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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终有路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九月鸢尾
她以为岁月静好,日子过的再艰难也依然在见到他的时候全数抛到了脑后,一心只想和他在一起,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三十五岁,那些女孩子最美好的花季年华都有他的存在就好。
直至她慢慢长大,阔别六年以后再一次邂逅他,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当初那般的心如明镜,会因为他的一举一动牵着自己的心脏,会因为他的一个举动难过很久。
到底是无法忘记这个人,也无法不去喜欢他的。
傅云生整夜都没睡,她把支队里战士们的照片一张一张修好,在笔记本上记下大家的地址和电话,准备一早就去快递站全部寄走,直到天光明亮,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她还是没能盼到商录的兄弟们回来,也没有盼到他的回复短信,她坐在椅子上划着手机上的电话簿,直到最后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迷迷糊糊中听到商录在叫自己,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早晨的太阳已经出来了,屋子里安静的很,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这时候距离商录出任务已经过去了六个多小时。
她翻开手机,没看到任何信息,不安的拿了大家的照片,准备先去邮寄地址,结果刚刚出了门,她就看到支队里的车开进来,她心跳的极快,小跑着从楼上下去,一路上眼睛也不敢眨,一直盯着从车里出来的战士们。
结束任务的战士们个个表情凝重,一点儿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好似肩膀上担着千斤担子,她着急的在人群里寻找,见到宋时毅出来,这才赶紧抓住他的手,问他:
“商录呢?”
许是一夜没睡觉,宋时毅的眼眶都是红的,看到她满脸着急,他稍微打起些精神,转过身从车里拿出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军服,她一眼便认出那件军服,嘴唇打着颤,问宋时毅什么意思。
宋时毅从军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年代久远的旧照片,那是傅云生学籍档案里的证件照,照片过了塑,卷边已经泛了黄,看起来有些年代感了,商录昨晚带着出任务,不巧子弹就打在这张照片上,现在还能看到一个残缺的痕迹。
他递给她,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军礼,哑着嗓子说道:
“我带他回来了。”





云深终有路 28.第 28 章
这张被子弹击穿的照片是怎么来的呢。
傅云生一定不知道。
当年她不告而别, 像是失踪一样了无音讯,商录发了疯一样的在她的校门口足足守了三天,后来等不到人,他偷偷潜进校务处偷了她学籍上的证件照, 傅云生的班主任早就听过不少关于这对青梅竹马的罗曼史, 被突然闯进门的商录吓了一跳,她看到他蹲在地上,握着她学籍上的照片红了眼眶。
他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姑娘,说走就走,连一句离别的话也没说。这难道不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感觉吗?
“老师,如果哪天傅云生回来转学籍,你一定要转告她, 我也是会打女孩子的。”
可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等到打她的机会,傅云生在之后的很多年里, 从未踏足那个学校,学籍上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她曾经坐过的位置来了别的学生, 一批一批的学生来了又走,而傅云生的名字,却再也没有人提过。
谁都知道隔壁军校有个霸道蛮横的小混蛋, 他无恶不作, 脾气火爆, 总是喜欢牵着他的大黄狗招摇过市, 却不知他也有颗坚贞不渝的心,爱过一个人,念过一个人。
年过四十的班主任比一般老师开明的多,没有告知商录闯进教务处的事情,只是在听到商录说了这句话的时候,红着眼睛点了点头,蹲在地上收拾被商录翻找的乱七八糟的学籍,和他说了一句:
“好好念书,你总能遇到更好的。”
不会了,这辈子他不愿意再花时间去了解一个人,去喜欢一个人了,傅云生,是陪伴在他懵懂岁月里一颗明亮的繁星,是那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善良而温暖的姑娘。
这辈子,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傅云生,也不会有人把心里属于她的那个位置占为己有。
他等了六年,也遗憾了六年,一直以为是当年的自己太过自信强势和一厢情愿,直至出任务的当晚,他没有在她哪里得到回应,终于知道自己这些年在她的心里到底属于一个怎样的位置。
大概,是友人以上,恋人未满。
浪子的心一直是这样想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一颦一笑渡余生。
所以那晚他收到她的短信时,还和宋时毅开玩笑:“看到没,这个笨瓜不会那么狠心,她是喜欢我的。”
一车上的人因为商录的这句话放松不少,笑起来打击他,大概要追到猴年马月,毕竟对方是这样含蓄沉闷的女孩子。
“怎么可能,我是谁啊,一挥拳头小丫头不就全部招了,我跟你们说,回去以后全部改口叫嫂子。”
只是很可惜,他再也没有那个机会,没有那个福分,没能等到她亲口说愿意的那天。
——
傅云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扶着宋时毅的肩膀和他说:
“我不要衣服,我要他的人,他人呢?”
