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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吾谁与归
营建宝船的船工大约有一千余人,每人五十银币,就是五万银币的支出,朱祁钰这一次恩赏就是半个宝船赏赐了出去。
朱祁钰这种封赏工匠格外大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也都习惯了。
内帑是陛下的私库,陛下用自己的钱赏赐,连清流也只能暗自咬牙说一声与民争利的昏君,太有钱了。
“谢陛下隆恩。”松江造船厂人人有赏,连不参与建造宝船的工匠们,都得了一块齐力牌。
朱祁钰又在李宾言、雷俊泰等人的陪同下,参观了整个造船厂,此时的松江造船厂,共有三个宝船船塘,十三个三桅大船船塘,近百个千料以下小船的船塘。
船塘极多,几乎一眼看不到头,四处都是忙碌的身影,混着海风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一辆辆车驾拉着木料进入了船厂之内,一片繁荣景象。
冬序之始,是缺少银子,倭国有银子,想要把银子运回来,就得造船。
“李巡抚没有辜负朕的期待啊。”朱祁钰看着满是船工的造船厂,颇为满意的说道。
这造船厂的规模已经超过了当初的龙江造船厂。
“前段时间,松江造船厂失火,臣有愧陛下称赞。”李宾言的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如果没有造船厂失火案,李宾言此时自然是极其骄傲的。
烧了一艘宝船,不仅陛下心痛,造船厂的工匠更是痛彻心扉,那可是他们日夜操劳了四年才要建成的宝船。
朱祁钰并没有接这个话,而是说到了另外一件事,他平静的问道:“李巡抚,朕记得你当初说要去天边看看,现在还打算去吗?”
“李巡抚,你是松江巡抚,应该明白松江府对朕,对大明的意义,朕不希望你出海去。”
李宾言稍微愣了愣神,才俯首说道:“臣遵旨。”
李宾言真的很想去天边看看,他想要用航海证明地球是个球,但他真的很忙,而且松江府需要他。
去天边看看这是他的个人追求,但是陛下需要他在松江府,他便哪里都去不得。
松江府通衢九省百货,这个位置何其的关键?
“朕原来没想到松江府会发展的这么快,朕还想着等到松江府一切走入了正轨之后,就让你带着船去看看天边。”朱祁钰看着辽阔的海面低声的说着。
李宾言嘴角抽动了下说道:“臣…范文正曰: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臣深受皇恩,身居庙堂之高,理应先公后私。”
“臣有一人举荐。”
朱祁钰倒是猜到了李宾言不会因私废公,听闻李宾言说有人举荐,朱祁钰也笑着问道:“朕心中也有一人,不知是不是一个人。”
“臣要举荐的人是唐兴唐指挥,唐兴随臣回到了松江府。”李宾言有些无奈的说道。
“朕也是此意。”朱祁钰点头,环球航行,还有比那个最自由的男人更加合适的人选吗?
李宾言有点意难平,唐兴这厮在倭国就借了他的名字,弄了个李大老的身份,还把室町幕府的御令今参局给掳为了妾室。
这唐兴又替他出海,去天边看看,真的是好事都让他给占尽了!
“唐指挥现在人在哪里呢?朕还没见过那个今参局呢,也是个奇女子。”朱祁钰好奇的问道。
李宾言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在滩浒岛。”
朱祁钰眉头紧皱,唐兴居然在滩浒岛,这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因为孙显宗和一众倭寇也在滩浒岛。
朱祁钰再问:“那个今参局呢?”
“也在滩浒岛…唐指挥的倭话说的不是很地道,但是今参局是倭人,这次有倭寇,所以,今参局也去了。”李宾言小心的说道。
陛下让唐兴娶了今参局这个婆娘,就是为了拴住唐兴,不让三皇子他外公四处冒险。
这可倒好,不仅没拴住,两个人还互相配合起来,一起冒险去了…
朱祁钰这才回过味儿来说道:“原来孙显宗的那些情报,都是唐指挥收集传回来的?”
