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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酒徒
可那些本该溃败下去的讨厌家伙仍然站在城墙上,宁可与冲上来的狼骑同归于尽,也不肯后退半步五指屈伸的时间内,阿史那咄吉世至少看到了三名突厥武士被守关的“亡命徒”们抱着从城墙上跳了下来高大的城墙、嶙峋的岩石,掉下的人十有**会粉身碎骨而在雄关之上,还有更多的长城守护者从垛口后站起身,对着狼骑们张开“热情”的双臂
在阿史那咄吉世的记忆当中,中原人从来没这样勇敢过虽然他的父辈们一生都匍匐于大隋的膝盖下,但父辈们是输给了隋人的阴谋,而不是输在了武力上自从他阿史那咄吉世接过汗位后,稍近、益狭、冲撞、骚扰,通过一次次的试探,一次次地蓄意挑衅,一次次的明火打劫,已经基本探清楚了中原人的本来面目那是一群非常柔弱的家伙,欺软怕硬,勇于内斗而怯于公战,豪杰们对自家百姓张牙舞爪,一遇到草原武士,立刻温顺得恨不得把妻子儿女都献上来承欢
但今天,阿史那咄吉世不得不承认自己看到了一群与先前不同的中原人他们勇敢、团结、无所畏惧比起部族武士们那种近似于疯狂的蛮勇,中原人的性格则像这月夜中的长城,沉静、理性并且坚强
草原上连年受灾,跟着阿史那家族南下的很多武士如果不能在战斗中抢夺到粮食和财产,即便回到草原上去也难逃饿死的命运所以武士们把战死当做了解脱而守卫在长城上的中原人明明有路可退,明明转过身去便能逃离生天,他们却冷静的选择了战斗,仿佛那是长生天赐予他们的荣耀和职责
“如果所有中原人都是这样?我即便打下了长安,身边还能剩下多少人?”阿史那咄吉世看了看身边忠诚的侍卫,忍不住有些怀疑自己南下的决定是否正确大隋朝已经亡国在即,出征之前,中原的局势他打听得非常清楚如果阿史那家族遭遇到同样的危机,可以说,突厥国在外敌面前将没有半点还手之力但中原人反应却远远超出了常理那些长城守护者明知道自己背后已经没有了皇帝,明知道自己今天无论立下多少功劳也未必能得到赏赐,他们依旧在战斗,仿佛本来就是为战斗而生,守护长城便是他们生存的全部意义
他们伤亡已经过半
他们背后没有援军
他们甚至已经没有了自己的国家,新建立起来的朝廷未必能记得他们的名姓,也不会回报他们今天所付出的一切
可他们身影却依旧屹立在长城之上,坚强不倒
起风了呼啸的风声逐渐掩盖了远处的角鼓,吹得阿史那咄吉世身边的羊毛大纛摇摇欲坠几名身强力壮的侍卫赶紧跑上前,伸手扶好硬木制的旗杆另外几名面目姣好女奴托着一件白色皮裘跑近,双手举到阿史那咄吉世眼前
“大汗请更衣!”始必可汗的两个弟弟,阿史那俟利弗与阿史那莫贺咄相继策马跑上山坡,争先恐后向大汗表示自己的关切之情自从当年雁门一战受了风寒后,阿史那咄吉世的身体便越来越脆弱,稍有些冷热变化,就会咳嗽好几天这次南征,突厥王庭的贵族们本来不同意由始必可汗亲自指挥但迫于阿史那家族的另外一头老虎阿史那骨托鲁的压力,始必只能咬紧牙关坚持(注2)草原上只尊重强者强者无时无刻都必须保持自己的风范如果让骨托鲁看出来始必的身体已经像风中的残烛一样,恐怕没等将中原征服,阿史那家族的老虎们自己就得先在窝里打起来
至于眼前这两头老虎,也不过是在耐着性子等待而已始必可汗笑了笑,用弯刀自女奴手中挑起皮裘,干净利落地披在了甲胄之外同样,他也不能让阿史那俟利弗与阿史那莫贺咄看到自己身体真实情况他的儿子阿史那什钵苾的年龄还小,威望手段都不足,还无法独自支撑起整个国家
“这里有我们二人盯着,大汗尽管放心回营休息!”阿史那俟利弗与阿史那莫贺咄仿佛根本没觉察到始必对自己的防备之意,互相看了看,然后诚恳地继续劝告“山中风急,战场上血腥气又重大汗万一受了寒,这数十万弟兄该听谁的号令?您尽管放心,今夜我们一定将眼前这道关墙拿下来明日一早,您的羊毛大纛就会插在长城最高处!”
