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吾谁与归
“二十万精锐、三十余万民夫,皇上只用一个月筹粮,实在是…有些仓促了。”
于谦已经很给朱祁镇面子了,只说了仓促,好悬没骂大傻叉了。
筹备一个月就敢亲征,谁给自己那个好哥哥朱祁镇,这么大的勇气啊!
户部尚书金濂俯首说道:“京中粮价六月时每石一两三钱,现如今每石却四两五钱,殿下,京中无粮啊!”
喊那么大声干什么,殿下听到了。
朱祁钰认真咂了咂这几位重臣说的话,总结性的说道:“眼下无兵可用、无将可遣、无粮可食,南迁不可,议和不能,皇上又在迤北敌营。”
“于老师父说,瓦剌人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最迟十月初,就到京师城下了。”
“请问于老师父,这场京师保卫战,到底该怎么打?”
于谦有些犹豫,问道:“不知郕王殿下可有良策?”
“倒是有点想法。”朱祁钰从穿越到现在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想了无数种解法,抽丝剥茧最后都落到了一个方向上。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四章 退敌良策
“孤的想法很多,但是归根到底还是落到一个民身上,不知道于老师父以为如何?”朱祁钰稍微琢磨了下,低声说道。
户部尚书金濂满是讶异的看了一眼吏部尚书王直,王直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丝毫的表情,但是眼神中却闪过了一些惊讶。
这庶出子的朱祁钰,居然能有这番见识。
于谦坐直了身子,十分郑重的说道:“听闻郕王殿下少有才名,洞察世事,臣以前只当是奇闻姑且一听,百闻不如一见,郕王殿下名不虚传。”
“那于老师父,说一说这应对之策吧。”朱祁钰稍微松了口气,果然喊出君为轻,社稷为重的于谦,和自己的思路上是一致的。
于谦站起身来,站在了堪舆图面前,大声的说道:“眼下顺天府内,披甲之士两万有余,而瓦剌骑卒精兵三万有余,裹挟民夫号称十万大军。”
“但这仅是西路军,如果连中路军脱脱不花,东路军孛罗都算上,瓦剌人最少有六万精骑,十五万步战。盈二十万大军不在话下。”
这么多人?
朱祁钰转过头看着堪舆图,瓦剌人三路并进攻打大明。
瓦剌西路军剑指大同宣府的山外九州地区,瓦剌中路军则是以攻打北古口,及关外喀喇沁草原为主,而东路军则是辽东的广宁为主战场,意图通过辽西走廊,进逼京师。
东路军推进不力,已经和也先西路军会合一处。
三路并进!
“京师围七十二里,城高三丈三有余,臣前几日查点了武库守城之物,守城绰绰有余,瓦剌不可能攻下京师。”
于谦说的底气十足,别说京师了,就是宣府重镇,瓦剌人,想啃下来都是难上加难。
朱祁钰点了点头,然后他有些疑惑的说道:“瓦剌人二十万大军直扑京师,可我大明仅有二万京营。”
号称二十万大军的京师三大营,哪去了?
被朱祁镇带到土木堡,葬送在了瓦剌人手中。
于谦继续说道:“眼下当务之急,乃是重建京营。”
“应该调集南北直隶与河南等地的备操军、沿海的备倭军进京,人数约有二十余万人,如此一来,我们不仅可以守住京城,还能击退瓦剌!”
“都察院的监察御史,派向京畿、山东、山西、河南等地,招募义勇,进行训练,以备不患。”
朱祁钰十分确定的是,于谦不仅仅是打算击退也先,而且他最主要的打算是恢复京营的战斗力。
京营强大的战斗力,除了保障京师的安全以外,更是政令通达的保证。
于谦的以备不患,绝对不仅仅是瓦剌部,甚至还包括了大明内部。
“南京武库有盔、甲、神枪、神铳、神箭、火炮、弓、弩、箭簇、战服、战旗约190余万件,殿下,只需运抵京师126万件,此战万无一失。”
朱祁钰用力的眨了眨眼,他强忍着内心的惊骇,接过了于谦递过来的武备志,里面是南京武库的储备。
他看着那琳琅满目的武器清单,盔甲战服战旗大约有二十多万件,神枪、神铳约有十余万,神箭居然有四十余万,火炮近千门。
这就是大明朝的实力吗?
