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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不若三千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白焰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三十八章 逆天改命默轮回
江湖中沉浮五载,永远高高在上的人中之龙除了离忧谷一役轮番力战各门派高手外,只被夏倾鸾一人伤过,如今却是没有任何敌人,恸情而伤。
人若悲至绝地,心脉必因血气逆行而受损,那一口朱红殷殷让所有人看到了他的痛入骨,伤入髓。
当掌心火焰燃烧殆尽时,已无力气的武林盟主忽地夺过弥夜手中长剑,回风流雪,寒芒破空。
剑刃,在精绝祭司单薄身子上留下斜长伤口,瞬息血起。
“她拼了命想要回到我身边,如果不是你……”执剑的手不停颤抖,他就那样冷冷凝视着平静的精绝祭司,而轻易便可夺人性命的剑却在片刻沉寂后颓然落地。
杀了谁也挽不回离魂长歌,追根究底,是他毁诺弃誓、不相信她会为他而活,因此造成了她绝望而去,用仅剩所有换来一柄曾为她而断的剑重生再续,焚情封心。
“是我负了倾鸾。”
重新抱起安眠的白衣女子,仿若自言自语,韦墨焰沉着眼往山下走去。
结束了,也耗尽了心力,现在他只想回到一同生活过那么久的兰陵朱阁内回望年岁,守着她能度一日算一日,等她魂魄尽散化成枯骨,再寻一处山宁水静与世无争,让她了无牵挂从此长眠。
而他不会死去,仍要继续那些未完的杀戮,为她陪葬。
“韦墨焰,你可愿为她逆天改命,承受天谴?”望着气息千变最终归于死寂的武林盟重,弥夜忽地开口。
前行的脚步须臾不停,这问题对他来说根本不需要考虑:“天地不仁,该逆。宿命不公,当改。若我爱她便是触了轮回之道,那么,我情愿承万世天谴,但求余生共阡陌,白首不悔——只是,再无机会。”
“如果有机会呢?”
风声呜咽,脚步,终于停下。
拭去胸前并不深刻的血迹,弥夜取下小指暗红玉环摊于掌中:“逆天改命不是说说就可以的,我能救她,只看你是否能接受天谴。”
这本是精绝祭司打算在夏倾鸾履约回到大漠后为她续命的仪式。
“如何救?如何逆天改命?”刹那,已经彻底失去光泽的眸中亮起青芒。火神教令人匪夷所思的法术让他见识到非人之力的强大,那么,千年前便闪耀着神临传说的精绝古国祭司,其能力也定然不可小觑。
救不回来,与今结果相同;若能救回来……舍弃一切亦在所不惜。
周围破月阁众属疑色重重,显然并不相信突然出现的什么祭司,神法通天的火神教教主尚无能为力,他又能做些什么?更何况“天谴”这种听起来便令人不寒而栗的条件一出,邵晋侯、九河等人立时脸色大变,他们,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做出有损阁主的事情。
邵晋侯目光一沉,不动声色伸出手在前面少丞背上写下几个字,提剑默立的少丞猛地一震,随后立刻恢复如常神色。
若有异,杀。
红弦已等同于死人,绝不能教魔障迷心的阁主恍惚中上了当,枉送性命。
“事关天机,我不希望被人打扰。”
传承数代前辈记忆又有月老于中州江湖闯荡的经验在,弥夜只从那二人细微动作便可知其心思,当下并不挑明,只先行一步邀韦墨焰往神殿后侧半壁残垣走。
见韦墨焰举步欲行,邵晋侯向九河使了个眼色,平素冲动的九河得其怂恿立刻挺身上前将弥夜拦住,却不待开口便被神情冷然的阁主喝退。
“你们先行赶回兰陵,我随后回去。”
“阁主,你走后阁中一片混乱,紫袖堂主……如今只有少弼撑着,如果再有什么波折,属下等实难应付。”
紫袖,不在了吗?
冷眸中掠过一丝黯然。先负夏倾鸾,再负紫袖,他这一生唯独与两个女子有所纠葛,偏偏都因他红颜薄命。正因如此,最后的机会更不可让其于指间溜走,对紫袖,无论如何要让这亏欠不至徒然。
至于华玉会何去何从,想必早有决定了吧。
玄色长衫微动,路过草地时拂弯了数道青翠,将冷漠的黑色染上清香。
“鬼影,即日起你为天市堂副堂主,九河擢为紫微堂堂主,如果短时间内我不能回去,阁中事务你们酌情处理。”平淡利落地安排好阁内要任,韦墨焰不再理会众人欲言又止,继续随行弥夜身后。
九河性格耿直,随在他身侧便是为了可杀,可策马天下,自是不会因为地位提升如何欣喜,反倒愈发急迫:“阁主!红弦堂主已经不可能回来了,紫袖堂主又香消玉殒,你是想让破月阁从此散了、从此被蜂拥而至的仇人屠戮吗?九河这辈子不懂男女之情,无法理解阁主所作决定,所以……”傲骨如铁,以杀为乐的男子忽然屈膝跪地,过于年轻的面上倔强固执:“阁主非要承什么天谴逆天改命,就踏着九河尸首过去好了!”
