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吾谁与归
贺章眨着眼看着这位右佥都御史,愣愣的问道:“李御史为何如此惶恐?是贪赃枉法了吗?”
李宾言赶忙摇手说道:“那没有!那怎么可能,陛下登极之前,某就从未贪腐,这何来贪赃枉法之说?!”
“那你紧张个什么劲儿?”贺章一甩袖子,便走了,他才是需要担心京察的那个人,毕竟最近刚弹劾胡濙被廷杖,而且是空弹,没有什么事儿,只是以德弹劾。
贺章叹息,凭什么,凭什么李宾言可以有功赏牌呢?
李宾言愣在了原地,看着天色,跟着人群离开了午门,依旧是忐忑不安。
这次的京察动静极大。
吏部、六科给事中、都察院御史、通政司参议、通政、通政使,开始准备题本。
题本是一种特殊的奏疏,是用纸折叠而成的折子。
题本里面每一幅6行,每行20字,平写18字,抬头2字。
首幅上方正中写一“题”字,这是本面,就和朱祁钰来到大明以前写的工作总结,要有个封皮一样。
自第二幅起为正文,开头写上,具题者的官衔姓名及题报事由,接着叙述所报事情的缘起、情节及处理意见,文尾以谨题请旨或谨题奏闻结束。
最后末幅正中写具题的年月日,月日之下,开列具题者官衔姓名,封面及文尾,都必须加盖官印。
这才算是一副完整的题本。
在京官员做的每一件事,处理的每一个政务,都要题本,而且是要与各部案宗相吻合。
京官在京这一年,到底做了些什么事,都会写着一个个的题本,以六部为一箱子,封印送到文渊阁开封启奏。
吏部尚书、侍郎、六科给事中、都察院总宪、左右佥都御史、通政司参议、通政、通政使,悉数到场,闭门会议,若是遇到无法裁定之事,就由通政使面呈皇帝亲启。
整个京察时间约在十五天左右,在京陈条题本,不得晚于五日之内,查验陈条十日之内。
整个京师的官场,立刻动了起来,陷入了年末忙碌之中。
当然似乎五品以上的官员里,只有李宾言在忙,而且忙得不可开交。
其他的官员都从桌子底下,搬出了一箱的陈条来,让吏部清吏司、考功司以及御史们查验。
大多数的官员,其实心里有数,以往陈情疏那是没法混过去的,陛下这一拳迟早要挨。
那还不如自己准备好,省的京察的官员们,给他们乱写。
自己写好了,让他们查验便是,至少有些模棱两可的事儿,自己写清楚缘由,省的误会。
桩桩件件都有案宗,六部也底册,若是陈条乱写,那首先就是一个瞒报差错的罪名下来。
都察院的同僚们用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一年多的陈条,大家都怡然自得的继续闲聊,然后看着跑来跑去,还要查案宗的李宾言。
“李御史啊,歇一会儿啊?我这里还有陛下赐下的百事大吉盒,你要不要尝尝?”
“李御史原来没准备,来喝口水,润润嗓子,喝完茶,再写不迟,反正还有五天呢。”
“唉,让我说李御史,你就让清吏司的同僚帮你写呗,他们还能诬陷你不成,顶多就是公事公办。”
“听说了没?王总宪过了年,就要做左都御史了,这空悬已久的左都御史之位,终有落停了。”
“王总宪还挂着通政使,有的忙了,今年这么多新政下来,我这腿变成麻杆腿了,瘦了五斤多。”
……
闲聊还在继续,此刻的李宾言,像极了那些开学没写作业的同学。
大家平日里都说,我还没写作业,等到交作业的时候,只有李宾言一个人没写。
京察在进行的同时,朱祁钰停了两个月的盐铁会议,再次如期召开。
朱祁钰还在整理自己的会议提要,群臣们在聚贤阁的大长桌前,低声的聊着天。
等到皇帝走进来的时候,立刻变得安静了起来。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群臣见礼。
