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吾谁与归
兴安在这燕兴楼待的日子久了,听得多了,也是感慨。
陈镒摇了摇头,颇为神秘的说道:“于少保说得好啊。”
“于少保说天下无事不私!无人不私!有生之初,人各自私也!人各自利也!”
“唯陛下一人公耳!”
“于少保说得好啊!这天下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可是这农庄法可用一时,等到真的击垮了瓦剌人,大明江山鼎盛,到了马放南山的时候,兴文匽武是大势所趋。”
“这一人公耳,介时也会私啊,此时此刻…”
陈镒话说了半截,但是问话的人,显然已经明白了陈镒话里话外的意思,大喜过望,拍桌而起的说道:“正如那,彼时彼刻啊!”
“来,让我们为此时此刻,正如彼时彼刻,共起一杯!”
酒杯相碰,包厢里却是热闹起来,但是显然有人和兴安一样,完全没听懂这此时此刻与彼时彼刻,到底像在了哪里。
“陈总宪,小人糊涂,这哑谜就不要打了吧,小人没听明白。”一个御史显然不懂,便问了出来。
兴安赶忙屏气凝神细听。
“当年太祖昭皇帝何其威武,大军九月便完成了百年鸿业,夺下了这暴元的江山!”
“等到征虏大将军蓝玉,在捕鱼儿海,大破北元,北元去皇帝号。”
“之后呢?”
“大家都知道,征虏大将军蓝将军啊,被剥皮实草咯,传示各地。究其党羽,牵连致死者达一万五千余人。”
陈镒笑着说道:“这就是彼时彼刻呀。”
兴安的眉头瞬间蒙上了一层冷汗,这群朝臣正如陛下所言,真的是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
陈镒乐呵呵的说道:“陛下好杀人,大家呢,都顺着点陛下,我们无需反对陛下,等到这瓦剌人不再逞凶,这军屯卫法也好,农庄法也好,到时候便自己崩解了。”
“陛下总是要兴文匽武吧,也过不了几年。”
“嘿,等到太阳落山了,咱们再接着干就是了。”
“总宪高见!为总宪举杯!”一个御史叫了一声好,端起了酒杯,大声说道。
又是一阵碰杯的声音。
陈镒显然也喝了不少的酒,喝大了,人就容易飘。
这人一飘,就容易说大话。
他笑呵呵的继续说道:“之前徐总宪在的时候,徐总宪整日里反对陛下的主张,我看,完全没必要要反对嘛,相反,我们要夸。”
“夸,夸上天去!”
“夸得陛下如临九霄!夸的陛下飘飘欲仙!夸得陛下不知东西南北!夸得陛下大踏步的走!夸得陛下哪天连于少保的话都听不进去,一意孤行!”
“就到了诸位为国尽忠的时候了。”
一个御史拍桌而起,大声的说道:“好!”
“好一个如临九霄,好一个飘飘欲仙,好一个不知东南西北,好一个大踏步,好一个一意孤行!”
“来,举杯!”
兴安已经汗流浃背,汗水淌下。
这帮人,这帮人,真的…好可怕啊!
兴安继续往下听,但是他们已经不再谈论国事,兴安擦了擦额头的汗,向前走去。
他回到了燕兴楼,一群番子已经回到了小房间里,将所有关于西山煤窑之事,都交给了兴安。
兴安忽然开口问道:“上次咱家派下去,让人寻找太常寺唱帝姬怨的那女子还没找到吗?”
皇子是什么?皇子是大明的国本。
虽然现在太子还是朱见深,太上皇的庶长子,但是陛下眼下只有一子,实在是太少了。
陛下春秋鼎盛,那就得多生孩子,作为陛下的大珰,那自然是要肩负起花鸟使的责任。
一个番子低声说道:“禀大珰,未曾寻到,只知道不是太常寺的人,太常寺的乐伎万没有带仆从的道理,小的再去打听。”
兴安略微有点无奈的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上次购买的太白楼,眼下改造如何了?若是可以了,就该用起来,那可是花了几万两银子办下的产业。”
燕兴楼,营收极好,账目上银子不少,便又买了另外一楼,这太白楼在西四胡同附近,都是商贾,若是用的好了,也是陛下耳目之一。
“这个倒是安排好了,等过了年,就能用了。”内侍赶忙回答道。
“那就好。”兴安点了点头,继续处理着公案。
他一直没睡,反复琢磨着朝臣的话,这帮人,真是该死!