“阁主三思!”
随着响亮和声,平素从不向任何人低头的破月阁众属,齐齐跪于面前。
那是无数人的江湖,却是因一个人而存在的破月阁。
有他,就有笑谈饮血的这群部下,没他,就没有谱写着传奇的武林第一大组织。
“站起来。”沉默许久,淡漠言语冷彻心扉。
随行而来唯一没有屈膝相求的妖娆男子微微叹息。
都是群有血有肉的江湖儿女,纵是看似冰冷的阁主面对誓死追随的部下也做不到无动于衷,然而,这些人不懂,不懂他的退无可退,不懂他的情至深处,无可奈何。
强大吗?手握四海天下,覆掌江山乱,蹙眉九州烽烟起。
可他终究是凡间醉生梦死的俗人一个,面对宿命摆布如此的脆弱渺小,当最珍惜的东西被命运摧毁时他能如何?默默忍受?
那,就不是韦墨焰了。
无论所谓的天谴、逆天改命究竟是何内容,姑苏相公相信,凝半生于三载情痴的人中之龙绝不会退却,就如同红弦毅然退出他的生命,选择以最决绝的方式铸剑焚情,了断前缘一般。
“相信他吧,在下愿以性命作保。”两相对峙,是常在旁侧坐观的姑苏相公打断了宁静,拾起染血长剑倒提递于九河面前,“如果祭司大人做出任何损害阁主的事情,在下愿将人头送上——虽然,没什么价值。”
那段晦暗的江湖乱世风雨飘摇中,总是喜欢穿着华丽啰嗦的绮罗重衫,喜欢开着浅淡玩笑却知悉无数秘事的妖娆男子,给冷肃的破月阁染上了一抹明丽,而当时,没有人意识到他是在用史书撰写者的身份做赌注。
很多年后,彼时曾同行的破月阁子弟如此感慨。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三十九章 血玉涕泣两三行
“让开,再有阻拦者,我绝不容情。”
风过山巅,撩起碎砂残红无数,长身站立的玄装男子启口清冷,没有半点温度。
他们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骁勇部属,多少年来为了破月阁、为了他的天下江山鞍前马后披肝沥胆。大lang淘沙,时光倥偬,曾经人员鼎盛的破月阁如今只剩下这些人了,如果连他们都要阻拦于前,这世上岂不是再没有支持他的人?
为什么杀戮无度都可以忍,莘莘苍生却容忍不下他和夏倾鸾微末的痴恋?
宁愿自己的性命永远不再受人关注,他想要的,只是和她在一起。
“姑苏,带他们回去——这是命令。”韦墨焰没有把这任务交给邵晋侯或者少丞,这两个人跟随他时间比较久,感情上远胜过姑苏相公,纵是命令,如果危及到他的安全,他们必然违抗命令也要护他周全。
情久弥深,他是冷的,可他们却是暖心之人。
阁中众属对半路出现且一直不被阁主信任的妖娆男子抱有极大怀疑,姑苏相公自己也是知道的,阁主将命令交与他执行不过是希望能借他之口劝说邵晋侯等人,这点他心知肚明。
无奈地摇摇头,被荆棘撕扯出数处破损的华服向前挪动几步:“阁主,您这未免强人所难,鬼影他们的忠心其实在下能劝说的?我看不如各退一步,他们不拦着,阁主您也不必赶他们离去,就是等上一天半天也耽误不了什么事。”
韦墨焰不语,邵晋侯他们是走是留区别并不大,他只是不愿与弥夜的交谈、之后救夏倾鸾有人打扰,仅此而已。
“好了好了,各退一步便罢。九河堂主。”扶起倔强的年轻男子时姑苏相公刻意用力,九河愣了片刻,顺着其力量蹒跚站起。
果然,没有人能阻止阁主要做的事。
抱着沉睡女子的墨色身影随弥夜离去,仗剑牵马的破月阁众人无不黯然垂首。
“那位祭司也是为红弦堂主而来,目的并不在于难为阁主或是怎样,若是能救回红弦姑娘,对阁主而言有利无弊。”姑苏相公望向二人去往的残垣淡淡道,“是望他人活着还是心活着,你们当有决定才是。”
没有红弦,人中之龙也不过是条失心之龙罢了,与死无异。
先前与明砂近乎毁天灭地的战斗之后,火神教神殿基本上倾塌无余,只这一片依着巨大山石的墙壁犹自挺立不倒。似是在回想些什么,弥夜伸出手在墙壁侧边不断摸索,顷刻,机括绞动声响起,竟是那块巨大山石缓缓露出一人多高的洞口,隐蔽而奇巧。
