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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倾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田爽
陆三一口口地咬着如生铁般烙饼,饼干干的吃在嘴里一点也没有滋味也极难下咽。偌大的牢房中便只有陆三吞咽烙饼发出的艰难的声响,显得格外突兀。
没多久外面的吵闹声更大了,像是劝酒的声音,像是欢呼的声音!萧晗起身,眼皮下垂,她背对着陆三,斜斜地瞥了一眼淡淡地道:“外头凶恶,陆郎且安心在此待着,我自会相救!”
说完萧晗长袖一挥,那锁头竟掉在了地上,她如一阵风似的无影无踪!陆三惊得连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这看似文弱的人好生了不得。原来是深藏不露啊,怪不得有那样的气质,怪不得有那样的风华!
陆三收拢张开的嘴巴,可他把自己独自留在此作甚。他想叫住萧晗问个明白,可蠕动的唇瓣最终未张开,罢了再赌一次吧,这样叫下去不仅那萧氏郎君功败垂成就连自己也保不住性命了。
夕阳微斜,那最后一缕通红的微光洒在白衣男子身上,薄凉的红光下男子容色清冷宛若夜中月,于无形中令人乍生冷意。
萧晗脚步若踩风一般,轻且快,雪白的衣衫在行走所产生的风下偏偏袅袅。
“小儿,站住!”一山匪提着白晃晃的大刀向萧晗走来,“黄龙寨岂是你能逃的!”
萧晗冷笑,还未回头也还未言语,那被风吹得如水一般柔软的袖子便一举,霎时一排银针犹如细雨般以疾风激湍的速度朝那山匪飞去。
那山匪哪里反应得过来,待知道飞过来的是什么,那一排银针已然嵌入血肉之中,明明是不起眼的细针,可嵌在肉里却是生生的痛比那大刀砍上去还要痛。山匪痛得神色狰狞,他垂下头看着银针嵌入处黑血汩汩,然当他再抬头之时便只说了两个字“来人”就倒了下去再也起不来了。
萧晗大步朝前迈去,举止愈发地稳如泰山。忽然前方出现了好几个彪形大汉,那些大汉满身横肉,走路之时一颤一颤的。他们举着钢刀,举止粗俗,这般模样当真骇人得很。
“给我上!”一大汉一阵大喝,霎时其余几个大汉一窝蜂地挥舞着明晃晃的钢刀朝萧晗看了过来。
若是寻常人不被这阵势吓破了胆也会被这刺眼的刀光吓得六神无主,然萧晗却如心若止水,尚有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之风。
瞳孔里钢刀的影子愈来愈近亦愈来愈大,近得大得好像整个瞳孔里除了明晃晃的钢刀之影便再也没有其余任何物什了。
萧晗眼睛也不眨一下,面上依旧清冷如初,也不避一下。眼看着那些钢刀就要近她的身了,她忽地脚尖点地,纵身一跃,脚尖又点在刀刃上,借着刀刃的弹力,萧晗竟置身半空中。任由着微风吹拂着她白色的衣裳,她冷冷地盯着那群彪汉,顷刻那宽大的衣袖又一挥,这时多如牛毛的银针如飞矢般射向彪汉,那速度之快力道之狠难以言表。
“小心有毒!”一个彪汉喊道。然而待他喊声刚落之时,那些大汉死得不剩几个了。
萧晗落地,眼神如寒冰利剑般寒冷阴骘,有藐视一切的杀伐冷冽。然而还未等萧晗再次出手,剩下的那几个大汉便突然身子前倾,在倒地的那一刻,匪徒回头看见的竟是一男子手执两把宝剑,一把鲜血淋漓——是他们的血,另一把安静地躺在剑鞘之中。
鲜血汩汩,那几个彪形大汉瞪着眼睛,仿佛眼珠都要掉出来了。他们死不瞑目,黄龙山匪何其强悍,世人闻风丧胆,可如今这人怎地如此有胆色如此有能力。
“主子。”玄镜将手中的清霜剑递给萧晗。
萧晗拔出清霜剑,剑刃泛着寒冰一样的光,宛若冬日雪地里映射出来的白茫茫的光。她开口道:“走!”
