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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不若三千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白焰
————————————————————————九河与少弼奉命守在浣晴楼,尽管他们二人加在一起也未必胜得过夏倾鸾。
“阁主谨慎过头了,这次前往南疆并没有外人知道,再说有红弦堂主在,一般人想下手那是自寻死路。”
少弼心智较九河更为成熟,不抱怨不多嘴,安静地坐在靠近角落的位置品茶:“听命令去做就是,若是与我们的想法相同,那阁主也不会为阁主了。”
“说到底就是太护着红弦堂主。”九河不满地低声嘟囔,在他心里,冷漠的夏倾鸾根本无法与温柔和善的紫袖相提并论。
时至晌午,到一楼厅堂吃饭的人越来越多,而韦墨焰尚未曾归来,少弼点了几道小菜后依旧坐于原位,两只眼睛不离通往楼上住间的扶梯。
一缕烧焦的味道慢慢飘散到厅堂之中,许多食客皱起眉头四处嗅闻,不久后便从二楼传来惊呼:“火啊!着火了!快来人!”
话音未落,滚滚浓烟从二楼涌出,眨眼间便充盈整个浣晴楼。
“红弦堂主!”少弼变了脸色,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浣晴楼这种大客栈一向对走水之事防得甚严,而现在是正午,二层住间并没有点烛生火的必要,这场火灾从何而来?
少弼很聪明,所以韦墨焰出门时常带他在身边,这次也不例外。
第一声惊呼响起时夏倾鸾立刻起身,虽然还有些困顿,但一身的力气已经恢复大半,见门缝中飘进几缕灰白浓烟便打算开门看看状况,没想到还不等她伸手,两道银光穿透门板自外面袭来。
擦着衣角而过的两支梅花镖笃笃钉进床头,夏倾鸾眉尖一挑,手腕外翻,闪着妖异红光的赤情从衣袖中华丽散开,直奔房门而去。
厚实的木门在赤情纤细锋利的切割下碎成多块轰然落地,门后传来凄厉惨叫,一只齐齐断掉的手腕在地面兀自抽搐,而舐血的赤情红芒更胜,看起来竟像是有生命的魔物。
“好一条赤情,比之月老所传龙弦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这煞气实在太重了些。”阴阳怪气的男声从门外传来,不急不缓,似乎胸有成竹。
夏倾鸾没有多废话的习惯,身形瞬转,红衣猎猎翻飞,铺天盖地的红色光芒向外逼去。毕竟是破月阁新拔擢的堂主,来人未探清虚实前也不敢硬接,一边寻找着攻击的破绽一边慢慢后退,片刻间便到了楼梯前。
历来都是破月阁阁主与红弦一同出现,夏倾鸾单独与人过招的机会并不多,所以很多人虽知道她使用丝弦武器却不知道实力如何,而在少辅被逐出破月阁这两个月间又有何等进步,除了韦墨焰和夏倾鸾二人外无人知晓。
红色身影矫若游龙,一招一式无不密实完美,与之前少辅所说其实力大概与沈禹卿相当的信息完全不符,身材瘦小的中年人几招过后便明白己方轻视了红弦。
韦墨焰近三个月的亲自教习不是花拳绣腿练着玩的,如今的夏倾鸾实力与破月阁第一杀紫袖不相上下,可谓是以罕见的速度成长着,早已凌驾于沈禹卿等人之上。
然而,中年男子不肯放弃眼看到手的宝贝,一声唿哨,又几道身影自三层飞奔而下。
“活捉红弦!”阴鸷而尖锐的声音下着命令,同时与周围六人身形晃动,竟是结成了一道七重剑阵。
任何阵法对夏倾鸾来说都再熟悉不过,淡淡扫上一眼便清楚了这些人身份:“七霄阵,原来是洗尘宫最不成器的马护法。”
中年男子面色紫红,显然对这个称呼极为气愤,矮小的身体猛地一晃,一柄大得出奇的四刃剑铿然出鞘。
“牙尖嘴利,我倒要看看你身手有没有如此硬气!”
七柄利剑齐齐扬起,雪亮的剑光寒气森然。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十一章 浅草布衣化龙影
锦城东郊再往前走便进了山中,连条驿路也没有。因为罕有人至,雨后疯长的蒿草已经没过膝盖,远远望去,本就低矮的锦别亭似乎要被漫漫青草掩埋,忽隐忽现。
这种环境极适合暗袭,然而韦墨焰没有半点犹豫,神色淡然地走向前面的破旧小亭。
即便有埋伏,他也不认为有人能伤得自己半分。
“韦阁主还真是艺高人胆大,不闻不问,竟然一个人跑到荒郊野岭来赴约,就不怕有人暗下毒手?”
