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君一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正义的贼婆娘
一直到初中毕业,周一诺连啤酒都没沾过。欢庆中考结束的同学聚会上,周一诺被几个要好的同学撺掇着喝红酒,来来回回喝了一瓶,却跟没事人一样。回家被爸爸闻出酒味来,她嘿嘿笑着说只喝了一杯,老爹居然没有多问。到高考结束的暑假,这种情况便一发不可收拾。没人劝酒,她绝不开口喝,只要有人来敬,她绝对奉陪。她甚至偷偷计算了一下,最多的一餐喝了一斤白酒,由于喝得不急,事后只是微微有些头晕,甚至还能在人行道上走直线。
“祖师爷赏饭吃吗?”韩鹏有些不服气,从小到大,别的什么都好,唯有喝酒这一项,他经常被人挤兑。
“算是吧,”周一诺看着机动车道上往来的车辆,“不过也没什么好的,失恋都得比别人喝得多,才能醉。”
韩鹏看着车流,回想着自己失恋时的模样。一直没因为心情不好去喝酒,因为压根没时间。连续的大夜班、跟手术,直到倒在走廊上。他勾唇笑笑,拿起饮料瓶碰了碰周一诺的,仰头喝了两口。
初夏的夜,缕缕微风吹过。草地里传来虫鸣声,抬头却只能看到几颗特别明显的星星。如今城市的天空早已被雾霾遮盖,再难见小时候的满天繁星。倒是某些成天混迹在穷乡僻壤深山野林的人,总有机会看沉沉夜幕上的斑驳灿烂。
周一诺拿出手机,尝试着拨通了程梓明的电话。电话一直响,直到对面传来冰冷的提示音。她又拨了一次,仍旧无果,她无奈地甩了甩头,把手机塞到包里。
“没人接?”韩鹏抬头,看向周一诺,她脸上的失落太明显,强行勾起的嘴角透着无奈。
眨了眨眼,周一诺做了个深呼吸,抿起嘴笑得勉强,“没事,他工作比较忙。”
脑海中闪过那个开着路虎的年轻人,韩鹏顿了顿,问出了藏在他心里很久的问题,“师姐,你喜欢师姐夫什么?”
“嗯?”没想到韩鹏会这样问,周一诺咬唇思考了一会儿,“真诚吧,眼神特别真诚。”
韩鹏的手肘搁在膝盖上,右手撑着脑门,他拨了拨刘海,无言地笑。笑完之后,他舔了舔唇,回头看向周一诺,“难道不是因为帅、温柔、听话这种理由吗?”
“啊?”周一诺用手背贴了贴脸颊,还有些微微发热。想起和程梓明的初遇,十年前的那个初夏,“这些,也算吧,但我觉得应该排在真诚后面。”
虽然程梓明的路人长相算不上多英俊潇洒,可还算有些小帅,尤其是浅浅地笑起来的时候,简直萌死人。想起中商百货那天晚上,想起他一直拉着自己的手,用那样温柔的声音说别怕。至于听话,貌似随着交往的深入,他确实也是这样表现的。之前提过一次,有些好奇狙击步枪与普通步枪射出子弹声音的区别。过了几天,周一诺就分别收到了二者的录音,吓得她担心会因盗取国家机密或其他什么罪名被抓入狱。
眼见她脸上又出现甜蜜的笑,韩鹏心里泛上一层酸楚,“那就祝福你们,结婚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周一诺笑着点头,喝了一口饮料,“真佩服你,都这样了还能提酒字。”
承君一诺 43. 千年老梗(1)
从江苏的艳阳里出发,回到武汉时,已经夕阳西下。阳光把周一诺的影子拖得老长。提着行李,擦掉额角的汗,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句,程梓明,我回来了。
打了出租车,绕到广八路把韩鹏放下,到恒大华府时,已是夜灯初上。书奇已经备好晚饭,在暖灯的照耀下,简单的小菜散发着家的味道。
“公司是有多压榨人啊?明天周五,你就在家歇一天,周一再去上班又如何?难道邵博士会不给批?”郑书奇穿着吊带衫,头发用发箍固定住,露出光亮的额头,“正好回汉口好好休息,看你这脸,又瘦了。”
“不回了,周末有人情要赶,酒店在武昌,免得两头跑。”一诺小嘴塞得满满,赶路实在是件辛苦的事。
“哎,又要送钱啊?”郑书奇皱了皱眉头,旋即带了些许笑意,“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办啊?是不是也快了?”
