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吾谁与归
朱祁钰看着萧晅的人头,再次摇了摇头,死不足惜。
萧晅的斩立决只是天明节的开始,大明的京师进入了欢庆的日子,但是朱祁钰依旧是忙忙碌碌,大明军北伐在即,朱祁钰要做的事情很多。
他作为后勤大队长,要负责大明军的军备,这些事千头万绪,可是做得多了,也就熟能生巧了,并没有太过困难的地方,不得不说,朱祁钰绝对是一个优秀的后勤大队长。
“这夹袄再给东路军加两千件,还有这百宝丹,也要再加四千瓶,那边要过鞑靼的领地,而且还有辽东那帮建奴在旁边窥伺,能救一个伤兵就是一份功德。”朱祁钰对着兴安说着话。
百宝丹其实就是云南白药,此物乃是三七粉为主要的止血药,在战场上有救命的作用,即便是以太医院官办药厂,这四千瓶,也是一个月的产能了。
朱祁钰想了想补充道:“这药钱从内帑出便是,国帑那头儿,去年开支很大,不要再给国帑压力了,算是朕给西路军的恩赏。”
兴安犹豫了下问道:“陛下,汪皇后说,苒娘子要助军旅之费,这四千瓶从苒娘子的私帐上出?”
卖笑的赚不过卖药的,苒思娘在大明一众后妃里,可是最富的那个,实力极为雄厚。
“皇后说的?”朱祁钰一愣,听到了重点。
兴安俯首说道:“嗯,苒娘子先禀报给了汪皇后,算是泰安宫助军旅之费,国帑去年开支极大,这内帑又不能擅动,大明军士为陛下征战四方,这泰安宫自然有所表示才是。”
这是应有之意,比如说韩世忠的娘子梁红玉,就曾经给韩世忠助军敲鼓鼓舞士气。
“这苒思娘倒是没有野心,她要是秉持着邀宠的心思,侍寝的时候说,岂不是圣眷更隆?”朱祁钰闻言,也是满脸微笑。
这些年后宫并没有那么多的幺蛾子事儿,让朱祁钰省心不少。
兴安看圣心大悦,稍微解释了下说道:“陛下,苒娘子要是如此邀宠,邀到的不是宠,而是祸害了。”
苒思娘真的要做出这等事儿来,本来外廷就让陛下劳心劳力,这内廷再不省心,陛下只会冷落苒思娘。
可是从汪皇后的口中说出,那既能邀宠,也不开罪人。
再其次,那就是这泰安宫哪里有什么宠可以邀?陛下绝大多数的精力都给了大明,这后宫无宠,那就没什么好争的了。
朱祁钰继续处置着国事,他一直忙忙碌碌到了亥时,笼月寒窗,他才终究是歇了下来,他一抬头,却发现伺候的人已经变成了苒思娘。
“这要见陛下一面,作为妃嫔,臣妾也得花真金白银才能见得到。”苒思娘转动着石灰喷灯上的旋钮,降低了些亮度,这炽白色的光亮,变得昏黄了许多。
“看娘子说笑了,之前娘子从太医院下了卯,也不经常顺道来这讲武堂伺候吗?”朱祁钰满是笑意的回答道。
这得亏后宫的诸多嫔妃不折腾,这日子才算是有些甜头。
“那是后宫一众姐姐们看我膝下无子无女,我才来的,现在有了子嗣,自然就不能再随意来了。”苒思娘有些感慨的说道。
当初她能来讲武堂聚贤阁伺候陛下,是因为她是宫里的可怜人,膝下无出,所以大家才都不说什么,但有了六皇子,这再来,就是不自知了。
这次苒思娘过来,则是因为助军旅之费的事儿。
苒思娘倒是没有直接软在朱祁钰的怀里,而是说起了正事,她非常敞亮的说道:“兴安大珰跟我说了,那四千瓶的百宝丹,从我这边出便是。”
“哟?这么富?”朱祁钰两手一摊说道:“这一瓶百宝丹,可至少十枚银币,而且是有价无市,苒娘子说拿就拿出来了?这可是四万银币的东西。”
苒思娘笑了笑,眉毛笑成了柳叶的模样说道:“富不过陛下的内帑,稍有余财,这点钱还是能拿的出来的。”
“光悦面脂卖一点,就赚回来了。”