玄镜跟着她大步流星,体态从容。前方一阵粗犷的大笑,显然是在酒肉欢乐了。想必那群山匪还在为他们截获了几十车货物而庆祝吧,玄镜冷笑,当真只能是山匪,管你何其强悍也只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老,老大,不——不好了”,一个身材有些矮小的喽啰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他双手撑着膝盖,仰着头结结巴巴地说道,“不好了!”
匪首重重地搁下碗,力道大得酒都淌出了碗。他拎着喽啰的衣领恶狠狠地喝道:“大好日子,你胡说些什么!”
那喽啰缓过了气言语也顺溜了许多:“老大,是真的不好了。你逮回来的那几个兔小儿闯了出来,还杀了好些弟兄!”
匪首重重地将喽啰朝地上一扔,面带凶狠之色:“是真的!”
然而还未待喽啰回答,他又暴跳如雷地吼道:“奶奶的,老子堂堂黄龙山匪还叫这些个兔小儿欺负了不成,兄弟们抄家伙!”
众人都还在微醺之中,听到喽啰的报告又猛然被匪首怒喝的声音一惊,于是那五六分的醉意都醒了,于是忙跌跌撞撞地起身欲去拿武器。
他们刚起身便见外头一个白影子提着泛着白光的宝剑气势如虹地走了进来,那白影子身后还跟着一个黑影子。
看清楚来人后,匪首忽然一阵大笑朝众人道:“这兔小儿来找死了!”
于是又大声朝萧晗吼道:“兔小儿,你就如此迫不及待来爷这儿?”
萧晗的眼神如北地寒冰,她冷冷地盯着匪首,忽然她一掀下裳,右脚冷冷地踩在榻桌上,右手提着清霜剑狠狠地击打在匪首面前。她的声音冷而冰,狠而寒:“匹夫果真是匹夫!”
“兔小儿竟胆大至斯!”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拍桌而起,又提着大刀指着萧晗,“今爷要叫你出出血!”
然他的大刀还未挨着萧晗,他自己便感觉脖颈处一阵冰凉,只听后面一个男性的声音说:“出血是吗?”
“你!”其余众人见此情景皆提着武器,准备与这二人干一场。
萧晗理也不理,根本没有一丝发憷之态。她那泛着寒冰的光的眼睛一直盯着匪首,嘴角出现了一丝嘲讽,道:“匹夫以为真的有货物几十吗?匹夫何不检查检查?”话语之中无不轻蔑之意。
匪首狐疑地将萧晗的轻蔑之意收进眼底,彼时他身旁那个小喽啰小声地问道:“老大,他这是什么意思?”
匪首凝眉,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登时也管不了萧晗什么的了,连忙吩咐身后的喽啰道:“去看看!”
“是。”
时光仿佛停滞了,空气好像凝结了,周遭是那么的安静。直到这一切被喽啰的哭喊慌忙之声打破:“老大,老大,不好了,车里全是石头,全是石头!”
“什么”,匪首那肥胖的身躯颤抖了一下,随即他抬眼恶狠狠地盯着萧晗,咬牙切齿的道:“兔小儿,你竟敢玩弄爷!”
“啪”地一声,匪首拍桌而起,大声朝众人喝道:“把他灭了,挫骨扬灰!”
众人还未应声,萧晗那清朗冰冷的声音便如一道响雷,刺穿了众人的耳膜:“匹夫就是匹夫,莫说杀我,你便是举刀也难!”
果然,众人感觉身子疲软,这种感觉一旦有了,众人也都不由自主地朝地上瘫软下去,手中的钢刀也“唰唰”地落在地上。
“你,你下了药。”匪首无力地诉说着这个事实,然他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外面还有人,于是使出全身力气喊道,“来人,来人!”