“然也。”李宾言俯首说道:“季铎、岳谦和袁彬都在倭国,这一时间回不来,唐指挥也是不放心,就自己去了。”
“随他去吧。”朱祁钰笑了笑,唐兴自由的是灵魂,不是一个女人就能栓得住的,要是能栓得住,就不是唐兴了。
滩浒岛,有大小岛屿和礁石等十五处组成,距离金山卫不过六十里,岛上无人居住,前些日子孙显宗知道了皇帝要参加宝船下水之后,就开始积极活动了起来。
此时的滩浒岛上,全是海盗,约有万余人。
这些海盗有一部分的倭寇,这些倭寇主要是孔府余孽招揽的倭国流浪武士。
还有一部分的杭州海兴帮的海盗,就是仁和夏氏夏时正养的海盗。
再有一部分,就是当年南衙僭朝战败后,流亡海外的逆贼。
这些人对朱祁钰的恨意滔天,但是颠覆大明,又太过困难,所以他们就决定举大事,刺王杀驾。
此时的孙显宗站在北岙码头上,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愣愣的出神。
北岙码头是一个天然伸入海中的岩石,天然的码头,码头外停满了四百料左右的倭船。
“老孙啊,要我说就别去了,散了吧。”孙显宗的身后传来了一个略微有些粗犷的声音。
孙显宗回头一看,看到了一个皮肤晒成了古铜色的俊朗男子,此人孔武有力,带着七分的放浪不羁,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而这男子身边的女子,更是不颦不笑,媚态天成的大美人。
孙显宗摆了摆手说道:“李兄莫要再劝了。”
劝孙显宗散伙,不要搞刺王杀驾的正是化名为李言的唐兴,而站在唐兴身边的妖艳女子,自然是室町幕府的御令,倭国妖妇今参局。
今参局那副模样本就勾人,再加上海上讨生活的不允许女人上船,对于海盗而言,就更加有吸引力了。
唐兴不是足利义政,他没什么奇怪的爱好,有海盗嘴上调侃了几句,次日唐兴就把那海盗和那海盗的几十个亲朋一起给沉了海。
海盗都是如此,从来都不是自己一人,而是一个村寨或者同乡数十人一起当海盗。
唐兴看孙显宗去意已决,还是劝说道:“昏君那头,刚下水了两艘巨艟,咱们这些四百料的船,在巨艟面前,就是小舢板。”
“而且那昏君还有三千死心眼的缇骑扈从,近六万的京军,咱们这万余人,怎么可能打得到昏君面前?”
“眼下大明海贸昌盛,沿海诸府都有了海事镖局,咱们这么多人,摇身一变,弄个海事镖局,岂不美哉?”
大皇帝那头正高兴呢,这些倭寇、海盗、逆贼,一窝蜂的冲过去,不是给陛下添堵吗?
当然唐兴也不确信到底是添堵还是助兴,但他还是打算再劝劝。
成王败寇,会昌伯府满门抄斩了,就剩下孙显宗这一根独苗。
会昌伯孙忠这个聪明人,给孙显宗安排好了退路,老老实实做个富家翁,妻妾成群不好吗?
非要用命给皇帝添堵?
这不是想不开是什么?
孙显宗一甩袖子,眼睛通红的说道:“李兄无胆自去便是,我不留你。”
“满门血仇,不共戴天!你让我如何安心苟活于世!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登船!”
唐兴不再劝了。
孙显宗为了报杀父之仇已经红了眼。
会昌伯府的满门血案,是皇帝的错吗?既然选择了造反,那就要承担这个后果。
数百艘四百料左右的倭船开始离港,在海上铺将开来,船帆遮洋,声势浩大。
海宁号和庐江号也开始离港,向着乌龟岛而去,那里是预设战场。
倭寇、海盗、逆贼组成的海盗船队,在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内便看到了两艘巨艟。
最先看到的两艘巨艟的是排头的倭寇,海上有薄雾迷茫,这些倭寇们惊骇无比的看着影影绰绰的巨艟,满是疑惑。
“那是什么?是山吗?可是为什么会动啊?”
“船?有那么大的船吗?海怪!是海怪!”
“那是大明的新船吗?我来的时候,没人告诉我,要与这样的存在为敌啊!”
“啊,不可能,天照大神在上,大明怎么可能有这么强大的船!”
“那是一堵城墙在海上飘荡吗?”
