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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不若三千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白焰
“吉、吉时已到,该拜天地了。”
望向被堵塞的门口,万俟皓月沉吟。
韦墨焰真的不打算来阻止吗?今夜一过,她便与他再无干系。
隐隐地,竟期待他不要来。比起家仇旧怨江湖公允,万俟皓月更想要得到的是百岁安宁,看一袭素衣,一抹浅笑,与所爱之人远离尘烟袖手天涯,默待来世。
“新郎,该拜天地了。”喜婆战战兢兢小声提醒着。
万俟皓月点点头,回身抬手,掌心静静躺在夏倾鸾面前。
天下何妨?只求相携白首,三世不悔。
红衣淡漠的女子深深吸气,闭上眼卸下身上所有力量。若牵手,此生便托付于他再无更变可能,曾经与谁戎马天涯仗剑千里并肩而立,都将成为不可追忆的过往灰飞烟灭。
作为红弦的一生,就此终矣。
新嫁娘短暂的犹豫引起人群骚动,不少人猜测着,这位与破月阁阁主叱咤天下一年有余的冰冷女子会不会突然反悔,重归韦墨焰身边共同傲视武林呢?
众说纷纭。
而万俟皓月只是固执地平伸手掌等待回复,他知道,她不会拒绝,也不能拒绝。
趁人之危,他明白自己有多卑鄙,可唯有这样才能名正言顺保她今世无忧,远离沉沦。她若恨就恨罢,余生时光足以用来抚平那道伤疤,反正入了红尘情海,他已无逃脱之可能。
终于,白秀却隐隐可见细小伤痕的素手落在他掌心,冰冷柔软。
用力紧紧握住,再不许她逃离,永生永世。
红灯高悬,暖气洋洋,喜婆笑逐颜开,吆喝响亮:“一拜天地——”
尚未来得及躬身,烈马嘶鸣冲破人群,所有人齐齐回头。
还是来了。
万俟皓月没有转身,透过层层气lang袭来的浓烈寒意早已说明来者何人,不得不叹一句,来得好,来得巧。
掌心微微一颤,刚刚牵稳的那只手传来剧烈不安地挣脱,那是下意识而并非故意为之的反应——她不想让那人看见。
果然她心里还念着他。
手指穿过低绾青丝,遮掩着天妒之颜的白纱悄然落下,肤白似雪,唇淡如珠。多少人爱慕她惊世容颜,他亦不例外,可最让他倾心的是那种温暖的感觉,她一皱眉,她一抬指,数不清的风华颠覆。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那人面前,让久远的期盼成为现实吧。
韦墨焰,这打击,你可能承受?
白纱落地,谁的目光怒烈如火。夏倾鸾心慌意乱不知所措,一瞬间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所行何事,只想转身看那人一眼,背影也好冰冷也罢,寸寸蚀骨的思念早已成疾,怕晚过弹指间便是今昔来世经年永隔。
“别回头。”慌乱中,夏倾鸾听见耳边低响。
体内残余的药力让她使不上力气,面对不谙武学的万俟皓月依旧无法挣脱,余光见人群自动退避出道路,那袭熟悉的玄冷身影渐渐走近,带着凛寒,带着杀意。
胸腔里如若撕裂。
既已相决绝,何必又出现在她面前?
面对面的一对儿新人都刻意不去看那道身影,明显在极力忍耐的夏倾鸾想要对拜尽快结束这场闹剧,耳侧脸颊却被温热手掌轻抚抬起,眼前那双乱眸所含感情如此熟悉,炽烈,执着,毁天灭地,唇与唇之间近到可仰鼻息。
放弃所有闭上双眼,等属于终结的一吻降临,烙上尘归尘土堆土的封印。
若不相惜,不如相忘。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十一章 入骨情丝终为殇
迫近的滚热气息带着熟悉的味道,儿时贪恋的,毒药味道。
然而代表断绝的一吻终是没有落下,划破冷风袭来的物事迅疾难挡,以韦墨焰的内力,以万俟皓月的身体,若是击中必将变喜事为丧事。
黑色鬼魅身影飘忽近前,竖起短匕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击,饶是习武多年且受百毒浸泡激发了无限潜能的觥也止不住势头,堪堪向后退数步撞在新郎身上才停住,一口朱红勉强咽下。
打在短匕上的物事赤红一卷,细长坚韧,亮泽中妖冶诡异,正是夏倾鸾所用弦武,赤情。
“觥!”万俟皓月没想到韦墨焰怒中出手力量竟会如此之霸道,十指疾走锁了觥周身几处大穴,这才保得经脉未损,脏腑完好。
冷酷近乎非人之寒的破月阁阁主步履平稳,淡漠脸上如冰雕玉琢无半分变化,到了堂前,一把扯下红衣女子手中艳烈喜结。
“跟我回去。”
声音,比目光更加寒冷可怖。
只要再晚上半刻,她就成了别人的女人。
他已经做出最大限度容忍她去找万俟皓月,只要她回来,只要她还愿站在他身后,他可以不计前嫌如曾经一样爱她护她,为她退到绝壁自断后路,为什么她还是不懂?