于谦深吸了口气,站直了身子说道:“殿下,臣任兵部右侍郎、左侍郎、兵部管主,巡河南、山西、湖广、浙江等地,已十九年有余。”
“北京武库臣刚去过点验,南京武库这126万件,在十月初,即可到京,绝不迟滞。”
“好说。”朱祁钰将手中的奏疏递给了户部尚书等几位老师父看了下。
“召集备操军、运军械至京,这都是应有之意,之前于老师父所言,京中缺粮,粮价飞涨,一石就四两?”他问了一个核心的问题。
常言说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这没粮食,再坚固的城池、再多的兵力、再强大的武备,都会是瓮中之鳖,最后的结果还是战败。
户部尚书金濂赶忙俯首说道:“殿下,京中粮食不足十日,皇上出京,调走了京仓所有的粮草。”
“通州有粮。”于谦立刻说道:“通州有八百多万石粮食,虽有些陈粮,但足以京中食用一年有余。”
金濂立刻摇了摇头,他是户部尚书,怎么可能不知道通州有粮八百余万呢?他颇为肯定的说道:“于老师父,这些粮草,铺上火油付之一炬的好。”
这是何等的道理?朱祁钰的眼神带着审视看着金濂,这个户部尚书他是干到头了,不想干了吗?
八百万石粮食说烧就烧?!那京城的百姓吃什么?这不是开玩笑吗?
于谦俯首说道:“殿下,臣请监国旨意。”
“臣自请,提督各营军马,在京各营将校受臣节制。以全权调粮入京。”
“臣以项上人头作保,十月前,八百万石粮草,只多不少!”
几个大臣的目光都看向了朱祁钰,这是一个很大胆的举动,于谦乃是文职,按照大明律,兵部尚书等文官是不能指挥军队的,而五军都护府才能指挥。
可惜五军都护府连中军左都督,英国公张辅,都战死在了土木堡之变之中。
朱祁钰却是有些玩味的看着几个大臣期待的目光,这种感觉很奇怪,按理说他这个监国,应该是有名无实才对,自己说话,真的管用吗?
坐在珠帘后的那个皇太后,会不会干涉呢?
他点了点头说道:“准。”
他拿起了桌上的朱笔勾了于谦请命的奏疏,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很小的玉章,轻轻按在了奏疏之上。
于谦收起了奏疏,至此他终于松了口气,郕王监国,是无奈之举。
先帝朱瞻基走的时候,就留下了俩儿子,一个朱祁镇,现在已经在瓦剌人手中。
只有一个朱祁钰被赶鸭子上架了,目前看来,这个鸭子,算不上英明,但是绝对不是一个庸人。
这就够了,于谦心中的担忧,略微放下了一些,心气稍微松懈,他就觉得阵阵炫目,略微站的有些不稳当。
自从朱祁镇这个皇帝被俘之后,他一直寝食难安,国朝风雨飘摇,他殚心竭虑,勉强维持住了局面。
“咳咳,咳咳!”于谦用力的咳嗽了几声,他有痰疾,平日多注意修养还会咳嗽,更别提连轴转,忙忙碌碌了几日,咳嗽的愈加厉害了。
朱祁钰看着咳嗽的于谦,想要上前,但是想到自己营造的郕王与于谦不和的计划,止住了自己询问的打算。
于谦扶着堪舆图,咳嗽声减缓,他才继续说道:“殿下所言,这国事最后都要落到一个民字的身上,臣以为大善。”
“无论是运军械至京,还是调粮入京还是京师防务,亦或者是备操军入京、招募义勇,这些都需要大量的民夫。”
“殿下实乃真知灼见,一言以蔽之,则是民可载舟。”
朱祁钰不住的点头,他和于谦的意见,不谋而合,历史也证明了,于谦的做法是有效的。
坐在珠帘后一言不发的孙若微孙太后,终于开口问道:“于老师父的应对之策,可谓是尽善尽美,可是本宫也听了这么久,本宫想问一句,我儿如何?”
