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吾谁与归
“起来吧,多大点事儿。”他满不在乎的说道,摇头说道:“也是为难这些臣子了。”
摊上朱祁镇这等货色,你让朝臣们怎么办?
自己非要亲征草原,效仿文皇帝朱棣,结果玩砸了,被俘了。
其实被俘了,也没什么大碍,只要是大明依旧强盛,其实瓦剌部的也先太师,也不敢拿朱祁镇咋样。
宋徽宗和宋钦宗这对父子,把大宋弄的腰斩。
他们两位皇帝,到了金国之后,百般受辱,老婆女儿都被肆意玩弄,两个人也被牵着小弟弟满世界乱跑,雅称牵羊礼。
可是随着岳爷爷南征北战,南宋武力越来越盛,这对倒霉父子的日子,反而越来越好。
从最开始住土窑,到后面到了五国城做了海昏侯,等闲也没人敢折辱他们。
大明越强,瓦剌的太师也先,就越要礼遇有加的对待朱祁镇。
但是朱祁镇干了什么?
叩门,叩宣府的门,叩大同的门,刨大明的根基!
再过俩月,朱祁镇甚至还要叩京师的门!
这种带路党的行径,只会削弱大明!
就连宋徽宗和宋钦宗这俩倒霉玩意儿,都能想明白的道理,朱祁镇他…想不明白。
碰到这么个东西,朝臣们该咋办?
真的眼看着京师南迁,大明变成第二个南宋不成?
所以,朱祁钰才认定了王直和于谦都是大明的人。
“兴安啊,你要学着做宫里的老祖宗了。”朱祁钰拍了拍心安的肩膀。
郕王有俩大伴,一个兴安,一个成敬。
在郕王的记忆里,兴安更值得信任一些,所以,他在一些事上,更相信兴安。
至于成敬,只要不捣乱,做他的内官监大太监也无妨。
“殿下,太后有请。”小黄门曹吉祥有迈着小碎步,走进了文华殿。
太后,孙若微。
朱祁钰站起身来,向着皇宫而去。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七章 《帝范》李世民著
朱祁钰并不住在皇宫里,他只是监国,并不是皇帝。
按照大明的祖制,后宫不得干政,朝臣不许与后宫联系,他见皇太后,乃是违制。
不过此等时刻,孙太后也顾忌不了太多,也没人会管那么多。
她对远在敌营的朱祁镇,非常的担忧。
所以,她准备和朱祁钰谈谈。
从得到了皇上在叩关的时候,她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六神无主之后,也渐渐的想明白了一些事。
她脸上的泪滴依旧没有擦拭,朱祁钰已经从慈宁宫外,进入了慈宁宫内。
“拜见皇太后。”朱祁钰俯首行了一个礼,左右张望了下,确定了没有五百刀斧手埋伏左右。
孙若微擦干了眼泪,颇为无奈的说道:“郕王,眼下皇上北狩,朝中上下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全仰来郕王上下打理了。”
“郕王机敏聪慧,处事有度,本宫相信郕王不会辜负皇上的期望,也不会辜负朝臣的期望。”
朱祁钰再拜了拜,平静的说道:“这都是臣应尽的本分。”
孙若微用力的吐了口气,擦掉了眼泪说道:“郕王,本宫希望郕王在监国之时,多考虑下皇上目前的处境。”
“本宫是个妇道人家,也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希望他平安无事,若是国朝无倾覆之危,还请郕王护我儿周全。”
朱祁钰认真的品味了孙若微的话,首先是在国朝无倾覆之危,再其次孙若微对皇帝朱祁镇的称呼,已经变成了我儿。
这是一个信号,作为皇太后的孙若微,她已经有了朱祁镇这个皇帝,做不下去的准备了。
毕竟叩门天子这种事,实在是太离谱了。
击穿了由宋徽宗、宋钦宗、宋高宗这对吉祥三宝共同构建的皇帝下限,达到了独一档的昏君标准,与不抵抗、丢失整个东三省的运输大队长并列。
里通外国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可是皇帝里通外国该怎么办?
