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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宫令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米兰Lady
阿澈无法,只得拾了张小报匆匆奔回园中递给林泓,说明这情况。林泓展开一看,随即眉头一蹙,转顾蒖蒖:“这是你做的?”
蒖蒖也不隐瞒,坦言承认:“是我让人印的。林老师想代州府赈济灾民,固然出于善心,原是好事,但你并非富比陶朱,灾民成千上万,你一人怎么接济得过来?”
林泓侧首,无言以对。蒖蒖略靠近他一步,劝道:“我听官家说过,沧浪亭的名字是取‘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之意。君子处世,遇治则仕,遇乱则隐。若皇帝昏庸、朝廷腐败,君子韬光养晦,隐居避世,自然无可厚非,但如今官家圣明,即位以来一直励精图治,希望重用贤臣,惩恶除弊,以强国富民,使天下更加安定。他求贤若渴,而你有才,也有兼济天下的心,为什么不去京城做官,直接向官家表达你的政见,做一个可以影响官家决策,有助于兴国安邦的贤臣?”
林泓沉吟不答,蒖蒖又道:“我在问樵驿时,你常劝我惜物,说世间万物,从孕育到长成,都经历了漫长的过程,要懂得爱惜,妥善使用,用到实处勿浪费。而你寒窗苦读十数年,才华难道仅仅是用来作几篇诗赋的么?有才却屈居一隅,不与世人分享,才是最大的浪费。”
此时大门外索要粮食的人只增不减,已将门前大道堵得水泄不通。有几个地痞无赖混迹其中,高声引领众人讨粮食。阿澈再次出去解释,说园中已无存粮,无赖们又喊道:“你家主人既建了这么大个园子,想必存的钱也少不了。如果没粮食,拿钱出来分发也行。”
阿澈说主人并非富豪,园中也无现钱,而那些人压根不信,一个个叫嚣着今日一定要领到钱粮。其余流民情绪亦被煽动,经地痞们带头,竟冲进了园中。
山丘上的林泓见势不妙,立即拉着蒖蒖下山,避入湖山石中部一个洞穴中。
那洞穴曲径蜿蜒,原是通向后方用作居所的楼阁,但此刻林泓见涌入园中的人都在冲向屋舍,也不敢冒险回去,便在洞穴深处找了个光线较暗的隐蔽处,与蒖蒖暂避于此。
须臾,外面一阵喧嚣,有步履声响起,像是有人正在快步进来,蒖蒖一惊,也不及多想,转身将林泓推进角落里一个内凹处,自己背朝外,以自己身体挡住他。
林泓一愣,旋即明白她此举是欲保护他,顿时搂住蒖蒖的腰,迅雷不及掩耳的一瞬,已将她拉来与自己调换了位置,并且拥紧她,把她锁于自己怀中,不让她再动。
两人屏息静气相依而立,好在进入洞穴的人很快沿主道奔了出去,并未发现内凹处的他们。
过了许久,洞穴外的喧嚣声渐渐平息,也不知那些人是否打砸抢一番后散去,园中似乎恢复了以往的安宁。林泓稍稍放下心,轻轻拍拍蒖蒖的背,跟她说:“我们可以出去了。”
蒖蒖却开始呜咽:“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们会冲进来……”
“没关系,”林泓和言道,“你说得对,我这点救济的粮食对灾民来说确实是杯水车薪,以前想得太简单了。今日之事,算是一个教训。”
蒖蒖却越想越难过,两肩微颤,难抑泣声,眼泪接连坠落。
林泓又劝又哄,不时拍拍她好言抚慰,蒖蒖却哭得更大声了,林泓听得心乱如麻,手足无措,须臾,将她一把揽回怀中,低首吻去了她刚涌出的一滴泪。
这次触碰令蒖蒖周身一颤,悲声顿止。她愣愣地盯着林泓看半晌,只见林泓向她露出微笑,晦暗的光线中,他正温柔注视着她的眼睛仍亮如星辰。
她忽然双手搂住他脖子,仰首吻向他微笑的唇。
她笨拙地噙住了他的下唇,然而随后该如何做却也不知道了。
他似乎被她此举惊到,身体僵硬,一动未动,更遑论回应。
她想了想,不轻不重地咬了他下唇一口。