锦别亭内,身着粗布麻衣的男子坐于石椅上,黝黑坚实的皮肤暴露在外,说话间手中茅草翻飞不停,不消一会儿功夫便编成了一双极为精致的草鞋。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的阳寿未尽,走到哪里也死不成。倒是你不问是非便出手相助,倘若名门正派知道了定然会说你是大奸大恶,邪教帮凶。”余光掠过草丛深处几句尸体,韦墨焰不动声色地坐在男人对面。
因长期摩挲而粗糙的手指停下动作,黑白分明的眼眸迎上韦墨焰,看面容也不过是而立之年:“我出手不是为了帮你,而是看不下他们滥加杀伐,扰了这里的宁静。我还知道韦阁主此行目的在于寻找包括在下在内的几个人,之前乔兄也曾多次游说,只是在下确实无心参与俗世纷争,还是请回吧。”
果然是他。
韦墨焰拿起石桌上的草鞋把玩,每一根草都编织得细密紧实,看得出手力很大,绝非等闲之辈。
“如此好身手埋没在小城之中未免可惜,鬼影邵晋侯,想当年也是天下闻名的人物。”
“呵,多少年无人提起这个名字了。”邵晋侯长叹,乔飞雪最后一次失望而归时他便猜到,不久之后号称人中之龙的天绝公子必定会找上门。
当年凭借一身无人能及的轻功走遍大江南北,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于无形,效命于朝廷的邵晋侯被人们赋予了“鬼影”之称,而六载岁月悠悠而过,记得鬼影的人还有谁呢?都以为,他已经在一场酷烈的宫斗之中成为牺牲品,唯有偶然相遇的乔飞雪仅凭一面之缘认出了他,为他的凄惨遭遇黯然神伤。
“你早知道这里有埋伏?”
邵晋侯点头:“自你们进入锦城起我就一直在暗处隐藏,那字条不是我写的,但我知道写字的人已经带着一群人往东郊而来。”
“所以你跟踪他们来到了锦别亭。只是我不明白,既然不想涉足江湖世事,又为何要出手杀了他们?”
读不出情绪的双眸幽然深邃,对视片刻,邵晋侯无奈放弃。
“并不是我先动的手,是他们怕计划暴露要杀人灭口,在下不过是自保而已。”
“我倒不这么认为。”刀削斧凿的面容上冷笑浮现,破月阁阁主特有的清冷声线平缓却铿锵有力,“按说你的轻功想要隐藏行踪简直是易如反掌,从你以多胜少的结果来看,这些人的武功也算不上上乘,何以会发现你的行踪企图灭口?还有,若是为了自保大可在杀完人后离开,一个不想出世的隐者又怎么会悠闲地编着草鞋等我到来?从我们一入锦城便时时盯紧,说明你有意与我接触,如果所猜不错,之前不肯答应乔飞雪是因为你怕得不到重视,所以才想试探我的诚意,对么?”
敏感细致,体察入微,寥寥数语便道破了真实意图,邵晋侯不禁对这位年轻的霸者刮目相看,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面相如何且不说,单是身上散发的傲气便让邵晋侯对韦墨焰高看三分,冷静,敏锐,谨慎,淡漠而又狷狂不羁,看似狂妄自负,却无处不散发着君临天下的王者之风。
这样的男人,称之为人中之龙并不为过。
“韦阁主,你想要一统武林的目的是什么?”
墨黑身影负手而立,手中雪白的长剑在阳光照射显得尤为干净,冷清。
“盟主之位本就属于韦家,我不过是取回来而已。不只是武林,便是连天下江山也都将归我所属——我会用它换来最想要的东西。”
“哦?”邵晋侯对他的回答颇感兴趣,要用天下江山来换的东西会是什么?多少人为得霸主之位穷尽毕生精力,而最有可能立于顶点之人却说,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他是世外高人的徒弟,前任武林盟主独子,要名望有名望;他是异军突起的破月阁首领,手握江湖鼎足势力且仍在不停扩展,要权势有权势;他所统辖的破月阁十二分会垄断着绝大部分地方税供、大商小业,要银子有银子;他身边有百越王族之后,文武双全、姿色无双的紫袖,要美色有美色。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是他想要的?长生不老?升仙得道?
