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吾谁与归
在官邸闹起来,不体面,更有辱斯文,萧暄到底是读书人,就是要走,也要走的体体面面。
朱瞻缮走进了萧逦的官邸之内,在正厅等了片刻,就看到了萧暄拿着一个帐本,而身后带着几个家仆,抬着数十个箱子。
」拜见襄王殿下,襄王千岁。」萧暄行礼,他还没有被敕谕剥夺官身,那就还是大明的礼部尚书。
」看来你是早有准备了。」朱瞻博语气不善,这就是个彻头彻尾、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萧暄长相颇有正气,虽然老迈,看起来却不失风骨,就是这么个人,从入京开始,从弹劾、夸耀李宾言开始,这一切一切背后的元凶和主谋。
萧暄面色略微有些痛苦,俯首说道∶「不瞒殿下,在陛下敕谕让襄王殿下主持的时候,臣就知道到时候了。不,确切的说,当初开始受贿之时,臣就想到了今天,此情此景。」
「既然知道!为何仍不思悔改,设下如此毒计,离间孤与陛下至亲之情!既然知道为何要鼓噪声势,害孤二哥遗恨!」朱瞻博怒不可遏的看着萧暄,声音极大的质问着面前的儒学士。
萧暄知道缇骑们
寻他所为何事,也知道要面临的什么要的惩罚,更知道做这些后果,但是他仍然这么做了,明知故犯,这是何其的可恶!
萧眶面色更苦的说道「殿下,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陷了进去,这一陷进去,就是牛入泥潭,不由自主了,之前臣的主人是大明,后来啊,臣这主人就是一群眼里只有钱,浑身铜臭味的势要豪右。」
「臣这些年一直活在惶恐之中,这临到了,见到了殿下带着缇骑过来,反倒是心安了几分。」
等死最是熬人,死是等死的解脱。
当贪官会陷入一个循环之内,越是贪腐就越是惶恐,越是惶恐,就越发贪腐来一时满足,抚慰这份惶恐,事后,便愈发悔恨和惶恐,就只能贪更多来满足。
人的私欲是无穷无尽的。
就像地主们始终在兼并土地,就像势要豪右家里的银币几十辈子都花不完,仍然在捞银子。
「你拿的什么?」朱瞻博略显愤怒的说道「你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凭借你为大明效力这么多年,陛下还能把你杀了不成!」
景泰年间毕竟不是洪武年间了,贪几十两银子就被剥皮撞草,景泰年间的贪腐查的很严,但是正经因为贪腐死的官员其实并不是很多,多数都是流放,大部分都达不到被杀的程度。
四川戥头案涉及到前户部尚书张凤的死,若不是引起了民变,也不会死的那么难堪,最少也能得个体面。
「殿下,还记得陛下当年在邸报上画了四副简笔画吗?就是一个贪官越贪越多,背后的手就越来越多,臣当初看到那幅画,就像看到了自己。」萧眶将手中的账本递了过去,这是他的罪证,不用缇骑们翻箱倒柜,费尽心思去四处搜查了,他自己拿来了。
朱瞻博从罗炳忠手中拿过了账本,翻开一看,眼睛猛地瞪圆指着账本说道∶「这这多!三百三十余万银币!你,你这也太多了吧!」
朱瞻塘惊呆了。
正统年间一年四省折银不过才一百万两出头,这萧暄一个人就贪了大明三年的岁银!
这么多的银币能养于少保的九重堂整整三千六百六十六年!
胡濙家里有三万银币,胡濙都要称赞儿子持家有道,觉得很是富裕,不用给儿孙们留下些什么,他们能看顾好自己。
这钱多到朱瞻博都惊诧的地步,他襄王府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的现银。
这是何等的国之巨蠹!