丢失皇位。
孙若微也是说在国朝无危的情况下,保证朱祁镇活着。
“臣领旨。”朱祁钰俯首,慢慢的退出了慈宁宫,看着那个红底金字的慈宁宫,看了下站在自己一旁的兴安。
兴安立刻知道了郕王殿下这个眼神的含义。
“陪朕来回走走吧。”朱祁钰看着巨大的宫城,要不了多久,这里就是自己的地盘了。
只是他对这里并不是特比喜欢,氛围极其的压抑,因为中宫无主。
“兴安,你说这皇帝做得,做不得?”他负手慢行,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拦,他像是在问兴安,也像是在问自己。
所有的宫人都驻足行礼,等到他走远以后,这些宫人才会站起来,继续自己的事。
显然是郕王监国,并且有可能登大宝位的消息,已经被皇太后传了下去。
兴安一脸惶恐的说道:“此等大事,岂容臣这等腌臜之人可以置喙。”
“不过殿下,臣以为,这皇帝位,坐也得坐,不坐也得坐啊。”
朱祁钰从慈宁宫而出,走过了武英殿的庭廊,踩着金水河的河岸,走过了皇极门的五凤楼,好奇的从楼上看向午门方向,又回到了文华殿。
但是他并没有进殿,而是看着文华殿外的三栋小楼。
中间最高的那个是文渊阁,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大明内阁。
从宣德年间起,敕谕改为了票拟制,来自全国各地的奏疏,内阁大臣们就将自己的意见写到了奏疏之上,皇帝负责裁决批红,之后再发往全国执行。
票拟制的繁杂公务,让文渊阁从不置官属,变成了下辖西制敕房和东诰敕房,每房设置中枢舍人,但并不常设,以轮值的形式出现。
文渊阁的两边就是东西敕房,专门处理公务。
这里就是大明权力中心,而他此时身居监国位,就有批红的权力。
这三栋不比文华殿小的阁楼,里面全是翰林院学士,或者大明的阁老,而且也在皇宫之内。
朱祁钰从西制敕房进入,路过了文渊阁,却没多过打扰,从东诰敕房而出,向着古今通集库而去。
古今通集库就在文华殿外,也在皇城内,其规模比文华殿加文渊阁还要大上一号。
里面是一排排的书架,一眼望不到头,每个书架都有三人多高,里面全都分门别类的各种各样的书。
朱祁钰瞪着眼看着如同浩渺大海一样的书籍,呆滞的问道:“兴安啊,孤记得,当皇帝好像要每日讲经对吧,就是读这里的书是吧。”
“殿下,据臣了解,是这样的。”兴安俯首说道。
朱祁钰打了个哆嗦,指着两个书架说道:“孤估计一辈子都看不完这两个书架上的书。”
兴安十分为难的说道:“殿下,那是…目录。”
淦!
朱祁钰用力的挠了挠头,随意的在书架上取了一本书,唐太宗文皇帝李世民的《帝范》。
他很想了解一下,李世民杀掉了他哥哥之后,是如何善后的。
这个是必须要学习的技能点。
兴安看到了朱祁钰拿起的那本书,心中大惊。
“好地方啊。”朱祁钰将帝范塞进了袖子里,看着无穷无尽的书籍,感慨的说道。
这里有《自宝船厂开船从龙江关出水直抵外国著番图》,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郑和航海图》,也有《天文包书》四卷,里面有元人测景二十七所的四海测影。
什么是四海测影?
元时郭守敬带着人踏足万里海塘的的黄岩岛,再到大漠长烟的大明城,跨越千里,设立了二十七座天文观测台,东至高丽,西极滇池,南逾朱崖,北尽铁勒,四海测验,验证地球是不是个球。
确定了一个基本的事实:惟谓海水附地共作圆形,亦焉地如鸡子,中黄孤居天内,属于地球说和地心说雏形。
他随手翻动了一下,里面有大明宝船所有的资料和制作工艺,以及数十页的过洋牵星图、针路航图、海船武备图等等,都是以图文并茂的形式出现。
这本书是郑和第六次下西洋后,全体下洋官兵们守备南京期间,汇集成册,一式两份送到了京城。
朱祁钰信步走出了古今通集库,又回头看了一眼,叮嘱兴安一定要做好这里的防火工作。
他十分随意的走出了皇宫,回到了郕王府,这新的郕王府规模并不大,但是胜在精巧。
他走进了书房里,拿出了《帝范》好好的研读着,兴安开始秉烛挑灯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问道:“于老师父来了没?”