苒思娘手中的拳头产品除了康复新液就是光悦面脂,这光悦面脂的价格极其昂贵,苒思娘的这私库,确实很有钱。
某种程度上,苒思娘经营的是皇庄,这一应所得都归泰安宫公有,但是能撑起这一大摊子事儿,也只有苒思娘了。
无论是康复新液,还是这光悦面脂,那都是苒思娘自己的东西,所以,即便是汪皇后,等闲也不会干涉苒思娘作为。
“陛下,这官船官贸什么时候走?这开了个头,就没消息了?臣妾想托三皇子他外公带点药材回来,算是个人私请,也算是公务。”苒思娘说完了助军旅之费之事,又求陛下办些事,从南洋和西洋带些药材回来。
“要带什么?有单子吗?”朱祁钰倒是没有推辞,捎带手的事儿,而且有益于大明医学进步。
苒思娘抖了抖袖子,拿出了一本一指后的册子说道:“这是单子。”
这册子里详细的列举了这些药材的名字,可能的产地,以及来源和部份的药性,十分的详细。
“这是太医院所请吧,这陆子才直接上奏便是,为何还要绕到苒娘子这里?”朱祁钰看着名册的署名,这册子显然是陆子才编修的。
苒思娘无奈的说道:“陛下,医术是方技贱业,怎登大雅之堂,求告无门,这陆子才才求到了臣妾这里。”
即便是陛下极为重视,陆子才办起事来,照样是难上加难,求告无门,才最终寻到了苒宁妃办这件事。
朱祁钰拿起了那份名册,朱批后交给了兴安,让兴安转递给负责官船官贸的李宾言和唐兴。
公事聊完了,那自然要聊聊私事了,聊私事本该静悄悄的,奈何这动静着实有些热闹。
这本着能榨多少是多少的心态,这动静自然小不了。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八百四十九章 抚恤变嫁妆,娘亲嫁了人
北伐,大明建国之后,盘根在大明五十七年的主旋律。
吴元年、洪武三年、五年、十三年、十四年、十七年、二十年、二十一年、二十三年、二十四年三月、二十四年九月、二十八年、洪武二十九年,朱元璋从称王到称帝,再到临终之前,矢志不渝的进行了十六次的北伐,消灭北元。
洪武二十九年的北伐,则是燕王朱棣,率军北征,分别在彻彻儿山和兀良哈秃城取得了胜利。
在朱棣登基之后,永乐八年、永乐十二年、永乐二十年、永乐二十一年、永乐二十二年,朱棣先后五次亲征塞外,征战四方,算上洪武二十三年、二十九年作为燕王出征,朱棣前后亲征塞外共计七次。
一个如此频繁亲征塞外的皇帝,就因为在长陵弄了一副胡马八骏图,被人诟病是因为得到了鞑官和蒙古的支持才获得了皇位。
朱棣从来没有反驳过这些话,也任由垃圾丢到了他的坟头上,他只是在实际行动证明着他的雄心壮志,大约也在证明,自己比那个乳臭未干的建文君朱允炊,更适合当皇帝。
在经历了长达二十四年的兴文屡武之后,在经过了十一年的养精蓄锐之后,景泰十一年春,大明京营蠢蠢欲动,北伐在即。
朱祁钰从自己讲武堂的大别墅里醒了过来,枕边人早已经起床洗漱,还没生孩子的时候,冉思娘最喜欢赖床,朱祁钰去上朝了,冉思娘仍然在赖到日上三竿。
但是现在冉思娘习惯了早起,把自己拾掇的漂漂亮亮,皇帝看到的始终是那个最漂亮的她。
「你这起床至少收拾了半个时辰,朕确实是没看出什么不同,都很靓丽,大抵就是天生丽质?」朱祁钰自认为自己也不脸盲,但是冉思娘这倒腾了半个时辰,他真的是没看出什么差别。
朱祁钰找到了一个词语去形容,那就是天生丽质。
冉思娘抿了抿嘴唇,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陛下,这天底下哪里还有情郎真心实意的夸赞让人舒心?