他不免吃痛,下意识地推开她,随即忍俊不禁地侧首笑了笑,又靠近她,低首看她,无声地再度扬起了唇角。
她好像困惑多于害羞,圆睁双目仍在打量他嘴唇,状若思考。
看来此事她也需要他的教导。好似被一卷温暖的浪花忽然撞击,这念头令他心旌摇曳,一时间所有的禁忌与顾虑尽数忘却,下一瞬即掬起她的脸,闭目,徐徐吻向她湿润的睫毛。
她心怦怦地跳,忙阖上了双目。
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右眼睑,又转而吻了左眼睑,令她不再有机会睁眼。然后,他略略低首,让自己的唇触碰到了她的双唇。
只轻触一下即离开,似两只鱼儿在水中的亲吻。
她的唇润泽柔嫩,有新鲜荔枝果肉的触感。她气息甘甜,有安息香糖果般的香味。
他如品醇酒,竟有两分醉意,不自禁地继续接近她,以便进行下一步的尝试。
但这次他尚未碰到她,便闻有人在洞穴外重重咳嗽一声,然后扬声道:“出来吧,没事了。”
林泓听出是阿澈的声音,略定了定神,即牵了蒖蒖手朝外走。走到洞口,见阿澈守在那里,见了他们颇显尴尬地笑笑,然后努嘴向前方,示意他们看。
林泓与蒖蒖循着那方向望去,见赵皑手握一柄剑,分开两膝坐在对面的山石上,正黑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他们。





司宫令 11.同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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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同榻
听了林泓描述的灾情及流民之事后,赵皑本来制订了个周详的计划。
苏州属浙西路,数十年前被敕升为平江府,但民众仍按先朝习惯将城称为苏州。赵皑这日清晨即赴平江府衙署,向知平江府徐济川出示玉鱼表明了身份,建议徐济川开常平仓赈济灾民。
徐济川面露难色,说法果然与林泓猜测的相似:“大王有所不知:动用常平仓钱粮,必须经朝廷批准,知府无权擅自开仓。本地常平仓今年已开过,托官家洪福,赈济迅速安定了民心。如今平江府灾情缓解,常平仓已关闭。绍兴流民至此,实是当地赈灾不力导致,这些流民非平江府管辖,下官实无权限以本地常平仓赈济。”
赵皑早料到他会如此拒绝,从容说道:“你们州府官员,赈济灾民也要先看户籍,可在官家眼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论平江、绍兴,哪里的灾民都是他的子民。如今平江有余粮,绍兴灾民为求生来到此处,你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官家看来,无异于他饥饿的小儿子去大儿子家串门,却被大儿子赶出来,连一口饭也不给吃。你说,官家见此情形是何心情?对徐知府,又会如何看待?”
徐济川听得冷汗涔涔而出,道:“多谢大王教诲,下官如醍醐灌顶,方知自己见识浅薄……下官这就去写劄子,稍后让人快马加鞭送到临安,向官家请示,望官家批准我开常平仓赈济流民。”
赵皑摆首:“来不及。待劄子送到临安,上呈官家后少不得须按流程交与朝廷官员讨论,那些官儿一件小事也能吵来吵去,未必都同意,就算最后同意,这一来回就不知会耽误多少天,又会饿死多少流民。徐知府不若当机立断,先开仓赈济,随后再上劄子自劾请罪。”
徐济川惊道:“先斩后奏,这……这如何使得!”
赵皑微笑道:“我可以向你保证,官家只要看出你此举旨在安民救人,是绝对不会处罚你的,甚至还会有所嘉奖。”
徐济川犹在踟蹰,赵皑又道:“此事不能拖。一日不赈济,流民死亡人数便会增加不少,而且,温饱若不能解决,人是会铤而走险的,届时四处闹事,平江府岂能独善其身?”