清霜剑冷冷地拍打在匪首的脸上,萧晗冰冷地说:“垂死之挣,外面无人了!”
“什么”。匪首神色一凝。
“全杀了!”萧晗索性择了一干净的榻席坐下,悠闲地朝玄镜吩咐道。
“慢”,匪首慌了起来,“你,你究竟是何人?”
萧晗瞥了他一眼,清霜剑一指,冰冷的剑尖在匪首脖颈处跳舞,萧晗意态闲闲地说:“萧晗!”这语气仿佛鬼魅一般,冰冷邪魅得令人毛骨悚然。
“萧晗?”匪首忽然大笑,不过是无名小卒,于是他有了几分自信,“你可知你若灭了黄龙寨,蛟龙水匪定会找你报仇了,你应明白蛟龙水匪的厉害!”
匪首忽然感觉脖颈处是深深的疼,原来是锋利的剑刃割破了脖颈,只见萧晗冰冷依旧,淡淡地道:“那又如何!”
匪首还想说什么,忽然又有两个黑衣男子以风一般的速度飘了进来,见到萧晗忙单膝跪地,双手执剑抱拳道:“主子!”
兀地,萧晗起身,剑尖离开的匪首的脖颈,她看了三个玄镜三人一眼,又将眼神停留在匪首身上,慢慢地说:“黄龙山匪劫我财物几十车,你们将几十车的财物给我重新装好!”
匪首闻言脸色又青又白,这,这是要名正言顺地侵占黄龙山匪的财物啊!
“玄镜装货物”,萧晗又吩咐道,“其余二人将寨中之人全杀了。”若想得到张家暗地寄在黄龙寨名下的庄子土地就不得不将黄龙寨灭了。
“是!”
“啊。”“啊”。原本凶神恶煞的匪徒此时只能静静地躺在地上等死,从来都只是他们烧杀抢掠,如今这般任人宰割还真是没有。霎时,那些一个个凶悍无比的山匪仿佛砧板上的鱼肉,其中恐惧惶怖之情难以描述,他们本是胆大妄为的恶汉,如今这幅情景却都哭哭啼啼地膜拜着求饶。可是,他们必须得死,若不死那萧晗岂能立足江东,不管是从壮大声势还是从拥有万贯财富来说,这黄龙山匪必须得灭。于是,山匪的喊叫一浪盖过一浪。
匪首眼中的清霜剑的影子愈来愈近,他神色惊惶,连忙蠕动着肥胖的身子向后艰难地缩动着,厚厚的嘴唇也颤抖着:“你——你不——不能杀——杀我,我——我上头有人。你——你可——可知——我的背景不——不凡!”
“你——你可知我——我背后是——是谁?”
“哦”,萧晗阴冷地盯着他,一字字地道,“不是江东张氏吗?”
她说得风轻云淡,似乎根本不惧怕这势大的江东张氏。
接着在匪首瞪大的眼睛中,萧晗长剑穿肉,于是白色的剑刃染上了鲜红的血色。冷情阴狠的美郎君提着淌着鲜血的长剑是格外地邪魅,宛若地狱中的幽灵。
“主子,一切妥当了。”三少年禀道。
萧晗点了点头,忽然一阵欣喜的声音从三少年身后传来:“萧兄,萧兄。”
原来是陆三过来了:“萧兄果真是不凡的啊!”
他走近了才发现躺了一地的山匪尸体,于是欢喜的神色间竟有了几分恐惧,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萧——萧兄,这——这些都是你杀的?”陆三不敢相信,这样一个绝美出尘的男子怎么会杀人呢,纵使他再清冷也不会这般啊。
萧晗不置可否,陆三又将目光移到萧晗那正在低落鲜血的剑上。兀地,他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这人果然冰冷得可怕,于是他颤抖着嘴唇讪讪地说道:“萧兄果真非凡数啊!”
