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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吾谁与归
“吊!”
京师的黑眚被吊死之后,京师上下这种魇镇法术之类的妖言惑众之事,立刻就消散一空。
按照术士们的说法,就是大皇帝真武大帝转世,魑魅魍魉皆惊惧远遁,不用魇镇法术了。
他们也怕皇帝的刀,因为真的会杀人。
这算是当下大明朝的一种话术了。
朱祁钰倒是想要反迷信,但是也得有基础才是,百姓别说吃饱饭了,刚刚有了点粮食,勉强能喂饱孩子,反迷信也得等等生产力的发展。
朱祁钰时常警惕,陈镒说:夸上天去,夸出个大跨步来。
朱祁钰如临九霄不假,但是这种大跨步,朱祁钰还是做不出来。
于谦面色复杂,他愣了许久说道:“陛下,其实有件集宁河套见闻,臣还在调查,故此未曾奏禀。”
“是这样的,在集宁地区,出现了一些真武大帝符,名曰赦罪善功符,每符昂贵,一纸要五斗米之多,臣回来的时候,已有苗头。”
于谦从袖子里拿出了几张符纸,递给了陛下,真武大帝的赦罪善功符,是一张黄纸加朱砂写成,上面的花纹居然很是精美。
朱祁钰拿过来看了半天,这不就是赎罪券吗?!还是借着真武大帝的名头发行。
真武大帝是谁?
真武大帝在大明,其实代表的是皇帝。
朱棣身上有这种传闻,朱祁钰身上也有,这帮人的胆子真的大!
当初唐云燕和李惜儿在花萼阁里,就说到了这种现象。
李惜儿就曾言,有道是,假道学向来如此,古人善则归君,过则归己,如今的道学,便是过则归君,善则归己。
有人发财发到了大皇帝的头上,这能忍?这不重拳出击,这帮人哪里知道改悔?
朱祁钰站了起来,极为愤怒的说道:“朕立刻钦点一天子缇骑,带领四名提刑千户,百员缇骑,立刻前往集宁、五原、朔方、靖虏四府,严格纠察此事,抓到一个就吊一个!”
“任何人借着朕的名义谋财,皆为谋叛罪论处,首恶送至京师,凌迟处死!”
必须要重拳出击。
于谦等到陛下发泄了怒气之后,才低声说道:“陛下,这件事永乐年间也有发生,文皇帝却未曾纠察,彼时是在应天府多有这般赦罪善功符,文皇帝也只能查到焚毁。”
这种事显然不是普通人敢这么办的。
势要豪右之家才有如此胆量赚这个钱,现在妖风再起,陛下要严查,最终甚至可能查到一些皇亲国戚身上。
一如洪武年间的大明宝钞、永乐年间的赦罪善功符,正统年间的盐引,这背后的人,决计不是小门小户。
陛下要做好这个准备。
朱祁钰摇头说道:“太宗文皇帝有顾虑,乃是孝道大伦所限,朕必不宽宥。”
这种事,朱祁钰怎么可能宽宥呢?
势要豪右之家生活已经几位奢靡了,居京师大不易,一家所需至少要七两五钱银才能活下去。
但是这些势要豪右之家,办桌酒席就得十几两银子,如此奢靡,还要发这个财,爪子乱伸,必须给他剁了!
于谦并没打算劝仁恕,只是告诉陛下这件事背后有人。
于谦眼神里露出了思索的神情,他坐直了身子低声说道:“陛下,臣之所以未曾奏禀,是因为臣在河套地区,对此事看似置若罔闻。”
朱祁钰可不信于谦的屁股是歪的,于谦的屁股始终是坚定的大明江山社稷。
这等危害社稷之事,于谦居然姑宥之,这其中定然另有图谋。
于谦颇为平静的说道:“这天底下,尤其是边镇之极边之地,心无恭敬之心大有人在,有人拿着这赦罪善功符大肆敛财,毫无恭敬之心之人,肯定蜂拥而至。”
“臣呢,就让掌令官暗中走访,正好一网打尽。”
于谦说的极为平静,王文目瞪口呆的看着于谦。
于谦是大明朝堂的老好人了,脾气好到让人觉得有点假,那可是从一品的少保,一帮御史上蹿下跳,整日里弹劾于谦。
于谦从来都未曾为了这种弹劾有任何反制的手段,也从不反驳,若非胡濙和陛下护着,王文甚至怀疑于谦要被弹劾到致仕了。
但是现在看来,他的格局小了。
于谦哪里是不反驳,是知道自己不会有事,懒得理会罢了。
于谦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推行农庄法,恢复京畿、山外九州的人丁,是大事;攻伐河套,灭瓦剌是大事;
这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比在朝堂上斗嘴儿重要?