「夫君,这春节、天明节休沐,夫君上午可有安排?」冉思娘并着腿,咬着银牙带着慵懒问道。
朱祁钰想了想摇头说道:「上午并无安排,昨日都处置完了,不过下午要去大兴南海子看望夜不收的遗孤,你要一起去吗?」
「现在有了。」冉思娘一听没什么安排,便欺身而上,正好夫君还没起床。
「是不是用过早膳?」朱祁钰招架了一两下,发现毫无抵抗之力。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那是唐明皇李隆基在天宝年间的常态,朱祁钰这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这一直到了午膳的时间,才离开了龙榻。
朱祁钰只感觉自己的腿都有点不像是自己的那般,甚至有些隐隐约约的腰酸,他可是每日操阅军马,下盘的功夫非常扎实。
冉思娘这四千瓶的百宝丹,可真的是不好拿。
朱祁钰用过午膳之后,便乘大驾玉辂前往大兴县的南海子乡,那是夜不收家眷聚集的地方,也是大明收拢夜不收遗孤之处。
一路上冉思娘看什么都希罕,如同百灵鸟一样欢呼雀跃。
朱祁钰只能感慨良多的说道:「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
冉思娘却满是笑意的说道∶「没事,我给夫君开几贴养身的方子,保证明日又是生龙活虎了。」
冉思娘可是太医院正经的当值太医,而且还在解旁院内当值,可不是绣花枕头,不开药方,开几副药膳,也足够朱祁钰挥霍了。
「你这个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真的是用的极好。「朱祁钰乐呵的打趣说道。
朱祁钰用人,秉持着可持续性竭泽而渔,只要还好用就往死了用,而且
还不忘要可持续。
冉思娘这一手可谓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那是,不看娘子我的夫君是谁?」冉思娘趴在了窗栏上,看着窗外愣的说道∶「窗外的柳树吐芽了,去年这个时候,咱们还在南巡的路上。「
「陛下,臣妾是后宫之人,本不该问,但是这次北伐,陛下也要去吗?「
「这次,朕不去。」朱祁钰头说道∶「错非武清侯和文安侯在前线全军覆没,朕才会亲征讨伐,若是到了那一步,朕是去塞外搏命的,你也不能扈从北伐。」
「陛下已为十年人君,仍需搏命吗?「冉思娘猛地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的看着朱祁钰说道「若是陛下去塞外搏命,就带上臣妾一起,我可以为陛下舞剑,也可以为陛下敲鼓。」
」你凑什么热闹,照顾好孩子才是。」朱祁钰却不答应,生死相许与子契阔,是一种浪漫,可是冉思娘有了孩子。
「我的命是陛下给的,也是要还给陛下的。」冉思娘有些执拗的说道。
死,冉思娘也怕死,可是到了那个地步,冉思娘会一同赴死。
相比较朱祁钰的只争朝夕,冉思娘才是朱祁钰身边那个最活在当下的人,这和她长大的环境有关,在海龙卫绣花楼那个地方,朝不保夕,过了今日,就没了明日的日子,冉思娘的性格早已经定形,她一旦认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因为没有后悔的余地。
「你在海龙卫的时候,就没个相好的?「朱祁钰看着冉思娘打算岔开话题,他很少问冉思娘的过往,可是冉思娘的这个模样,像极了爱情。
爱情,对于帝王而言,是多么陌生的词语。
冉思娘摇头说道:「没有,绣花楼里人人都有相好的,唯我没有,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播州杨氏的一个重要筹码,绣花楼其他的姑娘可以撩拨,可是没人敢撩拨到我这边来。」
撩拨到冉思娘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在昌平侯杨俊带着大明京营赶至贵州的时候,海龙卫为了自保,第一件事就是将冉思娘作为礼物和筹码送了出去。
「那岂不是便宜了咱?」朱祁钰看话题岔开了,笑容满面的说道。
冉思娘反而笃定无比的说道∶「是夫君救了我,若是真的到了陛下不得不御驾亲征的时候,我一定要去,夫君不让去,我也学那花木兰,乔装打扮前往。」
「你不行。」朱祁钰十分确切的说道。
「花木兰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夫君是觉得我吃不了苦吗?」冉思娘瞠目,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直愣愣的问道。
「旁人都是四两肉,你那八两肉,遮不住。」朱祁钰摸了摸鼻子,意有所指。
四两肉,一边二两,八两肉,那就是一边四两,那怎么可能遮得住呢?