萧晗顺手扯了块布将剑上的鲜血擦去,漫不经心地问道:“玉蘅怕是快要到了。”说着,她又优哉游哉地坐在唯一干净的榻上,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陆三这才看清萧晗手中的宝剑,顿时神色再变,收敛了惊惶,忙正色道:“此,此乃清霜剑,君与桃源主人有渊源?”
萧晗抬着眼看着他,晶亮的眼神仿佛旷野之中的一匹狼然她却也未答话,倒是三少年一脸戒备的神色。
“陆三也无恶意”,陆三拱手道,“萧兄是救了我的,是维护了陆氏的威严的,凭此陆家也是将萧兄奉为座上宾!”
确实,这确实也是萧晗的目的,就是要因此借得江东陆氏的势力。狡兔三窟,江州势力又纷杂,她不得不给自己设许多窟。故而她一开始便设计与陆家攀扯上。
“我乃桃源主人之弟子。”师父待她是极好的,师父说她出去以后可以说是他的弟子,可以借桃源主人的势。须知,其他弟子是决不被允许说出自己是桃源主人的弟子的。
“原来如此”,陆三愈发地恭敬,须知这桃源主人名声在外,世人皆知他收受徒弟却并不知他的徒弟是谁,如今这萧郎手持当年桃源主人的随身佩剑——清霜剑,可见此人非凡啊!
“君可为陆氏之客!”陆三必须要抓住拉拢萧晗的机会,她可是桃源主人的弟子啊!
萧晗没有答话,她就是故意让世人知晓她是桃源主人的弟子的,这也是借桃源主人的势,她乃无权无势之人须得借助任何可以借得的势力。
“这里,这里全给我封锁了!”忽然一大群官兵闯入。
庾五也是随着郡守同行的,庾五因是庾氏之人又名声在外,虽是白衣身份可显贵异常,是以郡守也对庾五毕恭毕敬。
庾五一进来便看见这一幕:地上尸体横陈,血迹斑斑,然那个萧郎却白衣依旧,纤尘不染,正意态闲闲地坐在榻上迎接着他们。
他是越来越对这萧郎感兴趣了,他是对这萧郎的身份有八成的肯定了,清霜剑!
“你是何人?”郡守不耐烦地对着萧晗一喝。
萧晗抬眼,冷冽的目光射向趾高气扬的郡守,也不回答郡守的问话。
“主子。”玉蘅出了来,见到萧晗连忙单膝跪地道。
“庾郎也来了!”萧晗气定神闲地说,“庾郎不妨告知郡守大人我是谁!”
她这话说得有些暧昧,仿佛她与庾五关系亲厚。
见此,郡守也以为这白衣男子与庾氏郎君关系匪浅,那态度也软了几分。
“萧郎何出此言”,庾翼依旧温润地笑着,“庾某也只知萧郎的姓不知萧郎的名呢!”
“哦,是吗”,萧晗愈发地风轻云淡,“是萧晗错了,庾郎记住了,我姓萧名晗!”
萧晗起身,一步步地向庾五迈近,在距他极近的地方停下,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前些日子我借了庾郎之裳,明日我便唤人送还!”
说罢,她竟领着玉蘅和三少年带着那几十车的财物离去,竟也不理的那郡守半分。
与之共裳,可见这萧晗与庾翼亲厚到什么程度了,此人是惹不得的,带回去后也要叮嘱张家主事的,千万要小心,这姓萧的可不好惹。
看着萧晗离去的身影,庾五嘴角的笑意愈发深沉,以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喃喃道:“小七,萧晗!”
“禀大人,黄龙山匪尽数被灭。”
“郡守大人!”陆三见到郡守连忙作了一揖。
“陆氏郎君”,郡守连忙赔笑,他瞥了瞥满地的尸体有些嫌恶,又问道,“是陆氏郎君灭的?”