邵晋侯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将人心人世看得透彻的年轻王者,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
“罢了,你想要的东西大概不是寻常人可以理解的,再说就算问了你也未必给出答案。如你所说,我并不想隐居世外一辈子默默无闻,只是在等待一个足以让我臣服的人出现,一个有足够力量改天换地、颠覆天下的人。”
本来孔武的邵晋侯站起身略高于韦墨焰,然而下一刻,从远处看便见不到前者的身影了。
一身粗布麻衣却目露精光的健硕男人单膝跪地,眼神澄净且带着无比虔诚,洪亮的声音在微风中荡漾开去。
“邵晋侯愿投身破月阁下,今生今世供韦阁主驱遣,万死不辞。此誓若有违背,死后必堕入无间地狱永无轮回!”
于失意困境之中遇到不介意过往,只看重自己能力的主人,又是如此惊才绝艳、举世无双的天命王者,还能有什么苛求?韦墨焰的狂傲强势如若天成,想必上苍早已注定,这个男人将会成为统帅群雄,用杀戮谱写辉煌的绝世传奇。
能在传奇之下书写一笔墨迹,纵是肝脑涂地亦不枉此生。
“目前暂无职务可以给你,但凭你的实力足够担任副堂主一职。两个选择,一是太微堂副堂主,二是无名无份只做我的随从,你自己选择吧。”得到出色部下的破月阁阁主面上毫无欣喜之色,依旧平淡如常。
没什么可选择的,邵晋侯毅然开口:“宁愿于阁主身边成为影子——而且,邵晋侯绝不会屈居女人之下。”
这番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有夏倾鸾于上做堂主,他邵晋侯便绝对不会任副堂主,听命于女人对他来说是极大的侮辱。
韦墨焰转身面向锦城方向,一朵魅惑的毒花于唇边盛放为笑容。
“放心吧,她很快就不是堂主了。”
一统武林颠覆江山之后,她将卸去所有身份,只做他挚爱一生的妻子。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十二章 皓水烟楼祭赤弦
浣晴楼的热闹与锦别亭的萧索如天渊之别,浓烟滚滚,冲天一柱,远在城郊也看得分明。
“看来他们‘迎接’的人不只是我。”不含半点感情的声音淡淡道。
在此伏击的人中并没有值得出手的高人,明知韦墨焰身份还以卵击石,这么做的目的定然不会是想要击杀他,唯一说得过去的可能便是调虎离山,有人企图向夏倾鸾下手。
韦墨焰并不着急,他很清楚夏倾鸾的实力,这些没名没姓的小人物就算来上十个二十个尚不足以伤她皮毛,何况还有九河与少弼在她身边,若非一流高手出面绝无胜算。
“跟踪他们许久,你可知这些人来历?”
邵晋侯沉思片刻道:“多年未与江湖人士打交道,也不知猜的对不对,看他们的功夫套路颇像是洗尘宫的人。”
“洗尘宫?”平静的脸上神情安然,“那就更不必担心了,便是洗尘宫首领亲自前来,也只能做她弦下亡魂而已。”
跟在身后的邵晋侯没有说话,他只听说过韦墨焰的功夫深不可测,却不曾闻到有谁提起红弦,全部所知也仅限于破月阁阁主形影不离的孤傲女杀手、不以武功见长的月老唯一传人这两点罢了,如今听韦墨焰的口气,倒好像她亦是少逢对手的厉害角色,竟连剑南万俟家所总结实力排行中位居十三的洗尘宫首领也没资格与她相提并论。
究竟是他太过相信红弦,还是那个女人真有这等能力,恐怕只能在之后漫长的时日中慢慢了解了。
喧嚣鼎沸的浣晴楼,危机依旧在上演。
少弼正要冲上楼去时,烟雾弥漫的楼梯上滚下一个人影,恰好停在他脚下。锋利的长剑从中折断,看切口的整齐程度当是赤情造成的,这说明红弦已经发觉异样并与敌人起了冲突。跟九河对视一眼后,二人毫不犹豫冲向火光隐现的楼梯,越过重重黑烟,几道快速交错的身影映入眼帘。
夏倾鸾一身大红衣袂无论在哪里都分外惹眼,翩似蝶,宛若花,纤细如柳的身姿在围攻下游刃有余,而对手身上则伤口重重,相比之异常狼狈。
漫天华丽而妖冶的红色光芒惊住了九河与少弼,春天演武还败在沈副堂主手下的红弦何时变得如此强悍?赤情旋转飞舞挥斥有力,一道道赤芒如同神赋红莲之火,大开大阖之势与阁主使用墨衡剑时极为相像,只是少了一分霸道,多了一分柔韧,轻软之中带着凌厉决绝,硬是将完整的七霄剑阵冲击得七零八落。
韦家三代不世出的天才数十年心血凝结,又有天资卓绝的韦墨焰亲自相教,如今的夏倾鸾足以跻身大家行列。
见九河少弼赶上二楼,中年男子抹了下脸上飞溅的血迹,恨恨地喝道:“收!”
