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不若三千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白焰
是谁在背后鼓动?又有什么目的呢?
“什么人在背后捣鬼,回去一查便知,现在你需要的是休息。”韦墨焰盯着酒杯并不看她,却一语道中了她的心思。
除了感情之外,他们两个一直很默契。
“还有数日的路程,多少你也该休息一会儿。”夏倾鸾劝道。见他无动于衷,知道今晚他定然又是喝到天明了,只好起身自行小憩。
潮湿发霉的味道让韦墨焰有种离开屋子的冲动,可目光锁向床上寂静的容颜便再也离不开。
清浅的笑意漾起,不禁想起了第一次二人同住一室的情景。那时她还冰冷倔强得像枚毒刺,看任何人眼神中都充满戒备,而他只是好奇这个与其母亲性格截然相反的女子,究竟有多大的韧性和耐力,又肯为报仇付出多少代价。
那次,同样是在狭窄的房间里,他坐在桌边自斟自酌,她则抱着双腿蹲坐在床头,连眼睛也不眨半下。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有什么可怕的,我死了你得不到任何好处。”她故作强势,不肯退让半步。
“睡不惯就去外面。”
看了眼窗外的雷电交加,她嘴唇嚅动,最终还是垂下头安静地坐着,不到半个时辰便沉沉睡去。
一边饮酒一边闭眼听着凄厉风声,到了深夜,他听见隐隐的啜泣从床上传来,而后是悲戚的低语。当时她说了什么已经记不清,只记得,那张平日里冰冷淡漠的脸上写满恐惧、痛苦,紧闭的双眼中有泪滴滑过。
直到今日他也不曾对夏倾鸾说起,自己看到过她的泪水一事。
那是她心里沉淀到底的伤痕,轻轻的触动便可能鲜血淋漓,何必去掀起?他并不是个以伤害别人为乐的人。
风雨交加的夜里她都会被噩梦困扰,也许这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知道的人,世上只有他一个,也只有他会在这种夜晚独自潜入她房间,守着她直到天明或者惊雷结束。
夏倾鸾。
指尖蘸着酒水在粗糙的桌面写下三个字,而后迅速被木质吸干,了无痕迹。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卸去冷漠的惊世花容,时间一点点从桌面干涸的字迹上流走,而他不由得期望,这一刻能长些,再长些。
窗外几声枯枝残响,风鸣如吼,远处偶尔有银色光亮划过却没有声音,眼看,一场雷雨又要来了。韦墨焰变了脸色,最怕风雨交加雷声滚滚的夜晚,她总是要受苦。
跟韦墨焰在一起时夏倾鸾总是睡得很熟,仿佛十分清楚这个男人强到逆天,足以给她最安全的守护,甚至连乍响的雷声都未曾惊动她的沉睡。
只是,随着风声雨声的密集,原本平静的脸上渐渐露出韦墨焰不想看到的神色。
她又陷入了梦魇之中。
“倾鸾?”起身奔向床边时,衣袂卷起的微风吹熄了昏暗的油灯,房间陷入静谧的漆黑之中。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韦墨焰短暂失去了视力,仅凭借灯熄前残留的印象向床边摸索着,不足盈尺的瘦削肩头撞进掌中。
粗重的喘息带着肩头的微颤,即便看不见也能想象到她此刻痛苦的表情。
几道闪电过后,眼睛终于适应没有灯光的黑暗,惨白的脸庞也渐渐看得清晰了,紧闭的眼睑,极力压抑而抿成一条细线的薄唇,跟每次梦魇发作一模一样。
韦墨焰熟练地抱起战栗的身躯,紧紧拥在怀里。若是放任梦魇发作,等下她便会陷入更深的梦境不断挣扎,很容受伤。
感觉到怀中的人开始扑打时他也加大了力道,让夏倾鸾的双臂不能肆无忌惮地胡乱抓扑,抵在耳边的呜咽声越来越大,喘息也越来越重。
“倾鸾……”他一声声轻柔地唤着,试图驱赶藏在她心底的魔物。传说魇是一种怪兽,经常会潜入人的噩梦之中攫取魂魄,一旦在梦里被它捉住、吃掉,或者陷入它编织的恐怖梦境无法自拔,这个人便再也无法醒来。
魔物也好,鬼怪也罢,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从生命中将她抽离,便是天神想要夺走她也决不允许,哪怕逆天改命,承受天谴。
这样过了很久,久到雨疏风缓,雷鸣远去,他依然紧紧抱着她不肯放手。
谁都不曾发觉,他的怀中早就有她的气味,每次雷雨交加之夜都会叠加一层;更不会有人发觉,说着女人如刍狗、总是带着鄙夷与冷酷的他,曾有多少次整夜抱着比他更冷漠的女人,直到她安然无事后悄然离去,从不提起,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
轻吻着劲边细密的青丝华发,他忽然不想放手了,就这样抱着她等她醒来又如何?为什么非要隐瞒,非要装作一切安好?在她毫无知觉最需要人守护的时候自己就在她身边,让她明白这件事不好吗?
