳。走进去才在小吧台后面发现一道人影,垂头耷肩的吸着烟。相视一眼,关允微动下颌示意狄双羽上前,狄双羽清了清嗓子,“哈罗,公务员!”
音量比拿着麦克的都高,小吕直接唱不下去了,穆权笑喷,把服务生吓一跳。关允也没绷住,低头直咧嘴。反倒是向阳本人,不知是尚未习惯这称呼,还是走神得厉害,完全没听清内容,只道有人进来,抬头凝了凝神,“哦,狄姐。”
幸不辱命,活的。狄双羽向关允打个v型手势,转身走到小吧台前,坐到向阳对面,劈手夺了他的烟卷,“别抽了,越抽越干巴。”
向阳一张茄子脸,还是被霜打过的那种,望向狄双羽的眼神满是愁苦,“狄姐,老容把我开了。”
嗬,说得真轻松。“是啊,这么着就把咱们扫地出门了,亏得跟了两年,丫做事太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骂得太投入,向阳都忍不住想替容昱辩解了,“当然这事儿也确实不是老容管得了的。”
“他好歹挣扎一下对不对?二话不说就给办离职……工资结清了没有?”
向阳快哭了,“狄姐……”
狄双羽当下拍了桌子,“没结?!”一副要给他作主讨要的架势。
向阳连忙安抚,“结了结了,还给多补了俩月的,说是过节费。”
狄双羽点头,“结了就行,管它过节费还是过夜费。”
向阳痛不欲生,“我宁可出去赚过夜费也不想到机关上班。”
狄双羽自己也是这想法,嘴上却劝他做人要务实,“都这岁数了没什么行情的。”
向阳叹气,“薄利多销呗。”
“至于那么苦逼吗?”狄双羽掏掏耳朵,“看开点,搞不好哪天你发达了,我们就有了个当官儿的朋友,以后撞人了也可以说,‘我哥们儿是向阳’。”
“我有那本事?我就不是当官儿的料。”
“这活儿一般还真就是些边角料干的,不会别的啊,只好当官儿。”
“……姐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你要想从了,那就得拿这个说法安慰自己。”
向阳眼皮一跳,“要是不从呢?”
“要是想反……哎哟!”后脑勺挨了警告的一巴掌,夸张呼痛。
偷袭者挨着她坐下,“策反呢?”
狄双羽身子一矮,心虚道:“小孩聊天大人别掺和。”
“就是就是。”向阳也挥手驱逐关允大人,“你边儿去。您说,狄姐。”
狄双羽犹豫了一下,“对不起,关允。”姆指比比向阳热切的脸,“我实在无法抗拒粉丝这种祈祷的目光。”
关允忍着笑,倒也好奇了,向来不按套路出牌的狄双羽,能给疯狂仰慕她的粉丝想出什么妙方异术。
狄双羽只是提了个常识性的问题,“你知道什么叫‘剥夺政治权利’吗?”
向阳一脸的麻花劲儿。
关允可没被绕晕,“还是去唱歌吧你。”
“干嘛呀?”向阳对关允赶人的行为挺不满意的,“我们这正聊得如火如荼呢。”
“你没聊得欲死欲仙啊!”关允鄙视地瞪他,他算看出来了,这小子一下岗,立马就不认领导,现在没人能撼动狄双羽在他心中的偶像地位。
狄双羽窃笑。
关允无语,“还挺美,你这是在教唆犯罪。”
向阳听他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得犯到什么程度才能被剥夺政治权利?”
狄双羽目色纯良,“取决你个人悟性。”开玩笑,回答这种问题才真正是教唆犯罪了。
“我记得有一次听你说,打架把人打掉几颗牙就能构成伤害,这就能留案底儿了吧?”
“依你现在这个非准公务员的资格,估计进一趟局子就没什么仕途可谈了。”
关允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让狄双心来做思想工作实在失策,这女人只会煽风点火,让原本就疯了心的向公子彻底丧失理智。
果然向阳愁容渐消,“这招可行呀。”抚掌沉吟数秒,打了个响指,“过两天我谋划谋划。先喝酒。穆哥——点了什么?”
穆权在音乐嘈杂中吼回来,“朋友别哭。你要唱啊?”
“什么?”向阳扯长了耳朵也没听清,“问你点什么酒了——真费劲。”跳下吧凳颠颠跑过去沟通了。
“搞定。”狄双羽再度比出胜利手势,“看,欢快得跟兔儿似的。”
“乱出主意吧你。”关允警告她,“你不知道他会当真?”