“商录为什么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
宋时毅不知道怎么告诉她,只是把照片塞到她的手上,一低下头,眼睛里便再也忍不住,滚下一颗泪,一个劲的直摇头,说了好几句对不起。
从车上下来的战士们面色凝重,看傅云生几近崩溃的边缘,有人不忍心,小声的说了一句:
“傅姑娘,六哥……我们六哥再也回不来了。”
傅云生轰的脑袋里轰的一声,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明明出任务之前还一本正经在办公室拍了照片,不过是短短的半天没有见面,怎么能说没就没?
随着宋时毅一起下车的警犬欢欢眼睛里裹着眼泪,趴在宋时毅的旁边,低着头呜呜的叫了一声,再也不和傅云生打闹,只是低着头舔着自己的爪子,它大概也和傅云生一般,想念起商录了,宋时毅哭的泣不成声,和傅云生鞠躬道了歉:
“是我不好,对不起……六哥是为了帮我追最后一个逃犯,才……才死的……”
宋时毅和傅云生说起,那时候只剩最后一个嫌疑犯,原本是在他在负责追,后来跨了境,商录二话不说跟着追了上去,最后两个人在丛林里扭打起来,商录被对方击中两枪,两个人一起跌入了河里,嫌疑犯在下游抓到,商录却不知所踪,只余下岸堤边的一件撕破的军服。战士们通宵在河里打捞,毫无所获,但商录身中两枪,其中一枪击中心脏,饶是水性再好,活着的几率也微乎其微……
“宋警官……”
听说支队里的人完成了这次任务刚刚回来,舒悦在部队招待所拟好草稿,本准备第一时间就拿到一手资料,不料抱着笔记本前来,见到的却是一众人围着傅云生说话的场景,她喊了宋时毅一声,一眼见到宋时毅手上抱着商录的衣服,哗的一下,手上的笔记本也掉在了地上,饶是那样好强的女孩子,也经不住这般打击……
当天晚上,关于武警支队攻破特大拐卖妇女儿童案和持刀抢劫案上了报纸头条,与之一起上了头条的,还有参与这次作战的英勇牺牲的武警商录。
傅云生没有心思看报纸,怎么都不愿意承认报纸上所写,死要见人,活要见尸,她不愿意相信商录已经死了,怎么都要随着部队继续去河堤边打捞,随着部队驻扎在河堤边。宋时毅全程负责商录实体的打捞工作,牵着警犬欢欢在河堤边搜查,欢欢不再和她打闹,看她总是垂着一张脸,还总是从河边给她叼些花来。
她突然想起高中时期商录牵着大黄在校门口等她放学的身影,一闭上眼睛,只得又埋在膝盖里痛哭出来。
打捞的工作持续了一天一夜,依然毫无进展,傅云生固执的不愿意离开,直至第二天,方元随着部队的军人们来给大家送饭,她才发现傅云生脸色惨白,魂不守舍的抱着自己的膝盖,显然是因为晚上在河堤边守人,抵抗力差中了风寒,方元心疼,从帐篷里拿了薄被子给她盖上,劝告他:
“你是不想活了吗,你知不知道这样作践自己,他在天堂也不会安心的。”
“我没见到尸体,我不甘心。”傅云生的嗓子已经哭哑了,说起这些话来却格外的执拗:
“他没死,我不相信!”
如果早些时候答应他,一定不会有之后的所有事情,如果那晚给他一点希望,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阴阳相隔。
她突然讨厌起自己来,为什么重逢以后不愿意和他说起自己的心结,为什么不愿意提及五二零那天的事情,为什么要等到没有机会了才那么懊悔:
“我不相信他死了。”
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她都没答应当他的女朋友,也没说喜欢他,更没有问他满不满意自己拍的照片。
方元知道再这么下去也不过是苦等一场,他把带来的餐盒盖好,把她从帐篷里拉出来,强硬的要带她走,放高了音量吼她: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也没有什么忘不掉的人。”
“你不懂,方元。”方元不顾她的挣扎,拖着她走了好大一截路,直至两个人要走出丛林,她这才听到河堤边有战士呼喊的声音:
“捞到了,捞到了。”
傅云生甩开方元的手,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前跑,有那么一刻,她希望不要捞到,这样至少还会在心里存着一丝幻想,还可以一厢情愿的认为他和她只是失去了联系。
哪怕是五年,十年,只要他们还能再遇到,她还是会笑着说一句好久不见。
商录,不要这样折磨我,好不好?