既然已经表明心迹,又何必担心她会发现。男女有别、授受不亲,这些清规戒律于他都是无稽之谈,只要他喜欢,没有什么事不可以做。
淡淡一吻落在光洁的额头中央,怀中人渐渐平静,均匀的呼吸宣告着又一次战胜了梦魇,而韦墨焰也再抵挡不住困意与倦意的合击,闭上眼半倚床栏进入假寐。
雨后初晴,蝉鸣清亮。
夏倾鸾觉得很累,费力睁开双眼时竟发现,自己枕着的并不是破旧的竹枕,而是温热坚实的胸膛。
“你——”猛地推开温暖怀抱,苍白的面容逐渐转为血红,无法言喻的怨恼纠缠着夏倾鸾每一寸骨骼。
然而,劳碌了一夜的人只是无声地起身拍拍衣服,从容走到桌边将昨晚的残酒一饮而尽,面对仿佛受了极大侮辱的红衣女子只有一句极为平淡的话。
“你做噩梦了。”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八章 风光闲来笑语时
屋檐偶尔垂落的雨滴证实了昨晚曾有过风雨交加,在潮湿空气影响下,发霉的味道更加重了。
夏倾鸾的反应完全在韦墨焰意料之内,以她的性格,必然会用更加冷漠的态度来表示愤怒,一连几天不说话也是很有可能的。
不知为什么,这样的夏倾鸾反倒让他更想挑衅。
“放心好了,我什么都没做,不过是抱着你而已。”
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反驳,面上一阵红白相间,轻轻咬住下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不是第一次,对么?”许久后,略带犹豫的声音淡淡开口。
“嗯?”他回头,不可思议地盯着夏倾鸾。
每次疲惫地醒来时她都充满疑惑,四肢百骸的力气仿佛被深夜吞噬殆尽,却不知道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唯一确定的是,这种情况都发生在雷雨交加的第二日清晨。夏倾鸾也曾想过会不会是夜游症,问过阁里的人又都说不曾见她在夜间出现,而且就算是夜游症也不至于失了全身的力气。
还有特别让她在意的是,清醒后往往会有一些变化,譬如睡下的位置、姿势,有时候明明记得没有盖被子,早上却安稳地躺在温暖的被褥之中。这样情况出现的次数多了难免有些介意,然而每到雷声大作的夜里,她总是失去意识一般睡得很沉,根本记不得发生过什么事情。
不过,依稀有种感觉,似乎曾有人低低呼唤着自己的名字,给她一片宁静的温暖、安心。
“堂堂阁主,居然喜欢夜里闯进别人房间……”虽然是指责的意思,可口吻中完全没有呵斥的味道,反而带着一丝慌乱。夏倾鸾背对着黑色的身影装作收拾酒具,平淡表情下早已心乱如麻。
她的一举一动如何能逃过韦墨焰的眼睛?胡乱收拾酒具的手被握住,熟悉的温度覆在背上包裹着略显单薄的身子,清冷却温和的声音好像是怕惊动了谁一般低沉:“你有魇症,雷雨之夜需要有人看着。”
“魇症……?”
原来一直纠缠着她的,竟是如此可怕的心魔。
夏倾鸾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令人厌恶的病,不堪回首的往事给她带来太多伤痛,也包括无法驱逐的心魔,业障。
萧家被灭门后,有人抱着她狂奔数十里,最终倒在了泥泞的水洼之中,富贵门中成长的她第一次面对那么多恶意的眼神与杀气,年仅六岁的孩子在雷雨之中被一群身强体壮的官兵肆意鞭打、摧残,若不是有万俟皓月相救只怕早已魂归离恨;而被人贩拐卖给大户人家后,更是经常遭受打骂欺辱,跪在大雨中挨到天亮亦是家常便饭。
还有在师父辞世、韦家灭门,她不得已流离失所的那段时间,荒郊城隍庙里,雨疏风骤的深夜,她第一次杀了人,杀了想要侮辱她的一群男人。
那时,她只有十一岁。
面对着满地尸骸,血水在雷雨之中四处流淌,她意识到只有手中的龙弦才能保护自己,从此世间再无受人欺凌的萧家孤女,有的只是月老唯一传人,一生将伴随复仇与杀戮而活的夏倾鸾。
那些绞杀一切美好回忆的雷雨之夜在心里凝结成魔,不知不觉中,居然让梦魇入侵,而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呵……发作起来很丑陋是不是?”
