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动星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姬神霄
眼下虽是危急关头,聂冲却不甘落败,一边将剧痛压下不理,一边全力运转法力。但见他瞳仁之中显现碧火幽光,头顶发髻猛地炸散,一连钻出四团阴风钻出囟门,俱都化成了归藏印排列身前。
一时间,虚空中好似开了四个孔洞,发出极大吸力,引得天地元气不住地往里面灌去。沈青萍的剑丝临到近前,却也禁不住大力吸摄,或三或地分散开来,一并归入了风道之中。
道术连出,聂冲的法力顿就空了大半,只剩主念仍在,却不敢在剑丸威势之下出窍。好在从黄泉童子处借来的法力及时补入,他心念再动,又施展出了诛仙印来。
此术并非对人而发,聂冲伸出拇指,往自家木剑柄上一按,将一道神通法印附在了剑上。
下一刻,就见他木剑一颤,似乎活了过来,猛地脱手飞出,将悬于头顶的剑丸撞得斜飞了出去。
那沈青萍一心操纵着剑丝与归藏印对抗,只道是将这道术一破,便可把那伎俩用尽的小子随意捏扁揉圆。不料对方竟能以木剑施展出仙家飞剑手段,心中一个错愕,她的剑丸就已落到了五十丈外。
她的与阮紫玉一样,都是靠药力成就的道法,只是所使剑丸不同与阮紫玉的匣中飞剑,能够借助剑丝的数量来掩饰自家在飞剑道术上的不足。此刻剑丸飞远,以她对法力的掌控,总要花上两个呼吸的工夫才能招回飞剑。
只是聂冲不肯给她这个机会,心念一动,使出了老树种子所具的厌咒印来。
这一门神通道术,能够传递心中幻念。聂冲已将其核心一道符纹祭炼到了一重天的品次,这时以心念法力激发,覆盖广及百丈。
在场众人无论修为高低,只觉一阵阴风抚来,眼前景象顿就生出变化。
但见小冥河界赖以照明的灵光一时消失无踪,转是高天之上,不知何时化生出一颗径有丈许方圆的明月。借着月光的映照,众人察觉自家已置身于宫墙之中,放眼所见皆是覆着红墙黄瓦的皇家楼阁。
其中最为高大一间宫殿,堪能与皓月相接。聂冲招回朱漆木剑,轻一跺脚,人便冉冉升起,轻盈地落在了大殿的顶端,看似就像印入了月中。
原本他披头散发形如妖人,这时得幻境冲和,气质又生变化,恍惚显出几分得道仙家才有的出尘意态。
在场人中,如冥河剑派的曲真人、慈航道人、天休道人、九冠道人,以及峨眉剑派的妙一夫人这等修为高深的有道之士,自然知晓为这般变化的由来,欲破此道术也是弹指可成。只是以他们的身份,不好干预小辈争斗,这时只玩味观赏,任凭门下弟子各发何想都不作理会。
沈青萍见此变故,亦知是中了幻术,因不明其中有何凶险,心中难免紧张。好在她对法器的感应未失,这时加紧运转法力,剑丸顿从一间楼阁后方飞回,只需一息便可落回身前守护。
可就在这时,她看到月中的聂冲高举木剑,身子不知因何飘飞了起来,一边还吟着:“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最后一个“仙”字脱口,一人一剑陡然变作残影,又似化作了一道辉煌剑光,径朝自家射来。
沈青萍切身感受,一时间只觉身周这一城、一月俱都融进了那剑光之中,缔成无俦锋芒,而自家身处于剑光必经之路,无从躲闪,无力抵抗,下场早在剑光亮起的一刻就已注定。
“此剑挟天地之威……我已输了么……”
此念方生剑光就到,但听“噗”一声响,沈青萍右胸已被贯穿,身子随即被木剑上的力道撞飞,伤处喷着血雾,远远摔了出去。
到这时,幻景已消失无踪。就见聂冲按剑而立,冷冷望了一眼昏死在三丈外地上的沈青萍,便又转向峨眉阵营弟子,开声道:“本门曲祖师有令在先,却不知哪位峨眉师兄能赐我一败?”