云深终有路 29.第 29 章
商录留给傅云生的东西, 只有那张破损的半寸证件照,以及他临走时在办公室的那两张照片, 照片里的商录是微笑着的, 从窗外投进来的暖黄色夕阳晕染了男人的大半张脸, 被光阴勾勒出一幅温暖而深远的模样, 像是藏在了岁月里。
她把这张洗出来, 过了塑,装在随身的行李包里。
这件事情发生了之后没有多久,商录所在的支队里派下了新的队长, 他来时刻意来见了一面傅云生,和她打了招呼,大抵谁都知道了,他们英勇果敢的商副连长, 原来还有个如此喜欢他的姑娘。
这宗案件, 连同着叶果抢劫遇害案一同击破,一个月以后,傅云生作为当事人, 和方元一起前往事总队指认嫌疑人, 这次拐卖妇女儿童案, 一同参与指认的还有那晚被商录救下来的两个姑娘, 两个姑娘均来自于瑞丽市姐告口岸,一个叫刘丹敏, 一个叫郝杜鹃, 去的路上, 傅云生同她们坐在一辆车上,她们和傅云生简单的说了一些当时的情况,许是还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刘丹敏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双手抱着胳膊,显得很害怕和无助。
和缅甸紧靠着的姐告口岸繁华热闹,是云南省最大的边贸口岸,也正因为它独特的地理位置,这个地方存在着很多非法入境和外贸交易,贩卖人口也不在少数,不仅仅有缅甸新娘,甚至刘丹敏他们村里的很多中国姑娘,也被团伙以外出务工为由贩卖到偏远山村做新娘,甚至也有逼迫新娘逃跑,二次嫁人坑彩礼的情况,刘丹敏在此之前已经嫁过一个丈夫,他的丈夫比她大二十岁,瞎了一只眼睛,原本她已经认命,准备好好生活,没想到后来在集团成员的逼迫下逃了出来,他们准备把她买到窑子赚钱,好在半道上遇到了商录,救了她们的命。
作为同一个村子里出来的郝杜娟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她是自己从窑子里逃出来,又被抓回去的。
“一切都要感谢那些警官先生的救助和帮忙,我们才得以脱离地狱。”
报纸上关于商录的信息屈指可数,不会有报纸详细去报道这些武警们的详细情况,甚至连照片也不能挂,刘丹敏一边哭着,一边朝傅云生行礼,满脸的抱歉和道谢。
傅云生听得懂一二,听到她说“那位警官先生”时,难过的把目光朝向了窗外。
哪怕重新给商录一个选择的机会,他大概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
只是可惜,她此生再也见不到他。
指认嫌疑犯的工作进行的很顺利,她和方元从总队出来的时候,遇到了拿着叶果照片在门口讨说法的叶果妈妈,她依然不甘心,哭红着一双眼睛要政府给她一个交代,见到傅云生出来,叶果妈妈明显也愣了一下,还未开口,她便听到傅云生说了一句:
“阿姨,全世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失去了亲人。”
她也失去了他的商录,她永远记得,那天在河堤边看到他的尸体时,自己腿一软倒在地上的场景,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一闭上眼睛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连续在医院躺了三天。
你说可笑不可笑,他活着的时候,她死不承认自己喜欢他,等到他不能开口说话了,她才求着他醒来,说什么都愿意,女朋友也好,媳妇儿也罢,只要他活着,她便再也不犹豫。
我们总觉得时间很长很长,万事都不用着急,殊不知拖着拖着,便已经长大了,人啊,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在错过之后才懂得回头。
——
方元看傅云生一个人走在前面,几步跟上来,他怕傅云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她挪到部队招待所之后,便一直紧紧跟着她,这么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要是想不开,那她的父母得多难过:
“你接下来准备去哪儿,要一起回海泉市吗?”