咽下一口米饭,周一诺眨眨眼,特别无奈地望着书奇,语气平静地说了声不知道,继续埋头大口吃饭。
看她这又累又饿的样子,郑书奇心有不忍,于是她转移了话茬儿,开始讲这半个月来公司发生的趣闻。
夜深时,周一诺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点,回想起她刚才无精打采的模样,郑书奇这才明白过来,合计着这俩人要么吵架了,要么她男朋友又失联了,这个点,可是电话粥的固定开煲时间。
当年临五的同学,不少考了硕士博士继续深造。医学本是精英教育,需要花费更多时间和精力,临床此途,学成已是高龄。相比高中同学,大学同学结婚的时间普遍偏晚。苏博威从北京学成归来,和当年的同班同学钱思弋结成连理,让众人跌破眼镜的同时,也让同学们不胜唏嘘。
当年在一起最久的班对——周一诺和王凌成,毕业前夕分了手,让大家惋惜不已。如今可好,总算有班对了,不用再被一班挤兑,说二班连吃窝边草的都没,以后连草星子都吃不着。
收到请帖时,周一诺犹豫了一番。新郎新娘是同班同学,这场婚礼的意义非比寻常。可想到上次王凌成莫名的神经举动,她就开始头疼。在同班同学的婚礼上遇见同班前男友,这概率简直不要太高。万一对方带着夫人,岂不是还要上演一番我的前任是极品的奇葩剧?
好在想睡觉的时候,就会有人递枕头。
你们二班这群人,啧啧啧,不一般地难沟通,奇葩又多,毛病不少。要不是看在苏博威陪我打了几年篮球的份上,我才不愿意屈尊降贵,参加你们班的婚礼咧。
陆宇贱贱的语气,逗得周一诺把一切担忧抛诸脑后。
谁料陆总实在业务繁忙,婚礼开场还剩半小时,他给周一诺发了微信说要迟到。
实有要事相扰,而今车马闭塞,小生尚在赶来,嫂嫂稍安勿躁。
程梓明,你看你家好弟弟,五次里能有一次准时就不错了。
周一诺捧着手机翻白眼。
料到今天周一诺会出现,朱琴琴特地换上了新买的连衣裙,她把长发在脑后盘成髻,簪着珠串,露出白皙的脖颈,项上配有同样均匀润泽的粉色珍珠项链,高雅中透着华贵,散发出独有的少妇韵味。
宾客多以亲戚及双方父母的朋友为主,新人的同学和同事们相对比较集中。朱琴琴跟在王凌成身后进了大厅,小朋友们拿着气球和绢花嬉笑着跑来跑去,欢声笑语中,过道变得更为狭窄。甜腻腻的背景音乐让她的心莫名地焦躁,看到周一诺那张脸时,朱琴琴侧脸垂下眼,只一瞬又抬头,嘴角挤出一丝轻蔑。
眼见周一诺和冯澜正在开心地叙旧,她不理会故意越过这一桌朝前走的王凌成,而是停下脚步,微笑着坐在了周一诺对面。
发现身后的朱琴琴没跟过来,王凌成回身去找,看到她已经在周一诺所在的那桌坐下,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一股烦闷从心底蒸腾而出。他闭了闭眼,走回妻子身边,在她耳旁压低了声音,“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回家再说,别在这闹!”