“非也,非也”,陆三却是一脸自豪的神色,“是那萧氏郎君所为。”
“他?”郡守显然不大相信。
“可不是,大人可见他手中那把清霜剑了吗,那可是桃源主人的”,陆三一脸的尊崇,“他可是桃源主人的弟子,今日他剿灭黄龙山匪,也挽救了我陆氏的名誉,我陆氏也是要将他奉为座上宾的!”
“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桃源主人?”
“大人还不信吗”,陆三耐心地分析道,“大人且观他的风姿,又观他之风华也应知其非凡数!”
“他不凡得很,大人且看他被黄龙山匪抢劫的货物便知此人富贵非常。而他也真真实实武功非凡,此黄龙山匪他也是不费吹灰之力便给一举灭了!”
庾翼目光深邃,小七,你究竟欲意何为呢?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山匪财物变成你的,又欲借各方势力。小七,愿你无违庾氏,否则我定不会留情的。





萧倾天下 第十章:为君饮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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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苍月颇冷,萧晗一行人领着几十车货物回来了。把货物安置好之后,玄镜四人便到了书房听候萧晗接下来的安排。
“这回我们可是赚大了”,如轩兴奋激动得很,“不伤一分一毫便成就了富贵!”
不光是如轩,其余三人也都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而唯有萧晗仍旧冷淡若初,眼眸中没有一丝涟漪,仿佛这些事于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那张家也断想不到我们有如此动作”,流觞抚掌,那骄傲的小孩心性展露无遗,“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以为将那些侵占的庄子土地寄在黄龙寨名下便可逃过朝廷的纠察,却不想我们因此得了利。”
越说越兴奋难抑,流觞亦越来越得意:“他张家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吞,那些东西既然属的不是张姓那就只能是主子的!”
“江州张家易对付,江左张氏难周旋”,萧晗冷漠且严肃,流觞素来得意便会忘形,是要给他压制压制的,“须知张家后头有整个张氏家族为支撑,张氏势大,我们也算与张氏结了仇!”
看着萧晗严肃冷酷的神情,流觞顿时泄了气,得意之色也掩去不少,只担忧地道:“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岂不是麻烦很大?”
玄镜无奈地摆了摆头,伸出右手轻轻地拍了拍流觞的肩膀,有兄长对幼弟的关爱之情,笑道:“你便以为主子是那种不计后果之人?”
说着,他又转过头看着萧晗,眼睛闪耀着期待的光芒道:“主子定是有应对之策吧?”他在期待着萧晗的话语。
萧晗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才缓缓道:“善战者求之于势。张氏虽势大却也大不过庾氏,如今庾五恐打草惊蛇而静观其变,而我便要令庾五尽快出手,以借庾氏之势!”
几人听后都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似乎明白了萧晗的计划。
夜色正浓,清辉微明。顺着窗边那一地的月光望去,萧晗眸光深不可测,瞳孔的墨色深深地晕染开,仿佛坠入一汪深潭之中。她有些失神却更像是沉思着某件事,忽然那淡淡的声音从檀口之中飘了出来:“玉蘅,明日便将衣裳送还与庾五。他不得不打草惊蛇了!”最后一句她说得是何其笃定呀!
与之共裳,此情此意何其深厚。玉蘅会心一笑应声道:“是。”正所谓虚虚实实,主子便要造成她与颍川庾氏交情不浅的假象吧!
更香的青烟翩翩袅袅的飘散开来,浅淡的素晖亦早已点上了浓色,无垠的夜空中只有那一轮明亮苍白得若冰雪的银月在勤勉地坚守着。
夜深了,人静了!