朱祁钰点头说道:“安,坐。开始吧。”
户部尚书金濂站起来说道:“大明的马政,太仆寺卿夏衡,来给大家介绍一下。”
太仆寺卿位列九卿,乃是正三品,夏衡之前是顺天府丞,正四品。
这不是夏衡升得有多快,而是顺天府乃京师所在,顺天府的府丞和知府,历来是秩四品,实际却高一级。
这并不罕见,比如后世四个直辖市的市级班子和别的省级班子平级。
所以夏衡是从三品升正三品。
夏衡站起来说道:“大明的马政,烂了。”
夏衡用极其简单的两个字,言简意赅的形容了马政的糜烂,他如此直言不讳,是因为真的烂了。
找不到更精准的词来形容。
兴文匽武,马放南山,武备不兴,马政有,但只有一点点了。
“陛下容禀,洪武五年,岭北之战,大明惨败。大明骑卒折损十之八九,太祖高皇帝,决心振兴马政,以供北伐之需。”
洪武五年的岭北之战,是朱元璋雄心勃勃想要灭掉北元政权,攻伐和林之战。
就是现在也先跑回去的杭海山之下的和林。
那里是蒙古的龙庭。
中路军有徐达率领,东路军由李文忠率领,西路军由冯胜带领。
中路军被打的大败而归,东路军斩获寥寥,西路军倒是高歌猛进,但是最后所有打下来的领土全都放弃了。
洪武五年的岭北之战,拉开了长达二十年,朱元璋灭北元的战斗序幕。
一直到捕鱼儿海之战,蓝玉消灭北元王庭,北元去帝号才结束。
“洪武六年,设滁阳五牧监,领四十八群,同年,定养马之法,规定,江南十一户,江北五户共养马一匹。”
“洪武二十八年,北元已经被灭,但是太祖高皇帝依旧设立了九十八群牧马场,比如顺圣川的百万马场,就在那时设置的。”
“永乐十七年,太宗文皇帝清查天下马政,边镇军马四十余万匹,六成驽马,京师驻军马十六万,两成驽马,官督民牧马,二十万匹,供给驿马十二万余,两京一十三省,马匹总数约百万匹可役。”
“时至今日。”
夏衡停顿了一下深吸了口气说道:“今日,马头之编,系于地亩,而地亩之数,载于马册,所以验人户之消长,稽地亩之典,责也。”
“今郡县马册经久不编,地亩人丁,漫不可考。何来马政?”
夏衡说完便坐下了,留下了沉默不已的群臣。
大明的马政不能说没有,但是只有一点点,多半是巧立名目,用以收税去了。
马放南山,兴文匽武这就是必然的趋势。
朱祁钰叹了口气说道:“国家养马,民间岁遣,太仆寺去岁,验报七分膘马,一万六千余匹,越三四月,朕责令夏衡再复验,则止一千六百三十八匹,升降相去什百。”
“忽悠一下朕可以,可是太仆寺、御马监没有马匹,忽悠的过去吗?”
这是陈年旧账,朱祁钰说这个不是跟夏衡算账,去年太仆寺卿报备了一万六千匹七分膘的马,结果实际到账,一千六百匹。
差距十倍。
太仆寺少卿刘容去岁也战死在了土木堡,为国殉难了,大明的战马,在正统七年以后,全都依靠宣府的民市购买。
朱祁钰又拍了拍手说道:“其实朕详查此事,其实究其根本,还是大明承平,人丁日益兴旺,过去牧场,慢慢变成了田亩种地养民。”
马政的败坏,不仅仅是大方向的调整的原因,还有时代发展的大势所在,彼时可以九十八群养马,天下人丁稀少,自然可以大肆牧马,现在人丁兴旺,牧场变田亩,也是趋势。
“陛下圣明。”群臣赶忙俯首说道。
大明马政的败坏,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也非一朝一夕,罪责也不在某个人的头上,而是系统性的崩坏。
朱祁钰拿出了一本奏疏说道:“但是好在,蒙兀矮脚马,能打能驮,膘肥体壮,价格还便宜,致使官倒民倒蔚然成风。”
“兴安,你把阅视宣府边务左给事中朱纯的这本《清马政以禆边疆重务疏》念一下。”
兴安拿起了奏疏,振声说道:“臣诚惶恐,愚人千虑,必有一得,臣今日上奏言:胡马不可久用。”
这朱纯是江西的一个画家,他懂什么马政?