为什么,她宁可选择辜负终身,也不愿予他半丝柔情。
“我已经答应救完人后回破月阁接受处罚,你还想怎样?”没有往日的冰冷尖锐,寂然瞳中唯有无力,疲惫,以及莫名哀恸。
“我要你跟我回去。”
“不可能。”
他冷,她更冷,他伤她三分,她再自伤七分。
人群中开始出现异动,森冷的兵器,恶毒的眼神,贪婪的欲望,有朝向韦墨焰的,更多则集中在夏倾鸾身上。
得玄机者得天下。
总是至高无上姿态的霸者极少公开露面,如今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孤身闯入武林群豪中央,天赐良机,谁愿错过?与破月阁为敌或许可怕,但近百人与一个强者为敌,结局或未可知。
有刀剑出鞘声铿然,如同整齐的命令,片刻前还以贺喜者身份出现的诸多江湖人士转眼化身凶兽,刃上反着刺目的红烛光芒,颜色中一股腥甜。
而堂中人全然不见危况,仍旧沉浸在说不清的纠缠之中。
玄暗如地狱般的身影紧紧抓住纤细手腕,眼里深邃在摇曳光线中难以辨明:“可还记得你说过什么?无论生死皆为我所有,白首不离,枯骨相依。前番许诺旦旦,而今却与这个一心算计你的阴险男人拜堂,夏倾鸾,究竟是你的眼睛看不到还是心看不到?”
“放开她。”将受伤的觥扶到座位上,万俟皓月站到夏倾鸾身前,毫无畏惧迎视那双足以折人魂魄的墨瞳,“我承认以程萧白性命相威胁无耻至极,但你也未好到哪里,若真心待她何至一路追杀到此?韦墨焰,你不配与她相提并论。”
“这世间,只有我能爱她。”
走到这般田地,说爱或不爱又能挽回什么?她给过他机会,是他不肯珍惜,非要逼她焚心断情,了却缘生。
夏倾鸾不再挣扎,面色渐渐平静。她永远逃不脱他的掌心,可她有权利说服他放手。
“若是能救萧白,这洞房你也可以进。”
加在腕上的力道蓦地变大,她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骨头移位的声音。那双眼终于被她激怒灼伤,凶如困兽:“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棋子,妓女,不过如此。”
不是吗?天下棋局中她只是枚任由人摆弄的棋子,红尘浮华里她也只能用自由和身体来换取想要的东西,此情此景,恐怕比起棋子与妓女更加下贱不堪。
“我再说一遍,只要你能救萧白我立刻跟你回去,是杀是辱绝不抗拒。”
夏倾鸾,红弦,世人眼中高傲如兰,洁净如莲,神秘如昙的女子,他捧在心里当做珍宝的人,却要用自己的名节身躯来交换毫无价值的弟弟性命。她有没有想过,没有了她他的人生将会残破不堪。她心里,为什么就不能为他着想哪怕一次?