“真的?”始必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洁白的皮裘、洁白的战马,再配上他苍白的面孔和闪烁的白牙,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头孤傲的苍狼,正在山顶上凝视自己的猎物“真的,我二人可以保证!”阿史那俟利弗与阿史那莫贺咄本能地向后带了带战马,犹豫着答应
“你二人拿什么保证?长城上还有多少守军,援军到底来没来?援军的主将李世民立过哪些战功,用兵的习惯与手段如何?你二人都知道么?”始必可汗继续微笑,就像一个慈祥的哥哥在教导两个年少无知的弟弟事实上,三人的确是亲生兄弟,只是彼此间的做着让对方早死的梦而已
“这——!”阿史那俟利弗与阿史那莫贺咄两个无言以对心中暗骂:其实你也不知道,装什么聪明啊!脸上却露出毕恭毕敬地表情,仿佛已经明白了自己的错误
“再加派二百斥候,到咱们侧翼与身后仔细搜索!”始必的脸上依旧带着笑,眉头却紧皱成了一团“立刻去,别在这儿耽误功夫!”
“是尊大汗之命!”阿史那莫贺咄一抖缰绳,头也不回地跑下了山坡一番好心被做了驴肝肺,这个委屈别人愿意忍,他可不愿意再忍有长城挡着,李世民不可能跑到大伙侧翼和身后来但借着安排斥候的机会躲始必远一点儿也好,省得看他那幅高高在上的嘴脸
阿史那俟利弗的年龄比阿史那莫贺咄稍长,也更能沉得住气明知道始必在故意找自己和弟弟的茬,依旧涎着脸劝始必注意身体“我想那些守军也到了强弩之末了今夜我在这督战明日一早,大汗再亲手夺下关墙”他卑微地弓下半个身子,以便让始必看清楚自己脸上的忠诚“我保证,四下里多加小心无论李世民什么时候赶来,都不让他讨了任何好处去!”
始必慢慢收起笑容,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分外落寞,“俟利弗,你就这么着急替我指挥么?”他问,然后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
“大汗明察!”俟利弗腾地从马背上跳下,搀扶住始必摇摇欲坠的身体几名侍卫迅速围住坐骑,七手八脚将自家主人抬下马背突厥大汗始必捂住自己的嘴巴,咳嗽声一声比一声激烈,仿佛要把五腹六脏都从喉咙里咳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水,水来!给我水!”
周围所有人都慌了神,赶紧从女奴怀中掏出一直用体温暖着的牛皮水袋始必像沙漠里的骆驼一样大口大口地喝着,一边喝一边继续咳嗽阿史那俟利弗急得满头是汗,一边用力敲打始必的后背,一边不断地说话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
“我是,我是担心大汗的身体!大汗应该明白我的好心”
没有人理睬他的话,在始必身边的谋臣和将领眼里,他只看到了冷冷的火焰阿史那俟利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后退数步,手一下子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大汗,大哥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我可以自己去攻城!”
说罢,也不待始必答话他拔出弯刀,再次跳上马背,两脚一夹马肚子,便欲冲下山去和守军同归于尽
如果死在敌人手里,他的妻儿老小会得到妥善照顾如果被垂危的始必当做阿史那什钵苾继承汗位的障碍给宰了,他的妻儿老小虽然也是阿史那家族的人,依旧会血流满帐狼的子孙之间没有亲情,无论任何民族,富贵之间也不讲究亲情你看,眼前的两支大隋兵马,不也是互不相援么虽然他们都是中原人,不是苍狼的后代!