但是朱纯的确很懂马政。
他从正统元年就开始做阅视宣府边务左给事中,可不是整日里关在家里当画家,而是真的一直在好好的坐这个给事中。
巡视地方,不比京师,做官艰难,但是朱纯还是把问题说的很明白。
兴安继续说道:“其一,前岁发太仆寺给马银一十一万两,其初则买货委官扣侵者十之一二,其既则前项各官扣入者十之六七,马随补随倒。银岁耗,军不得沾分毫。”
太仆寺给银十一万,在京师就被扣侵十两,有被各种官员克扣了十之六七。
然后购得马匹,随买随倒,银子花了,军队却没有可以用的马。
“其二,官倒盛行,既无地养马,只得私买私卖,上上下下,俱为一体,从中牟利,帅曰马不死,而吾所养之马何以售?裨曰马不死,而吾验马之钱何以来?军曰马不死,而吾与马户通同及阖族帮买之利,何以得?是官与军,无一人而不咒马之速死者。”
“军士才领,即有倒者;养二三月,或数月倒者;即不倒而老弱,弃之不可,饲之无益。”
“是故,胡马不可用。”
不是胡马不能用,是买不到好马。
朱祁钰收起了朱纯的奏疏,这封奏疏可谓是鞭辟入里的解释了大明马政现在存在的问题。
“所以,民市已经普遍存在,走私贩售得利甚广,设立互市榷场乃是急务。”
“朱纯所言,胡马不可用,不是不能用,而是不能全部依仗胡马,那朕请问,为何百姓们不肯养马了呢?”
“其实这个问题,和之前的问题,为何百姓弃本逐末,耕田荒废是一个问题。”
“到底给百姓多少才够呢?”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二百一十五章 陛下有太祖遗风
上次盐铁会议,朱祁钰讲到了一个谷租、藁税、乡部私求,即为商品价格的构成为:谷租、利润、和劳动报酬。
一旦乡部私求,让劳动的报酬变得极低的时候,立刻马上,就会出现百姓舍本逐末,耕田过半荒废的现象。
朱祁钰现在的盐铁会议问得是,大明的百姓的劳动报酬的定价,到底几何?
很显然,这里的朝臣们,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这就是大明朝糜烂的财经事务,这也是大明的强大,大明即使如此糜烂的财经事务,依旧撑了二百七十余年,这里欠账,那边竭泽而渔,还要穷兵黩武,四处打仗。
二百多年的时间里,大明的财经事务,一直稀里糊涂,就是一笔糊涂账、烂账,但是大明依旧撑了这么久。
甚至到了民国元年,孙文做大总统,立刻跑到了明太祖的孝陵,告诉明太祖,反清复明,成功了!
大明为何天下无敌?
因为大明真的天下无敌。
朱祁钰叹了口气,让朝臣们多思考了片刻,他才开口说道:“幼嫩的植物生长出来,但是在土地贫瘠和气候严酷的情况下,不久就会枯死。”
“宣府有夜不收两千余人,他们在大漠、草原横行,直到秋季烧荒之后,才会收哨而归,他们带来了大量关于迤北的情报,让我们的讲武堂、五军都督府…”
“制定作战规划,我们能够打到哪里,打到什么地步,都有了支持和依据。”
朱祁钰说到五军都督府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他尤其痛心五军都督府这一部门,随着兴文匽武、马放南山,最后连常朝廷议都不参见了。
大明的政治体制构建是及其完善的,除了在财经事务上,有点继承了元朝那种毫无管理的风气以外,其余之事都极为完备。
但是它失效了,一如御马监、太仆寺、苑马寺一样,系统性的败坏掉了。
朱祁钰继续说道:“朕听闻,在漠北和林,一个母亲诞下二十个孩子,只有一个孩子能够活下来。”
“瓦剌人出身的子女,甚至无法补充死亡军卒的数量,但是在军营附近,能够看到无数、奔跑着,如同散养的羊群一般的孩子。”
“这些孩子,大多数不满四岁,都因为贫瘠而死去,很多地方不满九岁,极少数可以成长到十四岁,就可以骑马打仗了。”
朱祁钰其实一直想不明白一个问题。
那就是那个颇为棘手的瓦剌女人,朱祁镇带回来的那个瓦剌女人莫罗。
莫罗怎么那么大的胆子,跟随着朱祁镇回到京师?