……
对于倭寇而言,这船真的是太大了。
鄱阳湖之战,陈友谅的船大器利,铁锁横江,绵延数十里,望之如山,若非东风起,朱元璋以火攻败之,明军才得以获胜,胜负难料。
水战,向来如此,不过是以大船胜小船,以大铳胜小铳;以多船胜寡船,以多铳胜寡铳。(著名军事评论员、抗倭名将俞大遒言。)
在海宁号和庐江号面前,倭寇的四百料小船,就如同一只只蟑螂一样。
在所有倭寇还在惊叹之时,两艘巨艟开始横列,将一侧的火炮全部对准了倭寇的船只。
“这是要做什么?”一名倭寇的喃喃自语着,出神的看着那两艘巨艟横列,他只看到了那反射着夕阳的炮管。
随着火光乍响,一枚枚的实心铅弹,旋转着呼啸而至,重重砸落,直到此时,轰隆隆的爆炸声,才此起彼伏的传来。
战列阵,像是一字长蛇阵,舰只排成一个长列以发挥两舷的火力优势,在呼啸之后,巨艟开始在海面上划出了一个u字型完成了调头,炮火声再次响起。
铅弹再次呼啸而至。
在两艘巨艟的身后,是大明十几艘两千料的三桅大船,在外围则是近百艘四百料战座船。
大明水师将倭寇、海盗、逆贼,团团包围。
“不可能,这不可能,大明水师不是在琉球的那霸港吗?”
孙显宗握着栏杆,看着远处轰鸣的大明水师,目眦欲裂。
朱祁钰站在松江造船厂的观星台上,握着千里镜看着乌龟山的战斗,对李宾言说道:“还是不大行,火力还是不够强,火炮的精度和威力都有待提升。”
“即便是黑龙炮一炮命中四百料船只,也只能打个贯穿,不能直接击沉。”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六百七十六章 孙孝子不甘枉送性命 唐国丈恭顺巧献海珍
海宁号和庐江号的火力还不够强吗?
于谦一点都不谦虚的说,这两艘船,只能用无敌去形容,放眼整个天下,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造出火力这么强的战列舰了。
可是陛下依旧觉得,火力不足。
可能在陛下心中,一炮把倭国整个击沉的火力,才能勉强够用吧。
于谦也在看着海面上,这是大明水师自从加速恢复之后,第一次在海上清缴倭寇,也是一次大规模的军演。
倭寇、海盗、逆贼,再一次为大明水师的成长,贡献了自己的所有。
朱祁钰目光炯炯的盯着海面上,对着于谦继续说道:“这些贼寇都慌了神,贼阵之中,已经有了船撞船,显然是慌不择路了。”
“这个时候,海宁号带着三桅大船和战座船,从正中穿插过去,将敌人分割包围,定能最快的消灭敌人。”
于谦直接沉默了。
陛下在兵推棋盘上,老是输,不是没有原因的。
得亏陛下自己心里也有数,只是过过嘴瘾,即便是指挥,也只是说一句放箭之类增加参与感的话,若是让陛下亲自指挥,本来好好的合围歼敌的大好局势,立刻葬送。
大明水师以火力见长,若是真的接舷战,水性极佳、尤其擅长接舷的倭寇海盗们,就会如同蚂蚁一样攀附到宝船之上,胜负自然是大明胜,水师逾三万众,人数优势仍然在。
但是伤亡、抚恤、船只损毁等等问题,大明胜也是败。
陛下的从正中穿插过去,就如同炮兵阵推着炮冲进了朴刀阵中一样,不能说是运筹帷幄,只能说是自断双脚了。
于谦想了想说道:“陛下爱民如子,大明水师训练不易,即便是杀了倭寇十人,我大明水师死一人,也足以扼腕痛惜,这炮轰虽然靡费了些,但我大明儿郎却少了死伤。”
朱祁钰一愣,面色沉重的说道:“朕听闻当初京师之战之前,备倭军备操军里的儿郎们,很多许了婚配的儿郎,都被悔婚了。”
“朕当时就觉得古怪,就让卢忠和兴安分别去探访了。”
“理由颇为充分,时至今日,朕记忆犹新,言犹在耳。”
“他们说:若是这打仗,死了也就死了还有抚恤,可若是伤了,残了,女儿嫁过去,不就是一辈子遭了殃?故此退了婚。”
“他们没有错,朕也不怪他们为了自己女儿如此选择,朕只能多给京营军卒们一些银钱,让他们有资财新讨个婆娘。”
“于少保提醒的是,朕记下了。”
朱祁钰说的很严肃,也很认真,这些悔婚的父亲们、未婚妻们,朱祁钰也不怪他们的无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但是朱祁钰对大明风雨飘摇之际,仍然选择听从朝廷调令,没有逃亡的军士们,选择了物质上的补偿。
只谈牺牲,不谈物质回报?