“已经到了半盏茶的时间了,在正厅等着,现在宣见吗?”兴安回答道。
朱祁钰眉头一皱说道:“以后于老师父来的时候,不管朕在做什么,你都要第一时间通禀。”
“是。”兴安点头,匆匆去正厅请于谦来到了书房。
于谦进入书房立刻额头上蒙上了一层冷汗,他看到了桌上的《帝范》,朱祁钰就那么将那本书平摊在桌上。
“殿下真是…手不释卷啊。”于谦赶忙见礼,他盯着那本帝范,头皮发麻,他已经确定了就是李世民的帝范,他并没有看错。
“坐。”朱祁钰指了指面前的座椅说道:“于老师父,今日朕唤你过来,是有件事要问。”
“在大殿之上,徐有贞言京畿、顺天府、北直隶、山西、河南等地的富户为了躲避兵祸,很多都逃向了南方?”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八章 有内鬼!
于谦闻言,也是面有忧色,他点头说道:“殿下,确有其事,但是殿下知其一不知其二。”
“富户、缙绅的南逃,导致百姓们惶惶而不安,可是百姓们那里能够长途跋涉至南京去?”
“行千里至少需要备一年的粮食,而且到了南边,也不是马上就有佣酬,宅、田、钱、安家,都是负担,百姓们想逃,也逃不了,只能留下来,唉。”
朱祁钰认真的品味了下于谦的这番话,迁移成本除了包括路上的盘缠,还要包括在南方的安置费。
这两笔钱,对于富户、缙绅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百姓而言,根本就是天塌了。
“于老师父,体察民情,深知百姓之疾苦,岂是慈厚二字?”他感慨的说道:“刚才读到帝范君体第一,即是执政须为民,夫人者国之先,国者君之本。”
人是国的前提条件,而国是君王的根本。
所以朱祁镇当带路党,就是刨自己的根基。
“殿下,古书浩渺如海,臣以为《资治通鉴》不妨一读。”于谦看着那本《帝范》就是头大,书是好书,但是李世民玄武门之变也是众所周知。
朱祁钰想干什么?不言而喻,于谦又不是个傻子。
“资治通鉴?看都不看,孤喜欢这个。”朱祁钰扬起了手中的《帝范》十分确认的说道。
书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当中。
这是一轮谈判,相当于之前在慈宁宫的谈判。
孙若微的条件是尽量保证朱祁镇活下来,她作为太后就支持朱祁钰登基。
而此时朱祁钰对于谦开出的条件是:想要他当皇帝,他就会杀掉朱祁镇。
于谦看着朱祁钰坚持的态度,略微有些叹气的说道:“郕王殿下,我这里有份奏疏,是关于土木堡战败的文编,结合兵部的文书。”
朱祁钰拿过了于谦的奏疏,本应该经过文渊阁再到他手里的奏疏,就这样直接的递给了他这个监国。
这不是于谦不懂规矩,或者有意在破坏规矩,实乃是他这份奏疏,太过于大逆不道。
【我皇祖于军职,虽行世袭之制,实寓考选之典;故后之有功者,可以升授。而不才者可以汰减,万世不易之法也…】
文章从几个方面详细分析了土木堡之变的前因后果,在战后进行反思总结,很有必要。
但是这件事于谦甚至都不敢让其他的大学士得知,可见兹事体大。
“武备松弛,东胜卫、玉林卫、宣德卫、察罕脑儿卫,天成卫、高山卫,军额五百至一千,百不村四,只有五六人军额戍卫?将帅言俱有差遣?”
“都督佥事李谦每战必称:敌可尽乎,徒杀吾人耳?”朱祁钰有点脑阔疼。
敌人无穷无尽,打仗就是杀我们自己人,这种反战的论点,拥趸还不少。
于谦认为土木堡之变之所以兵败的原因,除了大明出了一个朱祁镇以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武备松弛。
这一点之前,在奉天殿他就问过一次,于谦以兵部左侍郎的名义上过一道奏疏,说的就是武备松弛的事。
当时于谦含含糊糊没说的那么明白,这封准备了不知道多久的奏疏里,却是详细的列出了他的调查报告。
东胜卫这些卫所在哪儿?