甚至在回京的路上,比朱祁镇都表现的更加刚强,无所畏惧。
直到夜不收将消息传回来,朱祁钰才知道,原来漠北的环境如此的恶劣。
即便是回到京师龙潭虎穴,九死一生,她也要搏一搏,让孩子像个人一样,活下去。
而不是脸上全是麻斑,经年累月的不洗脸,手指和耳朵里都是黑灰,说不定哪天死了也不知道在哪里。
莫罗算清楚了个账,这个孩子在京师,活下来的几率比漠北更大。
莫罗显然赌对了。
朱祁钰继续说道:“贫穷无疑不会鼓励生孩子,但是也无法阻止生孩子,但是显然不利于孩子的抚养。”
朱祁钰再次抛出了一个问题:“你们知道养济院的孩子,长大成年的有多少吗?”
养济院,是大明善政之一,朱祁钰之前在太常寺墙外,听到唐云燕弹唱帝姬怨之前,看到顺天府的衙役们抱走了在街上冻的发僵的乞儿。
群臣再次沉默,这个问题,十分的突然。
陛下这问的和之前的问题,风马不相及,聊着劳动报酬,怎么突然扯到了养济院孩子成活的问题上了?
他们毫无预习过。
于谦坐直了身子十分确信的说道:“十之三四。”
“前些年臣回京专门去了养济院,问过一次,若是冬天给够柴薪,则至少半数可以成丁。”
朱祁钰点头说道:“此乃大明善政。”
于谦说的很对,错非爆发疫病,否则这些养济院的孩子,比草原上的孩子成活率,还要高许多。
朱祁钰继续说道:“丰厚的劳动报酬,可以获得更多的粮食,增加百姓的体力、改善生活的状态、对日后抱有期许,丰衣足食,让孩子读书写字生活便有了盼头。”
“劳动报酬充足,则百姓能够显著的改善他们对子女的供养,从而使多数的孩子,能够长大成人,为社会提供更多的成丁。”
“更多的成丁,势必会放宽和扩大大明国力的上限,换句话说,更多的人口会有更多的财富。”
“大明才会更加繁盛。”
朱祁钰比划了一个手势,横向的、纵向的。
胡濙咳嗽了一声说道:“陛下的意思是,民强则国强、民富则国富、民安则国泰,这里的民,是天下黎民百姓。”
陛下卡在嗓子眼的话,说不出来。
但是胡濙是干什么的?
那必然是察言观色,立刻把泰安宫国泰民安的典故翻了过来,解释了一下陛下比划的手势,让群臣理解。
什么叫专业?
没有这种能力和水准,也配当大明朝的礼部尚书?
国泰民安。
朱祁钰叹了口气说道:“可是前不久,福建、浙江、广东、江西、南直隶,将近百万百姓,起于阡陌,将整个东南,打的千疮百孔,至今宁阳侯陈懋,依旧在安定福建,班师不得,七十多岁了,为国征战。”
“福建布政司使宋彰等一干人等,已经查补完了,明年缇骑将押解一干人犯至福建,斩首示众。”
大明没有财经事务,也没人懂,更没人研究,大家都这么糊里糊涂的混日子,怎们能搞好政治呢!
金濂的头皮有些发麻,他一直以为地方的叛乱,是地方官员的错,但是似乎现在看来,这是户部的责任,但又不是户部的全责。
他眉头紧皱,思索着陛下说的所有的话。
财富、价值的唯一衡量标准就是劳动。
那劳动是由成丁贡献,唯有成丁多了,这财富才会增加,财富增加则成丁会更多,那劳动更多,财富就更多。
这是一个正循环。
大明显然处于正循环之中,成丁的数量在高速的增长,这是一个基本的事实,但是朝廷的赋税,依旧是每年三千万石米粱,折价之后,大约在两千万左右白银。
而且似乎出现了更大的问题,那就是人丁增长了,财富增加,抚养子女的成本应该降低才对。
但是百万规模,不亚于黄巢起于阡陌的大叛乱,刚刚在福建结束。
这中间一个环节出现了问题,那就是劳动报酬的极不合理。
导致了百姓流离失所、舍本求末,导致了耕地荒芜、马政败坏,导致了东南大乱。
而胡濙想的更多。
兴文匽武,兴文也兴了二十四年了,匽武也匽了二十四年了。
兴文兴了什么?陛下搞农庄法,翰林院的学士最合适去宣讲政令,可是陛下敢用吗?哪怕用那群在卫所儒学堂读了几天书的掌令官,也不用翰林院的学士。
兴文兴出了一堆的毛病,兴文兴了一群只知道空谈阔论、务虚避实的翰林院学士,正经学问没多少,坐师那套虚礼,倒是越来越完善。
匽武倒是搞得有声有色,匽武把五军都督府、马政、京营,全给匽武匽的喘不过气来,连瓦剌都围困京师了。
继续兴文匽武下去,大明还有几年国运?