「所以说,罪臣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这里面还不算那些古玩字画的实物,以及各种塞到家里来的妾室。」萧暄面色苦楚的说道「臣这些年其实颇为节俭,所得赃款,花销不过百之一二,这些是一部分,其余皆在京师别苑。」
「待会儿走的时候,殿下差人带走吧。「
懊悔吗?非常的懊悔。
害怕吗?非常的害怕。
有用吗?没有用,该贪还是贪。
萧暄跪在地上,继续说道∶「罪臣当时听说卢都督上奏说襄王殿下有把罪证带回家的习惯,也多少猜到了是个圈套,但是思前想后,还是想看看,到底有没有查到罪臣。」
「现在想想,不是这次也是下次,这次查不到罪臣的头上,下次铡刀该落下也会落下,早晚的事儿。」
朱瞻博将账本交给了卢忠,他只是和卢忠在演戏,他并没有违反锦衣卫条例,把罪证带回家的习惯。
「你知道你要面临的惩罚吗?贪腐加上通敌大罪!「朱瞻博指着萧暄厉声问道。
「知道,要送解刳院。」萧暄跪在地上沉默了许久才说出了这句话。
朱瞻博猛地站了起来,愤怒无比的说道∶「陛下宽仁,让孤酌情侦办,知道什么意思吗?」
「就是不要牵连广众,不要泄私愤随意牵连,对你,陛下也是网开一面,斩首示众,一死百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就因为你是大明的正二品大员,是我大明的明公,是我大明的脸面!脸面你懂吗?你不懂,你要是懂,能犯下如此大错?」
「这就是你们口口声声的暴君!亡国之主!」
「看看你们,再看看陛下!深受皇恩,不以国家社稷为重,为了一己私利,至国家公利不顾,什么东西!」
「这…「萧暄抬起了头,震惊的看了一眼朱瞻鳝,而后低下了脑袋,颤抖不已的说道「罪臣,罪该万死啊!愧对圣恩,愧对陛下,愧对天下,罪臣,罪该万死。」
朱瞻塘一甩袖子,愤恨无比的说道:「押走!」
「把银子也一并带走!」
停在萧暄京师别苑的马车,排了两条街,才把萧暄府中的银子全部抬走。
正如萧暄所言,他真的很是节俭,这赃银点检之后,剩余了三百二十九万八千四百三十二余现银,有银锭,也有银币。
萧暄自己主动承认不仅仅有账本,还有一本日记手札,将这些年,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儿,收了谁多少东西,又为这些银钱财货办了多少事儿,用了多少力气,一起办的还有谁,都写的一清二楚。
锦衣卫照着日记手札审讯了一边,都需要细细查补,防止萧眶在胡乱攀咬,但事实证明,萧暄在主动交代,并没有遗漏的地方。
甚至还有一些因为经年已久,根本无法查办的事儿,萧暄都交待的一清二楚。
大明景泰十年的最后一次廷议,就是议萧暄大案,二十七位廷臣,二十六位都到了,萧暄人在诏狱,已经没办法参加廷议了。
特别出席的还有襄王朱瞻博,以及太子少师胡濙,二人是跟着陛下一起来的文华殿,朱瞻博是督办此案之人,文华殿在朱瞻塘监国的时候,朱瞻塘也常来。
而胡濙过来,萧暄是他推荐的人,他自然要参加这次的廷议,萧暄倒了,这礼部的一些事,他还得照拂一二。
「诸卿请坐。」朱祁钰环视了一圈,正色的说道∶「前些日子萧暄还在这里,为朕张罗着北伐事由檄文,看着是忠臣贤德,没想到私底下居然是这般模样。」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朱祁钰这句话,如同一阵刺骨的寒风扫过了整个文华殿,桌上稽戾王那被烧毁了半面的龙旗大蠹,都看起来刺眼了许多。
陛下许久没杀人了,朝臣们都忘记了陛下这亡国之君最开始的由来,就是亲手杀了自己的兄长,大明的前任皇帝得来的。
陛下是个极其暴戾的人,这才陛下本来的面目。
商辂犹豫了下,硬着头皮说道∶「陛下,臣倒是以为,萧暄认罪伏法如此顺当,也未作什么抗争,不如八议其贤、功」