狄双羽很无辜,“这都当真,就该受些教训了。留过洋,从过商,坐过牢,多辉煌多完整的人生啊。”
关允说她起哄。
狄双羽眨眨眼,“关总,您当真以为他会当真?”关允是否真被蒙过去,她不确定,她只知道向阳远超他想像的精明,起码分得清楚哪些话是闲聊,哪些话是正经。“聊天聊天,聊的是天——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都是虚的。”
这下轮到关允不解了。
狄双羽倒是不做背后论人的事,只说:“我的意思是,也许向阳宁愿坐牢也不想当公务员呢。您就别操心了。”嘻笑着抱起一撂骰盅找向阳斗酒去了。
穆权那天点了一瓶洋酒,忘了是什么名堂的,总之向阳饮完半瓶就高了。狄双羽笑他堂堂海归居然消化不了海外的粮食,他非说是酒有问题,他在英国每天拿这漱口都不嫌辣,那ktv肯定卖的假酒……不过这都是向公子正装加身去机关上班之后的事了。
当天晚上他可是连称好酒,一口一杯毫不含糊,直喝到一吐为快。从洗手间出来不回包厢,晃晃悠悠扶着墙蹭去了大厅舞池,狄双羽发现他的时候,丫正举着一沓钱跟服务生领班说要把整个场子包下来,惹得众人鼻孔朝他,喷气儿频道惊人的一致:傻逼。
连哄带骗把他弄回来,到门口又是一阵吐,万幸,人醉心没醉,背对着狄双羽自己蹲墙边吐的。狄双羽也没少喝,本来还可以坚持,被他这么一鼓励也受不住了,捂着嘴往厕所跑,一转身撞上个妖里妖气的男人。对方掸掸前襟,嫌弃地看着他们,撇嘴不知嘟囔了句什么。狄双羽是没听清,向阳耳朵倒尖,胡乱一抹嘴,伸手去拎那男人的衣领,“你他妈,骂谁……”
那男人发出的声音几乎可以用尖叫来形容,因为向阳手上沾满了呕吐物。
狄双羽忙上前阻止,“不好意思他喝多了。”
那男人挣命乱推,向阳往后一个趔趄,踩在刚吐出的酒水上,重心大乱,结结实实摔在地板上,头撞到墙壁,闷哼一声,没音儿了。
狄双羽急了,两道狠眼色递过去,对方连跑都忘了,耸着肩站在原地,慌乱解释道:“是他先动手的,我推他他自己跌倒的。”
听他口齿不清的想也喝了不少酒,狄双羽忍着反胃冲动,扬手招服务生,胳膊才举起来就被人捉住。
是个漂亮如t一般的男子。
狄双羽惊喜,“戚忻你来得正好,帮我看下向阳摔坏没有?”
要说几遍她才能明白药师和医生的区别呢?戚忻头疼地看着眼前的混乱,认命地走向唯一倒在地上的人,“这货?”确认后蹲下去,观察没外伤流血,思索着要从哪看起,正准备翻眼皮,听到他嗝了一声,立即条件反射地跳开。向阳咂咂嘴,并没吐出来,戚忻却觉得比吐了自己满身更恶心。“他谁啊,小小?”
狄双羽顾不得给他介绍,眼角瞄到那男人要溜,先出声叫住他,“你给我站这儿。想走哪去啊?人现在还昏迷着呢,我告诉你如果摔坏了你得负全责。”
“他自己摔的我凭什么负责啊!”他一嚷嚷,听力范围内的全聚过来了。
其中还有戚忻的熟人,以为是戚忻惹了事,窃声打听。
包厢门开,关允出来接电话,先是不在意地看一眼热闹,一眼之后发现亮点,匆匆收线走到狄双羽身边问情况。
狄双羽话说快了,咳嗽两声,食道连胃一起翻腾,她不想像向阳一样现场直播,丢下乱哄哄的一群人,飞奔向卫生间。戚忻正和关允扶向阳,一看她要吐,慌忙跟了上去。
关允接收了向阳的全部重量,脚下又发滑,根本扶不住,索性放他重新溜坐回地上。抬头看看戚忻追逐狄双羽急切的背影,再看一眼脚边烂成一滩泥的大块头,转身踹开包厢门把穆权叫了出来。
狄双羽确定自己进的女厕所,但是戚忻毫不顾忌地跟了进来。清了堵在喉咙口的障碍,狄双羽漱漱口,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笑道:“你这平常用不上的才华可得以发挥了。”
戚忻不理她的调戏,只抱怀望着她,若所有思道:“也没多像啊。”
狄双羽笑,“那你怎么知道是他?”
没头没尾的对话,只有这两人理解对方说什么,不由相对发笑,伴随时不时的干呕声。
托了一捧水泼在镜面上,抬手抹匀,镜子里露出她清晰的五官来,还是那两弯眉一双眼,就有化不开的狂燥在里面。狄双羽被自己盯得发冷,“小t,”她唤一旁沉默不语的人,“我看起来攻击性很高?”