他携连胜之威出言邀战,气势逼压之下,直让峨眉剑派尚未出战的姜渭渔、潘绣虎、焦顸三人一时犹豫了起来。
这三人入道要早过阮紫玉、沈青萍两三年,同样也借灵药之助完成了筑基功课。只对于是峨眉剑派主修的真部道法而言,两三年的时光也不过就能让他们将法力打磨得精纯些,剑术修炼得精深些。若与阮、沈两位师妹交手,这三人自信也能轻松得胜。但若与聂冲对上……不论是他先前显露的行空身法与如来神掌,还是刚刚施展幻景奇术与飞仙一剑,似乎都不大好应付,与其交手,未必就能稳胜;一旦输了,哪有脸再见人?
妙一夫人见得自家弟子被个入道年余的小辈震慑了住,饶是城府极深,这时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先以法力将沈青萍卷回身前,喂下一颗疗伤丹药,随后对姜、潘、焦三人说道:“都已丧了胆气,还在思索什么?这一站,我替你们认输就是。”
闻听这话,聂冲暗自松了口气。
方才使动“天外飞仙”时,他先借厌咒印传递心中幻景,用以冲击对手的心神:再以束气成梯之术登临虚空,拔高自家形象:第三步则是借助加持在木剑上的诛仙印发出诛绝灭尽的磅礴杀意,动摇沈青萍的反抗意志;最终将所有心念法力尽数调用,才施展出了黄泉童子传授的一路飞剑手段,如同当初迟少宰所使的飞龙剑一般,身剑合一将对手击败。
这一连串的手段已令聂冲神疲力虚,虽有一道九劫法力相助,一时半刻仍难恢复。而他之所以摆出狂态继续邀战,也只是为了不露底细。一旦那姜渭渔、潘绣虎、焦顸三人肯来应战,先就要听他扯上一通废话,用以拖延时光。
只可惜那三位峨眉弟子不明究竟,都被聂冲骗了过去,因而惹得师长失望,日后难说还会不会得到尽心栽培。
聂冲出尽风头,这时也不敢再卖乖,忙对着妙一夫人施了一礼,随即回转自家阵营,向师长回禀道:“峨眉的师兄们功深德高,不屑车轮连战,弟子幸未落败。”
曲真人点了点头,道:“倒让你占了便宜。且往后去,我还要同荀道人相谈。”
“是。”口中应了一声,聂冲将身一转,往同门队列中去了。
妙一夫人这时却道:“两个弟子都还受创未醒,我这做师长的若再耽于同真人相谈,只怕会遭弟子们埋怨。还请真人恕兰因无礼,我这就要带他们回转峨眉了。”说到这里,看向聂冲又道,“今番见得冥河新秀风采,此行已是不虚。还请真人日后多遣门人往峨眉走动,也好让本门一些坐井观天之辈知晓天外有天。”
闻听这话,聂冲垂下头去,心道:“这事可别找我,谁爱去谁去;我不成就九劫,绝不靠近峨眉。”i1387
剑动星河 章八 彼求长生 我求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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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冥河剑派外门弟子们的眼中,妙一夫人一行,实是来得突然,走得狼狈。但有着千年修为的曲真人看在眼里,却感到她似乎并不如何在意弟子们的胜负结果,反倒像是有何算计未成,去时面隐忧色。