当清晨的那一抔曦光光华了整个大地时,日晷上那一条长长的影子已经指向巳时方向了。
去年这个时候桃源也是漫天夭红,曦光之下的那一片光景胜过了落日余晖的晚霞。临走时,桃源的桃花才新发苞,如今,桃源也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妖娆了吧!索性十年的光景萧晗已经将桃源的夭红铭刻在了心中,哪怕此刻未能亲眼相见,她亦能将其栩栩如生地描绘于纸上。
刚为那朵朵开繁了的桃花渲染上灼人的夭华,玉蘅便神色欢喜地走了进来。
“主子,衣裳送还了,庾家也收下了!”玉蘅背着手,抿着嘴笑着说道。
“哦!”萧晗淡淡地应了一句,直到将那最后一朵桃花晕上朱红,她才搁下笔,定定地看着玉蘅道,“观你神色定是还有他事与我说,是否是关于外面的传言?”
“主子当真神算!”玉蘅睁大了眼睛惊奇地望着萧晗,那张大的嘴巴也将她的惊讶展露无遗,“主子怎知晓?”
收住了惊愕的神色,玉蘅想自家主子素来聪颖,这等事自是在她掌控之中。又见萧晗仍是不骄不躁,宛若一片止水。反倒是她浮躁了些,于是笑了笑又说道:“外面传主子风华非凡,又说主子一举灭了黄龙山匪智勇无双!如今诸人皆在议论主子,其程度堪比庾氏五郎了!”
“传得倒挺快的!还有何事?”仿佛这一切都在萧晗的掌握之中。
“这”,玉蘅有些犹豫,吞吞吐吐地说道,“有人言主子阴骘无情、噬血如魔,连黄龙寨中妇孺都不曾放过。”
玉蘅抬着眼皮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萧晗,生怕萧晗会迁怒萧晗,又小心地劝说道:“主子亦无须多心,不过是小人口舌罢了!”
玉蘅也还是关心则乱,跟了萧晗几载她也应知道萧晗素来寡淡冷情,对人对事都看得极淡,又何曾真正意义上地羞恼过。
果然,那清冷的面孔上并没有多余的神色。只见萧晗那薄薄的嘴唇微动,那清且凉的声音道:“非是口舌之争,实是张家欲对付我!”
“如今众人皆以为我与庾五关系匪浅,故而张家亦不敢轻易动我”,冰冰凉凉的声音又继续道,“然他又不甘心,是以总要在暗地里使绊子!”
这边萧晗话音刚落,如轩便拿着一封信函进了来,双手奉上道:“主子,张家请柬。”
接过那封精致的信函,拆开,将其中的文字一一揽入眼内,萧晗若有思地喃喃道:“君悦楼,明日张家做宴,邀我前去!”
“定是鸿门宴”,如轩很笃定同时也很不解,“张家不是因庾五的缘故而对主子稍有忌惮吗,怎地这么快就有动作了?”
“利用庾氏本是险棋,庾五他又怎甘心就此为我之盾”,萧晗神色寡淡仿佛她早就料到了这一步,“故而在外人看来我与他又甚是微妙,而张家定是要借此宴刺探一二。且张家极可能剑走偏锋,是以明日之宴不得不防!”
“这庾翼也是的,我们此举也算助他。他却畏首畏尾,迟迟不欲动手!”在门外听到萧晗的分析,流觞不禁有些恼怒庾翼。
摇了摇头,萧晗否定道:“非是他畏首畏尾,实是江州势力纷杂。他欲为的是斩草除根,然若一不当心,便会后患无穷,故而他是要一招扼其要害。我们此番作为也打乱了他之计划,他定是逆转形势的!”
如轩抚着下巴也点头赞同道:“晋是渡江而来的,为政局平稳王丞相多对江东豪族施以怀柔手段。庾氏也算强硬的,好歹也敢动江东豪族,只是这过程必不能过于急躁了!”
“我们不如庾五,我们等不得”,其实庾五也有庾五的道理,只是萧晗却不能由着庾五的道理了,“打草惊蛇未必见得是坏事,须尽快逼得庾五出手才是!”
“然明日之宴会主子打算如何应付。”目前流桑最关心的还是自家主子的处境。
“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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