戚忻诚实地点头,“刚才我还以为你要动手揍那家伙。”
目光移了几寸落到他脸上,狄双羽哭笑不得,“怎么会?”
“小峰说你打架相当厉害。”
“那是因为有易小峥在边上。”
他笑,“总之就感觉你是一点亏都不肯吃的人。”
狄双羽也勾了嘴角,可看向镜子里,脸上根本找不出笑意。
第四者 行为的定义
行为的定义
愚蠢的人总是想要拿走别人最重要的东西,然后观察对方的反应以寻求认同感。
2010年1月30日
“一点亏都不肯吃的人。”
狄双羽得承认,戚忻的评语很准确。她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但也一直都不太懂宽容为何物,也未体会过得饶人处且饶人的益处。独独在面对关允时,能够一忍再忍,就好像,全天下都欠她的,她却要还着他一人的债。
那天晚上几番翻覆终按捺不住,狄双羽问:“真会不在北京了?”
关允没吭声。狄双羽知道他没睡着——他喝过酒之后反而更难入睡。就在她以为他是以装睡代替回答时,他忽然转过身来,黑暗中沉默面对她半晌,伸出手覆在她的发上,“别多想。”声音哑得像唱慢版情歌,“现在交通多便利啊。再说宝宝不是还在吗?”
这话虽不中听,但却很有可信度。关宝宝一天在北京,关允这个做父亲的就一天跟北京脱不了关系。那么,同在北京的她狄双羽,也就不会被完全的抛弃。
也真亏他想了半天,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狄双羽一夜无眠,第二天难得比关允起床还晚,迷糊着睁眼已寻不着枕边人,赤脚下床步出卧房。小客厅充斥着淡淡甜果香气,关允倚在沙发上看拳击比赛,姿态闲适,全看不出宿醉的难过。面前小几上一杯不知名热饮雾气飘绕,初步观察是橙汁,香气大致源于此。
关允没听见脚步声,却望见斜投在地面上的长影,回过头看她一副梦游状,不由发笑,“饿醒了?”
肠胃被满屋甜味和他的这句话惊扰,诚实地应了一声,狄双羽揉揉眼,蹭过去偎了他身边扮猫咪撒娇,“求喂食。”
他噗哧直乐,弯腰拎了一篮子零食放到茶几上,“还挺重。”细看才发现有瓶白葡萄酒在篮子里,“你买的?”年货吗?
“开发商给的。”她可没有吃零嘴儿的爱好。拎出酒瓶干呕一声,放到旁边做摆设。手伸进的礼品篮里寻食,一包包尽是外国字,看不出名堂。
关允则对那瓶酒比较感兴趣,单手抓过来认真查看标签,对她的回答表示嫉妒,“哟,甲方还给你送礼,混得真可以。”一篮子半数是干果零食,却百分百的进口食物,价格亦不菲。
狄双羽不以为荣,“送礼的都是赚着的了。”拆开一包印着曲奇图片的口袋,拿出一片,谨慎地闻闻,先递给关允。
他接过去却不吃,端着自己那杯香甜热饮抿了一口,烫得微微吸气。
狄双羽也等不得他人试毒,几片曲奇大口嚼下去,糖份让各项感官恢复敏锐,肚子更饿,头更疼,且有莫名影像和记忆混乱交杂。“对了,向阳没摔坏吧?”
关允摇头,“胳膊腿没事儿,有问题的可能是胃,木头在医院陪了半宿,天亮才拔了点滴送回家。”
“这么严重。”进医院可是出她意料了,看来向公子抵抗的决心不小呢。
关允突然挑高一眉,“昨儿ktv帮忙扶向阳的,你朋友?”
狄双羽回忆着,“戚忻吗?”揉揉僵硬的后颈,“我弟的朋友,元旦时候就在他们家玩来着。”
关允漫应,咬了口饼干,碎渣掉在衣襟上,他屈指轻掸,忽而掀了嘴唇似笑非笑地望向狄双羽,“小子看我眼神怪怪的。”
咀嚼的动作僵住,狄双羽如实道:“您这眼神比较怪。”
他轻瞥一下即收回视线,笃定地说:“对你有企图。”
对她有企图的是小峰,不过这话没法说出来,狄双羽也懒得多做解释,“嘁”了一声道:“还当什么稀奇事儿。”
关允撇嘴,“啧啧,万人迷□女作家老牛吃嫩草。”
狄双羽提醒他,“你这么说话很容易病句的。”
“呵,你别找病就是。真快啊,才过完元旦,又要到春节了。”他说着,起身翻翻书架上的台历,“你们放几天假?”
“正常7天吧。几号过年?”
“13号除夕……还有十天了,订票了吗?”