那缕黯淡自嘲的笑容让韦墨焰心底不忍,要如何说出向来冷漠高傲的她会有那般疯狂仓皇的行为?过高的自尊只会让她觉得那是耻辱,无地自容。
深沉的黑色将火红衣袂包裹得严实,落在额角的吻淡如清水:“有我守着,没关系。”
夏倾鸾对他的拥抱并不反感,或许是因为,在那些无人知晓的夜里早已习惯了吧。
“去梳洗一下,早点出发,今晚之前赶到锦城找家客栈休息。”紧贴的温暖忽地松开,潮湿空气趁虚而入,竟觉得有些不适应。
拉开门,两道身影不及提防,差点撞到一起。
“阁主,红弦堂主……”少弼与九河尴尬地躬身。
“夜观天象观到别人门前来了?”
偷听不成反被发现的二人牵强地笑着,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昨晚雨急风劲,他们只好躲进屋内在厨房避雨,不想听到韦墨焰与夏倾鸾所住房间内隐约传来奇怪响动,等到小心翼翼附耳门边的时候却又没了声音,直到今早才又听得两人对话,没想到刚要偷听就被发现。
“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少弼机灵地应了一声,拉着九河就往外跑。幸好阁主今天心情不错,不然这会儿早就沉下脸一身冰冷杀气了。
“我说,阁主与红弦堂主究竟是什么关系?”九河越想越混乱,只好求助于更早跟随在韦墨焰身边的少弼。
“哪来那么多问题——”少弼想要装正经,但毕竟是少年心性,忍不住哧地一声笑了出来,“还能是什么关系,与紫袖堂主外出时阁主都是分房而眠的,平日里你也都看得到,因着红弦堂主连卢堂主和少辅他们都决裂了,若是寻常部下哪会有如此重要?”
九河颇有些失望地摇头:“我倒觉得紫袖堂主更适合些,为人温和可亲又是阁主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子,功夫卓绝,倾国倾城,也不知道阁主究竟怎么想的。”
“该想的事不想,跟女人一样扯些别人的家长里短。”少弼没好气地瞥了一眼。
事实上不只是九河,破月阁中数百子弟以及不少好事者都有此一问,号称天绝公子、继前任武林盟主韦不归之后最有可能一统武林的破月阁阁主韦墨焰,他的红颜知己并不多,但两人都有着绝世风华兼特殊身份,最后谁能成为陪伴在无冕之王身边的女人,这话题引发了不少争论。
只是被讨论的主角们并不知道罢了。
江湖人士与刀笔文人没什么不同,都喜欢挖掘一些别人的无聊私事,尤其是高高在上光芒耀眼的存在。
简单梳洗之后四人继续踏上前往南疆的路途,时间紧迫,不想饿死就要尽快赶到必经之路锦城——韦墨焰的坏习惯,是决计不肯吃些粗茶淡饭的。
抬头看看天色,不过是平旦而已,破晓时分应该赶得到。
“到锦城先找间客栈好好歇息一番,昨晚睡得不安稳,看你的脸色憔悴了许多。”
韦墨焰的话并无不妥,只是听起来总觉得有些奇怪的感觉,夏倾鸾头脑昏沉懒得多想,麻木地点了点头。
跟在二人马后的少弼一声轻咳,露出早知如此的揶揄笑容。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九章 杀机暗藏浣晴楼
三个月前的那场波澜已然过去,毒王谷又归于平静宁和之中,只是有些东西随着斗转星移发生了改变,再也无法复原。
花开花谢,红尘短暂,可万俟皓月从未感觉生命有什么值得延长的意义,生老病死,此生注定是要在这一成不变的毒王谷中度过。只是偶尔会有抹寂静到无声的白色掠过脑海,给枯燥无味的生活平添一丝苦涩。
“觥?”发觉身后黑衣少年的脚步沉重,不同与往日的平缓后,万俟皓月带着疑问转过身。
苍白而年轻的脸庞带着犹豫,雨水顺着缕缕发丝滴淌而下。
“拿着伞怎么不用?”