“行了!我又没说不相信你!”关键时候,始必终于停止了咳嗽,喘息着说了一句
如蒙大赦的阿史那俟利弗抹了把脸上的汗或者眼泪,缓缓拉紧战马的缰绳已经准备加速的坐骑被他前后矛盾的示意弄得焦躁不堪,四蹄乱蹬,踩得草叶泥土四下飞溅
他在生死之间走过了一回却不知道,刚才始必可汗同样在生死之间徘徊看看掌心咳出来的血块,始必知道自己没多少日子可活了东方的骨托鲁是头狼,两个弟弟也是头狼如果骨托鲁领兵来争夺汗位,小什钵苾会有援军么?
长城上,那凄凉雄浑的角声,再一次烧痛了始必的心脏大声喘息了一会而,从生死之间走过一回的始必可汗终于做出了此生最重要的决定看了看手足无措的弟弟,他幽然说道:“我要亲自打完今天这仗娘子军主帅是个有本事的对手!这样的对手,这辈子并不好找!”
“大汗已经击败了她城上的士卒,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俟利弗跳下战马,乖乖地站回始必身边,低声恭维
“她不是输在我手里”始必轻轻摇头,“但能毁掉她,也是老天赐予突厥人的福分”
“长生天保佑突厥!”虽然听不懂哥哥在说什么,阿史那俟利弗依旧大声附和
“所以,我活着的时候,绝不会让人伤害你!”始必不知道从哪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听得阿史那俟利弗又是感动,又是发懵
光有感动是不够的,阿史那家族的人做事,有自己的固定方式看了看山下数十万大军,阿史那俟利弗毅然举手发誓:“大哥我今生只要还能呼吸,就绝不让人伤害到什钵苾!”
“嗯那我就放心了我突厥男人如果不互相举刀,便不会被人征服”始必微笑着点头,仿佛了却了一件非常重要的心事用手指了指还在燃烧的城墙,他又幽幽地补充,“其实,中原那边也一样不过,这话人人明白,却有几人能够做到?!”
阿史那俟利弗不懂得怎么回应,只好保持沉默始必可汗四下望了望,冲着自己麾下的几名将领吩咐道:“告诉弟兄们不要急着破城了转为佯攻,把战斗拖延到天亮不参与攻城的,就地整理铠甲和兵器不要乱了阵型!”
“这?是!”将领们无法理解他的命令,还是答应了一声,快步而去始必可汗丢掉已经喝空了的水袋,踩在女奴的背上重新上马抬头又看了看在血与火之中燃烧的长城,他突然将话题转向了东部战场,“骨托鲁那边可有信来?他已经杀进涿郡了么?”
“没有”阿史那莫贺咄想了想,大声回应,“但我听说霫族十三部造反了,不再听从骨托鲁和苏啜附离的命令而是推举了李旭作为他们的大埃斤,结伴返回了月牙湖!”
兄弟三个都把割据于东部草原的阿史那骨托鲁作为共同的防范对象,所以每当兄弟三人之间闹了不愉快,提一提骨托鲁的倒霉事,便能让彼此之间的关系缓和不少这回,骨托鲁的作用显然又开始奏效,始必脸上立刻暖和了起来,笑着道,“我也听说了此事!那个附离,的确名不虚传!”
“我还听说,有个叫王须拔的家伙,逆着骨托鲁的来路杀向了草原沿途焚毁了很多部落,害得骨托鲁麾下的各部埃斤们天天嚷嚷着要早日回家!”难得见大哥高兴,阿史那俟利弗赶紧继续抖落骨托鲁的短处,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
“这倒是个厉害手段!骨托鲁遇到附离,也算遇到对手了!”始必又笑了笑,仿佛骨托鲁跟自己根本不属于同一姓氏
“他的可敦,据说也是李旭先前抛下的骨托鲁捡别人的剩马鞍,却终日含在嘴里都怕化掉”阿史那俟利弗越说越开心,居然把一些捕风捉影的隐私也扯了出来
这回,他又把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始必可汗眼睛一竖,笑容立刻从脸上消失,“咱们突厥人,不要学汉人的坏毛病!女人找个强壮的男人做依托,有什么错处?只有最强壮的苍狼,才会有母狼围着嚎叫只要它们能为你生下崽子,又何必管以前她曾属于过谁?”