朱祁钰颇为认同的点头说道:“于少保的法子非常不错。”
于谦这番话,翻译翻译就是:他用掌令官下了个网,这赦罪善功符是个天生的鱼窝,不用打窝就能吸引到无数的大鱼前往,大皇帝立刻派出缇骑,那不是把鱼给惊了?
那还能捞到什么呢?
等这天然鱼窝打成了,直接起网,是所谓,一网打尽。
“陛下,那就这么办?”于谦试探的问道。
朱祁钰坐下说道:“准。”
同为钓鱼佬,大皇帝的钓鱼技术其实不怎么好,空军的名头,都已经被脱脱不花听闻了。
没关系,朝中有擅钓者。
王文决定回去之后,立刻在都察院开个会,他当然不是要泄密,这天然鱼窝的事儿,就他们三个人知道。
他要是四处乱说,那他就是于谦钓的那条鱼了!
他开会的目的是,警告所有的都察院御史,没事儿,绕着点于谦走!
别天天闲的没事给少保上眼药,少保眼下不在意,只当是聒噪,若是真的在意了,把他们都察院上上下下,当作是鱼,全都给打了!
于谦到底是卷了十九年,连皇帝、太后的万寿节都不送礼的,就这么卷到了朝堂上来,那要是认真起来,所有人加起来,不见得能斗的过于谦。
朱祁钰点头说道:“极好,极好,就这么做。”
于谦面色犹豫了许久,才俯首说道:“陛下,前佥都御史王复已有悔改之心,而且屡立功勋,要不,诏他回朝?”
王复在朝堂上大声争辩,皇帝设立钞关乃是横征虐敛,有严苛之嫌疑,朱祁钰把他革了职。
王复弃笔从戎,直接入了京营,还在集宁教谕百姓,而且做得相当不错,即便是在天子亲徒的五百名掌令官之中,依旧是不落下风。
之后王复跑去做了夜不收,屡涉险地,肩膀上中了两箭,昏迷不醒,欣克敬用尽了办法,才把他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朱祁钰无奈的说道:“朕让吏部把他叫回来,做集宁河套山西行都司监察御史,虽然是个七品官,但是以王复之能力,不日便可官复原职。”
“但是他依旧要做他的夜不收总旗,这刚好了些,就又入了草原,朕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王复很有才干,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又从地方卷到朝堂。
也很有勇气,当时朱祁钰显然已经暴怒,但是王复依旧大声的讲出了自己的理由。
这种勇气,王复并没有浪费,他直接做了最危险的墩台远侯,成为了一名夜不收。
朱祁钰看着于谦说道:“四十多岁了,体力又不如年轻人,非要去草原上折腾。”
于谦眉头紧皱,他并不知道王复又回草原了,这胆子真的太大了!刚经历了生死磨炼,居然又去了?
“随他去吧。”朱祁钰笑着说道:“若是他哪天凭借军功再站在了朝堂之上,那朕也不会对他有任何的偏见,以士待之。”
于谦俯首说道:“陛下宽仁。”
胆敢在奉天殿内,忤逆皇帝,若是真的再回朝堂,那皇帝心里会是什么想法?
那不就是在表示皇帝有眼无珠,不识人才吗?
当今陛下非但不计较,还要以士待之,那不正是宽仁之道吗?
陛下求贤若渴的圣名,举世皆知。
朱祁钰十分确信的说道:“徐有贞当初力主南迁,现在不也好好在河套治水吗?一个三百六十里的景安渠,朕打算给他了,三年,三百万,只要真的营建完成,朕不吝恩赏。”
徐有贞一点都不适合搞政治,连站队都迷迷糊糊的,为什么要在官场打混呢?