商辂这话必须要说,太常寺就是干这个活儿的,明知道可能会忤逆陛下,他也要讲出来。
「臣本来建议陛下把萧逦送解夸院的,陛下不肯,只是斩首示众,商学士,陛下已经很宽仁了,怎么商学士的意思是,让陛下宽纵?」胡濙立刻睁开眼,平静的说道。
「送解刳院?」商辂猛地坐直了身子,往后仰了仰,惊骇无比的看着胡濙。
果然最狠辣的还是胡濙,为了撇清自己的关系,居然要把自己举荐的萧暄送解夸院里以证清白,那送解刳院里,连祖宗十八代的问题都会交待的一清二楚。
「陛下不肯,陛下觉得将萧暄死的影响降到最低,最好不要过年,从速从快,这样对大明最好。」胡濙解释着陛下这么做的原因。
一个正二品的倒台,那可不是一家倒霉,是一整片的
官吏跟着倒霉,涉及到的利益团体极大,若是真的把萧暄送到解刳院里,围绕着这个展开长时间的朝堂狗斗,才是对大明最大的戕害。
「斩首好啊,斩首好,臣没有什么疑问了。」商辂见状,也没有什么抵抗,给他个台阶他就下,不在上面站着。
提议萧暄走八议流程是太常寺的职责,他尽忠职守,可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做再多那是绝无可能了。
进诏狱没问题,于少保都进去过。
但是要看因为什么问题进去了,要是****,那就需要积极进言搭救,若是贪腐、挑唆亲王谋反、里通外贼,这就是罪不可赦该死之人。
不是每个人都是进狱系人才的。
「朕来讲两句吧。」朱祁钰颇为严肃的说道「皇叔在提审萧逦的时候,朕其实在侧室旁听了,他其实早已悔恨,但是已然悔之晚矣。」
「戒赌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赌,有些事儿,只要一开始,就只能永坠阿鼻地狱了,那就是个出不来的圈套,希望诸位爱卿,能够共勉。」
「谨遵陛下圣诲。」诸多臣工恭敬无比的说道。
「好了,现在开始廷议北伐之事吧,萧暄这事儿,莫要再说了,朕意已决。「朱祁钰万万没想到,朕意已决这句话有一天得用到宽宥罪臣这件事上。
到底,朱祁钰没有把萧暄送到解刳院去。
于谦欲言又止,最后没有说话,他其实更赞同胡濙的说的那般,送解夸院,但是陛下已经决定了,不是什么大事儿,没必要争论不休。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八百四十四章 开门,自由贸易
朱祁钰看着朝臣们讨论着北伐的种种事由,一时间有些恍惚和走神。
他本以为萧暄的事儿会有更多的人为他求情,但是除了商辂出于职责所在,说了一句八议之外,就再没有人求情了。
这里是文华殿,在坐的廷臣都应该有些免死狐悲、物伤其类,感同身受生怕自己出了事,没人为自己说话,为萧暄求情才对,但是没有。
甚至这里面有不少人更希望皇帝陛下的惩处更加严厉一些,毕竟萧暄所犯之罪,已经可以送到解剖院了。
这里面包括了胡浸、于谦、石亨等一众重臣,他们虽然没有表态,但是欲言又止的模样,朱祁钰是看到了。
朝堂的风气真的变了,这等亡国佞臣,可能就是人人得而诛之。
北伐之事一如既往的争论不休,但是主调仍然是主战,只是该怎么打,打到扫穴犁庭之后,是不是设立都司直接归朝堂管辖,是争论的重点。
多数的朝臣都认为不应该设立直接管辖的都司,主要是这地方真的太穷了。
兵部尚书江渊面色激动的说道∶「陛下曾经在景泰元年的盐铁会议的时候说过,夜不收们深入虏营,发现了龙庭大帐外都是没人管的孩子,他们那里的孩子,二十个才能成丁一人,所以他们才会不断的攻伐掳掠人丁。」
」臣记得,大明养济院的孩子十个能有四五个成丁,还被陛下赞许了养济院养济之功。」
朱祁钰回过神来,立刻说道∶「时至今日,养济院的孩童仍旧十个里面能有五六之数成丁,即便如此,朕以为已经很高了,大约和寻常百姓家养丁相同。」
「朕至今仍认为养济院有养济之功。「