但东厂只有风闻言事,没有缉捕审问权责,那是锦衣卫的事儿,兴安始终小心翼翼,从不逾越一步。
即便是陛下当初交待,清理皇宫的时候,他都没碰那提督宫禁的腰牌一下。
干什么活儿,就是干什么活儿的,不能越俎代庖。
他反复品读这那群人的话,越想越是脊背发凉,还寻思着法子,应该如何应对。什么飘飘欲仙,太阳落山的鬼话,让人汗流浃背。
直到破晓的时刻,他才站起身来,向着郕王府而去。
“陛下…”兴安刚走进门,就看到了在院内练拳脚的陛下,赶忙迎上。
兴安将自己听到的事告诉了陛下,忧心忡忡。
朱祁钰反而嗤笑了一声,说道:“这种捧杀,也在朕面前玩弄?”
“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朱祁钰反而递给了兴安一本奏疏说道:“你瞧瞧这本,你才会被吓到。”
捧杀这种手段,实在是,太过于低级了。
这得捧到什么地步,才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太小看他朱祁钰了吧。
这个陈镒真的不大行。
朱祁钰是什么,是皇帝,皇帝是什么?
皇帝本身就如临九霄!
本来就有谣传是大明皇帝是真武大帝转世,还需要这群吊书袋们去吹捧?
这个陈镒以为做了一点点事,又有于谦举荐,总宪的位置,就可以坐稳了吗?
开玩笑。
京师京官的任命,全靠朱祁钰一个人说了算,谁举荐的是很重要,他作为皇帝用才是关键。
“你告诉于少保,毕竟是于少保举荐的人。”朱祁钰吐了口浊气,晨练结束,昨日略有一些疲乏,一扫而空。
“此人远不如徐有贞,过完年,送到徐有贞处听调,跟着徐有贞,好好学学,为官之道。”
朱祁钰不仅不给他左都御史,还要把他外放出京。
兴安低声说道:“陛下,要不要让锦衣卫把他拿了?”
这等乱臣贼子,不杀怎么震慑群臣?
“朕有大事要办,不要擅动,误朕大事。”朱祁钰摇头,示意兴安不要擅动。
对于他要办得大事而言,陈镒这等小角色,实在是不值一提。
他要将自己的力量攥成拳头,把事情彻底办好。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为医学研究持续做出贡献
兴安拿过了奏疏一看,奏疏非常的长,约有三千余字,而且公文没有句点,看起来非常的费劲儿,之乎者也一大堆,读起来颇为困难。
他一直看到了朱祁钰晨练结束才看完了奏疏,却是完全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写得好不好?”朱祁钰收功吐气,天气虽然很冷,但是他身上却冒着热气,晨练军阵之法,着实费力。
兴安愣愣的说道:“写得好。”
奏疏说的是,陈边务十事,桩桩件件,都说的很有道理,整篇文章读下来,逻辑清楚有理,似乎是只要做了这十件事,大明边患即可安宁。
朱祁钰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说道:“写得好,但是里面含沙射影,夹棍带棒的说了谁?”
“你品出来了吗?”
兴安俯首说道:“臣愚钝。”
“他在讽刺朕啊。”朱祁钰点了点那本奏疏,笑着说道:“桩桩件件都在理,说的不错。”
“你看那奏疏里的第一事,明面上在说赏罚,但是却有一句:临阵退走而不问,军法所难容,而石亨,始终不戮一人以徇。”
“表面上说的是石亨,但是却是在说朕。”
“朕下旨,逃营者不杀,石亨执行朕的命令,有错吗?”
“但是这么一句话,却将临阵和脱离军户,混为一谈,这叫什么?”