他就该去搞水利,今天去河套,明天去黄河,后天治理漕运,还有南方未靖安之地,哪里需要就去哪里,善于治水就治水便是。
于谦笑着说道:“陛下,书曰:任官惟贤材,左右惟其人。礼曰:三曰进贤,四曰使能。”
“寰无常安之国,宇无恒治之民,得贤使能者则安昌,失之者则危亡。自古及今,未有不然者也。”
“陛下圣明。”
于谦知道陛下的性子,不接受马屁,所以他把话直接讲清楚,他说的不是马屁,是实话。
朱祁钰和王文又聊了许久,直到日暮十分才回泰安宫。
今天是大年三十,他要在泰安宫内,接受群臣贺表,明天大明就是景泰三年了。
而此时的稽王府内,稽王妃钱氏拉着朱见深,正准备去泰安宫贺岁。
对于钱氏而言,她最近有些迷茫,等到此次贺岁之后,她打算出家了。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二百九十九章 来人,取三尺白绫!
朱见深过了年就六岁了,他已经能够十分清楚且流利的表达自己的意思,语言能力已经完善了,而且开始读书识字。
朱见深虽然年纪小,但是因为稽王府里上上下下比较压抑,小小年纪,心思也开始变重了一些,这是个好事,懵懵懂懂反而会把稽王府带到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钱氏是稽王妃,朱见深是稽王世子,但是朱见深并非钱氏所出,现在钱氏在稽王府颇为的尴尬。
她没有孩子,也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在一切纷扰的时候,稽王府上下都要仰赖稽王妃拿主意,这主意倒是拿完了,这稽王府太平了,那些嘈杂的声音逐渐多了起来。
她的话在稽王府也越来越不管用了。
周氏联合府里上上下下,要架空她。
母凭子贵,自古如此,她没有孩子,怎么能管好稽王府呢?现在连一些宫人,也对她的话,开始阳奉阴违。
倒是朱见深的生母周氏,府里的几个庶妃都围绕在了周氏的名下,对钱氏不理不睬,显然是要夺位。
钱氏的性子并不刚强,稽戾王北狩的时候,她整日哭哭啼啼,等到稽戾王被斩与太庙之时,稽王府随时有灭门之祸,她不得不刚强起来。
现在她面对周氏的咄咄逼人,再无反抗的余力,索性打算入庙为尼,也躲个清净。
钱氏拉着朱见深的手,叮嘱道:“濡儿,你到了泰安宫请安,定不要说怪话,更不要问稽戾王的事儿。”
“等你长大了,懂事了,懂道理了,你自不会怪罪你的叔父如此行事,知道吗?”
陛下杀人有错吗?
从公理而言去看,没错,获罪于天,大义灭亲,礼部的说辞是有道理的,并且无法攻讦的,否则那帮御史早就跳出来了。
从亲亲之谊、孝道大伦来看,陛下是有错的,因为长兄如父,此乃不孝之举。
但是陛下首先是大明的皇帝,掌社稷神器,若是私宥稽戾王,那是对社稷和江山的不公。
钱氏不认为陛下有错,她更不希望朱见深未来觉得陛下有错,那对稽王府而言,必然是灭顶之灾。
那么多宫人,那么多的校尉,每日都用力的盯着,竖着耳朵听着。
稍有不臣之心,必然是王府大祸。
现在稽王府里还有个草原来的蛮公主,虽然不甚狷狂,但是钱氏为自己那些日子流的泪,不值得。
一个皇帝,怎么可以为胡人弹胡琴?娶胡人为妻,还生了孩子,得亏这个孩子回朝了,否则瓦剌人不知道要用那孩子,做多少文章!
为何陈循听闻稽戾王迤北娶亲会唉声叹息顿足捶胸?
为什么礼部对稽戾王这最后一个孩子不理不睬,这是亲王子嗣,却是从不过问?
为何大皇帝知道朱祁镇迤北娶亲,如此愤怒?
为何袁彬咬牙切齿甚至要做出以下犯上的举动?
因为一旦娶了,孩子的名分就有了,瓦剌人能做的文章就太多了!
朱见深点头说道:“孩儿知道了。”
京师的天空阴沉沉的,而且空气中充斥着火烧火燎的味道,这个火烤的味道,并不是来源于京师,而是大明在烧荒。
已逝的颖国公杨洪,去年的时候,请旨烧荒,陛下准许,大明在草原上,每到秋冬就大肆烧荒,点燃草原荒草,让草原不得进犯。
从集宁到开平卫,三百里,深五十余里,皆是大火。
今岁陛下稍宥,将这天怒人怨的烧荒之令,稍微延后了月余,因为集宁地区的百姓无留供之资,但是依旧坚持执行到底。
朱见深下了车驾,走进了已经修缮过的泰安宫内,来到了泰安殿,三拜五叩大礼,俯首说道:“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
礼数上丝毫没有差池,朱见深俯首帖耳,等待着皇帝的回答。
朱祁钰点头说道:“平身,兴安,给压岁钱。”
朱祁钰看着朱见深不断的点头,笑着问道:“濡儿已经开始蒙学了吗?”