朱祁钰是大明皇帝,又不是周扒皮。
于谦眨着眼看着面前的皇帝,这就是他效忠的皇帝,虽然军事指挥没什么天分,真的很菜,在兵推棋盘上很少赢,可是陛下始终心系普通百姓和军士。
于谦并不清楚在京师之战之前,备操军和备倭军里面出现了这种大规模悔婚事,但是陛下不仅知道,而且还记在心里,不仅记在心里,陛下还一定程度上解决了这个问题。
“陛下英明。”于谦恭恭敬敬的俯首说道。
朱祁钰满心满念都在千里镜上,他在看倭船跟没头苍蝇一样在海上乱窜,并没有注意到于谦说这话的郑重。
可是随行的官员们,都听到了于谦和陛下的奏对,心中思绪翻飞,京营和缇骑的忠诚不是没由来的,陛下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陛下记得就是记得,做了就是做了。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朱祁钰颇为兴奋,大声的说道:“于少保,兴安,你们也都看看,倭寇和海盗们为了夺路而逃,窝里讧了!”
包围也要讲包围法,任何的包围网都是围三缺一,不要把狗逼到墙角打也是一个道理。
穷寇莫追,哀兵必胜。
这帮贼寇看着如同小山一样的大船,每次轰鸣就洒下百余颗的铅弹,心中忐忑无比,若是全包围,毫无生机,那贼寇就只能齐心协力,一窝蜂的找个薄弱点冲出去。
但若是围三缺一,留下一个逃生的口子,这些贼寇就如同溺水的人抓到了浮萍一样,奋不顾身。
朱祁钰极为兴奋,就是因为贼寇之间开始了火并,为了那个看似是生门的缺口。
这真的是稀罕事,大明水师还没开始接舷,他们倒是自己打的一片火热。
观星台上摆着二十几架千里镜,都是看热闹的大明随行官员,就连朱见济和朱见深都有一架。
一时间观星台上,充满了欢乐的空气。
“于少保说这行军打仗,其实就是打的士气二字,朕原先还不信,现在是真的信了。”
“看看这帮如同丧家之犬的贼寇,可不就是没了士气,便什么都没有了吗?”朱祁钰看热闹不嫌事大,对于于谦说着自己的观战感悟。
于谦作为大明皇室特邀军事评论员,自然看到了倭寇、海盗和逆贼们的士气已经完全崩解了。
士气,不简简单单的是作战意志,影响士气的因素也有很多种。
人和草原上的羚羊并无二致,当一头羚羊逃跑,带动着其他羚羊逃跑,再坚定的羚羊,也会开始逃跑。
于谦看了一眼守卫在观星台的缇骑,在看看守卫在造船厂的京军。
这六万京军,大约阵亡半数,可能就会溃败,甚至会更多些。
但是这三千缇骑,怕是会死到最后一人。
“贼人输了。”于谦看到这里,也就不再看了,
敌人败局已定,于谦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但是看到敌人必败的局势,还是松了口气。
任何军事行动都是有风险的,败者食尘,是亘古以来不变的道理。
朱祁钰是个俗人,他就喜欢看倭船溃败的样子,他看了一会儿,有些疑惑。
大明的战座船负责追缴漏网之鱼,可是战座船总是若即若离,并不马上消灭对方。
他疑惑的问道:“这番都指挥马云在做什么啊?为什么如同猫抓耗子一样,要戏弄这些倭船?”
于谦想了想说道:“陛下,实战不易啊,大明水师复建,这好不容易一次实战,自然是要物尽其用了,否则不是浪费掉了贼人的赤诚之心?”
朱祁钰了然,笑着说道:“原来如此,很好嘛,不浪费是个好习惯,于少保说话,也真是越来越风趣了。”
“陛下谬赞。”于谦倒是颇为谦虚的看着海面。
相传在古时候,宝剑出炉都是要见见血的,才会锋利无比,比如干将莫邪,比如湛卢。
这大明两艘宝船下水,自然也是要见见血的,而倭寇、海盗再合适不过了。
大明水师就是陛下的剑,这剑见了血,自然就会锋利起来。
“舒服了,舒服了。”朱祁钰看着海面上追击着倭船而去的大明水师,离开了千里镜。
还有什么比看到敌人狼狈逃窜还要开心的事吗?