朱琴琴笑了笑,目光看向周一诺,她那微微扬起的下巴,明显带着胜利者的姿态。
刚和冯澜聊着要多占一个位子,还没来得及过多解释,周一诺便看到了预想中最坏的情况。看到他们夫妻二人,尤其是朱琴琴并不和善的眼神,周一诺讪讪地,无奈地朝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朱琴琴暗暗哼了声,颇有些看不惯王凌成如此做派,低声说道,“我不闹,有什么好闹的,我不过就是来看看你的老相好。”
最后三个字她加了重音,深深地刺进了王凌成心里。眼见好言相劝不起作用,王凌成渐渐有了怒气,他咬了咬牙,伸手去拉朱琴琴的胳膊,想把她拉离这一桌。朱琴琴哪里肯挪身,自是不从,发力坐在椅上,一动不动。王凌成暗暗使了些劲,捏得她手臂生疼,谁知她反而像杠上了一般,两眼盯着周一诺,就是不走。
看到冯澜和周一诺尴尬的笑,王凌成的脸有些发热。再闹下去不太好看,他没办法,只好朝在座的人笑笑,安静坐下来。至少离她近点,多少能管着些。
王凌成松了手。看着小臂上现出的红印,朱琴琴冷哼一声。
仪式尚未开始,场内关于爱情的音乐从今天你要嫁给我唱到marryyou,宾客们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笑。班对的婚礼自是不一样,号召力和凝聚力明显更强,陆陆续续到场的同学不停开着玩笑,回忆从前的大学时光。
和上次同学会相比,周一诺好像又瘦了些,一晃也是马上三十岁的女人了,常年在外面跑,倒不怎么显老。在朱琴琴的印象中,大学时期的周一诺有点男孩子气,不怎么爱打扮,常年留着齐耳发型,看着像个单纯的中学生。
单纯么?也许就是这种故作单纯才吸引人。男人嘛,不都喜欢在小姑娘面前寻找存在感,以彰显自己的成熟魅力。不然为什么会有男生冒着记过的风险替她出头,还找王凌成打架?早就说过,这种貌似单纯的女人最喜欢勾引男人,而男人偏偏最吃这一套。在学校的时候,她就跟学生会的学长走得很近,亏得王凌成一点自觉都没有,还替她辩护什么工作需要,真是好笑。
过了这么多年,他居然还能对她念念不忘,竟然能为了见她一面,组饭局邀她出来吃饭,实在是太过分了!
想到这里,朱琴琴就气得不可自抑。
尴尬的气息在整张餐桌间流动。老同学们都熟悉这段三角恋,男生在一个眼神之后开始聊工作和家庭,女生们则敏感地摇摇头,不拿正眼看朱琴琴。
手边的瓜子已经吃完,冯澜瘪了瘪嘴,回头举手朝服务员示意,发现洪智光站在周一诺身后的空地上。
“哎,洪智光!”冯澜指了指她身边的座位,“来,过来坐,那位置有人。”
“哟,一诺同学这是不欢迎我咯?”说话的男生穿着深色的polo衫,金属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他拉开冯澜身边的椅子坐下,却笑着问周一诺。
“鬼扯,难道你不知道,自从听说你从香港赶过来,某些人都乐不思蜀了吗?”中间隔了个人,周一诺特意凑过去了些,说话时眼光不经意往冯澜身上飞。
冯澜红着脸,直直将周一诺瞪着。当年洪智光和冯澜走得很近,却总以好朋友相称,还被同学们笑称假正经。如今冯澜早已嫁作他人妇,洪智光却去香港呆了好几年,两人关系还是那么好。
环视了在座的人,意外发现王凌成和周一诺居然在一张桌上。如果不仔细辨认,还有些认不出旁边的女人是王凌成的老婆。
“王凌成的老婆,还是当年那个妖精吗?”洪智光侧过头,几乎贴着冯澜的耳朵,轻声问。