“我还不知道。”
傅云生没有接下来的人生规划了,她的摄影器材烂了大半,成人高考书也只看了一半,喜欢的人长眠黄土,好像又回到她十七岁那年,她还是孤零零的,只有自己一个人,那样的滋味,哪怕现在想想也觉得难过的不敢呼吸。
“你要是忧心工作的事情,可以找我呀,我任职的公司正好招产品摄影师,你的水平肯定没问题!”
“不了,好意我心领了。”傅云生拒绝了方元的不少好意,回了招待所之后就坐在底板上盘点自己手上的东西和剩下的钱,她想起那个坐在车上抱着胳膊的女孩丹敏,从钱夹里拿出两千多块钱,下楼去找丹敏。
刘丹敏和郝杜娟住在一个房间里,目前还没有准许他们可以离开的指令,时刻都有军人在身旁照顾着,郝杜娟看到她来,用汉语和她说了几句感谢,说刘丹敏吓得不轻,不肯吃饭。
她进了屋以后,盘腿坐在抱头痛哭的刘丹敏身边,给了两个女孩子一人一千块:
“我不知道能给你们什么帮助。”
那个村庄偏远落后,两个女孩子都是为了养家被骗,这次回乡,想必日子一定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她好像在她们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说起小时候在烈阳组的种种遭遇,和她们说:
“我认识的那个男孩子告诉我,要做一条河,纵然前路颠簸,也一定要往前奔跑,总有一天会得到大海的拥抱。”
——
刘丹敏和郝杜娟前往姐告口岸那天,正是方元定好要回海泉市的日期,傅云生不想那么快走,看到随着军人们上了车的刘丹敏和郝杜娟,心头一热,干脆把背上了初来时的相机和行囊,准备亲自去刘丹敏的故乡看看。
作为一名自由摄影师,她这些年走过不少城市,见过太多绮丽风光,却再也没有勇气回到儿时那个贫瘠的小村子看上两眼,现在身无牵挂了,反倒有勇气踏入这些贫瘠之地,好好的看看山水,作为开导自我的第一步。
郝杜娟看她要跟着来,表示了感谢:
“我们哪儿并不美丽,谢谢你的陪伴。”
“我现在已经不想要寻找美丽的地方了。”这次认识的两个姑娘,郝杜娟表现的更像个大姐姐,要比刘丹敏更容易沟通,据她自己所说,原来在镇上读过几年书,识几个字,无奈家境贫寒,父母死的很早,家里只有一个兄长,只想自己早点挣钱,独当一面。
“我想找找我的心在哪儿。”
随着部队车颠簸了半个多小时,一行人才把刘丹敏和郝杜娟送到了离姐告口岸还有一段距离的偏远小农村,哪里靠着一条小河,家家户户都靠农作物为生,其余以外再没有什么收入,甚至今年才通的网络,很是落后。
傅云生见过这样的地方,并不觉得难走,一脚踏在了泥巴地里,下了车才看到刘丹敏的亲人们站在路边等待她,刘丹敏下了车以后,愣在原地停了一会儿,这才低着头往前走过去,拥抱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刘丹敏家的小弟弟抱着姐姐的腿弯,一边擦着鼻涕,一边用方言和她说话,傅云生听的不是很明白,但大概都是些思念一类的话。
相比于刘丹敏,郝杜娟这边显得冷清了不少,她只有一个哥哥,就在她回来的前几分钟,哥哥才从农田里回来,郝杜娟远远的看了一眼,她的哥哥放下锄头,远远跑过来拥抱了她。
看到这一幕,她突然想念起远在海泉市的妈妈,眼里泛着些泪光,她低着头抹泪的时候,恍惚中在农田边看到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等到她再抬起头,那个影子便不在了。
傅云生此次跟着军队的车前来,不打算马上回去,给前来送行的军人们拍了照片,一个人留在了这个陌生的小村庄里。
村里贫穷的人占多数,没有谁家有相机,更别说照全家福,傅云生热情大方,给村子里的十几户人家拍了全家福,告诉他们拿到城里洗完了给她带回来,傅云生在好客的郝杜娟家里解决了午饭,中午太阳太辣,她背着相机从爬上了山头,在溪流边洗了头,坐在山顶的石头上晒太阳,想了想,用手机给妈妈沈星云的账户上转了些钱。
剩下的日子要怎么过呢?要考大学,还要靠摄影为生,也许还能给杂志投些照片。
傅云生计划着自己的未来,想念起那个埋在记忆深处的男人,突然觉得心里被人掏了一块肉。
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愿意计划着,好像失去了魂魄一般,她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下了山。走在乡间的稻田边散步,不知道谁家的狗儿没拴好,虎视眈眈的跟了她一路,她并未察觉到,直至走到了水田边才发现身后的恶狗,吓得尖叫了一声,一脚踏进稀烂的水田里……