言罢赵皑将手中茶盏搁下,起身,对徐济川道:“现下就有一桩,请徐知府派一些衙卒随我前去平息……立刻出发,晚了恐怕难以收拾。”
徐济川按赵皑要求,调动了几乎所有衙卒,自己带了随赵皑前往拾一园。在地痞们高呼让拾一园主人取钱散发时,赵皑一行已赶到,守于人群后。赵皑让徐济川暂时按兵不动,看事态发展。
不久后地痞带领流民冲进园中,徐济川不敢怠慢,不待赵皑吩咐便命衙卒迅速入园,抓捕领头闹事者。一些混在流民中企图浑水摸鱼的居民见此情景,一个个大叫着“官人来了”,很快如鸟兽散,但仍有不少饥饿的流民徘徊不去,还在园中四处砸抢。
徐济川只觉场面混乱,满目狼藉,触目惊心,深感赵皑所言有理,遂将心一横,骑着马奔向园中流民聚集处,高声疾呼:“常平仓即将开仓赈济灾民,请诸位去仓库外等待!”
衙卒们亦随他高呼着向流民重复这句话,流民逐渐停止动作,纷纷掉头出园,去寻找仓库所在地。
事态进展至此,赵皑尚觉一切尽在掌握。
增加小报印量,让拾一园接济灾民的粮食迅速供不应求,短时内便聚集很多人于园外。蒖蒖计划印一千份,聚集的人大概只会在门外吵吵嚷嚷,但若印三千份,来的人翻几倍,群情激愤下就可能会破门而入了。
当然他不会让此事失控。提前见徐济川,带衙卒过来,一旦有人闹事便及时抓捕,不会让拾一园蒙受过多损失。此乱象也证实了自己与徐济川所说的流民之弊确实存在,会促使他决定及时开仓赈济。
而且,此举能顺便吓吓林泓,给他添一添堵。何况,流民一入园,想必他会惊慌失措,让蒖蒖见了,必然大损他在蒖蒖心中的形象……
赵皑忍不住露出微笑,在心里拍拍自己的肩:一箭若干雕,大王真是个天才呀!
只是,万万没有料到,林泓竟然拉着蒖蒖躲进了山洞……
流民散去后,赵皑在园中寻找蒖蒖,听阿澈说她与林泓之前站在湖山石小山上,便过去查看,但山上并无二人踪迹,旋即又往山下寻去。
走进山洞中,见里面晦暗幽静,心中便有两分不祥之感,不由放缓步伐,悄无声息地朝内走。
果然,那二人就在洞穴隐蔽处。林泓正捧着蒖蒖的脸,向她的睫毛吻去。而蒖蒖全无反抗,闭着眼睛,还带着若隐若现的微笑!
赵皑看得火冒三丈,立时便要上前阻止,不想被跟过来的阿澈拦腰抱住,半拖着拽回到了洞外。
“他们在干什么?岂有此理,成何体统!”他手指洞内,怒对阿澈道。
阿澈圆睁双目,无辜地看着他:“吴掌膳的眼睛显然进了沙子,公子在给她吹呀!”然后又放低声音,劝道,“大王说话小声些,被人听见恐怕会误会。”
这话令他的一丝理智拨开重重怒火回到了脑中:的确不能声张,若此事传出去,蒖蒖必会遭到严惩。
于是他什么都不能做,只得冲到前方大石边,气鼓鼓地坐下。而阿澈已回首向洞内,大声咳嗽,请二人出来。
待林泓与蒖蒖出来后,赵皑拔剑出鞘,右手提着,一步步朝林泓走去。
与赵皑之前推测的不一样,林泓依然很镇定,面上并不见惊惧的痕迹,面对他与剑的逼近也不显慌乱,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而他的下唇边,有一道可疑的红晕。
赵皑徐徐提剑,指向林泓。
蒖蒖当即上前一步,挡住林泓,喝道:“二大王,你这是做什么?”