韦墨焰不问,弥夜也不打算解释,二人一前一后走入洞中,两侧石壁上便有微弱火光接连亮起。
“中州都说南疆乃蛮夷之地,而此处自燃烛灯之巧妙领先中州数百年之久,可见许多人言都带着偏颇。”走过短暂昏暗,当弥夜伸手触在墙壁上某朵莲花章纹时,洞内豁然明朗,“这里是伊图当年与芙沫教主密谈之处,他们在外守着应当不会有人来打搅。”
冷肃面容虽看不出半点急色,但弥夜知道,韦墨焰的忍耐已臻至极限,再拖下去对他对夏倾鸾都没有好处。
指向洞中一处莲花状石台,定下决心的精绝祭司道:“先把她放下,有些事我必须提前说明。”
将夏倾鸾细致置于莲花台上,韦墨焰拂去沉睡面庞一抹灰迹,而她无动于衷,连眼皮都不曾轻颤半分。
他说过,这世上唯一比他更加残忍的人,就是她。
漠然转身面相精绝祭司,已经做好接受任何苛刻条件的破月阁阁主负手而立:“明砂说倾鸾天命已尽,再无转圜余地,你又能如何救她?”
“在精绝传说中,我们精绝子民都是神族后裔,历任祭司拥有比凡人更加强大的法力与预知力,这些都来自星象与术法。丫头会有今天我早就见到,当初囚禁她不肯放她回到你身边也是为此——是你的光芒吞并了她命星星轨,唯有远离你方能存一线生机。”想起在石室里她的坚决,弥夜垂目黯然,“我想让她活下去,这份心情不逊于你。是她不肯放弃与你祖父的约定,明知回到你身边会是何种结局,却仍然执迷不悟往赴死地。”
“我不想听这些。”冷冷打断冗杂叙述,刚刚平复心境的韦墨焰拒绝任何会让他再次失去理智的刺激,夏倾鸾还有活下去的可能,他必须保持清醒不错过些许机会。
苍狂悲笑的中州武林盟主打破了弥夜对他的厌恶,原本,对于把夏倾鸾推上绝境的那颗命星所示主人恨之入骨,可见到几近全毁的火神教和那袭颠狂欲绝的身影时,所有一切烟消云散,连他挥砍那一剑也并着抹去。
为她撇下命定职责与精绝沉睡的亡灵们,为她远行万里来到星辰中双子乍现预示着毁灭的那片天空下,为她舍弃作为精绝祭司特有的漫长生命,弥夜本以为,这世间最在乎她的,最能保护她的,是自己。
然而,穿越大漠走过喧嚣人群,耳畔听到无数有关那对人中龙凤的故事,渐渐地,他明白了为什么她会不惜一切也要回到他身边的原因。
炎凉红尘,多少虚伪背叛下背负仇恨而生的两个人,他们在冰冷而短暂的岁月里相互守候,彼此相信着又猜忌着,如此相像。爱的恨的极其相似,这让他们在初遇季节便情根深种,当过多矛盾累积爆发时,她却怕了,退缩了,是韦墨焰固执地向她伸出手,同时也挥出剑,用安宁与伤痕让她宿命的轨迹越靠越近,直至湮灭。
这些生死离别织就的信任,一直在荒凉大漠阴暗石室里幻想等待的人给不了,所以,在确定韦墨焰的从未背叛她、一直都用无人可及的痴眷翻天覆地寻找着她时,弥夜做了最终抉择。
放手,成全她用残生与执念拼凑的疑问,生而别离,或死亦相思。
“精绝古法秘术中有延命之卷,可为命数终了者接上他人星轨,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生死与共。”摊开掌心,那枚深红如凝血的玉石指环在火光映照下光彩流动。弥夜将指环递到韦墨焰面前,满目惘然,声音低沉:“我本打算等她回到石城后再施行此法续命延寿,谁知未等回来,她的命星便在刹那间晦暗下去,几近消失。”
那颗星失去光亮的瞬间,无数人宿命随之改变。不幸中的万幸是,或许上苍听到了谁朝朝暮暮祈祷声声,黯淡的近死之星并没有坠落,似乎在等待着,等待有人将她沉眠唤醒。
再续传奇。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四十章 一番浴火与招魂
血玉。
衔玉养于人尸喉间,尸身经年不腐,血渗玉中,百年得化。