“嗯,嗯,大汗说得是!”阿史那俟利弗憋得直喘粗气,嘟嘟囔囔地答应阿史那家族世代与中原联姻,很多习惯早已与中原贵族类似虽然他们不在乎抢夺别人的女人和财产,但家中地位最高的那名可敦,嫁过来前,却要保持完璧才可
“咱们突厥为什么屡遭磨难,就是学了太多汉人的坏习惯!”始必知道弟弟不服,摇了摇头,苦口婆心的教诲“如果你这点都领悟不到,让我今后怎么放心把大纛交给你!”
“大哥,大哥在说什么?”突然而来的幸福让阿史那俟利弗头晕目眩他无法确定始必是在试探自己,还是真的有心将汗位传给自己吓得连连后退,一边摆手一边回应,“大哥,我一定会努力帮助什钵苾!决不让任何人伤害他!”
“什钵苾太年青了啊!”始必喟然长叹在今晚之前,他也一直想着传位于子,而不是两个弟弟其中一个但眼前这场战斗让他看明白了许多事情手足相残,一家人近在咫尺却互相





家园 第七章 盛世 (八 中)
第七章盛世(八中)天渐渐亮了起来,沉睡了一夜的太阳从山的顶端懒懒地露出半个头,将柔弱的光芒洒在了长城之上疲惫不堪地万里长城被阳光晒醒,轻轻地抖了一下身上大大小小伤口,发出低低的呻吟“呜——呜呜——呜呜——”一声响亮的号角瞬间打破沉默,将成群成群的乌鸦从战场上惊起得振翅而起“啊啊,啊啊!”吃了一夜人肉的鸟儿盘旋不去,在黑褐色的山坡上投下乌云般的阴影山坡上那些枕籍的尸体瞬间被阴影覆盖,瞬间又被阳光照亮,明明暗暗,无止无休每当光与影交替,便隐约有白色的雾气慢慢从尸体上升起来,萦绕,萦绕,仿佛是一个个不甘心离开的灵魂,兀自眷恋了已经冰冷的身躯
没等战场上的死气完全被阳光蒸发掉,阿史那骨托鲁便迫不及待地在全线发动了进攻昨日的激战让他大折威风,今天,失去的颜面必须从敌军那里找回来那不仅仅涉及到他个人的荣辱,而且涉及到几十万突厥人的安危狼群自有狼群的规则,万一被其他部族发现貌似强大的骨托鲁汗其实不堪一击,漠东草原很快就会换上新的狼王
而新的狼王不会给骨托鲁汗留任何生存之隙漠北和漠西的阿史那家族其他兄弟,也不会认认真真地施以援手一个被打败的大汗没有任何帮助价值,他们会恨高兴地看着骨托鲁汗被人砍下脑袋,然后才借着给骨托鲁报仇的名义赶过来,接受其治下的牧人和草场同样,如果始必兄弟被敌人赶下王座,骨托鲁也不会发一兵一卒这是狼群的生存规则,几千年来,无人会打破
三处隘口的守军显然没有料到狼骑这么早就会扑上来,反应非常慌乱至少葫芦涧是这样,站在距离战场六百步左右的一块岩石上,骨托鲁能清楚地看到长城守护者们那跌跌撞撞的身影磨盘大的石块呼啸着飞过,将守卫者和他们身旁的城垛一道推上半空浓浓的烟尘立刻弥漫开来,取代死尸上的雾气与鸦群的翅膀,重新遮断昏暗的日光
“轰!”“轰!”沉闷的巨石落地声无止无休砸得整个山谷都瑟瑟发抖守军连夜修补好的城墙就像顽童在沙滩上堆出来的楼台般,转眼间就被砸出了几条深深的裂口狼狈不堪的守护者们几度冲出城门,试图捣毁耸立于高台上的投石车,却都被狼骑用羽箭射了回去经历了昨天的一场恶战,攻守双方都总结出了不少战斗经验守军知道对他们威胁最大的是投石车,千方百计想将其毁掉而狼骑在长城被出新的豁口之前,也决不直接攀爬城墙做无谓的牺牲