看冯澜重重点头,洪智光了然于胸。
医学生的大学五年,是一起在福尔马林池子里捞尸体,一起拿着课本讲义熬通宵,相互提示致病机理的感情。那么多考前复习到爆炸的日子,如今说来都是满满的回忆。苏博威和钱思弋在学校时几乎没有交集,连实验课都很少同组,如今却成了一家人,不能不说,这就是缘分。同学们很给力,同班的同届的,拖家带口坐了四桌。看到新郎新娘在台上晒出校园里拍的婚纱照,二班的同学们感动不已。
陆宇果然还是迟到了,仪式开始时,周一诺身边的位置还空着。苏博威家帮忙的年轻人发现有空座,便上前问了问,被告知有人后随即点点头离开。朱琴琴见状冷笑两声,说了句男朋友又不来,还要占着座。
她的声音不算小,正好遇上证婚人上台讲话,音量关小,桌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承君一诺 44. 千年老梗(2)
即使是普通人,这么说话已经很无礼,更何况她们之间还夹着这样一层关系。在座的人,当年或多或少对王凌成的劈腿持过批判态度,毕竟是他有错在先。听了这话,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这三人又有什么新的纠葛,大家不敢贸然发声。
洪智光瞟了眼王凌成,他那发福不少的脸上,明显憋着情绪。
王凌成在桌下拉住妻子的手,咬着唇瞠了她两眼,再次对她施以警告。朱琴琴没有丝毫怯意,直挺挺一个白眼奉还,虽是冲着自家男人,却落在了全桌人的眼里。
周一诺哼笑出声,抬头对上王凌成的眼。那双眼里含着抱歉和愧疚,只可惜,这两样东西,如今对她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幸好张云梦带孩子走不开,温宁出国回不来,就那俩暴脾气,要是听了这话,分分钟撕烂她的嘴不说,还会在乎这是谁的婚礼?恨不得连桌子都能直接掀了。
周一诺不明白朱琴琴的戾气从何而来,明明她才是那个让人同情的原配,却被小三如此咄咄逼人。更何况朱琴琴早已登堂入室大权在握,这么多年过去,三人也一直相安无事,生活中没有任何牵扯。万一真的有奇怪,也只能算是最近王凌成那次莫名其妙的饭局。饭局而已,正常工作往来,那么多人一起,又不是私密见面,好歹也是你男人以权相逼,又不是我死乞白赖往上贴,你莫名其妙来个什么劲?有这个功夫,不如好好管管自家男人。
抛开过往的旧事不说,就算是普通同学,这样哼哼唧唧也已经十分令人尴尬,作为一个已婚妇女,朱琴琴这心胸和智商真心让人着急,让人不免思及毕业这么多年,此人的阅历竟是负增长。
懒得跟这两人一般见识,周一诺不说话,也没了继续观礼的兴致,索性坐在一旁玩手机。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我来晚了,”大呼小叫的陆宇抽开椅子坐下,朝四周不太熟悉的面孔笑笑,塞给周一诺一个小包装盒,“喏,给你的,赔礼道歉。”
由于之前已经被周一诺告之和她同来的是陆宇,冯澜一点都不意外,倒是桌上其他人的眼神,在看清来人是三班的陆宇之后,开始闪烁游动。
“他们俩,最后还是成了男女朋友?”洪智光悄悄低声问冯澜。当年陆宇朝王凌成动了拳脚,若在平时,团结的二班同学必然不会让他好过,可王凌成理亏在先,对不住的又是同班的女生,这种事情无论在哪结果都很明显,全班男生便也好意思跟陆宇计较。
冯澜抿着嘴,冲洪智光摇了摇头,不知道。