朱祁镇是孙太后的亲生儿子。
朱祁钰是贵妃吴氏所出,庶出,而且这贵妃儿子,还得打上一个小小的问号。
亲疏有别,她当然要问问,她的儿子朱祁镇怎么办。
现在她的儿子被俘了,朝臣们商议来商议去,都是在商议着如何击退瓦剌也先,却没有商量如何营救皇上,朱祁镇。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五章 皇上在叩关
于谦深吸了口气,俯首说道:“禀太后,臣以为派出使团去迎王驾回朝,是最为妥当的选择,臣有一人推选名为岳谦,此人英勇善战,多有杀敌之勇。”
孙若微坐在珠帘之后,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听闻大同府一位都指挥使季铎,此人在塞外多有威名,以此人为副使,不知道几位老师父意下如何?”
于谦深吸了口气,没有回答,王直左右看了看,他作为文官之首,自然要表态。
“季铎骁勇多智,作为使者出京,臣以为善。”他算是同意了皇太后的想法。
孙若微相信季铎,是因为也先的使者来到了京城索要赎金的时候,提到了大同府的指挥使季铎,曾经给身陷敌营的皇上朱祁镇,送了不少衣物和棉服。
“那就请文渊阁拟旨吧,郕王可有异议?”孙若微透过珠帘看着颇为平静的朱祁钰问了一句。
朱祁钰摇头说道:“没有。”
朱祁钰的回答也让孙若微轻松了不少,她扶着宫女的手,准备站起来,廷议最主要的议题,就是拱卫京师。
而拱卫京师的所有任务,都落到了于谦一人的肩膀之上。
孙若微更在乎她儿子。
朱祁钰逐渐发现了他并不是想象的那样,他并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提线木偶。
他是监国,如果他不朱批落印,这些人似乎什么事都办不了。
他所扮演的角色,看似无足轻重,但其实非常的重要,至少在此刻的大明朝,政出奉天殿。
他这个监国,如果不同意,这些事,似乎还真的办不了。
“若是无事,这廷议…”朱祁钰正准备散会,于谦已经很累了,也需要休息了。
“报!报!报!”一个小黄门摸爬滚打的高声呼喊着滚进了文华殿,他在门前摔倒,脸都划破了,但依旧连滚带爬的飞快的跑进了宫内。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孙若微愤怒的训斥了一句,这个小太监她认识,乃是王振的嫡系门徒,名叫曹吉祥。
“皇上,皇上他…”这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说着话,却是气息不匀,说话说不完全。
于谦往前走了一步,面色大变,厉声问道:“皇上怎么了?难不成是在敌营薨了吗?”
朱祁钰一愣,还有这等好事?
孙若微也不顾及从珠帘后走了出来,面色焦急的看着那小太监。
此时文华殿上所有人都将目光对准了小太监,等待着小太监说完他的话。
“回太后的话,皇上无恙。”曹吉祥终于稳住了心神,喘了几口大气之后,看着一众朝臣,面色有些悲苦。
他哪里知道这些老师父们,议事议到了现在?
朱祁钰叹气,就知道没有这种好事。
曹吉祥硬着头皮说道:“也先拥皇上至宣府,索金银瓜果等物,皇上立于城墙之下,要见杨洪、朱谦等宣府守将,令诸将领打开城门,诸将领不允。”
“什么?”孙若微强撑着的最后一点精神,瞬间垮了下去,她猛地坐到了地上。
“太后!太后!”几个宫女簇拥上来,围住了孙若微。
而此时的于谦用力的抓着太师椅的扶手,生怕稍不用力,自己也在这文华殿上出丑。
他学富五车,乃是正经的永乐年间的进士。
他在这短短的瞬间,搜肠刮肚,将所有的皇帝都挨个数了一遍,昏聩的比比皆是,平庸的更是不计其数,但是这个样子的皇帝,他真的没见过!
有皇帝敲自己九镇之地之一的宣府的大门,给敌寇开路的吗?
没有!一个都没有!
哪怕是北宋末年最为昏聩的宋徽宗赵佶,宋钦宗赵桓,二帝北狩之后,金人皇帝完颜晟多次下令让两人写诏命,让宗泽、岳飞、韩世忠等人放弃抵抗。
这俩废物点心,屡受酷刑羞辱,最终也没有干出这等事来。
岂止是于谦,其他的老师父们,面色煞白的呆立在了原地。
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们效忠的皇帝,正带着敌酋在不远处的宣府,让宣府的守军放弃抵抗。
朱祁钰情绪还算稳定,他对明史不太了解,但他还是对叩门天子略知一二。
这件事还不算完,宣府不给开门,过几天,朱祁镇就会跑去大同府去敲门去!