一时间愤怒、心酸、委屈、不甘……各种情绪涌上赵皑心头,翻腾不已。
就这?赵皑心想,自己不顾凤仙劝阻,想尽办法出京,千里迢迢赴武夷山,又赶到苏州,想看到的是这个么?自己处处维护她,哪怕见她与林泓亲密之状也默不作声,而她毫不在意,心里眼里始终只有林泓。
他眼圈不由红了。
“舅舅,”最后,他紧盯着林泓,手中的剑依然坚定地指向那人,目眦欲裂,杀气腾腾地说,“我剑上有尘埃,麻烦借块手巾给我擦擦。”
林泓略感意外,但还是取出一块方巾递给他。
赵皑接过,收回剑用方巾缓缓地擦了擦,将方巾抛回给林泓,然后竖起剑刃转侧着看看,让寒光掠过林泓的脸,才吹去剑刃上一丝纤维,收剑入鞘。
“我走了。”他对蒖蒖道。
他这一番举动看得蒖蒖莫名其妙,见他忽然道别,一瞬间也不知怎样回答好,便只点点头:“哦。”
赵皑本来在等她挽留,岂料她全无此意。他随即忿忿地掉头朝外走,一路都在想:“三千小报实在太少了,应该印三万!”
林泓与蒖蒖随后指挥园中奴仆收拾残局,又忙了半天才回到书房稍事休息。蒖蒖借机问林泓:“回京之事,考虑如何了?”
林泓沉吟不答,蒖蒖便又道:“于公,遇治则仕的道理,我此前讲过,想必你比我更明白。于私嘛……你难道不想经常见到我?”
林泓侧过脸去,掩饰将要形于色的笑意:“不想。”
蒖蒖含笑转朝他的方向,一定要直视他:“口是心非。一泓秋水一轮月,今夜故人来不来……三娘告诉我,有人中秋那夜去我房中,独坐了一宿。”
林泓双耳又开始泛红。
蒖蒖越发来了兴致,继续道:“那日在芙蓉阁,你一见我就称我吴掌膳,你是怎么知道我官职的?一定是刚到宫中就四处打听,急于知道我近况。”
林泓无奈,以浅笑默认,旋即道:“好了,我同意随你回京,只是有一事,你须先答应我。”
蒖蒖问:“何事?”
林泓正色道:“宫中非比坊间,宫规森严……你不可再对我无礼。”
蒖蒖一愣,随即明白这“无礼”意指她两度主动吻他之事。于是眨了眨眼,略略挨近他,低声问:“所以……只能你对我无礼?”
林泓哑然失笑。
蒖蒖得意地发现他的耳朵又红了几分。
然而他并非被这一语击得溃不成军,淡定地对她对视一眼,目光掠向她身后,对着门边的空气唤道:“二大王。”
蒖蒖惊惶地回首,心想刚才那句没脸没皮的话如果被赵皑听到那可太丢人了。
见门边空空如也,才知是林泓捉弄于她,蒖蒖顿时又羞又恼,又见林泓笑出声来,满腹嗔痴爱恨一时无计排遣,只得冲向林泓,抓起他一只手,一口朝手背咬去。
林泓笑着,兀自坐着任她咬,直到痛感无法忍受了,才抽回她把持着的手。
夜间蒖蒖依旧回融秋园歇息,林泓独自在自己房中收拾行李,整理书籍时不慎碰到一个小匣子,那匣子自书架上跌落在地上,盖子也被砸开了。
那是个檀木匣子。林泓一见,便停止手中动作,默默凝视须臾,才弯腰将它拾了起来。
匣中只盛着一枚针灸用的银质毫针,在摇曳的烛光下,闪着游丝般细弱的光。
林泓低目看着,托着匣子的手渐渐有些颤抖。少顷重重地将盖子扣回,闭目深吸一气,不忍再看。
而此时,屋外忽然传来一个欢快的呼唤声:“舅舅,开开门!”