“这叫混淆是非。”
朱祁钰得亏是从后世来的,后世是个信息时代,信息铺天盖地,有真有假,需要自己去分辨,很多热点的事,总是反转又反转。
他对这类的消息,只要读下来,便知道了他们的落脚点到底在哪儿。
只需要让子弹飞一会儿,事实的真相就会浮出水面。
朱祁钰还是有耐心让子弹飞一会儿的,比如魏兴之事,就补差了将近两个多月。
估计这个翰林院的庶吉士,还洋洋得意:我偷梁换柱的说你皇帝两句,你却还不知道。
朱祁钰看的更加深入一些,朝臣们每天上那么多的奏疏,其实就是在构建信息茧房。
没办法把你老朱家关进皇宫那个猪舍里了,就想办法把你关进信息茧房的猪舍里。
这一点,于谦在他的奏疏里也说的很明白。
「人君负天下之大任,必合天下之众谋,而后能成莫大之功,建不世之业,从古以来未有不谋而成者。」
「也往者太监王振以藻饰太平为名,壅塞言路,下情无法上达,也先遣小人陈友等,北虏连年以进马为由,因此探知中国虚实,远来寇边。」
「王振素不习边务,又不纳群言。轻导乘舆远出,以挑祸衅迩者,猾虏又假以送驾为由,深越关隘,直抵京师。」
于谦说王振藻饰太平,通过走私军马,让敌寇查探了京师的虚实,还不纳言,最终导致了大明京师被围的羞辱。
于谦逮着一个已经被锤爆了脑袋的太监骂,他闲得慌吗?
是于谦在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道理。
于谦念经和别的士大夫念经,总是有些不同,他会举例子,说现象,找原因,说解决的方案。
别的士大夫念经,那是真的纯粹念经,喋喋不休,车轱辘子话,车轱辘的说,很难提取到关键信息。
“真可谓是九分真来,一分假。”朱祁钰又去梳洗了一番,才回到了书房。
“陛下,昨天臣得到了消息,送给了锦衣卫,卢忠抓到了三个奸细。”
“两个是太上皇身边近侍喜宁的徒子徒孙,其一人是忠勇伯把台麾下的指挥使安猛哥。”
“忠勇伯把台,自土木随侍上皇,把台战败后降虏,为虏所用。”
“这指挥使安猛哥交待,瓦剌人谋划着,明年春夏时,复入寇,所以让三个人来京,策反我大明将帅,许以厚礼高官。”
朱祁钰看了兴安递过来的奏疏,颇为满意,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安猛哥的交待,和于谦的判断完全一致。
瓦剌这群狗鞑子,贼心不死,意图再犯入寇!
于少保再一次预判了瓦剌人的行动。
朱祁钰点头说道:“这三人和那个刘玉一并剐了吧。”
兴安沉默的片刻问道:“一起剐了?”
朱祁钰理所当然的说道;“一起剐了,太医院的陆子才、欣克敬,让他们好好观摩。”
“这可是医术研究,让他们一定上心!”
“以后都循此例,抓到了奸细查实剐了就是,不用再问了。”
发展现代医学的重任,就落在了这群二鬼子奸细的身上了。
他们每多一个,陆子才、欣克敬的解剖学,就会详实数分。
为医学研究,持续贡献自己,真的是大公无私!
“哦,对了,你这燕兴楼办的不错,这么快就有效果了,可以。”朱祁钰对兴安的工作,做出了高度的肯定。
非常的专业,非常的人性化,燕兴楼的每个宾客都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兴安俯首说道:“陛下,燕兴楼最近又买了一个太白楼。”
“这个月因为太白楼的修缮,燕兴楼只盈余三千两,若是进展快的话,明年入夏,就够收第三栋楼了。”
“这第三栋,臣以为还是买在南京妥当。”
“很好,继续发展。”朱祁钰满意的点了点头。
兴安这又准备奇思妙想,办连锁酒店搞情报工作了?
脑袋确实灵活的很。
兴安继续禀报道:“陛下,臣还未找到那太常寺唱帝姬怨的淑女,是臣失职。”
帝姬怨?
朱祁钰这才回想起来兴安说的是谁。
他满是疑惑的说道:“你找那女子作甚?”
兴安赶忙解释道:“陛下后宫仅有皇后和贤妃二人,臣作为陛下大珰,自然有花鸟使之职责,采择天下美女,以充后宫是臣的本分。”
啊?
朱祁钰眨了眨眼,咳嗽了两声说道:“人家唱个歌,你就打算把人抢回来当朕的压寨夫人吗?”
“朕这里又不是贼寨,使不得。若真是要充后宫,朕自然会天下选秀。”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这都从哪里学到的昏招?”