朱祁镇会用一次又一次的行为,击碎朝臣们的所有幻想。
于谦有些恍惚,刚收到了一条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事实,一个更重要的问题,猛地砸在了他的心头!
杨洪、范广、朱谦这些宣府守将们,他们现在不给皇上开门,这是在抗旨不尊!
抗旨不尊只有砍头抄家一条路可以走。
这种担忧和困扰,是只有宣府的守将吗?
大同府的守将呢?
居庸关的守将呢?
京城的守备将领呢?
他们有没有这个顾虑?
想到这里,于谦就立刻瘫坐在了太师椅上,面无血色,他木然的看了一眼一脸平静的朱祁钰。
这个平静的郕王,是这个问题的唯一答案。
朱祁钰站起身来,走到了小太监曹吉祥面前,将军报拿到了手里,打开看了看,将军报收到了袖子里,嘱咐了几句,示意曹吉祥下去就是。
他转头对心神不宁的兴安说道:“你带些人,把整个文华殿的宫女宦人关起来,此事机密,不得于外人知晓。”
朱祁钰再走到了诸位大臣面前,振声说道:“诸位老师父,国朝风雨飘摇之际,此事还是莫要多宣扬的好。”
“今日廷议到此为止,老师父们请回,尽心安排京师守备之事。”
“臣等领命。”几位心神不定的大臣们左右看了一眼,俯首退出了文华殿。
文华殿的喧嚣慢慢的小了许多,只剩下了朱祁钰和兴安两人。
兴安打小入宫做了太监之后,就跟着朱祁钰做了他的大伴,算是最值得信任的那个人。
他对着兴安小声的说了两句,兴安点头称是向着文华殿外快步走去。
京城的风总是很大,每阵风起,都是带着厚厚的尘土,落下一层层的灰土,已经临近中午时分,但是天依旧是昏昏沉沉,像极了几位明公的心情。
他们的心情实在是太复杂了,他们效忠的那个天子,这个时候,正带着人叩关。
“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王直站在殿外,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裹了裹身上的衣物,刚过了中秋节,天气算不上冷,但是他却感觉无比的心寒。
“王尚书…算了…”于谦欲言又止,这件事他一个人来做就是了,没必要拉上本就忠厚的王直了。
王直历经四朝沉浮,执掌吏部已经七年之久,他其实知道于谦想说什么。
皇上在叩关,这个一直用在敌人身上的词,用到了自己的皇帝身上,这是何等的讽刺?
怎么解决?
郕王登基。
“你要做的话,就做吧,算我一份。”王直看了看金濂说道:“金尚书意下如何?”
金濂咬牙切齿的说道:“算我一份。”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六章 权臣行径
于谦连连摇头,心事重重的向前走着,却迎面撞到了一人,其余五位各部管主已经走了老远。
“于老师父。”兴安满是笑容的说道:“于老师父,殿下请于师父,今夜过府一叙。”
老师父,这个词在大明的官场里,专门指的是六部尚书和文渊阁大学士,按制于谦成为兵部尚书之后,也会成为文渊阁大学士。
“啊?哦。”于谦点了点头。
他想到了之前几位朝臣们在文华殿前商量的事,最终答应了下来。
本来作为朝中重臣,还领兵的于谦,和亲王走得这么近,尤其是夜里过府一叙,是很犯忌讳的事。
但是他都打算行废立之事了,自然就不顾及什么忌讳了。
还有比废立皇帝更犯忌讳的事情吗?
而且犯忌讳的主体,是人在迤北的朱祁镇。
兴安有些欲言又止,思前想后,还是低声说道:“于师父,郕王殿下让某告诉师父。”
“于师父竭力施为,即便是有什么君臣相隙之事,也不用放在心上,无论什么事,殿下都不会计较的,无论何事。”
于谦眉头一皱,看着兴安颇为奇怪的问道:“无论何事?”