怒极反笑,笑声悲怆自嘲。
是吗,他越是珍惜迁就她便越要远离,那么,亲手摧毁吧。
摧毁他只为一人的温柔。
“你不是怕程萧白死吗?是,我救不了你弟弟而他能,不过我告诉你,你如果不跟我回去,我保证程萧白会比中毒死得更痛苦。”
“韦墨焰!”夏倾鸾失声。不需怀疑,他一向说到做到。
万俟皓月拿着解药,韦墨焰掌着生死,无论她把自己交给哪一方程萧白都逃不过劫数。她只想救唯一的亲人而已,恩怨或者宿仇,不要再把她当做棋子报复谁了,她的人生已经碎得无法弥补,身也好心也好,想要通通拿走,她只想救人而已,仅此而已。
“别再逼我……”目光暗去,绝望的呢喃在两个男人之间回荡。
生生撕裂三个人的心。
哪怕有一个人肯退后半步结局也不会这般惨烈,他们二人,却谁都不肯认输。
婚服下瘦削的身子一阵轻咳,万俟皓月明白,今日终要有个定论。
“鸾儿,你还信我吗?我说我会保护你和你弟弟,你信,还是不信?”眉宇依旧宁和,声音依旧清润如玉,他的风雅高华从未变过,只是,曾依偎在他怀中哭着睡去的小女孩儿已经不在了。他必须重新夺回夏倾鸾对他的信任,这是战胜韦墨焰的唯一利器。
得来的,却是她决绝而落魄的冷笑。
“我不会再信任何人。”
儿时依赖的,托付生死的,都不再信任。
那样的夏倾鸾,令两个男人同样心如刀绞。
她不再信任何人,包括自己,那,她还在乎他吗?韦墨焰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了,于情,他本就笨拙如幼童。如果可以,多希望能用天下江山武林霸业换她一笑一生,只为他一人而活。
“我给你最后的机会。”不再狠狠钳制,换成温柔的轻抚,傲视九州的破月阁阁主此刻只是沦于生死情痴中的凡人,平淡眼眸中不见喜怒。
抽出墨衡剑握在她手中,断刃抵在无数夜里温暖着她的胸膛之上。
尽管剑已断,却足以刺进血肉切断筋骨,锋芒冷如他的声音。
“杀了我,还你自由。”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十二章 徒使三千痴情断
墨衡剑为她而断,霸业因她而阻。
在她心里,究竟是弟弟重要,还是他重要?韦墨焰想要赌一把,用他的命赌。
“杀了我,没人再拦着你嫁给他,也没人再阻止你救程萧白,是你的话,我绝不躲闪。”
堂外喧哗顿起。
原来手握江山杀人如麻的破月阁阁主也逃不过一个情字,不防备不躲避,任将要成为别人;妻子的女人断剑相对。
“征战四海他有勇有谋,可对人间情爱,不过迷途痴童。”人群中,中年男人扬眉冷笑。
这场好戏是他一手策划的,四公子中最难对付的二人彼此对立,两强相争必有一伤,即便韦墨焰胜了也必定痛失红弦及玄机。他只需要继续扮演好正直浩气的代盟主,在破月阁元气大伤时“顺天意”给其致命一击,然后,天下稳握于他掌中。
武林盟主,亦指日可待。
第一次握住墨衡剑,上面还有熟悉的温度,可指向的,却是主人胸膛。
握剑的手不可抑制地剧烈颤抖,逃离,诀别,两番反目他派人追杀,她却从没动过杀他的念头,就算有一天自己真的死在他手上夏倾鸾也不会有半句怨言。可他竟要逼她动手,在至亲至爱的两个人中选择其一。
韦墨焰要她履行诺言终生相伴,无错;
万俟皓月以她为条件换药救人,也无错。
那么,错的是她吗?
她不该把无辜的萧白卷入冷酷黑暗的江湖之中,不该贪念旧情以为可任意索取不予回报,不该对谁动了凡心身陷情劫。
不伤害任何人她做不到,伤害任何一人她也做不到。
“别再逼我……”反复低喃,胸口一阵沉闷,被药力封住的血脉逆涌混乱,一口赤血毫无预兆地咳了出来。
“鸾儿!”
“倾鸾!”
眼前一黑,左右双肩各被搀住。
“你们是想逼死她吗?”终是忍不住,一直沉默的息少渊开口。
程萧白受其连累险遭不测,他心里对红弦并不算亲近,但看她为了弟弟被逼至绝境仍是于心不忍。毕竟是个女子,她只想尽一切努力救唯一的亲人罢了,却要夹在两个人的恩怨中无从抉择,最后谁胜了又能怎样,她的心还能再恢复吗?信任的坚守的都被推翻,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背叛?
“万俟公子以以解药相威胁固然令人不齿,然今天之局面,韦阁主你没有半点错误么?彼时我送红弦姑娘回破月阁,你不闻不问拔剑相向,你可曾想过,她受了那么多苦却仍要回头找你需要多大的忠诚?而你只凭猜忌妒火便将她满心情义消散。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是你们的事,何必要让他们姐弟二人来充当筹码?非要逼到绝路一死了之你们才满意?”
一直被当做工具利用的息少渊最明白那种滋味,越是泥足深陷,越是痛不欲生。
“姐!”堂外忽有人声嘶力竭,病弱的身体发狠推开密集人群冲到前面。
息少渊惊愕:“萧白?”