林泓一惊,立即把木匣搁回书架上,再去开了门。
赵皑抱着一床被褥阔步进来,笑道:“舅舅,还没睡呐?”
林泓无言以对。本来下午见他离去,心里不免松了口气,回到自己房中立即吩咐阿澈等人将禅榻搬走,反复洗刷,那床被褥也不想要了,让阿澈自行处置,然后在没有外人的空间焚了一炉香,顿觉舒服多了。
没想到,赵皑居然又回来了。
赵皑是自己想通的。
原本一腔愤懑,抛下蒖蒖,策马奔腾,想一个人先回京城,出城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我就这样一走了之,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说不定他们还没了顾忌,蒖蒖需要林泓吹的沙子更多了……我这样生气地回去,在蒖蒖看来,是不是等于绝交?那以后再找她该怎么开口?……我走了,蒖蒖今夜还会宿于融秋园么?林泓会不会拉着她要她留在拾一园?
想到这里觉得不能忍,立即勒转马头,驰回城里。
拾一园中,林泓对抱着被褥的赵皑道:“二大王,很不巧,你用的禅榻今日清洗过,尚未干透,还没搬回来。不如我吩咐阿澈,另外备一间宽敞客房,供大王使用。”
“我知道禅榻搬出去了,所以先找阿澈要了被褥。”赵皑道,自行走到林泓床前将被褥放下铺开,再对脸已绿了的林泓笑道,“这是天意让我们同榻而眠呀……我与舅舅,就是这么有缘!”




司宫令 12.烧尾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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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烧尾宴
次日林泓随蒖蒖一行回京,赵皑亦与他们同行,策马紧跟林泓,寸步不离。蒖蒖见林泓眼圈颇黑,气色不佳,遂问他是否昨夜未休息好,不待林泓开口,赵皑先就笑道:“我从未见过舅舅这般勤奋好学的人。昨晚他独自在窗边坐着秉烛读书,我催他几次他都不愿躺下睡觉,我只好先睡了,夤夜醒来见他还在看书。今早我起床时他伏案而眠,但睡得也不安稳,一听些许声响就醒了,手里兀自握着那卷书……原来才子都是这样苦读出来的,望尘莫及,望尘莫及。”
蒖蒖心知林泓是不愿与赵皑同宿才独坐不眠的,然而也不便公然说出真相抢白赵皑,只得暗地里狠狠瞪他一眼。赵皑佯装未觉,一笑而过,而林泓乘马行于他们前方,面上仍是不喜不恼,对昨夜之事不置一辞。
回到宫中,赵皑先去见了父亲,将沿途耳闻目睹的灾情流民情况奏知皇帝,而知平江府徐济川自劾的劄子也很快送至临安,皇帝阅后果然没有处罚他,而是如赵皑所料,在朝堂上肯定了他及时开仓赈济流民的决策,对他公开嘉奖。随后派纪景澜赴绍兴,将隐瞒灾情、赈灾不力的绍兴知府及相关官员免职,重新任命清正廉洁的官吏主持赈灾之事。
徐济川的劄子中没有提及赵皑的指点,赵皑原也不想皇帝知道他在外与朝廷命官有所接触,徐济川此举正中其下怀。皇帝对赵皑出京一事十分不满,本欲罚他,但念及他一路不忘观察灾情,心怀黎民,也就不忍苛责,酝酿过的惩罚也不了了之了。
皇帝召见林泓,林泓自请擅自离京之罪,皇帝虽不乐,但仍表示了对他的器重与期待,要他承诺不再如此任性行事。林泓应承,叩谢皇恩,并请皇帝允许他为官家奉上一席“烧尾宴”。