韦墨焰曾看过上好血玉,其色泽温润厚重略带妖异,一眼望去便能感受到森森寒意。可眼前这枚血玉指环比他见过的任何血玉更要精贵千倍,握于掌心凉入骨髓,却感受不到丝毫阴冷之气,看其颜色,剔透中似赤血涌动,仿佛打破玉面便会汩汩流出,诡异的很。
“这枚血玉戒已有数千年之久,每代祭司在离世后都会由继任者将它埋于先辈喉中十年,待血渗入玉后取出佩在身边作为祭司信物。伊图离开大漠时带走了一切,唯独将它留下来。”弥夜揉着额角,似乎十分疲惫,“他的记忆被刻意锁住一部分,所以我并不清楚,伊图是不是在当年便已预料到我会有需要它的一天。”
历经千年,不停将带着神格的血液吸入其中,难怪感受不到半丝寒气。韦墨焰略略看上几眼便交还弥夜,他不懂法术,这东西对他而言丝毫无用。
“要救倾鸾,需要我做什么?”他低声道。
面对最关键的问题,弥夜依旧有些不放心,然事已至此,这是唯一出路。
缓缓带上血玉戒,脸色苍白的精绝祭司轻轻叹息,不甘,憔悴,化作缕缕愁绪无形萦绕。
“我说了,要救她只能逆天改命——违逆天数既定星轨,改写宿命已成结局。”
“如何去做?”
弥夜深深吸气:“强行将她的命轨与你的合并,届时星辰会因这法术移位发生巨大变化,也会有许多人的命运随之改变,在一切未发生之前,结果是吉是凶我也预见不到。”
沉默间,墨色身影转向莲花石台,指尖触着熟悉的轮廓流连而不忍离去。不管合并命轨会对其他人造成什么影响,夏倾鸾能继续活下去,这才是他所求。
“合并命轨并非你想象那般简单,即便是神之后裔,作为施术者的祭司与命轨所示之人都要承受相对应天谴,并且续命之术一生只使得一次。”瘦长手指上血玉戒闪着红芒,远看,竟与赤情饮血时颇有几分相似。并不健硕的精绝祭司苦笑,无声无息:“施术者,轻则灵力尽失,重则瞬息枯骨,而贡献出自己命轨的人……”
失落的目光看向相处一年之久的女子,弥夜有些懵然,不清楚自己这样做是否会得到她的原谅,沉沉低喃。
“取其余生年岁折十为一,二人各分一半。”
折十为一,也就是说,就算韦墨焰还有百年余寿,十载换一载再分为两半,他们,最多不过还有五年时光可相望。
又何况期颐之翁不多见,英雄早溺是平常。
浩瀚苍穹斗转星移,没有哪颗星是永恒不变的,譬如弥夜一直关注的、影响着夏倾鸾最终归宿的那颗特别亮星,它的轨迹无从探寻,全然不可知其余生尚有几何。
百年还好,若是只有三十年、十年、五年甚至一年呢?他有多少余生可用来挥霍平分?
这就是天谴,给予希望的同时,再将希望用绝望浸染。
“本来打算等她回到石城后用我的余生为她续命,精绝祭司寿命长久,只要守着亡灵与故国尽忠职守,绝不会有疾病灾祸之扰,便是合了命轨至少也能再撑上近十年。而离开那里,我的结局与伊图并无差别——迅速衰老、灭亡,那便是背叛神意与亡灵寄盼的诅咒。”
怅然苦笑,跋涉万里来找她,是在决然舍弃身为祭司的使命与自身性命之后,多少人羡慕的漫长生命荡然无存,救夏倾鸾,不再是精绝祭司的他已经没有资格。
何其残酷的逆天改命,剥去华丽说辞,不过是卑贱地奉上余生向上天祈求短暂相守,而后如昙花一现,流星陨落,一起步向死亡终结。
淡漠男子有些失神,虽然他从未期盼过长生不老、永霸天下,可突然告诉他仅剩数载阳寿时,那种仿佛被肆意剥削的恨怒和抗拒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一直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要压他他便逆天,神要制他他便弑神,而今,当他终于坐拥江山无限,被当做人中龙神来仰望时却忽然发现,那些想法有多可笑,多可悲。
人,终究斗不过天道。
“折十为一,各分一半,我若只有一载寿命,那么能和她相伴时间便只剩十余日,是吗?”薄削淡嘴翕动,声音沉得几近不闻。
弥夜默然点头。
天下江山他肯拱手抛弃,性命呢?他肯吗?