还能行动的几人如释重负,纷纷以最快速度从窗口跃下楼去。
这一战洗尘宫虽未出动最强高手,却也是倍加重视地命护法马秋田带着六位排得上名号的弟子前来,没想到仅红弦一人便立克七霄剑阵,使得洗尘宫一人身亡,其余六人除马秋田外皆是浑身带伤。
“我去追……”九河飞身就要从二楼跃下,被少弼一把拦住。
“算了,你有重围中全身而退的把握吗?”转头看夏倾鸾面色如常应该没受什么影响,少弼稍稍安心,“属下来迟,请堂主责罚。”
夏倾鸾摇摇头,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先离开这里再说。”
所有客人早已疏散到了浣晴楼外,只有掌柜的和小二们还在奋力扑救,直到有人从二楼跳下来才知道刚刚发生了一场争斗。九河拎着死去的洗尘宫手下丢到掌柜的面前,掏出一锭碎银交给领房小儿:“火是洗尘宫放的,你若有能力可以去找他们理论,不想惹事的话就忍下去。到兰陵破月阁分会也可以,自会有人出钱重整客栈,你照旧当你的掌柜。不过,以后浣晴楼就归破月阁所属了。”
破月阁的财产并不来源于横征暴敛,大部分都通过这种保护和归属的方式进行积累的。作为首领的韦墨焰很清楚,任何领域都一样,没有财力做后盾,凡事只能空谈。
“倾鸾。”混乱之中,修长稳重的身影穿过人群来到身边,眼中并无意外之色,“洗尘宫的人?”
“嗯,马秋田带着七霄来的。你那边也有情况?”
韦墨焰点头:“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连个值得动剑的人都没有。看来这拨人是冲你来的。”
已经有人开始打玄机的主意了。
“这位便是红弦堂主吧?玉骨冰肌,花容如雕,果然有倾世之姿,不愧是烟贵妃后人——”邵晋侯话音未落,一道红芒高扬,浓烈的杀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面而来。
白色剑身轻转,正拦在邵晋侯身前,与赤红细弦两相交缠:“自己人。”
只这一句话就让夏倾鸾眼神冷了三分,韦墨焰虽然对邵晋侯出言不逊不满,但不知者无罪,也不便深究。
“破月阁不计过往,任何人都要与过去的身份断绝,其他人的事,最好不要妄加评论。”
烟贵妃就是阮晴烟,封号是在其自刎于金銮大殿后靖光帝追赐的,对其他女人来说也许这是荣耀,但对萧家而言,这是莫大的侮辱。尽管夏倾鸾跟随月老的时间只有短短五年,然而在这五年之中,耳濡目染无不是师父对娘亲的夸赞、追思,容不得半点诋毁,对阮晴烟的爱,对靖光帝的恨,在月老死后全部都交托给了她,所以在她心里,任何敢对娘亲有半点不敬的人都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高手过招往往在一夕之间,尽管被韦墨焰拦下,可邵晋侯已经深深了解到红弦所蕴藏的实力,虽然还不知道她的极限如何,可要对付自己,确实绰绰有余了。即使不想承认,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狡辩。
邵晋侯既不再挑衅,双手抱拳,目光转而变得谦谨恭敬:“在下鬼影邵晋侯,是韦阁主麾下新人,刚才言语中有得罪之处,还请红弦堂主海涵。”
杀人不过头点地,继续纠缠下去只会让韦墨焰左右为难。夏倾鸾冷冷收了赤情,再不言语。
“鬼影,你暂且在锦城留守注意各门派异动,等我从南疆回来后再一道回去。少弼九河,去牵马,准备出发。”
三人领命后各自离开,刚经历厮杀又受了邵晋侯的气,夏倾鸾难免面色不善,头也不回沿着锦水河往前走去。
韦墨焰知道她是气自己出手阻拦,对她来说,阮晴烟三个字是不可触碰的隐痛。
“还在生气?”
“怎敢。”她走一步,他便跟一步,无论如何也甩不开。夏倾鸾干脆停了脚步,然而语调依旧生硬冰冷。
“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带着潮气的身影走到身旁。碧波粼粼的锦水河边,默契的黑与红比肩而站,宛如意境绵绵的水墨画。
“事情有变,我担心你会有危险。”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十三章 为谁负命风波中
江南微雨,又一场落花时节。
韦墨焰前往南疆已有数日,而去向只有几位堂主和宿主知道,阁中子弟并不知情况,以为又向往常一样几天便可归来。因有着韦墨焰在,那些虎视眈眈的门派、仇人才不敢前来滋扰生事,一旦他远赴南疆不在阁中的消息传出,保不准会有多少人趁虚而入。
“姐姐,阁主这次离开会很久吗?”