四百步的距离,只要狼骑和部族武士们不犯昨天同样的错误,守军根本不可能找到威胁投石车的机会出击不利的守军又集中起了十几辆床子弩,试图用弩箭来挽回局面从山谷上空呼啸而过的晨风毫不客气地将巨弩托了起来,轻飘飘地不知道丢向了何方
长生天似乎真的听见了萨满们的祈祷,有意无意地开始给突厥人帮忙从太阳爬上山坡的一霎那,风就一点点变大随着懒洋洋的旭日越升越高,山谷上空的风也越发强烈,渐渐地,敌我双方的角鼓声都掩盖不住高空中的风声而那些被投石车砸起的浓烟一升出谷外,便立刻被吹成一缕一缕烟丝丝丝缕缕的烟尘快速飘远,快速分散半个时辰后,高空中的急速行走的流云也被染成了暗黄色,昏沉沉地,就像发了洪水的季节河
这是一个适合杀人的好天气床子弩的威力大打折扣,投石车的威力却丝毫不会被风力影响在波斯人的指挥下,操作越来越熟练的“炮手”们甚至能将巨石落地点的误差校正到二十步之内每每两块巨石同时飞出,必然有一块击中城墙随着时间的推移,长城上的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深,越裂越超过守城者的修补能力“乒!”又一块巨石落下,将几名扛着沙包修补城墙的守卫者击倒在地,血,立刻顺着裂缝汩汩流下,淌过在守护者的血迹,为长城外表重新涂上一抹殷红
那是令一切食肉动物兴奋的颜色山谷里等待多时的狼骑们兴奋地大声欢呼他们知道,再这样下去,也许用不了半个时辰,眼前的城墙就要倒塌了失去了城墙的保护,懦弱的中原人怎么会是武士们的对手特别是在着羽箭威力大减的天气里,天时、地利的保护尽去,守军怎堪狼骑一击
“长生天保佑突厥人!”机灵的萨满们又开始围着投石车大声唱歌他们不懂军事,但他们知道胜利已经近在咫尺了没有长城作为屏障的守军不可能顶住四十万部族勇士的轮番攻击,昨日那名令人胆寒的敌将即便是头老虎,也架不住咱家麾下狼多
“长生天保佑突厥人!”部族武士们跟着萨满用人皮鼓敲出的节奏伴唱胜利在望,曙光在即,冲破眼前这段城墙去,中原便是头没有犄角的羔羊
一片欢呼声中,阿史那骨托鲁慢慢走下岩石,在侍卫的伺候下爬上马背他是整个山谷里唯一可以骑马的人,也许因为所处位置高,目光便不像下属们那样喜悦持续接近一个时辰的狂轰滥砸几乎将眼前着最后的障碍彻底毁掉,也许下一个时辰,他就可以在远处最高的那个烽火台上一边饮酒一边观看长城内腾起的火光但狼王的直觉却告诉骨托鲁,眼前一切并不像看到的那样简单长城后也许隐藏着什么危险,非常强大,非常凶猛骨托鲁无需看到它便能感觉得到它的存在就像暗夜里隐藏着一头巨大的猛兽,只要闻到它的气息,所有猎食者和被猎食者都会瑟瑟发抖
这种感觉令人极度不舒服特别是在所有部将谋臣都士气高涨的时候骨托鲁在马背上东张西望,几次想命令投石车停止攻击,全军撤离山谷以防不测但话到了嗓子眼上,他又理智地闭上的嘴巴
如果被看不见的敌人吓退,无论以后发生事情能否证明他此刻的判断正确,东塞草原都不会再有他的立足之地狼王的身份尊贵无比,但狼王却不能随便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因为他身边闪着无数双窥探的目光
“大汗准备现在就给敌人致命一击么?”大梅碌阿史那侯斤见自家主人坐立不安,以为骨托鲁是急于获胜,笑着提醒“依照老奴之见,不如等长城上的豁口再大一些弟兄们一次冲锋便可以将其拿下!”