程萧白的出现如巨大石块丢入死水,惊起一圈波痕,夏倾鸾听见弟弟的呼唤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嘴角丝丝血迹赫然,已经绝望的心情蓦地又有了一丝希望。
只要萧白还活着,她就有活下去的意义。
人群中有人脸色遽变,手中武器微抬却被不动声色按下:“为时尚早。”
等到他们两败俱伤时出现才能得到最大优势。
中毒,被劫,整件事如同巨大的网笼罩在阁主、红弦以及夜昙公子头上,也许唯有经历所有的程家小公子才了解其中隐情。为了能让程萧白有机会说明一切,一路上沈禹卿不停度气过体,终于在抵达前令近乎昏迷的人重又醒来,站在天下人面前。
“姐,你怎么了?”程萧白闯进堂中,且惊且惧扑在夏倾鸾身上,“谁欺负了?是不是他们?”
口口声声说着如何喜欢姐姐的男人,还有道貌岸然一幅散仙姿态的男人,不管他们是什么阁主神人,欺负姐姐的没一个好东西!程萧白知道他们都是眨眼间便可予人生死的怪物,但无论谁都不能碰他最爱的姐姐,她已经这么辛苦,为什么还要来伤害她?得知成亲的对象不是韦墨焰而是万俟皓月时他立刻明白,那人并非她所爱,姐姐,是为了他。
“滚,都给我滚!”发疯似的少年拼命推搡着围着夏倾鸾的两个男人,好不容易才积攒下来的体力瞬间亏空,幸得息少渊从旁搀扶才没有跌倒。从来都是姐姐舍弃一切保护她,现在,换自己来保护她吧。
程萧白衣发凌乱双目通红,扶着好友手臂硬是挡在了红衣女子身前:“我不要解药了,我什么都不要!谁都不许再碰我姐姐!少渊,让他们滚,都滚!”
最是无瑕的翩翩少年,不染凡烟的超尘公子,如同疯魔一般嘶哑挣扎着。
“息公子,带他走。”夏倾鸾强压下心里酸涩带上冷漠面具,萧白不能死,他是萧家的希望,就算要去跪地求那两人也好,绝不能看他出事。
“姐!”程萧白嘶喊道。再不管什么危险,他要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拼尽性命自尊保护她的女子是他的姐姐,全天下最温柔的姐姐:“我不怕死,姐,你别再求他们,我真不怕死,我不怕……”
泪水不轻弹,膝下黄金贵,堂堂三尺男儿却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在众目睽睽之下。
“姐,我们一起回家,好吗?”
这就是她的弟弟,流着与她相同的血,有着相似面容的弟弟,比任何人都坚强,她如今唯一能相信的人。
“萧白……”轻轻抚着那张消瘦下去的脸,低头间,有东西从她眼中滑落,一滴一滴,打在红得似血的喜服上。
她后悔了。
后悔不该执着于报仇而失去与弟弟相伴的机会,更连累他落到如此地步,这么多年,她多想像这样看着他,听他光明正大喊她一声姐姐。
这是她唯一的亲人啊!
“能救程萧白性命并保他一世无忧的人,这条命,还有玄机,我夏倾鸾双手奉上!”
狠下心转身,已是泪如雨下。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十三章 悲莫悲兮生别离
那声询问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救得了程萧白并保他平安终老的人,便可得红弦,得玄机,得天下。
多少人蠢蠢欲动,可转念想到那毒竟连破月阁都找不来解药,虽是心痒难忍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唯有一人迈前一步。
剑眉祥目,脸上光泽红润,颧骨清高,走出的中年男人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正是暂代盟主之位、一直牵系着几大门派联盟的重华门门主,息赢风。
“今天是剑南万俟公子大喜之日,我等本不欲刀光相见,可破月阁未免欺人太甚,韦阁主,扰人好事岂是君子所为?”执掌武林近十年,息赢风拥有的不只是名望辈分,更有一种无形的威严与气魄,一字一句,无不代表着正义之士,“程家小公子乃是犬子挚友,程老爷又是正派之人,如果万俟公子当真能予他活路,老夫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阻止你再行恶事!”