朱祁钰肯定了江渊的说法,并且再次表示了自己对大明养济院运行的赞许,无论养济院吃了多少的人血馒头,把人养大了,那就是善莫大焉之事。
大明养济院成丁比例,真的已经很高很高了。
在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之下,有如此高的成丁比例,已经是大明之福了。
江渊十分确切的说道「所以,和林的环境之恶劣,胡元之时,若非内定供养,和林安能成为塞外名城」
「元世祖养和林,那是因为元世祖忽必烈和他的弟弟阿里不哥争汗,虽然最后争胜,但是胡元对蒙古诸部的统治需要供养和林去维持,我们大明为何要供养和林?」
「我们需要的只是和林疲软,无法侵扰我大明疆域,无法阻拦大明增大在西域地面的影响。「
姚夔对江渊的想法非常的不认同,萧暄倒了,姚夔堕作为礼部佐贰官,自然就扛起了礼部的旗。
「江尚书为何不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不就是金国当年做的减丁之事吗?」
「我们大明也要这般做,如此这般,王道何在,霸道何在?」姚夔敲着桌子提醒着江渊,作为兵部尚书,江渊的这个想法非常的危险。
减丁,是金国对草原诸部一种惨无人道的手段。
金国对于草原诸部的手段可大致分为三种修壕,挑唆和减丁。
挑唆就是挑起各部族之间的矛盾,让他们彼此内耗不休无力生乱,比如塔塔尔部就是金国养在鲜卑山附近的恶犬,塔塔尔部还毒杀了成吉思汗铁木真的父亲也速该,因此流传了塔塔尔的奶茶不能喝的谚语,流传千年。
减丁,则是定期派兵对草原诸多部落进行清扫,杀戮草原诸部的人口,削弱草原诸部的力量。
可是这么做的结果,就是最终促进了草原七十二部联合在了一起,抵抗金国惨无人道的统治。
江渊一番话语,就差说出减丁二字了。
减丁不是一种好的手段,反而会激起草原诸部最普通百姓的激
烈反抗,最终和大明坚定的站在对立面上。
江渊有些不太乐意的说道∶「哼,你的法子和减丁有何区别?一个用刀子杀人,一个用政令杀人,百户之族,第二代即减为五十户,两代再半。由此一来,不出五代,家无余子,虽未有斧钺加身,却胜过斧钺。」
礼部的法子大约就是王化,看似良善,其实目的大致相同。
「这就是胜过斧钺的地方了,他们被戕害到活不下去的时候不会反抗吗?就是不会反抗,不会逃跑吗?大明在对鞑王化,只要肯归附,就不愁活不下去。」姚夔颇为确信的说道∶「搞屠掠,他们不会乖乖的伸直脖子让你砍杀,但是用我们的法子,他们就会乖乖的听话,最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你中我有,我中有你,不分你我。」
「礼部都是这样的吗?心也太黑了!」江渊愤愤不平的说了一句,不再说话,他这一句很类似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死要面子强,其实已经认同了礼部的法子。
事实也是如此,礼部的手段,比兵部直接出兵进剿,更加可靠,而且后患很少。
姚夔说的是王化,具体是什么样的政令?
大致总结为羊吃人,圈地运动。
灵活运用贡市贸易,大量交易草原牛羊等生产资料,让草原人被唯利是图的瓦剌、兀良哈等诸部台吉们逼到活不下去,自然就奋起反抗,或者干脆投明一念起,顿觉天地宽了。
户部尚书沈翼,作为新拿到奇功牌的沈翼,并没有过份的高调,只是走到哪里把奇功牌带到哪里而已。
沈翼摇头说道∶「这贡市咱们大明说了算,可是这贸易之前,得先敲门,不把门敲开,瓦剌和兀良哈的台吉们,是不可能顺畅通商的。「
「阿刺知院已经禁止了所有的瓦剌部族和大明的贡市往来。「
朱祁钰笑了笑,他想到了一句话,那就是∶开门,自由贸易。
「敲门不开就踹,踹不开就砸,总之,礼部的主意好是好,但是要用到这主意,还是的先破门才是。」朱祁钰总结的说道。
倭国希望自己的白银流出吗?