离破月阁不远的青堤上,娇弱可人的绿衣女子询问旁边的人,眼神中微微有些失望。
堇裙轻曳,掀起一篷草香,与幽淡的胭脂香味缭绕在一起,分外诱人。紫袖在云衣容的搀扶下慢慢走着,雍容神情中带着三分笑意:“不过月余而已,寻到要找的人之后便会回来。怎么,才这几日就相思成疾了?”
“姐姐何故总是拿衣容打趣……”两片红霞飞舞,云衣容羞涩低下头。
紫袖知道云衣容迷恋的是谁,更知道这份痴情得不到任何结果,因为那人的心里,除了一袭红白交错外其他皆为无色。只是云衣容性格固执较真儿,如何才能婉言相劝呢?
“对了,衣容,为何程家小公子几次来请你去诊病你都拒绝了?之前不是相处得很好吗?”
“别提那人了,”云衣容眉间一蹙,愁容写了满脸,“我只当程公子是朋友,可他那日……未免太不顾及我的感受。”
风流的无尘公子程萧白一片真心寄托于破月阁医娘身上,这件事已经不是秘密,早有好事之人传得满城风雨。云衣容虽不讨厌他,却也没有多余的感情回报他的痴恋,是故程府几次派人来请她都毅然拒绝。还有一个原因云衣容不曾对外人提起——程萧白是红弦的弟弟,而红弦又是那人所爱,难不成要嫁了程萧白每天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与仇人眉来眼去,色授魂与?
对她来说,红弦是不可饶恕的仇人,罪孽深重。若不是因为她,云家怎会卷入破月阁的内斗之中,又怎会连累得她家破人亡,远赴他乡?更何况,她还抢走了阁主韦墨焰的心,让她一缕情丝却无归处。
卢瀚海死了,少辅被逐出破月阁,沈禹卿又改头换面成了红弦的拥护者,眼下竟再找不到一个可以帮她铲除红弦的人,嫉恨与烦忧一直纠缠着她,如影随形。
“紫袖堂主!”远远有人呼唤。
难得俗务中偷得一刻清闲,却是马上就终止了,这片浅草如茵、旭风和畅总与自己无缘。紫袖牵起一抹苦笑。
“什么事如此急促?可是阁主有消息?”
沈禹卿摇头,举起手中刚刚收到的信笺:“诸事不利。”
诸事不利……紫袖闭目深吸,胸口的隐痛依旧,可再睁开眼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精明强干:“说吧,都什么事。”
“先前因矛盾而中断联盟的各大门派再次集结,执牛耳者依旧是重华门,可这次他们并未对各地分会出手,而是直奔江南。如猜不错,当是为了直捣黄龙而来。”
破月阁前番刚经历内变,如今不只是各地分会,便连破月阁总部也是人手短缺,否则阁主也不会急于去南疆招服人才。这时间各门派突然冰释前嫌再次结盟,而且大有一举攻破之势,其中原因令人担忧——极可能是阁内有人走漏了风声,这些人得知韦墨焰远赴南疆无暇守在阁中,所以才匆忙集结再次来袭,生怕等他回来后错失良机。
怕什么来什么,如今只有自己和沈禹卿、少宰、华玉等人,要如何面对高手如云的各门派联盟?
“继续说,还有什么?”
沈禹卿犹豫半晌方才开口:“鬼影邵晋侯传信,说是阁主与红弦堂主在锦城遇袭,似乎他们的行程已被外人知晓。怪的是,那些人的目标并非阁主,而是红弦堂主。”
“红弦……”紫袖黛黑细眉越蹙越紧,右手不由得抚上胸口,“只怕,他们是冲着玄机去的。”
得玄机者得天下。当年月老曾在江南萃暝居如此宣称。
多少年浮华已逝,月老的尸骨大概都风化无踪了,可这句话早已成为无数人心中之魔物,一旦听见半点与其相关信息便疯魔般寻找。如今身为月老唯一传人的红弦出现在众人眼前,那些想得天下的痴妄之人自然会蜂拥而至,不惜一切代价夺得先机,期盼自己能不劳而获,以天道胜人力。
苦了红弦,本就命途多舛,还要背负如此沉重的家仇,如今更是怀玉其罪,成了众矢之的。
“红弦有阁主在身边,想来不会有危险。还有其他情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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