仿佛与他的话相呼应,随着“轰!”地一声巨响,紧锁在葫芦涧隘口上的长城塌开了一条半丈长的口子浓烟之中,守军丢下兵器四散奔逃一直持刀备战的部族武士们则大声欢呼,手舞足蹈但得主帅一声令下,便立刻冲上去将整个隘口拿下
“传令三军,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城墙一步!”骨托鲁忽地从马背上挺直了身体,声嘶力竭地喊道
“是,大汗!”众亲信被他怪异的举止吓了一跳,答应一声,立刻用角声将骨托鲁的将令传了出去迫不及待的部族武士和狼骑们没想到自己等了半天,居然等来了如此荒谬的命令,气得两眼冒火,扭过头,一同向骨托鲁所在之处望来
“投石车,继续将这段长城全部摧平!”骨托鲁不理睬周围燃烧着的目光,继续疯子一样叫喊
“是!”突厥王庭从极西之地重金雇佣来的波斯人轻蔑地撇撇嘴,重新抓起指挥旗能将如此高大宽厚的城墙砸开一道豁口,几乎已经是投石车威力的极限!将整段城墙摧平?难道骨托鲁以为长城是他部落里的木栅栏么?
腹诽归腹诽,波斯人既然拿了突厥王庭的钱财,只能按骨托鲁的命令行事,虽然这个命令在他眼里看起来是那样的愚蠢与懦弱巨大的石块继续飞出,将豁口两侧的城墙砸得摇摇晃晃,再没有守军敢于靠近豁口处,连关墙最高处的烽火台上,也再没巨弩还击长城守护者们似乎准备放弃无谓地挣扎,默默接受老天安排的命运
看到远处的豁口不断加宽,狼骑和部族武士们隐约理解了骨托鲁的打算“大汗准备让我们前进的道路更宽阔些!”他们乱哄哄地喊道这个理由勉强可以被接受反正长城的命运已经注定,大伙不必计较早一刻晚一刻攻入它
看到被砸开的豁口周围没有任何动静,而自己麾下的部众也慢慢恢复了安宁,骨托鲁的心态稍稍平和了些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顺便抹去目光中的焦灼与不安,将头转向刚才向自己进言的梅碌,低声吩咐道:“侯斤,你用角声联络一下,问问其他两处山谷,守军的反应如何?”
“是,主人!”大梅碌阿史那候斤向骨托鲁躬了一下身,抓过传令兵手里的号角,奋力吹响临近山头上的突厥号手听见问讯的角声,立刻抖擞精神,把骨托鲁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向远方传递片刻之后,山谷外也传来遥遥的角声,先远后近,先模糊后清晰大梅碌阿史那候斤竖起耳朵听了片刻,再次跑到骨托鲁马前,低声回复,“禀至高无上的主人,麒麟谷的战斗还在继续,按您的命令,苦头伯克领军佯攻,敌人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黄花豁子……”他小心地看了看骨托鲁的脸色,然后继续,“黄花豁子那边,李旭带领守军又杀了出来投石车没等架好便被尽数毁掉咱们雇来的,咱们雇来的波斯人也被杀了五个,剩下的三个退出了山谷,死活不肯再靠前了!”
“废物!”骨托鲁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低声怒骂
“是!那些波斯人全是废物!”阿史那候斤吓得一哆嗦,团着肩膀附和骨托鲁的脾气很差,如果是换做以往,他肯定要无辜地吃上几鞭子但是这一回,阿史那候斤等了好半天,预料中的痛楚却没有等到他的主人兼堂兄骨托鲁大汗非但没爆发,而且低声笑了起来
“嘿嘿,嘿嘿,嘿嘿!”阴冷的笑声令人听起来心里发毛,本能地就想往远处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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