想起石室中夏倾鸾坚定的回答,发现自己身体已经开始崩毁的精绝祭司想要催促那男人尽快作出决定,然而,思虑过后还是忍住了。
对一个终生时间都在冷清孤寂地下度过的人来说,减少些寿命换珍惜的人长相厮守,这是极大便宜;但对一个拥有一切只等他去享受的王者,要他用后半生光耀与荣华来换短暂嗔痴成真,着实难以取舍。
谁又能料到,曾经山盟海誓至死不渝的热度过去后,那些为爱情牺牲巨大的凡夫俗子是否会后悔彼时决定?
弥夜没有提醒他,别人的星轨同样可以为她延长性命,他可以继续享受荣华富贵而不必付出惨重代价,又能毫无损失抱得佳人归。那丫头为他付出太多,多到他用三生三世偿还亦不足为过。
小指上血玉戒光芒流转,传来的冰凉气息令精绝祭司时时刻刻保持着冷静:“是否要进行仪式决定权在你,如果你不愿我也不会勉强,毕竟,这是你和丫头之间的事。”
“我接受。”丝毫不留再多考虑的时间,韦墨焰坚定抬起头,长眉细眸如流水般风轻云淡,“便是明日便要了却残生我也愿意,只要她能醒来。”
“此法一旦施行再无更改可能,你会失去二十倍的大好年华交换寥寥数载与她相伴——”
“万世不悔。”
打断更加详细解释的回答,没有半分迟疑。
决定的事他从不多想,做便做,不做便不做。与其lang费时间在无意义的矛盾中,倒不如早一刻争取已开始倒计的时光,哪怕能多须臾一刹的耳鬓厮磨也好,纵是弹指后便要赴身阿鼻地狱,甘之如饴。
只要她醒来,只要她还在。
“我明白了。”微微沉吟后,弥夜长长吐息,“还有些东西需要准备,我去向那位教主借用。仪式大概需要十余时辰之久,在这段期间内不能有任何人前来打扰,护法的重任,我想你的部下应该做得到。”
单调乏味的陈诉只换来漠不在意的挥手,转身离去时,失职的前任精绝祭司最后一次,用心地看了那袭安睡身影一眼。
“丫头,直到最后我也不知道自己眷恋多年的人究竟是阮晴烟还是你,或者,是你们身上照亮了黑暗石城的炫目光芒。沥血而生,浴火涅槃,也许我和伊图步入红尘的真正使命,是守护你们,直到生命终结。”
这句话,终是没有说出。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四十一章 众苦永寂涅槃生
一程又一程,策马并肩,烽火狼烟百鬼怨。
一夜又一夜,驱散梦魇,雨疏风骤静无眠。
一段又一段,浮华变迁,碧落黄泉徒留恋。
一眼又一眼,点亮流年,今夕来世惹情牵。
那晚暮色四起之前,所有人都在山巅静静等候着,等星河天悬,等夜色浓稠,而独留在密室里的冰冷男子一直没有出现。
他的时间不多了,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屈指可数。
莲花石台上留下指血痕迹,遒劲有力。她曾说华玉是天生的书香风骨,却不知,常与她相携的那只手也会提笔蘸墨,写下一字字工整雅句,她看见的都是满手血腥杀戮,和她一样的冷与绝。
多么相像的两个人啊,彼此信任于征伐,猜疑于情愫,宁可相爱相杀也不肯开口多为自己辩解一句。苍茫人间乾坤踏遍,滚滚红尘情天相背,偏到了孤影成双凋落记忆方才明白,那人如何情深意重。而这时,皆是退无可退,空留遗憾。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睁开眼,你看到的第一个人总会是我,这样即便轮回转世,一定能在初见便心动,再不用猜来猜去起起落落。”色淡如水的双唇轻吻眉心,难以感觉的温度让他忽然后怕,是不是再晚些,就真的永远不会再见了?
于是他的指尖也开始颤抖,遏制不住在苍白脸颊上留下血痕。
“倾鸾,再等等,很快我就可以让你看见誓言实现,再没人可以拆散的命运。”握住纤细却满布伤痕的手,努力去感知她尚未离去的魂魄,韦墨焰从未这样心急如焚地等待某一时刻来临,或者,应该说等待那一刻之后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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