显然佞国上下是不希望白银流出的,但是倭国没有粮食,更没有稳定的政治环境,也没有各种生产资料,只能任由白银外流。
踹开倭国门的是袁彬等一行人,而踹开了西域自由贸易大门的则是王复等人。景泰十年的最后一次廷议,争吵中结束,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
虽然吵的很凶,但是成果很是丰硕,形成了对萧暄处置的决议,也达成了对攻伐和林之后如何处置的共识,同样对北伐事宜进行了一番统筹安排。
石亨和于谦留到了最后,这次北伐的主帅仍然是石亨,而总督军务仍然是于谦。
朱祁钰、石亨和于谦等人坐上了大驾玉辂。
「武清侯、文安侯,朕给二位准备了国公位,二位这次若能凯旋而归,朕必设宴与二位痛饮。」朱祁钰坐下后,第一句话就许下了承诺。
国公。
是大明世勋的最高爵位。
朱祁钰当年给石亨画了个大饼,这个大饼就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而这个大饼看似无稽之谈,朱祁钰却用了十年之功,把这个大饼给圆上了。
那这个饼就不是画的,这叫远景规划,叫国有长策。
「臣…「于谦刚要推辞,却被石亨踢了踢脚,示意于谦不要拒绝。
石亨不是提醒于谦,大兵开拔之前拒绝皇帝的恩赏,是一种兵败与不吉利的兆头,而是提醒于谦,以他的身份,他不能拒绝陛下给的任何封赏。
陛下给就得拿着。
若是于谦只是单纯的世侯也就罢了,可他还是百官
之首。
于谦是大明世勋的同时,也是大明的百官之首,这个位置招人妒忌招人恨,多少人眼巴巴的盯着这个位置,别人拒绝陛下也就罢了,于谦不能。
陛下信任是一方面,可是小人们离间的本事,那也不能小觑。
于谦接受也还好,不接受,到时候一群人一起哄,于谦就得倒大霉。
「臣生受了。「于谦最终还是接受了陛下的许诺,得胜凯旋之时,便是封公之日。
于谦还是觉得自己不配,毕竟他在军中总督军务,仗都是石亨打的,结果他也要沾这个军功,属实是有点亏心。
大明那么多的总督军务,唯独他屡次恩封世勋。
那朱祁钰也有话说,大明那么多总督军务,能够救大明的不也就这么一个吗?
要是大明多几个于谦这样的人,朱祁钰那做梦都得笑醒了。
襄王每次讨论朝局,都要把于谦排除在外,因为于谦他这个人就不能用常理看待。
朱祁钰看向了石亨问道「武清侯呢?「
「臣谢陛下隆恩!」石亨大大咧咧的说道,他和矫情的于谦不同,陛下给他就要,陛下不给,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希望陛下给。
「你呀。「朱祁钰笑着摇了摇头,石亨看似粗粝,但当了十年的京师总兵官,变得圆滑了不少。
朱祁钰笑着再问道「武清侯这十年养尊处优,还能上马作战吗?」
朱祁钰问的不是武清侯的战技术水平,他每天操阅军马,他知道石亨勇力仍在,可是这现在和景泰初年又有不同了。
正统十四年京师之战中,石亨那是赤脚的,刚从诏狱里出来,不死战能回诏狱就不错了,不死战只能去菜市口斩首示众。
现在的石亨是京营总兵官,是大明的武清侯。
朱祁钰问的是石亨还有没有勇气继续作战。
石亨咧开大嘴笑了笑说道「臣要立军令状,陛下不让,臣还是能战的,也是敢战的。」
「臣在这京师算是看明白了,朝堂这软刀子杀起人来,才最是可怕,直到这萧暄被拿了,才稍微琢磨出些味道来。」
」臣愚钝,只晓得直来直去,臣要是和他们交通稍微深一些,怕是立刻就要中招了。」
「你还愚钝?「朱祁钰反问道。
石亨非常肯定的说道「臣着实愚钝,臣是个性情中人,若是有屈辱,别人再一挑唆,那臣必然死无葬身之地,还是打仗爽利些,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是生是死全靠本事。」
「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
一个军人最大荣誉,应该是战死沙场,而不是死于朝堂狗斗之中,这就是石亨想要表达的意思。
石亨到底是个武人,性情中人,若是被人挑唆,做出什么不堪的事儿来,怕就成了下一个郑王了。
要不说稽戾王这个人才是真正的薄情寡恩,在原来的历史线里,石亨在夺门之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没三年稽戾王就把石亨拉了清单。
一念之间,一念之差。
「陛下,这不是去讲武堂的路,也过了奉安宫,陛下咱这是要去哪里?「石亨看着窗外,有些奇怪的问道。
「不是,是去朝阳门。」朱祁钰肯定了石亨的说法,他不是去讲武堂,也不是回泰安宫,而是来到了平日里喜欢来的朝阳门.
朱祁钰摸出了自己通政司参政议政的火牌,一步步的走上了城门,一上城门便豁然开朗,在城墙外的民舍之外,已非当初择人而噬的黑暗。
五凤楼外,灯火通明。
一行人看着这万家星火点点,照亮了从朝阳门到通州的路,皆是沉默无言。朱祁钰
扶着凭栏,平静的说道∶「万般辛劳奔波为何般?就为了眼前这般,万家灯火日落而亮,夜深而熄,看似寻常,却是人间盛景。「
朱祁钰面前的景象,名叫岁月。
他之所以带着石亨和于谦来到朝阳门,就是想说,到底为了什么。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是人生的三道哲学。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