“峨眉呀……一群无志蠢材。”口中念叨一句,曲真人摇了摇头,转看向给外门弟子授业的三位道人,吩咐道:“既已走了外人,你等不妨就在这里考校弟子,看看他们入道一年来的收获。”
旋又看向聂冲,和颜悦色地说道:“你很不错,论成就,当已胜过同侪,就不必再受考校了。此番你与峨眉弟子斗剑切磋,虽都是入道不久,形同儿戏,但总归是给宗门争了些光彩。我便带你往杜真人那里走一遭,去讨些赏钱。”
聂冲不知杜真人是哪个,可想来绝不简单。
落去世俗之中,“真人”这一称谓并不值钱;然而入道修行之辈言之,所指的必是成就了长生道果的仙乡中人。
早在入门之初,聂冲便从师长处得知本门有五位真人。可他在小冥河界待了一年,却也只见过总揽宗门事务的曲真人,除此之外就不知门中还有哪位是成就了长生道果的。
曲真人话一说完,便放出了一只舟形法器,落往这一处道场之外的冥河之中。聂冲见状,顾不得享受同门羡艳目光,也赶忙跟了过去。将身登船之后,他扭头望了谢进一眼,见其一副失魂落魄呆滞模样,心道:“师长们修为精深,耳聪目明自不必说。想来何雨琪在论经堂中说起谢进引阮、沈二女来打压我时,真部、玄部两位老师便已尽数听了去。有着勾结外人对付同门这一条罪名,谢进的道途大概要就此而止了。也怪峨眉弟子太过张狂无礼,师长们无法加罪别家门人,自然要清算到谢进这始作俑者的身上。”
他转又看向何雨琪,“这女子惯以纯真嘴脸示人,平素只显出几分小聪明,实则心机深重……对她,不可不防。”
正自转着心念,聂冲却听身后传来一句:“发什么呆?不来撑船,是在等我这做长辈的出力么?”
尴尬回身看去,他就见曲真人递过一支长篙来,忙地伸手接过,奇道:“曲祖师,冥河深不见底,这篙能济事么?”
便在这时,一颗白森森的骨丸从聂冲袖中滑落出来,落地变作一个皮肉煞白的赤身童子,正是黄泉小儿。
张口一吸,收回了借出的法力,重化一件黄袍穿在身上,黄泉童子代那曲真人答道:“这舟与篙俱是功德所铸,一唤‘往生舟’,一换‘渡厄篙’,专用于冥河摆渡,你一试便知。”
曲真人笑道:“黄泉,你何时转了性子,竟连法力都肯外借了?”
“提携晚辈的事,我做得还少么?”黄泉童子翻他一眼,“曲真人,这聂冲与我投缘,往后你若欺负他,别怪我给你找麻烦。”
一旁,聂冲恨不得将这童子的嘴巴堵上,心中骂道:“这个祸精,张口便帮我得罪人!从前受他提携过的晚辈,怕不都已被师长丢进冥河了?”
“瞧你说的,我怎会欺负自家弟子。”曲真人有着气量,对这法宝的言语只是笑笑就罢。
“那便好。”黄泉童子接口一句,转看向聂冲又道:“我先回白骨道场,你莫在外耽搁太久,事情了结须记得回来悟道。”言罢,一跺脚,身化黄光去了。
聂冲见状松了口气,转看向曲真人,“曲祖师,船该往哪边撑?”
“往东边的湾岔去,”曲真人抬手指了个方向,见聂冲有些笨拙地撑篙开了船,出言道:“黄泉一惯任性胡为,从不顾及旁人感受。难得他对你有着看重,看来当初让他相助首席弟子悟道的决定是做对了。”
“那祸精只看重我肚子里的故事,若有一日掏空了去,哪还能如此好用?”暗自腹诽着,聂冲把出个恭敬的姿态来,谢道:“全赖前辈师长们垂恩照顾。”
却听曲真人又道:“先前与峨眉二女较技时,你使出飞剑手段,当也是黄泉所授?只是路数古怪了些,‘天外飞仙’?是你自发奇想么?”