烧尾宴源自唐代。士子身份迁升,例如登科、荣进或迁除,同僚及友人每每设盛宴慰贺,另外大臣初拜官,按例会献食于天子,因这两种情况设下的宴席,都称为“烧尾宴”。如今林泓循拜官之例请求献食于官家,官家自然也欣然许可,但嘱咐道:“我一人吃不了许多,不必铺张,略做几道即可……我听说宫外人身份不同,喜食的菜肴风味也各不相同,大致可分为官府菜、文人菜和庶民菜。不如你便每种风味各做一两道给我尝尝。”
林泓当即答应,回去稍作准备,三日后入宫,按皇帝的安排借用御厨房,也不要人协助,独自做出了三种风格迥异的菜肴。
首先奉上的是两道官府菜:缠花云梦肉与水炼犊。
那缠花云梦肉是切好的凉食肉片,肉片呈圆形,外层表皮红褐色,横断面可见其中脂肪洁白,瘦肉呈粉色,又有晶莹的肉皮线条旋舞于内,与脂肪相绕,状若流云。
蒖蒖一见肉的色泽纤维已知是猪肘所做,暗暗诧异林泓竟选用这他一向鄙视的肉类。林泓按宫规请她先尝,蒖蒖搛一片入口,很快猜到这缠花云梦肉的做法:取猪肘剔去骨头,腌制后连皮带肉摊好拍平,卷成圆筒状,用布包裹,以绳缠捆,投入酱汤煮熟,待冷却后解开包裹切片。
用的是肉香浓郁的猪肉,入口但觉满口脂香,余味悠长,脂肪细腻,瘦肉软嫩,肉皮略带韧性,嚼起来层次丰富,这些都是很好的,但有一个明显的缺点——太咸了,倒不是令人无法忍受,但食者吃完一片会很想立即去饮汤水。
皇帝食用后的反应也证实了这点,他咽下一片缠花云梦肉后便举酒盏饮了一口。但他没有立刻点明这个缺点,而是含笑问林泓:“我听说国朝士大夫都不喜豚肉,怎么宣义郎今日以此做官府菜?”
林泓欠身道:“士大夫不喜豚肉,但这一道上至宰相,下至州府官员,几乎无人不爱。因为唐人韦巨源官拜尚书左仆射时,敬奉中宗皇帝的烧尾宴中,便有这道缠花云梦肉。后人食此以为吉兆,所以官府菜中常见。”
第二道名为“水炼犊”,蒖蒖却尝出食材并非小牛肉,而是用极嫩的北方羊肉置于玫瑰水中煮到断生,再切成小块焦烤,同时洒上盐及泊夫兰、安息茴香的细末。外焦里嫩,玫瑰、泊夫兰与安息茴香勾兑出一种妖娆的异域香,食之甚美。只是,盐还是放多了。
皇帝尝了也道好,盛赞调料香味及肉的双重口感,但向林泓提出疑问:“你说此肉名为水炼犊,却为何用的是羊肉?”
林泓答道:“这道菜在官府中用的是小牛肉,但臣不欲取小牛肉,所以用羊肉代之。”
皇帝顿时明了,叹道:“牛是耕畜,无论宫眷或百姓,亦常用牛车,故此朝廷一向不提倡食用牛肉,宫中若非祭祀,也不杀牛。没想到各地官员无所忌惮,非但食牛肉,还杀小牛犊……唉,‘方生勿折’的道理想必早已被他们抛诸脑后。”
皇帝搁下银箸,愀然不乐。蒖蒖立即命人撤去这道水炼犊,示意林泓再上新菜。
林泓随后呈上的是两道文人菜。
一道是新鲜菊苗焯水后裹上甘草水与山药粉调成的粉浆,再以油煎炸而成的“菊苗煎”,皇帝尝后赞取材与味道之清雅,道:“爽然有楚畹之风。”
另一道是极细的绿色面条,盛在水晶盘中,碧鲜可爱。林泓请皇帝调入一旁附上的醋与酱,皇帝依言调味食用,旋即双目一亮,对蒖蒖道:“这面条中似乎有菜汁,但清香殊异,不同于日常所见蔬菜,是如何制成?”
蒖蒖也是首次品尝,不由一愣,赧然道:“其中所用的菜,奴也没尝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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