兴安愣愣说道:“太上皇的大珰王振、郭敬、金英都这么做啊。”
朱祁钰摆了摆手说道:“这个事,日后再议,日后再议。”
“臣领命。”
“陛下,这是侵占窑舍名录,全在上面了。”兴安把一张纸放在了桌上。
这是他忙了一夜的事。
有些人在朱棣头上动土,设窑挖煤,兴安已经盘的很清楚了,都写在了纸上。
卢忠也有一份类似的单子,朱祁钰把这一明一暗的名单一比对,都在单子上了。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朱祁钰放下了名单说道:“台基厂是不是把图纸圈好了?”
台基厂负责官舍图纸和石景山燋炭钢铁厂的图纸,这份图纸,已经画了一个多月了。
“卢忠!”朱祁钰喊了一嗓子。
卢忠从外面走了进来,俯首听命。
“你带缇骑,在年前,把石景山到西山这块全都圈起来,就以瓦剌南下,惊扰皇陵为名义。”
“在按照名单,挨门挨户去敲门。”
“这正统一十四年的窑厂收益,让他们吐出来,朕不管他们什么理由,若是不肯吐出来,不肯体面,朕就帮他们体面。”
“这里面有很多买办和经纪,让顺天府府丞夏衡一道把这些人抓了,先扔进刑部大牢,查补之后,全都扔到西山煤窑做工去。”
这是正统一十四年来的弊政,当时八议范围内的人,全都在朱棣的头上开井挖煤,没人管,连朱祁镇都要开井外媒。
朱祁钰要管,这些人若是肯吐出来,那便罢了。
若是不肯交出来,那朱祁钰就真的不客气了。
“臣遵旨。”卢忠垮好了自己的绣春刀,领命而去。
陛下交待了两件事,一件事是围地,一件事就是去要钱。
要钱这事,是个精细活,首先得把那群买办和经纪给抓了,否则这钱是要不回来了的。
人人都有绝活儿,徐有贞的绝活是治水,于谦的绝活是料敌于先。
卢忠的绝活儿,就是抄家。
这得让所有人当体面人,这要是不交出来,陛下圣旨一下,就是人头滚滚。
还是交钱的好。
这钱是谁的钱?这是个问题。
这钱,是大明的钱。
朱祁镇能带着官僚们,在朱棣皇陵上开井挖煤,能带着官僚们一起赚钱。
朱祁钰不能。
他也早就理顺了这个关系,就是带着他们一起赚钱,他们会支持自己吗?显然不会。
那还不如逼着他们把钱交出来,当官就当官,别没事手乱伸。
把贪官污吏,剥皮冲草这件事,不这么做,太久了,久到一些官僚已经忘记怎么做官了。
卢忠走出了郕王府大门,不几日就过年了,追缴之事,得快,可不能耽误了陛下的大事。
在休沐结束之前,这件事必须办好。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一百二十八章 申斥都察院
卢忠离开了郕王府去办陛下交代的事儿,兴安却是低声问道:“陛下,那都察院呢?”
朱祁钰稍微犹豫了下,他要在祭祖的时候,办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都察院这帮人,这不能让他们形成合力,否则会误事。
“他们昨夜宵禁后,依旧饮酒作乐,朕写一份申斥,送于都察院,就说有御史弹劾都察院众御史聚啸。”
“让他们人人自危,狗咬狗去吧。”
“总宪之位,左都御史,就暂时不要让吏部抵荐书了,朕倒是要看看,他们能为了总宪的位置,斗成什么样。”
作为皇帝,真的要收拾臣子,哪里需要那么多的招数,就这一招,都察院都得四处冒烟。
敢联袂捧杀皇帝?