“都死了。”与面容不相称的沧桑语调中含着不忍,显得有些沙哑低沉。
万俟皓月不解,扯过柜上的方巾顺手丢进觥怀中:“说什么呢?先把身上的雨水擦干净。”
“我说,万俟家,都死了。”
正要落下的长袖忽地悬在半空,似乎连呼吸也停止了。
黑衣少年扭开头,尽量不去看那双瞬间空洞的双眼:“今早有人来报,昨夜,万俟一家尽数遇害,无一幸免。”
万俟皓月来不及说话,一阵猛咳震得肺腑间剧痛无比,硬生生疼弯了腰。
十几年来与所谓的亲人不曾相见半面,本来他的亲缘已经极为淡薄,可这惊天霹雳的消息属实无法承受,于他,与外界唯一的联系竟然也断绝了。
觥知道他常年与毒为伍,身体一向不好,如此沉重的打击本不想告诉他,只是隐瞒又能到何时?早晚有一天他会知道,要去面对现实。
“……破月阁?”撕心裂肺的咳声断断续续,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竟耗掉了大半力气。在觥的搀扶下,万俟皓月勉强直起身子,脸色已经苍白到近乎透明。
剑南万俟一族并不算什么门派,之所以在江湖中颇有名望,倚仗的是世世代代对武林的公平裁断论说,以及博古通今无所不晓的世家底蕴。如此低调平和的家族从未曾与人结怨,若说近来有过摩擦矛盾的,也只剩破月阁了。
“下手的人并未留名,可依着赶尽杀绝的习惯,当是破月阁无疑。”觥对破月阁恨之入骨,对其狠辣决绝的作风更是了如指掌,这么多年来凡是破月阁欠下的血债他全都记在心里,无论是温家的,还是其他门派氏族的。尽管曾经在毒王面前发过血誓,此生此世不再提报仇二字,可他终究是放不下那些怨恨,忘不了给无数人带来灾难的那个男人。
凄苦的笑声断续微弱,听起来却比哀泣更令人揪心:“没想到他会对鸾儿执着到这般地步,不过是私下相争而已,居然连累旁人无辜惨死。觥,如今我的身上竟也背负着数十条人命,这辈子,再也洗不清了。”
“与你何干?好意救人反倒招来杀身之祸,那破月阁中岂有良善之人能念着你的好?当初就不该救她。”原想借此机会让他了断相思,然而,看到万俟皓月无神的双眼与嘴角隐隐的血丝,觥无法继续刺伤。这种时候,他再承担不住更多的痛楚了。
“他们……可有入殓?”
“连着房屋一起烧光了。”
便是最后的心意都尽不到了吗?万俟皓月仰起头闭上眼睛,竭力平静心气:“觥,谷里的事以后你多上心,师父毕竟年纪大了,少不得需要细心的人照顾。”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苦涩的笑容如昙轻绽,完美无瑕的面庞上近乎绝望般平静,“只是去尽最后的孝道而已。”
全家人因他而死,再干净的昙花若染上鲜血,穷尽天道也无法恢复曾经的纯洁。
毒王关门弟子这个身份已经不重要了,淡漠观看着世事变化,凡尘恩怨,即便如此隐没依旧躲不开爱恨纠缠,那么,也没必要继续沉默。他的至亲至爱全部被那个男人夺走,所以他要还之以礼,让他也明白被遗留于孤寂世间的痛苦。
“这种身体还妄想报仇,你当江湖是场儿戏?”觥忽然冷哼一声,用力把万俟皓月丢在椅中,“老老实实把身上的毒清干净,其他事情我会准备,用不着你操心。”离开房门前,年轻苍白的脸忽然露出古怪的笑容,像是自嘲,更像是回答谁的问题:“温陌觥已经死了,如今的我只是个随侍,无论天涯海角都会跟在你身边。”
————————————————————————锦城是个小城镇,远不如兰陵来得繁华富贵,但秀丽质朴的水乡风貌比起陪都之魅力不遑多让,尤其沿河而建的一排排水居更是别有风致。浣晴楼正建在穿城而过的锦水河边,可算是靖国位列前五的高雅客栈,往来文人客商都以入住此处为荣。
浣晴楼的领房小二已经在此谋生七八年,来来往往的客人里不乏气质高雅雍容华贵者,可今天见到的这两位却像是画中仙一般,男子神俊清冷气宇轩昂,冰雕玉琢的五官轮廓分明,一身玄色劲装剪裁得体,衬得修长身形极为显眼,手中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看着便知是无价之宝,故而甫一进门便吸引了无数目光;随后进来的红衣女子虽以轻纱掩面,然而外露的明眸似水,黛眉如烟,全身散发出的孤高气质与半遮半掩的神秘更引得不少登徒子想要一探究竟,顿时整间厅堂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二人身上,便是阅人无数的掌柜也看得出神。