钱氏欠身说道:“承蒙陛下关切,已经开始蒙学了,已经读完了《新编对相四言》,认全了三百八十八字,现在开始读《千字文》了。”
《新编对相四言》是大明的蒙学之物,这本书乃是雕版刊印,全国统一的蒙学读物。
共有三百八十八字,配有插画三百八十八副,从日月星辰,到龙马走兽应有尽有,乃是杨士奇在正统元年,请旨刊发,全国社学卫儒学堂,州府县学,皆用此书。
若非上面都是正字,而非俗字,朱祁钰也免不了用在农庄法里,适用推行。
学者就应该搞学问,当官了,却是糊里糊涂。
朱祁钰点头继续问道:“算学开始学了吗?”
在吴敬的《九章算法比类大全》之前,朱祁钰的算学算是大明第一本数学教科书了,但九章算法,朱见深读起来还不能理解。
钱氏赶忙回答道:“已经在读了,能认一百以内的数字,二十以内的加减,十以内的乘除了。”
朱祁钰略微感慨,六岁的孩子,连乘除都开始学了,已经算是很快了。
“嗯,朕知道了,领了压岁钱,就回吧。”朱祁钰点头看着朱见深,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一年见一面便是。
朱祁钰除了银币的压岁钱以外,还给了五颗饴糖,还有几本书,还弄了几个五六岁孩子玩的耍货,比如木制陀螺,不过在大明叫尜尜(gá),还有骑竹马,提傀儡,就是提线布袋偶。
这些东西都是这个年纪的孩子用的,朱见济最近就在玩,朱祁钰就多备了一份。
去年放了压岁钱,但是这压岁钱和朱见深没关系,唯独喜那饴糖。
“谢叔父。”朱见深看到了那些耍货,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喜色言表。
钱氏行了一个大礼,俯首在地,颤颤巍巍的说道:“陛下,斗胆请旨入庵。”
该来的总是要来,钱氏无子,名不正言不顺,在稽王府待着只会受气,朱祁钰倒是多少听闻。
朱祁钰认真的思考了许久说道:“不许,稽王世子年龄尚幼,你作为嫡母,要看护他。”
“若是你不肯,那谁来教育稽王世子?”
“濡儿的生母不淑无德,濡儿还是皇嫂来教的好。”
朱祁钰的决定是有考量的,这朱见深的生母周氏,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原来的历史上,周氏就撺掇着自己的太监,跑去孙太后那边进言,废钱皇后立她自己为皇后。
这事办的太慢了,以至于明英宗咽气了,都没办完。
明英宗死后,钱氏作为皇后却无子,周氏居然擅传外廷言:独立周贵妃为太后,不立钱氏。
后来朱见深听闻,虽然他两宫并尊太后,但是他只给嫡母钱氏上了徽号慈懿。
直到几年以后,钱氏离世,朱见深才给生母上了圣慈仁寿的徽号。
钱氏走后,按制要与明英宗合葬,周氏阻拦不得,便把墓道的门给堵死了,让痴情人,死亦不能同穴。
这还不算完,周氏把朱见深的儿子明孝宗朱祐樘,放在膝下日日教导。
朱见深在大明的历史上,是一个很专权的皇帝,被读书人骂的几近亡国之君。
朱见深干啥事?
收税,钞关折银,被骂与民争利;
重设天顺元年被废京营,被骂穷兵黩武;
成化犁庭对外地大肆攻伐,被骂人神共弃。
重振正统、景泰、天顺年间,几乎被革罢的一干二净的卫学儒学堂,规定二卫必须有一儒学堂,严格规定军生数量,而且定期派缇骑宦官巡查,这就被骂的更狠了!
大明皇帝怎么可以和我们这些仕林抢学生、抢话语权呢?
周氏培养的明孝宗啥模样?