“什么东西?”抱着巴掌大的小礼盒,周一诺期待地看着陆宇。她当然明白,陆大少肯定不会因为迟到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给她送礼物。想到许久没联系上的陆宇家表哥,周一诺满怀期待地笑着看他。
“不知道,”陆宇灌了一杯饮料,还嫌不够解渴,笑着向桌对面的人要可乐,又一杯灌下去,才算恢复正常体征,他摇了摇头,咬在周一诺的耳边,“只叮嘱我给你,我看包得那么好,拆开很麻烦,就没偷看。”
陆宇眨巴眨巴眼,又加了一句,“其实我还蛮想偷看的。”
“干嘛不直接寄给我?”周一诺嗔怪地看着陆宇,程梓明的小花样越来越多了,从前不觉得他是这么浪漫的人,接二连三的制造小惊喜,还说没谈过女朋友,实在不太懂如何讨女人欢心。
哼,说得好听,手法这么娴熟,肯定都是骗人的。她捧着礼物,幸福感随着笑意散发出来,早把朱琴琴的挑衅抛在了脑后。
“你前些天不是出差吗?他临出任务之前寄回来的,说是祝你端午节快乐。”陆宇从来不客气,抓了把瓜子继续磕着,一面跟她解释。
周一诺点点头,把东西搁在腿上,左手扶好,掏出手机拍照。
这桌全是二班的人,还有王凌成,嘿,这家伙居然在,竟然还敢挑这一桌?有点意思。
陆宇不吭声,只跟周一诺低声说笑。
对王凌成来说,眼下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这些日子以来,朱琴琴神经过敏胡乱猜疑,各种过分无礼的举动,都令他心烦意乱。他不明白自己究竟要怎么做,她才能不继续闹下去。他有些后悔告诉朱琴琴要来参加这场婚礼,更后悔那天头脑一热,想找周一诺说说话。明明不关周一诺什么事,朱琴琴却如此歇斯底里地紧咬着不放,所有的哭闹和谩骂就像一把钝了的刀,在他五脏六腑上切割翻滚。出发前,朱琴琴明明信誓旦旦说不会怎样,可到了现场,一见到周一诺,她就像是要报仇一样地咄咄相逼,丝毫不顾及在这么多老同学面前,他一个男人还能残存多少颜面。
即使面对丰盛的婚宴,他也没了一丝胃口。
六年了,他一直认为当初的选择没错,甚至有些偏执地强迫自己坚信这一点。这种感觉像极了撒谎,一旦开了头,就必须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往上叠加。原本以为好工作会是幸福人生的开始,却没想到,他的人生并没因为这个选择变得更加幸福。他越来越多地反问自己,如今的生活,真的是当初急切想要得到的吗?
原以为药监局的工作相对轻松,却发现现实和想象差距实在太大。工作还没满一年,便有人拉着他站队,不是这一帮,就是那一帮,根本不可能独善其身。虽然岳父是市卫生局副局长,在省级单位也算有些人脉,但实际工作必须得自己一点点干出来。因为这个背景,总有长舌的人在王凌成背后指指点点。在他们眼里,工作干得好是应该的,谁叫你有个可以倚靠的岳丈,朝中有人好做官嘛,不过如此;如果工作干得不好,看吧,果然是个只靠裙带关系的草包,专业业绩狗屁不通,还上什么班呐,不如赶紧回去陪老婆。
工作六年半,职位升到科长,也算是全凭了自己的能力,但王凌成耳旁的闲言碎语只增不减,在这种单位,业务能力变得不那么重要,处理好上下级关系才是正途。这不是他心中所想的好工作,日复一日的复杂的人际关系,时常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有时候他也会后悔,如果当初从事了一个技术为主的工作,是不是就不会在职场挣扎得如此辛苦?