下次瓦剌来了,直接播迁吗?
六部明公、都察院总宪、所有的给事中和侍郎们,经过陛下一讲,全都通透了,这道理看似简单,但是要理清楚,却是极难。
陛下身后有高人,必定是九十九尺那么高!
金濂打开了自己的会议记录本,认真的问道:“陛下,这劳动报酬究竟以何等标准定策?臣愚钝。”
能让了户部尚书金濂,这个在地方、在朝廷,为官三十余载,征战东南,与陈懋抵背杀敌的官员,真心诚意的说出臣愚钝这三个字,何其不易?
朱祁钰坐直了身子说道:“朕以为,百姓最少要取得保证一户生活费用两倍的劳动报酬,才有余力照料子女。”
“其实家中妻子,劳动所得,能够维持自己所需即可。”
“这是一个底线,最基本的报酬标准,只要低于这个底线,那幼童死亡就是必然。”
“如果想要赡养家庭,那一个成丁的收入,应该得到家庭生活费用的四倍以上的劳动报酬,才有可能让其读书写字。”
“这样长大的孩子,才是一个成丁,而不是土匪流寇。”
大明的女子,并非大家闺秀,基本都要劳作,男耕女织,女子能织养活自己已经不错了。
那么一个成丁的劳动,必须要是家庭所需生活费用的两倍,才有余力照顾孩子,想要读书写字,就需要四倍。
朱祁钰继续说道:“如果想要鼓励人丁兴旺,那一个成丁的收入,至少应该是生活费用的六倍以上,才会有余力多养育后代。”
生活费用为何?
柴米油盐酱醋茶、维修住所、带着孩子看病等基本支出费用。
朱祁钰核算过,其实真的很低很低,大明人口极多,产出极多,但是大明没有法定货币,自从大明宝钞糜烂,宝源局没有履行其发币的职能,大明始终处于钱荒的状态,钱贵物贱,物价并不是很高。
大明有善政惠民药局,隶属于太医院,在各州府县均有设立。
朱祁钰叹了口气说道:“如果要给一个数字的话,每户每年所费不过米七石五斗,按京师折价不过五两银罢了。”
京师米贵,但是贵也有限。
于谦愣愣的说道:“京畿地区、山外九州,亩产一石,一年麦梁豆两熟,这不就正好是下农十亩之维?”
于谦说的是下农的标准,一家十亩地,一年两熟,再刨去旧的亩税,会有十五石左右的作物收获。
正好够陛下所言的成丁的劳动报酬,必须要生活费用两倍以上的劳动报酬,才能妥善的抚养孩子。
下农养两个孩子,正正好能养活。
但是低于十亩,就必须要去做佣户,但是所得微薄,勉强维持。
慢慢的下农变成了游惰之民、末作之民,最后变成山匪流寇,为祸一方。
于谦深吸了口气,他终于理解了为何陛下要推行农庄法了,京畿、山外九州、福建,因为兵祸,天怒人怨,不提高劳动报酬,百姓哪里还养得起孩子呢?
恢复人丁,才能彻底恢复战乱后的国力。
这和当年刘基所说的万夫一力,不谋而合。
果然是太祖遗风!
于谦和王文都是巡抚地方十数年的臣工,深知民间之疾苦,他们知道出了问题,但是他们没有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去解决这个问题。
两倍可度日、四倍可读书、六倍可以人丁兴旺,陛下给出了一个十分详细的体系,来解释到底给百姓多少才够用。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二百一十六章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中国,中央之国!”
“大明拥有寰宇之下,最多的可耕土地、最勤劳的百姓、最可靠的水利,大明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但是却始终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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