哄堂大孝了。
朱祁钰对周氏颇为不满,如果稽王府没干出什么谋反大事,朱祁钰对朱见深的未来是有一定的想法的。
这要是让周氏带孩子,带两年带出个哄堂大孝的朱见深来,那太哄堂大笑了。
还是钱氏带着比较好。
钱氏面色悲苦,她在稽王府已经无力支撑,又无孩儿,本就心如死灰,她再次叩首说道:“还请陛下怜悯。”
朱祁钰坐直了身子,还是摇头说道:“不准,回吧。”
朱见深显然意识到了什么,庵是尼姑庵,入了庵就是断了尘缘,他拉了下钱氏的衣服,低声哀求般说道:“母亲也要离开我吗?”
朱见深虽然小,但是他知道他的父亲被皇帝给杀了,他去年就问过了,陛下亲口承认的。
他不能接受母亲也离开,虽然周氏是生母,但是周氏平日里颇为尖酸,说话的方式,让朱见深颇为害怕。
他完全不能理解,明明非常和蔼的嫡母,周氏要那么尖酸刻薄的说话。
钱氏俯首在地,依旧有些坚持的说道:“还请陛下怜悯。”
她已经心如死灰了,稽王府的内斗,让她颇为心烦意乱,稽王府已经那般模样了,还要再争斗。
既然稽王府已经安定了下来,她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了。
若非打定了主意,她不会再陛下面前说这件事,既然已经说了,那自然是百无禁忌了。
朱祁钰看着坚持的钱氏,坐直了身子,厉声说道:“朕已经说了两次不准了,安敢如此饶舌!”
朱祁钰并不是觉得自己被忤逆了,他可以理解钱氏这种心态。
庄子有云: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心如死灰,生命的离去反而次之。
现在钱氏的心已经死了,他就是借着大皇帝的威名训斥,希望能吓住钱氏,让她回去继续教导朱见深。
否则朱见深送到慈宁宫?还是放到泰安宫?
而且他作为皇帝,也没法训斥他们这种内斗,毕竟是稽王府内府之事。
但是显然钱氏压根不吃这一套,她依旧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朱祁钰这次被触怒了,他是皇帝,从未有人敢这么挑衅他!
他深吸了口气说道:“来人!取三尺白绫!”
兴安眼睛瞪大,皇命他不敢违抗,但是他示意小黄门,赶紧去请皇后来!
这好好的过年拜个节,发发压岁钱,表示一下亲亲之谊的好日子,怎么变成了如此这般模样?
汪皇后母仪天下,眼下陛下火气只有皇后能劝得住了。
兴安亲自去取白绫,他的步子不快不慢,正好紧跟着汪皇后的脚步入了泰安宫,他左右看了看,将白绫甩到了房梁之上。
汪皇后一看这架势,这还得了?她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汪皇后行了个半礼说道:“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
朱祁钰一甩袖子说道:“不安,气都气死了。”
汪皇后笑着说道:“夫君,这事是家务事,不是外廷之事,臣妾觉得错不在嫂子,明明是那周氏尖酸刻薄,陛下为何要降罪嫂子呢?”
“陛下乃是九五之尊,整日里在朝堂上,不是一片公心,就是天下为公,整日里讲公平,公器,可是这般处置,对嫂子有何尝公平呢?”
汪皇后看着朱祁钰的表情,对着兴安挥了挥手,示意兴安把白绫撤去,这话赶话,气上头了才会如此。
兴安看了看陛下,看到陛下点头,算是把白绫撤了去,松了好大一口气,好在兴安有点急智,请了汪皇后来。
这要是吊死了钱氏,那就得把整个稽王府上下,全都吊死了。
朱祁钰火气也下去了,皇后说的有理,这事的根子不在钱氏,钱氏如此这般,若非那周氏鼓动整个稽王府上下,钱氏也不会生出这等念头。
汪皇后走了两步走上了月台,低声说道:“陛下,其实这事好办的很,把钱氏和周氏送到慈宁宫,让孙太后教训便是。”
“毕竟是孙太后的儿媳,闹了乱子,哪有袖手旁观之理?”
朱祁钰点头,汪皇后这处理方法却是理儿,他点头说道:“稽王妃,你和周氏今日进宫去,把你们的事儿说给孙太后听,若是孙太后应了你,朕就让你去庵里。”
钱氏俯首帖耳,抽噎的说道:“谢陛下隆恩。”
钱氏也没停,送回去了朱见深,就和周氏入宫去了。
上次会昌伯府对稽王府动手,死了个奢员,那时候钱氏就和孙太后闹翻了,进了宫,孙太后必然肯让她削发为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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