夏倾鸾讨厌这种恶心的目光,韦墨焰更讨厌,恨不得杀掉所有敢于肆无忌惮垂涎于她的人。
细长冰冷的眸子略略一扫,磅礴汹涌的杀意瞬间席卷整个厅堂,所有人都蓦地感到一股寒意,压抑得无法喘息,再无暇去观赏惊为天人般的两个身影。
“少生事端。”夏倾鸾低声道。
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二人的容貌气质无不是世间罕见,经常会惹来艳羡嫉妒之色。见过韦墨焰的人少之又少,可认识夏倾鸾的人不计其数,自从少辅公开了她的身份后,许多有幸得见当年名噪一时的江南第一名妓阮晴烟的人,一眼便可看出与其面容酷似的她就是红弦。为此,她特地遮掩着面容,就是怕被人认出耽误了行程,说不准还会招来仇家的明枪暗箭。
“掌柜的,四间上房。”跟在后面的少弼敲了敲帐台,浣晴楼掌柜如梦初醒,慌乱地翻找着账簿门牌以掩饰尴尬。
四个人在领房小二带路下往楼上走去,纵是万分小心谨慎,依旧没有发现角落中几道阴鸷的目光。
“消息果然没错。韦墨焰与红弦远赴南疆,破月阁内必定空虚,通知息掌门把握机会速战速决,这边我会想办法让他们二人分散,单独下手。”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低声对手下吩咐着,眼中说不尽的妖邪阴险。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十章 明炎暗计洗尘宫
这趟去南疆不需要赶时间,加上昨夜梦魇缠身、筋疲力尽,夏倾鸾委实需要休息,所以并没有拒绝韦墨焰在锦城停留一日的提议。
简单用过早饭后,小二告知房间已收拾干净,韦墨焰执意送夏倾鸾回房:“这里并不靠近街市,白天也能安心睡一会儿。我去外面转转,晚饭时再来叫你。”
望着走下楼梯的墨色身影,夏倾鸾心里矛盾至极。
他的关心根本无从拒绝,尽管她明白,这样会伤害到紫袖。
朴素而典雅的房间里熏香袅袅,与她单调近乎乏味的房间截然不同,就好像他的喜好与她本是格格不入一样。夏倾鸾一直想不通他钟情于自己的理由,同样冷漠的两个人如何能互相吸引?何况他品味高调,喜好名贵,自己却是从市井一路走来的低贱之人。
或许,他只是一时兴起?
看惯了身边那个典雅雍容的绝色女子,所以想要找些新鲜感,于是便连自己都蒙蔽了,以为相距天渊的她才是一生挚爱。
越是思来想去越是头痛,索性甩开思绪沉沉睡去。
韦墨焰独自一人走在街市上,昨夜的骤雨过后,整个锦城一片清新盎然,不少山民起早挑着山货来到城中售卖,吆喝声不绝于耳。
他要找的人也许就在这些陌生而普通的面孔之中,可能正在某个角落注视着他,等待知遇者的到来。
平心而论,尽管破月阁被名门正派称为邪教却是最能施展个人才华的地方,只要有实力入得了阁主韦墨焰眼中,无论是籍籍无名的布衣还是杀人放火的恶徒,都能于破月阁谋得相应的地位职务,是而许多不怕背负骂名的奇人异事都愿效命于其手下。组成破月阁的另一部分人则是四海九州遍寻而来的,天市堂搜集的信息中有很大一部分关于江湖人事,遇到值得收入麾下的人才,韦墨焰从不吝于亲自相邀——若能得之为部下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必然要保证此人不会在日后与己为敌。
凡是被他看中的人才,要么投入破月阁百死不悔,要么一生不问世事结庐江湖之外,还没有谁愿与他成为敌人。
不愿,更不想。
见过韦墨焰其人的,若不是背负着深仇大恨,绝不会想要成为如此可怕男人的对手。
此次到南疆沿途要找三个人,根据乔飞雪的禀报,这三个人若能收入破月阁中可弥补卢瀚海和少辅等人的缺失,至少不会出现人手不足的情况,其中一个很有可能就出现在锦城。
“哥哥,有人让我把这个给你。”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拉着更小的男童跑到韦墨焰身边,踮起脚尖递上一张字条后迅速跑开。
东城郊锦别亭。
没有署名,字迹也很陌生。
邀约吗?看来真有人在暗处隐伏着,至于是敌人还是朋友,或者是要找的三个人之一,去了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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