九镇之地的大同镇,战端一启,首当其冲的要害之地。
军额百不存四,五百人的军额只有二十个人,一千军额只有四五十个人。
于谦在撒谎吗?朱祁钰不信。
也先大军南下在即,他这个行为,更像是在掀桌子。
“勋戚偷惰不奉诏习骑射,不朝,每早朝皆以病称休,逢迎赌博之相师,醉醲饱鲜之是尚,忽军旅之事而不修,玩祖父之功而不恤。”朱祁钰看完了奏疏,血压都上来了,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眩晕。
他用力的吸了几口气,勋戚多为军中将帅,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大明武备松弛,他有点心理预警,但是完全没想到已经烂到了这种地步。
军事素质低下、能力平庸、生活腐化、擅阉幼童、军纪涣散、谎报大捷、杀良冒功、士气颓靡、擅自割地、怯懦颓怠、私心自用、兼并土地、私役军士、贪婪无行,件件桩桩有名有姓,清清楚楚。
都让他心头的火越来越旺。
“阴结虏人是啥意思?内应吗?”朱祁钰打开了第二本奏疏,这本奏疏朱祁钰看完直接拍桌而起,咬牙切齿。
【止知贪利以肥家,不思屈节而辱国;于敌情之虚实,略不以闻;礼义之大节,全不暇顾。】
【及回还复命,又复架捏虚词,夸大张皇,肆为欺罔;甚至透漏消息,而阴结虏人,妄报根脚,而希求升赏。】
【以致外番放肆,有轻中国之心,边境不宁,酿今日之祸。】
郭敬,大同镇守太监,四朝元老的大太监,递年为瓦剌制作火器及钢羽,走私军火。
李让,大同卫指挥,女儿和瓦剌大同王的儿子结亲,明面上李让是大明的人,实际上,他还是瓦剌知院,瓦剌人的好女婿。
王文、施带儿、喜宁、王喜、小田儿、加失领真等等,都是铁证如山。
朱祁钰站起身来,站在窗前,用力的喘着粗气,他现在一直脑袋嗡嗡的响,那点涵养的功夫早就丢的一干二净了。
朱祁镇作为皇帝都是带路党,他提拔任命的那些人,大差不差,一窝内鬼。
他转过头来说道:“于老师父,这些人都该死,于老师父以为呢?”
“该死。”于谦十分认真的说道。
朱祁钰十分确定的说道:“明日让锦衣卫去大同、宣府把这些人抓到京城来,午门外斩首示众,孤亲自监刑。”
“你不要劝孤,此事无论轻重缓急,必须得办!”
凡事都怕个但是,之前于谦就在奉天殿上劝了一次,他直截了当的告诉于谦不要劝。
于谦俯首说道:“臣没打算劝,臣以为这些人的家人也需要挨个过审,若有罪则斩,若无罪,臣还没考虑清楚该怎么处置,按律应当释放。”
于谦若是真的要说什么以大局为重之类的车轱辘话,也不会上这封奏疏了,他甚至还扩大了下打击面。
朱祁钰闭目良久吐了口浊气说道:“若是查无实罪,统统流放琼州,永世不得回朝!”
于谦抿了抿嘴唇,没有反驳,更没有劝谏,此时乃是战时,等打完了这一仗,再行劝谏大赦天下也不迟。
如果那个时候,他还记得这群人。
朱祁钰很快就发现了其实军备废弛和阴结虏人的名单,很大部分的重合在了一起,于谦其实是在说一件事。
第三本奏疏,则是土木堡之变的具体过程,最最重要的就是导致土木堡之祸的主要负责人是谁。
那自然是朱祁镇的头号太监,王振了,也只能是他王振,难不成还能是英明神武的大明战神朱祁镇不成?!
毕竟皇帝不粘锅。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九章 皇权更替,腥风血雨
朱祁钰看着长长的行军奏疏,明确了一件事,他那个哥哥,真的不是个省油的灯。
英国公张辅在朱祁镇筹谋亲征的时候,就强烈反对,甚至给出了「秋暑未退,旱气未回,青草不丰,水泉犹塞,兵凶战危」的具体理由,告诉朱祁镇,此战凶多吉少。
塞外作战,天气尤其是秋季冻雨的危害,张辅这个老将一清二楚。
跟蒙兀打了八十多年的大明也是一清二楚。
户部尚书王佐在奉天殿高声疾呼,绝对不能去!
因为只准备了一个月左右,士兵就带着炒麦三斗,如何能战,饿都饿死了,哪来的力气打仗?