“弟子从前常看话本为乐,多在其中读过奇侠事迹。如那‘天外飞仙’一招,便是书中一位称尊武林的剑神绝技。今番比斗,我被那沈青萍的剑丸逼到绝境,因不甘落败,便依着话本中的描述,以自修《冥河老树经》所成的神通,拟化剑神绝技。先以厌咒印放出幻境,动摇对手的心神,再发话音,搭配诛仙印冲散她的胆气,最后却是用了黄泉前辈传授的飞剑道术,全力一击将其击伤。”
曲真人忽问:“今番连胜二人,你可得意么?”
聂冲闻言微怔,稍作思索,答道:“那二人的飞剑道术还不纯熟,出招有着破绽,我虽战而胜之,却也没什么好得意的;然而这次与她们动手,我将入门所修的几种道术都使了出来,多少也算是印证了自身所学,更兼以道术拟化出话本中奇侠的绝技,一逞当年梦想,心中实在畅快,如此自是得意非常。”
“如这般想倒是不错。”曲真微微颌首,不再多言。
聂冲见他极好说话,这时趁机道出心中疑惑:“曲祖师,阮、沈二女我早见过,当初她俩也曾要拜入本门,只是终没能成。以我所知,她二人虽世俗中便修习过真部道法,可也只是最浅薄不过的元气吐纳法门,要向真正练成法力,总须十数年苦功打熬才成。只是晃眼年余工夫,她们怎就道法筑基,练出法力来了?真部不比神部,精进一贯缓慢,与我一同入门的师弟中,有修习本门真部道法的,少说还要五六年才能完成筑基;论天资,他们却比那二女好得多。莫非是峨眉功法另有不凡?”
曲真人笑道:“峨眉专修真部道法,门中传承的乃是《九天玄经》与《兜率真敕》。这两部道法皆出于太清道统,但却只是太清正统之外的别传道法,论品次,还要稍逊本门的几卷真部道法一筹。不过峨眉多有灵丹妙药,惯以外物助弟子筑基。那二女便是因借外物入道,以至法力不纯,御剑才有破绽,落败于你手中。”
“啧!果然是丹药作怪。”聂冲奇道:“峨眉如此行事,不怕坏了弟子根基?”
“峨眉道士所求,却与我辈不同。”
曲真人回过一句后,出神许久才又道:“以你的天赋,若不中途夭折,当能成为本门柱石一流。也罢……贫道就给你讲讲这里面的门道。”
“你应读过道藏,当知天地开辟时会有魔神秉道韵化生,而世间道法,皆为魔神传承。”
“你我所处的这一方天地,便曾有同源而出的三位先天魔神,名曰太上、原始、通天;因是先天清灵大道所孕,故又称太清、玉清、上清。”
“这三清虽是兄弟,却因道路不合,彼此间却争斗得厉害。后以太清胜出,压过另外两位一头,将这方天地把持为道场,做起了道祖。”
“太清道祖开辟有三十三天小千世界,专作接引之用。他那一脉的道人,修行有成后便会飞升去道祖座下听用。峨眉分属太清别传,门人道法圆满,渡过九劫之后,亦要飞升三十三天,从此无灾无劫,安享仙乡岁月。”
“只是彼等飞升之后,受限于小千世界大道不全,道业再难进步,只落个安稳无灾。而本门修士,一旦渡过九劫,就会千万天外星河,游历诸多大千世界,见证万千大道奥妙,以此为资粮再求精进。”
“只以修道而言,我辈所行的才是正途。虽要面对重重险阻,随时有着遭劫陨落之忧,但这却是证见大道真意、圆满自身道果的唯一道路。你须记得,如太清门下,求的是长生;而我辈,求的是以身合道,证见永恒。峨眉一门,贪生畏死,舍道求存。你须记得,这一家,不配当我冥河称一声同道。”
聂冲初闻此中奥秘,听得一阵出神。片刻回过神来,才记起挥篙行船,一边应道:“弟子记下了,断不会学那峨眉道士一般。”