“殿下的原话就是无论何事,尽力为之。”兴安说完,一甩袖子向着文华殿匆匆而去。
“无论何事?”于谦又咀嚼了这一番话,难道郕王已经猜到了他要做什么吗?
他若有所思的穿过了大明门,回到了兵部。
兵部诸多主事和侍郎等人,早就等在了大堂之上,他们带着期盼的目光看着于谦。
于谦一步步的走到了主位上,转过身来,从袖子里掏出朱祁钰朱批盖章的奏疏,展示了一下,又传阅了下去。
他大声的说道:“此时,敌寇得志!留大驾于塞外,势必轻中国,长驱而南!请饬诸边守臣,协力防遏。”
“都督孙镗!”
“末将在!”
“你领兵两千余人,前往朝阳门,枕戈待旦,不得松懈,事有突变,则领郕王及太后、太子等宫内之人,急速南下至南京。”
这是于谦给朱祁钰和太子朱见深留下的后手,万一京城守不住,则快马前往南京。
“末将领命!”孙镗大声应道。
“都督卫颖、都督张軏、都督张仪、都督雷通!”
“末将在!”
“命尔等各领兵两千,分兵守九门要地,列营郭外!”
“末将领命!”
“给事中王竑!”
“在。”
“即刻起,前往顺义、昌平、大兴几县,在秋收之后,立刻入县城安置,十月前,务必坚壁清野。”
“臣领命!”
于谦一道道的下着早就准备好的命令,不断的进行着统筹安排。
除了坚壁清野之外,最主要的事情,就是组织百姓,组成工程队修缮城墙,修筑外墙等事。
更要组织百姓前往通州运粮,这件事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如果好做的话,金濂也不会在文华殿内,说付之一炬这种话了。
他将亲自带兵,督办此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无论多么大的阻力,都要打通从通州到京师粮仓的路。
“至军旅之事,臣身当之,不效则治臣之罪…天地共鉴!”
于谦说完有些颓然,本来后面这句话是:「圣上明鉴」,主语应该是圣上,皇帝能够治罪,而不是天地。
可是他的圣上…在叩关。
而此时依旧在文华殿的朱祁钰,则是在闭目养神,他在梳理今天一整天的见闻。
皇太后孙若微必然是希望朱祁镇回来,那毕竟是亲儿子。
那个徐有贞应该是朱祁镇的铁杆,包括司礼监提督太监金英,还有禀报消息的小黄门曹吉祥。
这些人算是一派。
还有就是以王直为首的文官,以于谦为首的武官等人,他们算是自己的人吗?
朱祁钰思前想后,得到了一个答案,王直也好,于谦也罢,他们其实是大明的人,而不是他朱祁钰的人。
不过,这就够了!
“殿下,臣回来了。”兴安俯首说道:“殿下让臣传的话,臣一个字不差的都传了下去。”
“殿下,臣有句话要说。”兴安打了一轮腹稿之后,俯首说道:“殿下,臣在殿外听到了几位老师父们,似乎在议论一件事,说什么人人有份。”
“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是臣思前想后,应当是废立之事了。”
朱祁钰睁开了眼,看着兴安,这个人颇为机灵,猜的很准。
他虽然让曹吉祥保密朱祁镇在宣府叩门的事,但是这件事瞒不住的。
宣府近万军卒都睁着眼看着呢,前线的溃军,正在翻山越岭回到了京师,用不了多久,朱祁镇被俘,并且在大同府外叩门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京畿。
而且朱祁镇过不了几天,就又去大同敲门了。
到时候更是人心惶惶,不行废立之事,那这京师…不守也罢。
“嗯,你猜的很准。”朱祁钰肯定了兴安的猜测。
兴安将头低的更深说道:“殿下!于谦等一众臣子,也是为了我大明兴废大计,还请殿下勿计较朝臣们一时僭越之举。”
“君臣不和,则天下之务皆废,臣,斗胆。”
但凡是哪个朝臣搞废立皇帝这事,都会被皇帝所忌惮,这不是拥立的从龙之功,这是废立还健在的皇帝。
这岂止是僭越?简直是权臣行径。
朱祁钰深深的吸了口气,看着将头埋得很低的兴安,这个小宦官,不仅值得信任,还有一定的大局观,很不错,胆量也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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