「陛下!」冉思娘又不是未经人事的雏儿,可还是闹了个大红脸,又不是床榻之上,她立刻便有些害羞了起来。
」那我也要去,我会骑马。」冉思娘依旧强撑着,不肯妥协,到了武清侯、文安侯都全军覆没的地步,陛下出塞,那必然是搏命去了。
朱祁钰略有些无奈,冉思娘有些执拗,这个话题无论如何都绕不开,他看着窗外的南海子,出神的说道:「孩子不能没了爹,也没了娘,要不就成畸零户了。」
畸是畸形,先天残疾。
而零,则为零馀之数,也就是整数之外的零头、添头,是多余的那个。
没了爹又没了妈,和先天残疾是一样的。
「到地方了。「朱祁钰停下了车驾。
朱祁钰下了车,跺了跺脚,总觉得走路有些虚浮,他看着略有些辽阔的地方开口说道:「南海子,最早的时候是北宋
时候,封王的宦官童贯在买回了燕云十六州后,却没有买回平洲、景州等地,就是今天永平府遵化州的唐山附近。」
」这没有平州景州就没有山海关,也就是说整个山内七州都在金人的铁蹄之下,这买回了燕云十六州的童贯一看不太好防守,就学起了祖宗之法,挖坑蓄水,弄些沼泽之地,拖延骑兵南下。」
朱祁钰不怕冉思娘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冉思娘本就出自冉氏,乃是世代忠良之后,冉思娘当然知道北宋曾经短暂收回了燕云十六州,只不过是从金人手里买到的,很快就丢掉了,也知道这个祖宗之法是赵光义的祖宗之法。
赵光义做了高粱河战神之后,知道凭他拿不回燕云,就琢磨出了一个邪道的法子,把整个华北挖成一片沼泽,那骑兵岂不是就进不来了?
比如著名的白洋淀,就是赵光义挖出来的。
赵光义这个大聪明,忽略了冬天水面会结冰,就连黄河都可以骑马过河,这挖出来的沼泽滩淤,在军事上毫无意义,但是在政治上意义重大。
你都挖沼泽滩淤了,那你一定在积极备战,防止铁蹄南下!
这在政治上,和除了提供帮助以外一切支持是相同的境界的操弄。
如何界定政治操弄?
那就是说的和做的完全相反,既不是割裂,也不是阳奉阴违,是完全相反,这就是政治操弄。
比如说户部尚书沈翼,恨不得把象征着大明开海的北斗旗绣在衣服上,可是暗地里却各种下绊子,比如不通过李宾言唐兴的官船督办的账目,不调拨派遣船工,以各种理由推诿搪塞,用一切手段,去阻拦大明官船官贸,这就是操弄。
当然,搞出了滋生人丁永不加赋的沈翼,已经把自己折腾到了势要豪右、遮奢豪户的利益对立面,当利益向背的时候,无论如何都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了。
沈翼只关心陛下的内帑会不会跟国帑分账,只要分账,那一切都好说,哪怕是三七分,朝廷三,内帑七,朝廷都有得赚。
当然,朱祁钰按照和当年沐阳伯的约定,仍然是五五,而且内帑大抵作为战略准备金,他也很少动用。
那泰安宫上下,吃什么,喝什么?
泰安宫后宫的大多数开销,都是出在冉思娘的私账上,等于说朱祁钰,就是吃冉思娘的软饭。
皇帝做到这个份上算什么?
亡国之君也。
」到了胡元的时候,元大都附近都是牧场,这南海子就变成了胡元勋贵们训练海东青扑抓之地,那边那个破败的高台叫晾鹰台,就是为了让勋贵们的海东青休息、晾晒为汗水霜露打湿的羽毛。」朱祁钰常来南海子,对这地界如数家珍,他对冉思娘详细介绍着这里的一景一物。
朱祁钰来到了大红门前,看着砖石城墙和城门,继续说道∶「永乐九年这里开始修南土城,和德胜门外的北土城,西直门外的西土城一样,为四红门,自此之后这里就变成了皇庄,乃是永乐年间行猎和操兵习武的围场,京师人称南苑。」
「自洪熙年间起开始废置,后来就被朕哪来安置墩台远侯的家眷们了。」
亡国之君崇祯皇帝朱由检,在做信王的最后一天,就曾经在这里待着,等待着朝中折腾,等朝里折腾清楚了,由礼部尚书出城来,迎接朱由检入京登基为帝。
「看到那边的那群野孩子了吗?那就是畸零户,整数之外的零头。」朱祁钰的目光看向了另外一个围场之外,那边是一群孩子在疯跑。
他们的脸脏兮兮的,脸上的脏结痂开裂,再一冻,红里透着黑,黑里还有些皲裂,而衣服上更是污秽不堪,黑到看不清楚本来的颜色。
「朱愈若不是被朕收养,今日今时,也是这般模
样。」朱祁钰看着那些孩子疯跑,感触极多。
他是皇帝,他经常来南海子,最近几个月,每次他来,都能看到这些吃百家饭的无父无母的孩子,这些孩子可以吃百家饭,可是谁来管束他们,让他们茁壮的成长呢?