这话自然是说给韦墨焰而非夏倾鸾听的,不提玄机二字,单以江湖道义说事。
息赢风有自己的打算,目前知道程萧白中毒乃他所为的人只有他的儿子,而救走息少渊的安平公主是否知道并不清楚。息少渊是他的亲生儿子,便是事关重大亦不会出卖他——那孩子从小就在他身后默默跟着,绝不会有问题。再说,他并不打算真的害死程萧白,那条命毫无价值,不过是用来挑起纷争的棋子罢了。
息少渊低着头不去看父亲。
回到重华门要解药时他质问过,而父亲只说绝不会伤萧白性命却不肯交出解药,本以为只是设戏一场,没想到势态会闹到如此地步。谈起心机,他总不愿承认自己一直追随的那个身影阴险狡诈,世间无出其右。
如果红弦能顺利从夜昙公子处得到解药,那么这件事便当做永久的秘密好了,这是他曾经的打算,可现在看来,父亲已经决定孤注一掷,借此良机除掉韦墨焰与破月阁。
好毒的一步棋。
可他却只能看着。
“破月阁之事与他人无关,息门主做好你的代盟主足矣,莫论人短长。”寒剑斜提,沈禹卿冷冷站在堂前面对众人。
“无耻邪教!你们破月阁东扫西荡害死多少无辜侠士,万俟世家数百年功业也毁在你们手里!”
“满门血仇未报,竟然要娶破月阁的妖女为妻,难道世上没有其他女人了吗?”
“邪教狗贼,人人得而诛之!”
随着息赢风出头,一时间群情激昂议论纷纷,对韦墨焰与万俟皓月、夏倾鸾竟是均有责骂,无可幸免。其中有人当真带着深仇大恨,亦有人故作正义,矛头大多集中于破月阁之上。
堂外喧闹堂内凄清,一切虽在预料之内却渐渐把握不住,程萧白的出现,让万俟皓月开始力不从心。
闭上眼沉吟片刻,睁开时目光又恢复了平和清净:“在下大喜之日,诸位若有恩怨请到外面解决,否则莫怪万俟皓月不客气。”
这场婚事他要继续,任何人,包括韦墨焰都不能阻止。
两句话看似平常,却惊起了不少人的心。息赢风剑眉一沉收敛内力,再看周围其他人亦是慌乱之色,眼中蓦地冰冷划过。
果然,万俟皓月不会做无准备的局,不见他何时下的毒,竟然不知不觉地封住了所有人的丹田内力,想要大打出手根本不可能。目光扫过庭院,最终停留在剔透的红色灯笼上。仔细看才隐约可见,一丝丝烟雾淡薄自顶部飘出,弥散在空气之中。
绝顶高手杀人也要留下痕迹,毒王的徒弟却神不知鬼不觉让在场所有人于鬼门关前徘徊而不自知,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于无形。
“姐,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不要跟他成亲——”
“萧白,”夏倾鸾擦干泪水,回头面上仍是冷漠坚毅,“别再说了。”
爱,恨,都已经不再重要。
见红弦有意继续拜堂,韦墨焰同样内力被阻很难再对万俟皓月出手,息赢风暗中握拳,也许,时机到了。
“红弦姑娘且慢。”扬眉高喝,全不似年过半百,洪亮如钟,“程公子的毒,或许老夫有法可解。”
霎时一片安静,谁都不知这位德高望重的代盟主居心何在。
“昔年老夫结交甚广,偶得北冥鲛血珠一颗,此物可解天下之毒,想来要救程公子并不是难事。不过……要帮邪教之人,未免说不过去。”息赢风微顿,接下来要说的条件,正是这盘棋局中最狠厉毒辣的一步。饱经风霜而不见苍老的脸上笑容澹然:“若红弦姑娘能手刃破月阁阁主以证诚心,这鲛血珠,老夫甘心相赠。”
一瞬五雷轰顶。
依旧是,要他性命。
救萧白杀韦墨焰,还是背叛他保弟弟平安,谁能给她不会悔恨一生的答案?
那阵的心痛欲绝尚未过去,夏倾鸾再承受不住如此煎熬,眼前昏花连片,如不是万俟皓月在旁撑着只怕已然倒下。
惨白的脸色深深刺进程萧白双目,漫长年岁中束缚着姐姐让她痛苦难断的人,是自己。
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所亲爱之人,乖违离散,不得共处,洪荒凡尘,朝朝暮暮,难得一人心愿与她白首不相离,却要为了他放手焚心。
姐姐为了他舍弃所爱之人,而他却为了所爱之人陷她于绝境,可笑的是,那人的心却不曾在他身上片刻。
一番付出,都是东流之水。
“少渊。”不急不缓从地面站起,双腿跪得发麻几步踉跄,息少渊急忙上前扶住孱弱的少年。臂弯里,程萧白狠狠抓着他的皮肉,笑容凄淡:“少渊,不管云姑娘做了什么事你都不要怪她,我若不在了,请你替我疼她爱她,别让她再受伤害。你知道吗少渊,我平素最信的人便是你,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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