回到家里也不安生。结婚时婚房、装修和车全由女方出,父母觉得面上有光,没花多少钱就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儿媳妇,人前说出去总是美事一桩。在朱琴琴面前,王凌成却总有些抬不起头,毕竟这终究是一个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社会。他由此开始变得敏感,觉得凤凰男这样的词汇格外扎眼,每次陪着朱琴琴回娘家,觉得老丈人和丈母娘话里话外对他都有些偏见。
起初还好,朱琴琴总会偏袒他,只要谈到钱的问题,她也尽力自己解决,不让他难堪,还安慰他好好工作,不要多想。可随着儿子出世,婆媳生活习惯不同,带孩子的习惯不同,一夜之间,家里的对话就饱含了各种火药味,媳妇和老娘各有各的委屈,无论包不包尿布,给不给喂奶,随时都可能引发一场大战。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别人家两口子吵架,都是老婆抱着孩子回娘家。被逼急了,朱琴琴抱着孩子,直接当着婆婆的面,指着王凌成的鼻子叫他滚,因为她才是这房子的主人。多少次,他都生生压住了想要一巴掌扇过去的欲望,他很清楚,那巴掌一旦打下去,他就什么都没了。即使孩子姓王又有什么用,无法改变这里的一切全为朱琴琴拥有的事实。真要闹到离婚的地步,房子车子儿子,估计他什么都得不到。正因为如此,同事们表面称呼他王科长,背后都叫他上门女婿。从前妻子还算温婉可人,也从不拿经济基础说事,什么时候起,生活完全变了样?
经过各方安抚,妈回去了,朱琴琴总算是不闹了。意识到了事业的重要性,王凌成开始全心扑在工作上。下班回家后,他宁愿花很多时间带儿子,也不愿跟朱琴琴过多交流。夫妻间渐渐生成了隔阂,加上各方而来的心理压力,王凌成发现,他和朱琴琴的感情,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女人总比男人更敏感,王凌成都察觉出了,朱琴琴又怎么可能不怀疑。但女人的脑电波本就与男人不同,夫妻关系不好,女人第一反应肯定是男人不忠。不知怎么,朱琴琴盯上了舒浅,认为她整天在王凌成身边晃来晃去,好好的漂亮姑娘,不正经谈男朋友,整天跟办公室的男青年厮混,明显不安好心。因为舒浅,她在家里大闹了一场,想方设法托关系把舒浅调走,却跟新来的容貌平平的沈岑打得火热。
王凌成明白了,沈岑原本就和朱琴琴相识,和周一诺见面的事,只怕也是她透露给朱琴琴的。
承君一诺 45. 千年老梗(3)
舒浅的问题,归结于她是科室最漂亮的单身女人,朱琴琴不能容忍丈夫身边有这样的存在,就算现在没出问题,迟早也会出现问题。而这次风暴的导火索,则是六年前早已隐秘不可提的疤。歇斯底里和泣不成声再次上演,这次没有母亲夹在中间,只有他们夫妻两人。周一诺这三个字再次成了他们之间的敏感词,就算没有提到,朱琴琴也始终有办法将话题往这上面转移。王凌成从没觉得这么累,真的,身心俱疲。看着妻子以泪洗面,他已然没了一丁点哄她的意愿,为什么生活会变成这样?对一个满心猜疑、毫无信任的妻子,说再多也是无用,和完全无法沟通的人,能说些什么呢。
即使当年做了选择又如何?现在看来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明明被背叛的是周一诺,六年后,她却成了横在两个背叛者间的鸿沟。看到周一诺那张明媚的笑脸,王凌成不得不心酸地承认,他已经很久没有那样开心地笑过了。
而朱琴琴抵死不认王凌成已经彻底放下了周一诺,发了疯似的挖苦那个多年来生活与之没有丝毫交集的女人。
原本以为,她闹一闹就过去了,没想现在变本加厉,竟然当着这么多老同学的面,企图给周一诺难堪。
被讥讽的人坐在对面,跟没事儿人一样,和身边的人叽叽喳喳笑个不停,丝毫不理会对面射来的或尖锐或疑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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