但是朱祁镇执意要战,户部尚书王佐无奈,只好调配顺天府、山西布政司、保定等七府的夏粮至大同宣府交纳。
一切都像张辅和王佐预料的那样,秋季冻雨加粮食不足,朱祁镇行至阳和时,连日风雨,人情甚汹汹,兵士已乏粮,僵尸满路。
在阳和这个地方,大明军卒冻死饿死在路边,被野狼撕咬的面目全非,军心涣散到了极致。
兵部尚书邝埜,以六十四岁高龄,跪在朱祁镇的大帐外的草窝子里,整整一夜,全朱祁镇退兵。
但是朱祁镇依旧执意从宣府至大同,继续亲征。
当朱祁镇觉得不能打了准备从大同跑回京师的时候,大明的朝臣们一致同意,并且规划好了路线和行军路线。
几个以英国公张辅为首的将领,以王佐、邝埜为首的文官,甚至提出了皇上先走,他们断后的决定。
当时也先再次南下大同,兵情凶险,朝臣们准备把朱祁镇先送回来,但是朱祁镇执意要大军随行。
而到最后的土木堡的驻军命令,更是由朱祁镇亲自下达,理由是这里适合决战。
驻跸意决战,是于谦在奏疏中,最隐忍的表达了驻扎在土木堡,是朱祁镇的军事冒险。
事实上,此时兵部尚书邝埜依旧在劝谏朱祁镇,行至居庸关再言决战,但是被斥责“腐儒安知兵事,再妄言必死”,而邝埜则奏对曰:“我为社稷生灵,何得以死惧我!”
但是呢,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拦这场悲剧的发生了。
这些将官们真的是忠勇至极,在土木堡惊变的时候,文官武官全部战死殉国,只有少数几个逃脱了战场。
朱祁钰合上了几本奏疏,当然所有的罪责,都落到了王振的头上,这么大的一口锅,也只能扣在王振的身上。
为尊者讳,这种自古以来的话术,朱祁钰能明白于谦看到土木堡惊变之后,大明京营全军覆灭时的痛楚。
“呼。”朱祁钰合上了奏疏,他看了一眼《帝范》,内心深处已经确定了,要效仿李世民之举。
朱祁镇这个家伙,是战犯。
于谦整理这些兵部文书的时候,整个人都恍恍惚惚,行笔之时,极为认真,生怕把王振写成朱祁镇,闹出笑话来。
“殿下,眼下有一件事需要办。”于谦低声说道:“臣以为皇上北狩,必有奸人冒充皇上诈取太行关隘,眼下应该向宣府、大同各镇通传,不得开关。”
冒充,是于谦能够想到的给朱祁镇体面的唯一法子了。
但是无论大同府的刘安还是宣府杨洪,都等着朝中的命令,皇帝在敲门,到底开不开门?
于谦的答案当然是不开门,甚至通传全军,乃是奸人假扮,为朱祁镇留下了最后一丝的颜面,也给大家一个台阶下。
“那就这么办吧。”朱祁钰点了点头。
“臣告退。”于谦又看了一眼那本《帝范》,书是好书,只是写书的人是李世民。
他走出了郕王府时,只觉得有点冷,快走了几步,没入了月色之中。
朱祁钰对着兴安挥了挥手说道:“今天孤在宫里转了一圈,应当是太后下了懿旨,郕王府上下百无禁忌,此时宫里宫人人心惶惶,你应当做什么,可知道吗?”
“拉一批,打一批,让人都听你的话,就是和大多数人站一起,你去办吧。”
朱祁钰让兴安去宫里当老祖宗,不先里里外外打扫干净,窗明几净,他这个郕王当了皇帝之后,也逃不过落水、刺杀、宫中水食有毒等等路数。
历史上的明代宗的孩子,刚被立为皇太子,立刻就夭折了,而后壮年的朱祁钰也病了,这病就稀奇古怪的很。
“一定要打扫干净。”朱祁钰对兴安叮嘱着,这件事很重要。
兴安回想起了在慈宁宫外朱祁钰别有深意的看他那一眼,点头应是,带着自己的腰牌和几个宫人,向着皇宫匆匆而去。
朱祁钰的手无意识的敲着桌子,他看着那本帝范,于谦没有答应他的条件。
他的条件很简单,登基可以,他必杀朱祁镇。
但是于谦显然很犹豫,尤其是最后的时候,所谓的奸人假冒的折中之法,就是于谦权衡后的决定。
朱祁镇该死吗?
他将大明历经三代的三大营精锐全都冻死、饿死在了山外九州的宣府和大同,他不该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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