虽然易小峰前阵子也来过几次电话催她订票回家,但是狄双羽并没着手安排这项工作,一来是公司前两天才邮件公布正式放假日期,再来她也没想过回家过年。自从葭子离婚之后,这两年春节都是留在北京和她们娘儿俩过的。今年也没想过应该要有什么不同,可被关允这么一问,不回家过年似乎没那么理所当然了。“你订了吗?”
“有可能开车回去。”
“你一直都回家过年吗?”
“好几年没回去了。”快速看她一眼,视线又转回至日历上,“都是在北京过完年,初三初四过去住几天。”
狄双羽听懂了。没离婚之前,过年和老婆孩子在一起就行了。这之后的节假日,自然有那个他为之离婚的女人陪在身边。
真是自虐,没事问这个干什么。
挺好的阳光,被自己压一顶帽子遮住了。
吴云葭说她患得患失过头了,“不过是个记忆里的女人而已,关允都放下了,你还老提她。”狄双羽心说如果他真能放下就好了。
悬于颈间的戒指,钱夹里的照片,书架上的日记……关允是有意保存还是随意搁置,都说得通,都可是当成过去。只是知晓这些过去的狄双羽,感觉如同被告知吃下的饭里有苍蝇一样,吐不出,又不能坦然消化。或许作乱的不是胃,是心。
说起那枚戒指,不知是察觉出了狄双羽的敌意,还是只把那当成个单纯饰品搭配圆领开衫,关允其实并没戴过几次,大多时候都搁在家里,全职负责碍她的眼。开始他还记得跟袖扣一起收进盒子,但这男人没有整理首饰的习惯,袖扣摘下来逮哪放哪,那戒指没几天也跑到明面来了。茶几上,书桌上,洗手台上……狄双羽几次都想把它碰到池子里放水冲下去算了,结果也只是丢到地上撒撒闲气,这小玩意儿结实得很,揉不烂搓不碎,连钻也摔不掉一颗。
狄双羽是知道这牌子的,她公司楼下的商场里就有专柜,有同事在那买过结婚戒指,据说钻饰品是可以补差价更换新款的。翻出那叠购物小票,看着赵珂填写个人信息的的缭草笔迹,狄双羽想,这算不算偷呢?
不,是她不要的东西。
更换的过程异常顺利,反正目的在于消灭这碍眼的物件,狄双羽随便选了只挂坠,补齐差价,还赶上搞促销白得了条素金手链。在重填个人信息时出了个小插曲,售货员在电脑上输入旧产品编号却调不到出库记录,说需要打电话确认下。狄双羽做贼心虚,以为要打电话给赵珂确认,顿时脑袋里面乱作一团,她想像不到赵珂接了这通电话会是什么反应。
好在金店售货员要比餐厅服务员有时间观念,说稍等真就是稍等,一分钟电话挂断,跑过来先是赔理道歉,说店里电脑有问题,总部那边查到记录了,跟着就快速帮她开单出货。狄双羽签账单的时候手还有一点抖,那颗贵重的钻石吊坠完全压不住她狂跳的心。
好巧不巧,关允这时把电话打进来。
顾不得听店员过多的客套话,拿好东西离开柜台才接起电话。关允问下班没有,她直觉回答:“没下。”立刻又改口,“哦,下了,刚出来,在公司附近商场。”
“又shopping?”
“随便逛逛……腾时间。约了人吃饭,还没到点儿。”
“正说有个饭局,想问你过不过来。”
“不去了,这边一早约好的。”
“行吧,看来美女得趁早约。”
“可不是,到饭点儿了才喊人吃饭,这哪是约人啊,这叫提溜。我就是闲得在家上吊也不能接受被人提溜。”
“行,你有范儿,作家。哦对了。”
心脏一个猛蹿,狄双羽有些受不住,咳嗽着问:“干什么……”
他小声抱怨着,“你干什么~对着电话咳嗽吓我一跳。”
“你要说什么?”
“说,你吃完饭回来早的话,帮我到楼下洗衣店把西服取了,报我手机号就可以。”
“知道了……哎,哪家洗衣店?小区里的还是出来拐弯那家?”
“外头这家。你在买东西吗?接电话心不在焉的。”
“买个屁,没钱。”
“找那位让您等着的人报销啊。”
“我发现你挺闲的,要不要活动一下,来买个单什么的?”
“得,不打扰您购物了,回头弄错了尺寸再怪我。”
“我很专心,关总,您老交待的事我都记着了,早点吃完饭,去给您取衣服,对吧?”
非是她不打自招主动交待人在商场,而是怕关允听出电话里环境。收了线才想起来,这是金店又不是庙会,哪儿那么容易听出来。
总结而言,一个贼心理技术远比手上技术重要。像她这种心理素质的干不了大事,还没怎么着呢就阵脚大乱,一句话把好好一顿饭都给弄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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