“陛下英明。”兴安心服口服的说道。
朱祁钰摇头:“英明什么,朕一个皇帝,他们都是朕的臣子,朕用这种招数,也只是教训一番他们罢了,日后尽心为国朝做事,才是正途。”
朱祁钰是希望他们当个体面人,站着把官给当了。
朱祁钰倒是不想闹得难看,实在是都察院的一些个御史们,实在是拎不清楚,看不清楚形势。
这也算是正统弊政之一了,朱祁镇用人,实在是太过于随心所欲了。
他很快就写好了申斥敕喻,交给了兴安。
“京营今天休沐是吧,一直到初五再复训,值守的是谁?”朱祁钰安排今天的工作,才想起来,明天就要过年了。
京营的军士是有家属随军,他们都住在城里,一旦有狼烟起,自然可以随时归营。
但是依旧安排了两万人值守九门,过年看似松懈,其实比平日里更加森严。
兴安认真的查阅了一番说道:“总兵官石亨,和昌平侯杨洪之子杨俊。”
“杨俊不是身中十七创吗?还要值守九门?”朱祁钰当然知道杨洪子杨俊身负重伤的事。
这才俩月,刚好了一些,就开始巡视了?
“是。”兴安俯首说道:“昌平侯杨洪的家教森严,杨俊这才大好了一些,就满身披挂,跟着于少保去了山外九州,这刚回来,就开始值守了。”
朱祁钰认真思考了一番说道:“下敕,让他休息,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两个多月,让陆子才每日探看,若是真的好了,再领差事不迟。”
兴安赶忙俯首:“臣领旨。”
杨俊在京师保卫战中身中十七创,而杨洪已经到了古来稀的岁数,依旧为了大明边防之事,戍卫宣府。
杨洪自永乐元年承袭百户远戍开平之后,征战这么四十余年,算是满门忠烈了。
朱祁钰点头说道:“朕记得昌平侯杨洪还有一个老母亲,现在已经八十有五,这样,你派中使去一趟,带些年礼。”
兴安赶忙记了下来,俯首说道:“是。”
遣中使去送年礼,算是大明朝的一个传统了,但是专门叮嘱的,那自然是要重点关照。
朱祁钰来到了马厩,翻身上马,向着大时雍坊而去。
大时雍坊,在西长安街的路南,紧挨着锦衣卫和五军都督府和六部衙门。
这里是大明京官们的聚集地,同样也是僭越大明律规制的规格“别墅”区。
朱祁钰打算把这里好好拾掇拾掇,弄官邸,把朝臣们送进去,台基厂画好了图纸。
这件事要和抓拿经纪买办、逼迫私窑窑主的事儿,一起办。
他穿着一身的常服,在锦衣卫衙门下马,向着大时雍坊走去,大时雍坊就在锦衣卫衙门的西侧,不隔街。
卢忠带着一群锦衣卫跟在了朱祁钰的身后,护卫左右。
“这帮人,可真是富丽堂皇啊。”朱祁钰走过这大时雍坊的街面,频频皱眉。
比如朱祁钰面前的酒楼,就高九十九尺,约莫三十三丈,阔约三十丈,进深约十五丈,八间半。
正正好,比奉天殿低了那么一尺,窄了那么一尺,浅了一尺,少了半间房。
算不得僭越。
朱祁钰抬头一看,啊…燕兴楼。
那没事了,自己的产业…
兴安曾经问过陛下燕兴楼疑似僭越之事,朱祁钰没有让兴安大兴土木。
朱祁钰饶有兴趣的看着这诺大的燕兴楼,少的那半间房,就是兴安平日里让东厂的番子们待的地方。
此时的兴安,带着陛下的敕谕,一众番子,举着华盖,来到了与大时雍坊一街之隔的都察院。
“都察院众御史接旨!”兴安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怒气。
都察院一片鸡飞狗跳,陈镒、顾耀等御史从各房里,走了出来,聚集在了都察院的院子里,哗啦啦的跪倒在地。
“臣下有恭敬恐惧之心,朝廷礼仪自然严肃,比闻群臣入朝多行私揖、跪拜礼甚者,三五成群高谈嬉笑,略无忌惮!此恭敬之心何在?”
揖、跪拜礼,只有见皇帝的时候,才会行这种礼节,而且是重大节日的时候。
但是群臣入朝私揖、跪着极多,尤其是在都察院,更是蔚然成风。
朱祁钰的第一条就申斥了他们私下跪拜之事。
这帮都察院的御史们,天天弹劾别人不恭敬,但是他们自己确实最大的不恭敬。
兴安继续喊道:“守卫官军例必辰时换直,欲彼此相识以辨奸伪,乃今于五鼓未朝时,即纷然排拥出入,此恐惧之心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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