看恶狗还跟着自己,傅云生一边护着相机往水田边走,一边寻找能出去的口子,好在村里终于有人看到她遭遇,找了棍棒准备来拉人,谁料想小木屋里突然窜出个高个子,抱住她的胳膊,像是拔萝卜一般,一下子就把她从水田里抱出来。
傅云生被这人的力量吃惊道,转过身才看到救自己的是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男人长得很高,身形健壮,大热天竟然穿了一身黑色的长袖连帽衫,他带着帽子,看起来有些自闭,只露出两只看了她一眼,接着便转过身往自己的小木屋走,她愣在原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踉跄了几步跟着他进了小屋木。
大汉回了屋,转过身才看到裤腿上满是泥巴的小姑娘站在门口,姑娘脸蛋生的白净,像是城里人,头上还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手上抱着个相机,看到他转过身去,小姑娘瞬间回过神来,弯着腰道了谢:
“谢谢。”
傅云生看他顺手从椅子上丢过一个香蕉给自己,双手接住,眼睛一个劲的往他的脸上看,见他不肯请自己进屋,不好意思继续呆着,收好香蕉,坐在河堤边洗裤腿。
有人看他从大汉家里出来,坐在河边和她唠起了嗑,那个大汉原来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村子里有不少姑娘喜欢她,后来娶了心爱的姑娘,生了个儿子,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奈何天不作美,她媳妇抱着发烧的儿子去城里看病,这样就再也没有回来,等到警方找到人的时候,儿子不知所踪,只有被人□□致死的媳妇,大汉发了疯一眼,砍死了嫌疑人,坐了几年牢再出来,便变的有些寡言少语,村里人害怕他,都不敢接近,也难得今天心善,竟然把傅云生从水田里抱了出来。
傅云生一边捏着穿在身上的裤腿,一边问那个村民:
“那他怎么活?”
“偶尔去城里买卖自己种的蔬菜水果,一个单身男人也吃不了多少。”
傅云生唏嘘那男人的命运,却也更加好奇他那张似曾相似的面貌,问道:
“他叫什么名字?”
“谁知道他姓甚名谁,小时候大人们叫他六娃,后来长大了,大家都叫她六哥。”
六哥?
她微微愣住,往那个小木屋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六哥吗?



————
傅云生坐在河边洗了裤腿,又把头发晾干,离开村子时,傅云生抱着相机,再一次路过那个男人的小木屋,她对着他的小房子快速拍了一张照片,收了手便跑的飞快,生怕男人发现自己再拍他的小屋子。
她在心里好奇,好希望再见一次小木屋里的男人。
回到瑞丽市下榻酒店的当晚,傅云生又做了那个梦,十六岁那年的夏天,那个牵着大黄漫步下夕阳余晖中的少年,转过身对她笑了,这一次她不再止步不前,追着他的背影跑了好久,大黄一直再跑,他也从不回头,她难过的在梦境里大哭,问他什么时候回来,问他可不可以等等她,少年没有回答她,只是在消失之前,转过身看了她一眼……
她突然间从梦境里惊醒,手还在捂在自己脸上,背上全是汗,那是谁的模样,那是穿着黑色连帽衫,守在小木屋里的“六哥”他不是商录,是那个和商录极为相似的人。
她匆忙从酒店里出来,路过照相馆,拿了昨晚放在相机店的冲洗的照片,一村十几户人,每一家至少两张照片,傅云生趁着坐班车的时间,用一个一个的小信封装好,写上了每一家的姓氏,直到理到最后一张,傅云生看着照片愣住了,在夕阳映照下的小木屋泛着温暖的颜色,门口的稻田上还插着简易稻草人,她那时候并未注意到开着的屋里有谁,只是随手一拍,这下才看到,她拍这张照片时他恰好就坐在屋子的椅子上,抬起头往她那边看了一眼,她从相机里找出原片,不停的放大再放大,最后落到男人的那双眉眼上,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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