曲真人点了点头,话归原题,解说道:“以外力入道,算是峨眉的传统。当初那一家的掌教长眉真人任寿,便借着太清一脉流传下来的天府灵药入道,全赖气运深厚,一生得宝甚多,借着宝物遮盖自身根基的不足,渡过重重劫数,终也成道飞升。这是根源上烂了,后辈却以为是正道所在,以至峨眉二代弟子多因争夺灵药、法宝而与旁门结怨。”
“我冥河所求的道业,艰难远胜峨眉,故须加倍扎实根基,不能心存侥幸。你日后修行时,多在根本法上下功夫,只有对道韵真意体悟深刻,才能真正练好本门的神通剑术。切莫为外相所惑,一意沉迷在神通剑术上,使得本末倒置。”
聂冲深吸口气,清空心中杂念后,应道:“多谢祖师指点,弟子明白了。”
之后他也不再出言发问,只一边撑船,一边思索着方才所闻。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去,往生舟行至一处空旷水面,曲真人才出言打破静默:“收篙,到了。”i1387
剑动星河 章九 丢出门外放养
全市停电,连3g信号塔都受了影响,好不容易手机搜到e网,赶紧连上电脑更新。
杜真人所在之处,位于小冥河下方。聂冲只见曲真人以法力破开冥河之水,随手收了舟篙法器,便带着自家遁入其中。
冥河自具灵光,倒不至于不能视物。但这河水浑黄一色,以聂冲如今的修为,无论是靠目力,还是凭着神魂感应,都不能看穿三丈外的景象;勉力为之,所见也不过是些形体涣散的冥河亡魂,直瞧得头脑发晕。因此,他索性不再去看,只将目光落在鼻下三分处的虚空上,依着道法中定心养神的法门,将时刻转动的心念都镇压了下去。
过去片刻光景,聂冲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再度活跃心神,就见人已到了小冥河的低部,此时正踩在无边白骨铺就的河床上。
在他身前不远处,有着一座黑石搭建的道观,形制就如世俗中随处可见的家庙一般,门上书有“毒心观”字样。
这毒心观显然不凡,整座建筑发散着幽幽灵光,直让方圆里许滴水难进,竟在冥河下方撑起一片虚空来。
随着曲真人的脚步,聂冲行至毒心观门前,只见左右门边各有一行篆字,乃作“无光古剑羞出鞘,纵有锋芒不示人。”
这十四个篆字勾划特异,细看时转折变化就如从前所见过的种种道韵符纹,聂冲瞧出古怪来,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抚。
“莫动!”
曲真人这时出言何止,皱眉道:“这毒心观乃杜真人祭炼中的一件法器,所用的黑砖乌石,俱是亡魂遭冥河冲洗后剥离出来的恶毒心性凝聚。”
“毒心恶性?”
“子弑父母之心,夫妇相杀之念,近邻图财害命,弟窥兄长之田……类此种种,实难尽数。毒心一生,道德立消,正是问道求真之士的大敌。以你如今的修为,若是沾染上一星半点,自性定会受损——轻则离善近恶,鬼蜮永驻心田;重则迷失自我,身为心魔所用。”
聂冲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脱口道:“竟有如此恶毒的事物!”
“恶毒?诚然。”曲真人转而又道:“然则道深功高之辈,却能以此毒物为砥石,磨砺自家道心。若能坚定自性,抗衡毒心侵染,所得当不下于连渡三次雷劫。”
“雷劫啊……”聂冲打了个激灵,心道:“当初我只听了声雷响,心景就险被雷霆道韵破碎了去;这东西的厉害堪比三重雷劫轰顶,委实不是我能受用得起的。想来须得成就阴神,至少再渡过一次雷劫,才有资格借此物毒性磨练道心?”