朱祁钰笑了两声,面色一顿说道:“对了,不是说有民变要配合孙显宗吗?人呢?这孙显宗带着的万人队都快死没了,怎么没看到民变的人影呢?”
“正要禀报陛下。”魏国公徐承宗赶忙上前说道:“大概是没有民变了,缇骑军备,人见胆寒,这给再多的钱,也要有命花才是啊。”
徐承宗的意思是:大明的势要豪右、巨商富贾以及说要一起举大事的缙绅们,爽约了,鸽了孙显宗的约…
孙显宗碰到了一群乐子人。
孙显宗在海上,天高海阔,即便是战败,还有可能逃跑,可是地上配合民乱的宗族们,可是一个都跑不了。
会盟的时候,说的好好的,一起上,结果只有孙显宗到了。
朱祁钰听到这消息,面色倒是有些失望,他思忖片刻才说道:“他们不来,朕就不去找他们了?顶多满门抄斩,变成诛首恶、籍家、家眷流放。”
“卢忠,带缇骑按名单羁押,查补后,一并斩首示众。”
朱祁钰来南衙募集善款,能让这群不臣之心的家伙跑掉?
于谦欲言又止,止欲又言,最终还是一言不发。
这仁恕,他不知道该怎么劝。
帝制之下的忠君二字,是一种极度的政治正确,而且是维持朝廷稳固的必要价值观。
就于谦了解到的情况,这些怀着不臣之心的家伙,会盟举大事的人里面,成分也是颇为复杂,也不都是心心念念盼着陛下龙驭上宾的。
参与其中之人,有部分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态,看到有热闹,凑了过去;
有抱着给陛下捣捣乱的心态,事成与不成无所谓,主要是给陛下填堵;
有抱着搏一搏万一真的把皇帝给杀了的心态,涉事不深、重在参与;
有抱着不成功便成仁,势要杀掉皇帝的心态,组织参与、秘密策划。
看个热闹也该死吗?于谦其实想劝劝陛下,可是,这个刺王杀驾的热闹,真的不能凑。
于谦救不了他们,自作孽,不可活。
倘若是这看热闹的人,真的无聊,去各种妓馆里,和那些个娼妓们弹琴唱曲,要不去书寓,讨论下天地阴阳大乐赋这种高雅之事,不更加身心愉悦吗?
于谦也懒得劝,这种事和整顿吏治一样,只有一个字,杀。
杀的多了,自然就怕了。
大明太祖高皇帝,这招虽然暴戾,但是管用。
朱祁钰眼睛微眯,然后眉头紧蹙的再次凑到了千里镜里,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旗子,是唐兴的牙旗。
唐兴是不视事的皇亲国戚,给官俸为锦衣卫指挥使,不视事,但是一应礼制俱在。
红底黑字唐字牙旗,在海风之中飞舞翻卷着,的确是唐兴的牙旗。
这近三尺的朱红色牙旗,挂在一条单桅飞翼船上,在海上跟飞一样,划过了海面,奔着金山外的码头而去。
飞翼船上站着一个很有精神的男子,还有一个妖艳女子。
“李巡抚,那是唐指挥吧。”朱祁钰不确信的说道。
李宾言自然也看到了唐兴的身影,确信的说道:“是他。”
“命是真的大。”朱祁钰不得不感叹,在大明火炮齐鸣,倭寇、海盗、逆贼内讧夺路而逃的乱军之中,唐兴顺利的活了下来,而且还架着一条单桅的飞翼船,怡然自得的挂着牙旗,回到了金山卫。
这命真的很硬。
“他还押着一个人?”朱祁钰再次问道。
“是,五花大绑,是缇骑的缚术。”卢忠确信的说道,这缚术可是他的拿手绝活,也是缇骑们操练的技艺,显而易见,唐兴很擅长此道,在成为国丈之前,唐兴也是上过战场的老兵。
朱祁钰看着海面上战事已定,笑着说道:“走,都去去看看。”
唐兴将飞翼船降下了风帆,缓缓靠岸固定好绞索,两只手抓着俘虏一举,便扛在了肩上,他大马金刀的走下了飞翼船,还伸出手,让今参局搭把手。
今参局看着那只在夕阳下镀着一层金光的手,只觉一阵燥热,身子有些软,抓着那只手,下了飞翼船。
那些个日夜标榜自己是诗书之家的倭国儒门,总是以礼仪著称,可是这一个伸手的动作,却让今参局真正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神圣,比那些繁文缛节更加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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