冉思娘惊骇无比的说道:「墩台远侯的子嗣,居然这般模样?」
朝廷谁人不知道陛下对墩台远侯的看重?那讲武堂御书房一抬头的地方,就挂着墩台远侯的出征的画像。
「能吃饱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朱祁钰面色略显痛苦的说道:「朕之前按照惯例,把抚恤发给了墩台远侯的家眷,可是这家眷有些会再嫁人,那这些孩子,就成了拖油瓶。」
「抚恤变成嫁妆,娘亲嫁了人,这孩子没了爹,没了妈,就成了这般模样。」
冉思娘更是困惑眉头紧蹙的问道:「那就没有办法了吗?」
朱祁钰点头说道:「有,这南土城养济院已经建好了,这些孩子过了年,就可以搬新家了。」
一个现象归纳成为问题,探寻这个问题的原因,以稽为决,拿出一套解决方案,那仅仅是过了论证,到了具体实施的时候,又要一道关一道关的过。
一个政令都是有延迟的,显然是滞后的。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八百五十章 当皇帝,天分重要还是教育重要?
「大明有丧夫守孝的惯例,即便是夜不收的亲眷,大明也只能管这些个娘亲三年。三年之后,即便是公序良俗也无法约束这些娘亲们了。」朱祁钰看着这些没爹没妈的畸零户,再看看那边有娘亲疼的孩子,个个都是新袄,脸蛋通红,这种差别非常大。
也就是最近几年,夜不收的家眷才有了一些嫁人,这才出现了这等满脸冻疮的娃。
冉思娘打了个哆嗦,她终于知道为何陛下在车驾上会问,她之前在绣花楼有没有相好的,在感情上,冉思娘终究是幼稚了些,她不仅是朱祁钰的亲眷,更是孩子的母亲。朱祁钰继续说道:「户部说要把抚恤按月或者按年,亦或者将这笔抚恤投入养济院里,朕都给否了。
冉思娘略有些费解,户部的主意相当的不错,她疑惑的问道:「这不是挺好的吗?既然改嫁,这抚恤她们凭什么当做嫁妆带走呢?」
朱祁钰看着冉思娘不解的表情,解释道:「那是墩台远侯的买命钱,这买命钱,每过一个人的手,就沾一层的油,这再按月给与,最后的结果这抚恤落不到这孩子手里,也落不到娘亲手里。
「而且,选择改嫁的,是少数,不是多数。」这世间很多事儿都是如此,明明道理如此,可是这事实就是违背了道理,如此景象,屡见不鲜,明明按月给予会避免这种情况,但是朱祁钰却不肯,这是因为这钱要立刻给,马上给,一旦拖下去,这钱就真的发不下去了。
「夫君思虑更加周全一些。」冉思娘这才知道陛下的思虑重点,冉思娘懂女人,可她不懂官僚的劣根性。
「你知道一个夜不收的买命钱,才多少吗?」朱祁钰看着那些个孩子,叹息的问道。
「多少?一百银币?」冉思娘还真的不是很清楚,她按着自己的心里的价格报了一个数字。
「七十二银币。」朱祁钰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告诉了冉思娘。
一个夜不收的抚恤一共就七十二枚银币。这个钱只够养于少保的九重堂二十九天时间。
冉思娘的私账上,大约有七十二万银币,能够买一万个墩台远侯的命,当然冉思娘想用七十二万银币养一万个夜不收那是绝对做不到的。
朱祁钰面色沉重的说道:「年前处斩了一个民妇,事情的根由就是有塞外的探子,打探夜不收的消息,这命妇为了抚恤,将自己夫君的消息告诉了这塞外的探子,这个夜不收永远倒在了草原上。
夜不收的活动是非常危险的,他们看似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但是却脆弱无比,当后方有人为了些许抚恤出卖他的时候,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真是该死!」冉思娘恶狠狠的说道,同为女人,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为了抚恤出卖丈夫是何等卑劣的行径。
朱祁钰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件事是和萧晅的案子一起查出来的,年前就斩了。
萧晅的案子是大案重案,萧晅虽然死了,可是他暴露出来的问题,襄王朱瞻墡也在一点一点的查补,绝不会姑息萧晅背后的那些豪户们。
「来过来。」朱祁钰对着孩子们大声的喊道。他来南苑看望夜不收的家眷们,自然不是空着手来的,给孩子们的是饴糖,就是和给稽王朱见深的那个饴糖是同款,只是他只给朱见深五颗,不多不少,当年随手给的饴糖,现在成了圣眷的象征。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