曲真这时看了看聂冲,忽道:“冥河老树自性专一,与这万念攒聚的毒心恶性相比,正是简繁两极。你能过《冥河老树经》入门一关,显然也是自性稳固、意志坚定的修道种子。只等日后修为拔升,倒可来求杜真人,住进毒心观来打磨道心。”
许是自知言之过早,曲真人随即停下话头,使个道术罩住聂冲,带他进了毒心观的门户。
“你来了。”
毒心观正殿之中,一个须发皆白的瘦小道人正席地而坐,见得曲真人进门,开口招呼一声,便又道:“你错了。”
曲真人闻言一怔,不解地问道:“何处错来?”
“自是道论有偏。若非老道恰以心镜观照峨眉来人,顺带看到了你对此子的指点,他日后道途便难走通了。”
杜真人成道尚在却曲真人之前,论辈更是高过一轮,故而曲真人听他指错,心中倒无不悦,当下请问道:“师叔有何话说?”
因是关乎自身道业,聂冲也对这白头真人的说法十分上心。然而曲真人在侧,他不好撇开祖师发言求问,只能恭施一礼,使动急切的目光定定望去。
“你要他专心用功,勿念外物,却忘了他修炼是哪一门道法?”
“《冥河老树经》入门一关,须将老树道韵化入自性之中。那老树长于何事?无非是掠夺外物壮大自身。对于修炼此法之人而言,只须保住神智清明、道心不偏,心中贪掠之念却是越重越好。且也只有贪掠成执,才能真正驾驭老树神通,渡过重重雷劫,证就不灭灵光。”
“他若依你的指点,去学不假外求那一套,就与老树真意背道而驰了。”
闻听此言,曲真人惭然一笑,自责道:“是了,曲仙一时忘了关键,险就误人子弟。”随即看向聂冲,引介道:“此是我师叔杜预杜真人,一千三百年前便成就了长生道果,你须唤一声老祖。”
聂冲闻言,忙又重施大礼叩拜,口中道:“弟子聂冲,见过老祖。”
杜真人点了点头,摆手示意聂冲起身,“你的道路,说来应与峨眉弟子相类,只要是有助于修为拔升的事物,均都不忌取食,只管勇猛精进。但是这些事物不该由师门赐下,须得你自凭手段与人争夺。此非师长量浅,吝惜资财不肯予你;而是要借此助你磨练道心、凝聚凶威。”
他转又看向曲真人,解说道:“冥河老树自具凶威,此子既修的是老树法门,自也要行老树之道。你带他来讨赏,无非是看重他的天分,欲让我对他做些指点。如此,我便说个路数给你听。”
“小冥河界虽多有灵物,但对这样的弟子而言,却非是炼法的上佳所在;入门年余,此子道基已算稳固,你只管将他放养到宗门之外。一如我当初的经历,由他祸害旁人去。何时成就了阴神,渡过一次雷劫,再列为真传弟子加以调|教不迟。”
聂冲从前总觉得自家对道法的体悟差了些什么,此刻得老祖杜真人指点,才知悉是行事与道法真意有了偏差,心中也赞同“放养”的提议。
只是他一想到自家刚刚折落了峨眉剑派的脸面,算是与峨眉弟子结下了仇怨,心中便有些不安,“我身在宗门之中,峨眉那几个弟子便是再多怨恨,也无法伤我半根寒毛;可若出门在外,离了师长庇护,下场就难预料。若有黄泉剑那般法宝傍身,自能底气十足,然而师长定不容我将其带出,哪怕三年之气未到……”
偏在这时,杜真人又对他说道:“你或许还不知——只因太清道祖之故,本门成就了长生道果的几人不能随心出世行走;而道法高深的真传弟子,也另有历练之所。你若出外修行,能引以为援的,也只有内门而已,但人家肯不肯出手助你,还要看彼此交情。我只许你,哪怕闯下滔天大祸,只要有命回来,后果便有宗门为你担下;若能渡过雷劫,贫道亲自收你为徒,让你做个名副其实的‘小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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